背道是必然的直呼其名/2023新月創作獎入圍 - 9

　　竭力觸碰到刀柄的嗣朗發出一聲嘶吼，朝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清之腰側連刺幾刀。但即使他全力抵抗，體格上佔有優勢的清之仍將閃著光的刀尖一寸寸往下壓，逼近他的右眼。就在嗣朗避無可避，只能閉上眼，猛力將頭往旁一撇，希望能躲掉垂直落下的刀刃時，滿室的肉搏聲中忽然傳出一聲巨響。

　　兩人停了下來。

　　隨著響聲消逝，臉上噴濺的幾滴熱燙液體讓嗣朗回過神。他睜開眼，卻只看見清之的手掌被子彈貫穿。刀子飛落在地，發出清脆聲響後，地上的兩人齊齊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跪在一旁的花怜手上，正握著清之一開始掉落的手槍。

　　「殺了他，花怜！」

　　在嗣朗大吼的同時，清之抓住他的衣領，拉著他往旁邊翻滾了半圈，讓伏在自己身上的嗣朗成為盾牌。這時，在一旁鬥毆的幾名男子被推擠到花怜面前。在花怜的視線被阻隔的空檔，清之快速掃視了房間一圈，眼看多數的黑衣人已經倒下，他當機立斷地推開嗣朗，趁著對方被自己的手下撲倒時，朝門口跑去。

　　當嗣朗揍昏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後，不只是清之，連花怜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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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著清之跑出建築物時，花怜才發現天邊泛起了微弱的白光。發自體內深處，像腐爛一般的疲勞感讓他明白，自己大概不是睡了整整一天，而是距離自己被綁架，只過了兩三個小時。

　　廢棄的大樓四周只有比他還高的細密芒草。雨雖然已經沒那麼大了，但落在草葉上，還是抹去了清之可能發出的所有聲響。

　　花怜低下頭，在自己斜前方的水泥地面上，看見了一灘即將被雨水稀釋的鮮血。

　　確認了方向後，他決絕地撥開草叢，往銳利的葉片深處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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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達荒地邊緣的小鎮後，清之拖著失血過多的身子，在街道上緩緩前進。有些模糊的視線中，街燈的光芒逐漸變得刺眼，於是他彎過一個轉角，走進一道陰暗的巷子。

　　當他的前額觸碰到死巷的牆面時，他幾乎笑了出來。

　　被那樣帶回殺死父母的家後，不知道那傢伙現在過得如何？

　　有沒有可能真的幸運地逃走了，過上他所羨慕的平凡生活？

　　「我真的盡力去找你了啊⋯⋯要是我沒有⋯⋯說不定可以給你⋯⋯」

　　這樣喃喃自語道，清之單手抵著牆面，跪坐下來，然後費力地轉過身，背靠著冰冷濕漉的水泥牆，凝視透著光的巷口。

　　在街燈的照耀下，一個纖細的人影停在巷口，轉過身來。

　　清之微微一笑，開了口。

　　「應該打頭才對。」

　　清之的嗓音很輕，人影沒有回答，只是慢慢地走向他，最後停在他面前。

　　「你們⋯⋯早就知道了嗎？」

　　對於這個問題，花怜抬起一隻手，打開胸前的掛墜盒，微型的竊聽器和定位器掉在清之跟前。

　　「⋯⋯這樣啊，那是一場試探啊。」

　　兩人沉默良久，在微微亮起的天光，以及已經變得稀疏的雨聲中，清之再次開口說道：「以後，沒有機會一起吃早餐了。」

　　花怜靜靜地站了一會，接著轉過身，走出暗巷。過了幾分鐘，又提著一個袋子回來。

　　他蹲了下來，將提袋裡的麵包放到清之腿上。

　　看著那塊樸實無華的雜糧麵包，清之徹底呆住了。若不是他已經成為了這樣的人，他感覺在這個時刻，自己可能真的會流出眼淚。

　　「我說啊⋯⋯我有一件想確認的事。」

　　清之勉強將手蓋在麵包上，說道。

　　花怜沉默地聆聽著，但過了一會，清之又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個有些抱歉的微笑。

　　「⋯⋯不。無論是哪種答案，都太可悲了。」

　　花怜深吸了一口氣，心裡的話語脫口而出：「如果你來向我求助，我一定可以把當年那些人揪出來，還你一個平凡的人生。為什麼事情非得變成這樣？」

　　聽見這句話，清之緩緩地閉上眼睛。

　　「你總是說這種話。」

　　「什麼意思？」

　　「沒什麼。」清之睜開雙眼，凝視著花怜那裂開了隙縫的防壁。

　　「你不覺得，我們都離平凡太遠了嗎？」

　　雨慢慢停了。

　　清晨來臨，稀薄的日光照射在建築上。街道上逐漸開始有了零碎的聲響，昏睡在連夜大雨中的城鎮復甦，即將恢復應有的生機。在那之中，不被任何人所注意的角落，花怜不發一語，緩緩舉起手中的槍。

　　最後一滴雨水落下的時刻，暗巷裡傳出了一聲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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