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月的花轎抬進劉府大門後,陳默的轎子便停在劉府外的巷子裡等候。
在這個地方,迎娶女子和迎娶雙兒是兩套不一樣的流程,為表示對娶回的姑娘的重視,迎娶女子的流程更為繁瑣和隆重,女子從頭到尾都需要用蓋頭遮臉,花轎進入堂屋院中後由專門的粗使婆子背進屋中後雙腳方能落地,接著由媒婆接著新娘的手跨火盆,再用灑上紅色花瓣的露水清洗雙手再擦乾,然後接過連理結的一頭,在媒人的攙扶下與握著連理結另一頭的新郎走到大堂正中,先是拜堂,拜完還要一一接受完婆家親朋友好友的祝福和喜包,喜包中可以放置各種值錢的物什,一番折騰完畢之後,新娘就會被送入洞房,而新郎留在外頭繼續招待賓客。
至於雙兒,雙兒不用披蓋頭,只需要身穿一套紅色的嫁衣,雙兒的花轎不能直接抬進大門,而是需要在媒婆的帶領下自己走進門後,並且在媒婆的指示下需要跪在拜堂的屋外,由夫婿的生母手持戒尺在身上輕拍三下方可進入堂屋,用戒尺拍打三下這個過程意在告訴嫁進門的雙兒,嫁入這個家中要敬愛婆婆聽從婆婆的吩咐。進入屋中後雙兒要跨過火盆方才執起連理結,與夫婿一同拜堂,拜完天地,雙兒全程要跪著給夫婿的父母家人敬茶。如果夫婿家中人多或者雙兒身體不好,這個過程算是一場煎熬,曾經就有雙兒在給婆家人敬茶時昏倒過。這個過程終於完成後,雙兒並不會被送入洞房,而是隨夫婿一道在喜宴上接待賓客,只有送走賓客之後,才能同夫婿一道回到洞房中。
因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流程,因此民間若是類似今天的情況出現,一般都是先抬女子進屋,待走完一套流程,新娘送入洞房後,才輪到雙兒。
陳默就這樣坐在轎中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一整天都沒吃過東西的他餓得肚子咕咕直叫了才有聲音傳來請他下轎。
由媒婆帶領著進入劉府,剛來的時候陳默還覺得陳府夠大夠漂亮了,進了劉府才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僅是從大門走到正廳外頭,他們就走了將近一刻鐘。在正廳的院子正中,此時正擺放著一面蒲團,陳默在媒婆的示意下跪在蒲團上伏下身去,過不久,他就由眼角的餘光看見有一個人走到他身側,緊接著聽見不知誰一句「訓」,他的背上便傳來「啪」一聲脆響,還未等他察覺什麼滋味,又聽一聲「訓」,便又一聲「啪」打在他身上,當第三聲「訓」響起,第三道戒尺落下後,陳默原本輕扶在地面上的手不由得握成了拳頭。
三道戒尺打完,來到他身側的人便走了,沒有絲毫猶豫,而陳默一直趴伏在地上,直至媒婆附在他耳邊說「新娘子可以起身了」時,陳默才慢慢直起了腰,他臉色看著未變,但額上已經冒出了細汗。
陳默進入堂屋,跨過了火盆,卻沒有新郎和他共同執起連理結,並且也因沒有新郎直接省去了拜堂,改為了陳默跪著一一給夫家人敬茶。
先敬劉輊的父親劉陵谷,劉陵谷甚至沒多看陳默一眼,接過茶佯裝吃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下讓下人送出了紅包;敬到劉陵谷的正室劉輊的主母夏馨時,夏馨倒是一副好臉色,說了幾句好話喝了茶同樣給了紅包;輪到生下劉輊同樣身為雙兒的呂氏時,陳默只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呂氏臉色不是很好,但顧著人多還是把該做的一一做足了……
劉家人多,敬完茶陳默需要人攙著才能站起來,但同樣的陳默也收了不少紅包,與女子不同,女子的喜包放的都是貴重物品,雙兒的紅包一般只放銀兩。
因為劉輊缺席,因此陳默不需要隨同夫婿在外招待賓客,而是在奴使的帶領下走入內院進到了其中的一個屋子裡。
「你以後就住這了,現在外頭人多,你不要隨便亂跑,有什麼事叫人便是。」
帶陳默過來的奴使待他沒甚好聲色,話裡頭連句敬語都沒有,口氣就和跟下人說話一般,並且說完也不等陳默回答,轉身便出門離開了。
因為這世界女人少,因此大戶人家的下人一般只有雙兒和男性,為分辨清楚,身為下人的雙兒都稱之為奴使。
這個奴使的態度並未引起陳默的任何不滿,他一進屋雙眼便停在桌子上擺放的喜糖喜餅喜糕上了。
從昨晚開始就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今天更是空了一天肚子,他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滿腦子都是吃的,哪顧得上其他?
