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滴綠色的雨水落在少年的破舊防護服上。他抬起頭看向天空,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糟了!”
輻射風暴即將來臨,必須要離開這個埋葬著舊日文明的深坑了。
他迅速將背包上綁繫著的幾條機器人四肢纏繞在了身體上,接著拉了下攀登繩確認結實度。他雙腿一登地面,沿著攀登繩向上爬去。
然而,他才剛向上攀爬三十米,綠色的輻射雨開始傾盆而下。雨水淋濕了攀登繩,減緩了他向上爬的速度。
這個大坑,足有兩百多米深,據說是舊文明核戰時留下的。但由於長期籠罩著核子塵,使得沒多少人敢下來探索。只有他,一個為了逃離小鎮連死都不怕的孤兒,才敢下來探索。
當他距離地面還有一百二十米時,天地色變!烏雲似乎從高空墜落在了地面,高濃度的核子塵埃如同風暴般肆虐著天地,僅僅一瞬間,他已經完全看不見任何東西。光線,被剝奪了。視野內唯有純粹的黑暗。但輻射風暴帶來的不只是黑暗,還