於是等這奴使一走,陳默幾乎是沒半點形象地撲到桌子前吃東西了。
吃飽喝足打了個飽嗝之後,身體上其他問題才一一顯現,最大的問題是背,陳默反手在背上摸了一下,頓時「嘶」一聲痛呼出聲。
「我跟這劉輊的保父也沒什麼仇什麼怨啊,至於一上來就下這麼重的手麼。」
陳默也是不明白得很,手探進衣服裡摸了摸,好在只是腫了起來沒有破皮,加上這裡人生地不熟陳默索性沒有繼續理會,任這幾道傷痕自行好轉。
然後就是膝蓋,因為這屋中只有他一人,陳默便無所顧忌地拉起褲筒查看一遍,好在沒破皮也沒腫,就是紅了些,腳也痠麻得厲害。
把褲筒放下後,陳默想著今天在劉府上的一幕幕,不由感慨道:「這雙兒哪是嫁進來啊,根本就是送進來當下人的吧。」
雙兒在這社會的卑微身分由這場婚禮可見一二。
並且只要有能力的大戶人家,一般正妻位置只會留給女子,若是娶雙兒為正妻,十之八九是要被人看低的。而劉陵谷的正妻夏馨便是一名女子,且出身不低。
想到這兒,陳默驀地有點明白呂氏為何對他下手這麼狠了。
自己的兒子娶了他這個雙兒為正妻,不就代表劉輊已經被劉家徹底放棄了嗎?
陳默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儘管至今這個任務的劇情都仍未正式展開,但陳默已經深刻體會到Ⅰ級任務的困難性了。
與前兩次純粹體感為主的任務不同,這次的任務劇情開始多了起來,當然難度也翻倍增加。
而且與前兩次的任務最大的不同還是NPC不會再看見主角就會撲上來,相反,現在主角必須主動獲取任務NPC的好感與他們產生關係才能完成任務。當然這件事陳默拿到那三瓶媚情丹時就已經有預感了,可真正開始做任務時才知道這有多困難,他進入劇情裡都快一個月了,他連第一個主線任務NPC劉輊的臉也沒見到。
不知是想到什麼,陳默慢慢放下揉太陽穴的手,視線在屋中轉了一圈,他想起來按照習俗,拜完堂他該被送入洞房才對,也應該能見到劉輊了。可奴使把他帶的這房子除了他完全不見半個人影,且這屋子又小又冷清,壓根沒有半點喜房該有的樣子。
陳默琢磨了一陣,便慢慢起身走到門邊,先是拉開門縫朝外頭看去,待看見外邊沒人時,他便打開門走了出去。
一路上陳默都沒看見什麼人影,估計都到前院裡幫忙或者看熱鬧去了,陳默在院裡亂走一通,也不知是他運氣好還是什麼,他自己很快便走到一個小院前,還聽到院中有人在交談。
「哎,我也好想去前院啊,聽小南說北君今天可開心了,七公子娶了這麼一個好媳婦,他這個做保父的樂得給在場下人們分發了好多賞錢!」
「你說得我都心動了,咱們在三公子的院中整天守著三公子,三公子如今又這般……累不說,我們都多久沒拿到賞錢了,呂君還經常給我們臉色看……哎,反正三公子還沒醒,呂君肯定還在前院幫忙趕不回來,我們又沒什麼事要忙,不如我們留一下人在這看著,另一個人去領賞錢,拿回來我們兩個人分?」
「好啊好啊,你去我還是我去!」
「你去吧……要趕緊回來啊!」
「好勒!」
陳默聞著腳步便隱身到了牆根處,等看見一人匆匆離開,陳默才小心探頭朝小院中望去,只見另一個人影匆匆消失在另一側後,陳默才放心地踏入了這個小院中。
本該守著三公子劉輊的另一個奴使不知道是幹什麼去了,陳默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小屋的主屋外,知道屋中應該沒什麼人,他沒有過多猶豫便把半掩的屋門推開,人進去後再小心翼翼掩上。
一進入屋中,撲鼻而來的就是沉重的藥味,陳默皺了皺眉,手在面前揮了揮,便朝右側的裡屋走去。
現在這間屋子比他那間可大多了,進門便是一間擺了桌椅的正屋,旁邊是兩間用屏風隔開的側室也叫裡屋,一般右邊放床左邊放書桌。而這間屋子僅是正屋就比他剛才出來那間大,而且這裡根本看不出半點婚娶的喜氣,陳默的那間屋子還意思意思地在窗上貼了幾張囍字,屋中還擺了幾樣喜點,這間屋卻半點不見喜慶的紅色,更別提什麼囍字喜點了。
陳默想著趕緊見到劉輊,便沒有多過注意屋中的擺飾,更別提會不會在意這件事了。於是他很快便繞過屏風,一眼便看見了正躺在床上,闔眼沉睡臉色蒼白憔悴整個人消瘦不堪的劉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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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輊病得越久,睡得越久,他最後一次醒來時就聽呂氏對他說兩天後他要娶的那個雙兒就要嫁過來了,他一邊想著屆時他能不能拖著病體去拜堂一邊再次陷入昏睡,睡了也不知多久,睡夢中隱約總覺得有人在身邊看著自己,於是他慢慢掀開沉重的眼皮,把視線挪到床邊,便看到了一個身穿紅色嫁衣,身形瘦小的雙兒正睜著一雙黑不溜秋的大眼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陳默剛開始以為劉輊睡得很沉,沒曾想才往他床邊一站,劉輊就幽幽睜開了眼,然後兩個人的視線就這麼對上了。
陳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劉輊也沉默了一陣,終是由他先打破了沉默,「你是?」
因為病重,劉輊的聲音很是虛弱,若不是屋中太過寧靜,恐怕陳默還真聽不清。
陳默又往床邊走了一步,直接站在床邊的腳踏上,「我是陳默,你今天剛過門的媳婦。」
劉輊頓了一下,看到陳默一直盯著自己看,便啞著聲道:「嫁給我這個將死之人,你心裡怕是不痛快吧……」
陳默的視線落在劉輊瘦得皮包骨的手上:「你一定不記得了……」陳默的聲音也很輕,似乎是怕說得重了,會把看似脆弱不堪的劉輊給震到內傷了,「你去過陳家……有一個奴使因為不小心重重絆倒在地,腳還被劃傷了,你見到了並沒有置之不理,而是親自上前扶起這個奴使,還用自己的手帕親自給這名卑賤的奴使包紮傷口……」
陳默說著,慢慢自自己腰間掛著的荷包裡取出一塊沾染了血跡怎麼也洗不乾淨的白色手帕。
劉輊微微瞪大了眼,半晌,他幽幽道:「我完全不記得了……」但是那塊由他保父親自繡上圖案的手帕卻真是他的。
「這個奴使卻一直記得,並且深深刻在了心裡。」陳默小心地把這塊手帕放入了劉輊的手心裡。「那時的你為這個奴使包紮好後便匆匆離去,只給他留下一個美好的背影。一眼即萬年,原本與你是如此可望不可及,如今卻能這般站在這裡……陳默怎麼會不痛快……」
劉輊苦笑:「那時的我和現在的我,差遠了……我現在這副模樣,一定很難看……」他之前從鏡中看過如今的自己,頭髮枯黃,臉色蒼白,瘦得雙眼深陷顴骨突出,醜得他都不忍再看第二眼,何況他人?現如今的他哪裡還有曾經氣宇軒昂翩翩公子的模樣。
陳默仔細地端詳劉輊的模樣,淺淺一笑:「年輕時長得再美好,老了也不過一具朽軀,死了黃土一埋都是枯骨一堆……只要人還是那個人,心還是那顆心,你的模樣再如何改變,你都還是劉輊啊……」
劉輊又道:「可我很可能活不長了。」
陳默無言,他小心翼翼伸出手在劉輊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一根一根輕輕撫過:「那你活多久,我便陪你多久。」
陳默紅著眼看著劉輊,嘴角卻是上揚的。
劉輊發現他無法從他臉上把目光挪開。
陳默的手最終輕輕覆上劉輊瘦骨嶙峋的手,用自己的體溫一點一點溫暖劉輊冰冷的手,他看向劉輊的眼中漸漸盈滿了淚,嘴角上揚著,他含淚笑得溫暖而明亮,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道:「從今天開始,不論是貧窮還是富有,不論是疾病還是健康,或是任何其他理由,都會愛你,照顧你,尊重你……」
陳默的聲音哽咽,他的手慢慢把劉輊的手握緊:「……沒有什麼能把我與你分開……我會一直守著你,陪伴你,直至我們生命的盡頭……」
說到最後,一顆淚珠從他盈滿淚水的眼睛中溢出,順著他的臉頰重重滴落,在厚重的棉被上暈開一個深色的印子。
而這一顆淚珠,彷彿滴在劉輊的心上,震得他一顆原本宛如死灰的心都開始復甦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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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因為憂心劉輊,更看不得北氏簡直樂上天的嘴臉,找了個由頭便匆匆離開了宴席趕回劉輊住的院中想看看劉輊的情況,結果一走進劉輊屋中看見一個紅色身影就站在兒子床邊,頓時怒從中來,直接上前一把便把這個瘦小的身影推倒在地。
「誰讓你進來的?你是什麼東西就敢來這,若是帶進來什麼髒東西傷了我兒怎麼辦!」
那廂陳默本來正在跟劉輊說著話,完全沒察覺到有人進來,讓呂氏這麼一推,身子一倒頭便磕到了一邊的花几上,那一瞬間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冒金星,人倒在地上好久都沒站起來。
劉輊看見陳默撞倒在地,久臥在床的他也不知道打哪來的力氣,猛地衝陳默就是一嗓子,「小默!」
待看見陳默久久站不起來,劉輊氣急地又衝呂氏喊道:「保父,快去扶小默起來,看看他傷到哪兒了!」
本想上前查看兒子情況的呂氏一愣,有點摸不清頭腦:「看他幹嘛,就是一個妾生的雙兒,本來陳家就是高攀了咱們劉家,要不然兩家八竿子打不著關係,這個奴使生的下賤雙兒也不知是哪世修來的福氣,陰差陽錯居然就嫁了進來,陳家實在太欺負人了,保父知道這事後這氣到現在都沒下去,以後別想我拿他當人看!」
「保父,你……咳咳咳……」
可能是動了氣,劉輊忽然就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輊兒!」
呂氏見他這般,也顧不上還倒在一旁的陳默了,可正待他趕緊上前要給兒子拍背時,只見劉輊在一陣劇咳之後,驀地從嘴裡嘔出了一口濃血。
「輊兒!」呂氏臉色一變,整個人幾乎撲上去,同時朝屋外大聲呼喊,「快來人啊,快去找大夫!」
陳默緩過神後便看見一嘴濃血的劉輊氣若游絲地倒在床上,臉色比他剛進來之前更顯蒼白。
看著這樣的劉輊,陳默莫名揪心得厲害,眼中的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顆接一顆往外滴落。
他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朝床邊走去,剛一靠近便被呂氏狠狠一把推開。
「你這個掃把星,你還敢過來,要是輊兒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讓你生不如死!」
臉上掛著淚的陳默倒退數步再次倒在地上,視線卻始終未曾離開劉輊的臉。
儘管這是遊戲的設定,本來這個角色就深深愛慕著劉輊,陳默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但為何這份心如刀割的痛楚卻真實得讓他害怕?
劉輊再也承受不住身上的痛苦陷入昏迷之前,看見的便是陳默跪倒在地上,臉上掛著淚眼睛卻始終一眨不眨盯著他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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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輊的病情也就那樣了。
大夫來看過後沒說什麼,只是搖頭嘆息,並一再囑咐呂氏讓劉輊千萬不可再動氣。
劉輊命是暫時保住了,但呂氏卻沒有放過陳默,他讓陳默在院中生生跪了一夜,清晨的時候還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把穿著由陳氏親手縫製的嫁衣的陳默澆了個透心涼,但即便這樣,呂氏還是沒有開口讓他起來。
聽到這個事情的時候,昨夜晚睡的夏馨與劉陵谷方剛起身,保養得當的夏馨從奴使手中端過剛泡好的熱茶親自送上坐在床邊的劉陵谷面前,讓他漱口。
劉陵谷端過茶杯,把茶水送入口中前問道:「剛才下人過來都說什麼了?」
夏馨軟聲軟語說道:「昨晚三兒被剛嫁進來的媳婦驚著了,呂氏大怒之下讓人在屋外跪了一夜思過呢。」
劉陵谷皺眉:「這剛嫁進來的雙兒真不是個省事的!」
夏馨笑笑:「剛嫁進來,人生地不熟的許是手忙腳亂意外衝撞了三兒了,呂氏是心疼孩子才會動這麼大的火氣。我覺著這跪一晚上也該夠了,昨天才辦完喜事呢,今天就把人折騰出病來傳出去不知該怎麼說咱們劉家呢。」
劉陵谷漱完口放下茶杯,袖子一揮道:「反正這後宅之事你看著辦吧,你辦事我一向放心。」
夏馨笑笑,執起奴使遞上前的熱毛巾,親自上手為劉陵谷擦臉。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外人說起劉陵谷夏馨這對夫妻,都會用上這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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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馨派人來傳話,讓呂氏別把人罰得太過見好便收,呂氏向來對夏馨敬重得很,心裡再不痛快,到底還是叫人讓陳默起來。
跪了一夜,陳默終於能起身時人卻起不來了,只覺得整個下身都快沒知覺,掙扎半天最後還是給奴使給扶進屋裡的。
主人有什麼態度下人們便有什麼態度,陳默完全是被人往床上一丟,還未緩過勁來送他進來的奴使便轉身關門走了,完全沒留下隻字片語。
這種全世界都討厭你,而你還得想盡辦法去獲取別人好感的感覺真不爽。
一身溼透的陳默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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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輊再次醒來已是三天後,醒來看見呂氏,第一句話便是「小默呢?」
呂氏皺眉道:「他害得你吐血昏倒,我讓他在屋裡閉門思過呢!」
呂氏這麼說還是好聽的,實際上陳默如今跟被軟禁差不多,專門讓人守在屋外不讓人進也不讓人出,一天只送一頓飯,吃喝拉撒全在那間小屋裡頭。
呂氏未出嫁前也是有錢人家生養出來的,以他的出身嫁給些地位不高的有錢人家完全夠格做正妻了,只不過他爹為了能和劉家攀上關係還是把他送來給劉陵谷做妾了。生在權貴養在權貴中的呂氏對懲治人的手段可以說是五花八門。
跪著招人注意是麼,那就換個更陰損的法子折騰不死你!
劉輊到底是在大家族裡長大的,他保父這一句話他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但他也沒有去質問呂氏,只是輕聲道:「保父,我想見見小默。」
呂氏不解:「你見他作甚?」
劉輊淡淡一笑:「保父,我見我的妻子有什麼不對嗎?」
呂氏錯愕地瞪大眼:「你承認他是你的妻子了?這麼一個低賤的雙兒?你知道嗎?他保父只是陳家的一個奴使!」
劉輊想起什麼,忽然道:「……不論是貧窮還是富有,不論是疾病還是健康,或是任何其他理由,都會愛你,照顧你,尊重你……」劉輊腦子一向極好,只聽一次,他便能隻字不差地念出來了,「保父,小默對我說了這麼一些話……」
「放屁!」呂氏怒極而起,「他肯定是貪圖劉家的榮華富貴才會想盡辦法巴著你的!」
劉輊忽然就覺得疲憊不堪,不知是因為呂氏的話還是別的什麼。
「不管怎樣……保父,我想見一見小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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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清楚自己出現在這裡就是來經受各種考驗完成任務的,因此對於呂氏軟禁他的這種做法,陳默自是逆來順受。有吃──雖然吃不飽,有住──屋裡便桶一直不換熏得慌,並且前幾天淋的那場冷雨還讓他生了場不大不小的病,但陳默就當是即將上戰場之前最後的一次休養生息了。
索性就在屋子裡睡得昏天暗地,這樣還能少動少吃少排泄──盡可能讓屋中氣味沒這麼刺鼻。
只不過陳默原本估算至少要被半上十天半個月的,結果第四天就有人把鎖上的門口打開讓他出去,看著大開的門口,陳默不禁微微一笑。
情況比他預料的還要好。
通過那唯一一次見面,他已經獲得了劉輊的好感……
至於好感度是多少?
陳默便聽見腦海中「叮咚」一聲,打開任務界面一看,只見任務NPC劉輊好感進度條已經達到77%。
已到達喜歡的程度。
30以下是厭惡,50左右是普通,60是略有好感,70是喜歡,90是愛戀,100是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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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到了年底,眼看還有七天便是春節了,這時劉府迎來了一件大喜事,這是一件比府中的三公子、七公子同時娶親還要大的喜事兒,那便是代替當今聖上出巡塞外將近一年的太子回京了,隨陪同太子一道出巡的太子伴讀劉軾也回來了!
劉軾的回京甚至驚動了早獲得當今聖上恩准在京外的法恩寺中榮養天年的老宰相劉允道,為了見這孫子一面,這位久居京外連劉輊、劉軒的婚事都不見有動靜的老宰相也特地趕回劉府過春節了。
劉軾是劉陵谷的第五子,夏馨的親生兒子,劉家最被寄予厚望的嫡長子,從小由劉允道親自教養,九歲便以出眾表現被當今聖上連連讚為神童再世,還被聖上欽點成為太子伴讀,此後更與太子以兄弟相稱關係深厚,聖上如今年邁,太子登基指日可待,而劉軾,等待他的只會是一條坦蕩通途,以後他的成就絕對不會下於他的父親劉陵谷。
劉軾就是這麼一位天之驕子,他的出生彷彿就是為了帶領劉家走向更輝煌的道路。
若說劉軾不在的劉府總覺得少了一分生氣的話,那麼劉軾一回來,劉府彷彿終於渡過寒冬迎來了萬物復甦的春天。
而這點變化,連深處內院幾乎不曾踏出院外的陳默也都感覺到了。
劉輊院裡的奴使都跟發了春似的嘰嘰喳喳不停,嘴裡不斷念叨的都是同一個名字,還特地把過年估計都捨不得穿的漂亮衣服一一換上,整天打扮得跟隻花喜鵲一般,幹起活兒來也更勤快了。
陳默剛嫁過來不到一個月,跟這些奴使的關係說不上多好,但他們許是可憐同情他還是什麼,除了不愛搭理他外,一般他問話還是會答應一二。
也是通過他們的回答,陳默才知道劉府裡最讓人津津樂道得天獨厚像個偶像一樣存在的劉軾回來了。
但陳默有一點不解,便問道:「五公子回來,可這是內院,你們穿得這麼好看他能看得到嗎?」
陳默這一句話頓時讓面前的幾個奴使興奮得嘰嘰喳喳個不停,「哎呀,你不知道,五公子和三公子關係很好呢,現在三公子身子骨不好老躺著,五公子只要有空就會經常過來看三公子呢!」
「是呀是啊,這就是我們這院裡最讓人羡慕的一處了,五公子可沒去過其他院裡呢!」
「之前五公子來時還跟我說過幾句話呢!」
「天啊,好羡慕你啊!我只能遠遠望上一眼!」
看著面前這幾個奴使興奮得已經完全顧不上他,陳默若有所思地提著手裡的食盒朝劉輊的屋子裡走去。
陳默見到劉輊時,他正倚在床頭假寐,臉色依舊蒼白,卻比陳默初見他時好了些許,只是嘴裡時不時輕咳幾聲讓旁人知道他病得有多重。
陳默的腳步很輕,但他一繞過屏風,原本闔著眼的劉輊便睜眼了。
「吵到你了嗎?」陳默朝他淺淺一笑,把食盒放在床頭的方几上。
劉輊微弱地搖頭:「本來就沒睡著。」他看著陳默自食盒中取出藥罐倒進碗裡,便道,「藥又是你親自去熬的?」
陳默笑道:「別人來我不放心。」
劉輊也不由虛弱地一笑:「有什麼不放心的。」
陳默小心端著藥試了試溫度,見剛好能夠入口了,便小心送到劉輊嘴邊,劉輊一口氣喝下苦得讓人反胃的藥汁,而陳默還會在劉輊喝完藥汁的第一時間餵上蜂蜜水讓他解苦。
劉輊一口一口喝著陳默餵過來的蜂蜜水,即便蜂蜜水清甜無比,劉輊還是覺得嘴中有一絲苦味始終縈繞,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比起以前的藥,現在的藥汁似乎多了點腥味。
實在喝不下了,劉輊才搖頭示意陳默不要再餵了,這時陳默才會收回勺子和碗。
身體虛弱的劉輊靠在床頭,看著陳默忙活的背影,不由得說道:「你來了之後,我這身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陳默回頭衝他一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劉輊的視線落在陳默的臉上,道:「你最近一直在照顧我,看著更瘦了,若是太累便不用老是這般凡事親力親為了,保父那邊我會去同他說。」
豈止是更瘦,臉色更是蒼白不少,看著比劉輊也好不上哪去,夫妻倆一個比一個瘦,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從這點看,倒是像是一對患難夫妻了。
呂氏看劉輊對陳默有點上心,打心裡看低陳默的呂氏心裡不痛快卻也不會違背兒子的意思,在這以父以子為天的社會,不止是對丈夫,呂氏連對兒子劉輊都幾乎是言聽計從,所以只能把陳默放劉輊面前擺著,只不過完全把陳默當成了劉輊的貼身奴使,只要是關於劉輊的事,陳默事事都得過手。
小到餵藥擦臉,大到擦洗身子端屎端尿,可以說自照顧劉輊以來,陳默就沒睡上過一個安穩覺,臉色不難看才怪了。
陳默收拾完東西,坐到劉輊的床邊的凳子上,像往日那般陪他說話:「不用,保父這樣安排很好,見不著你,我更難受。」
劉輊笑了笑,瘦骨嶙峋的手緩慢移到床邊,掌心向上攤開。陳默見狀,不禁一笑,伸手握住。
劉輊道:「總覺得外頭熱鬧了許多。」
陳默便道:「說是五公子回來了。」
「哦,是劉軾啊,他終於回來了,這一趟去得可真夠久的。」
「聽說去了很遠的地方。」
「去塞外,是很遠……劉軾,我可真羡慕他啊……」
劉輊長長一嘆,視線落在緊閉的窗上,陳默一見,想了下,道:「我好像聽誰說梅園裡的梅花開了。」
劉輊苦笑:「我卻見不到梅花開了。」劉輊喜歡梅花,劉府的人都知道。
「能見到的。」陳默對他道,「我每天去折幾枝來插在花瓶裡放在房中,你就能天天見到了。」
劉輊看著陳默,彎了彎眼睛,不再說話。
「叮咚。」
劉輊的好感度已經達到90%,他已經愛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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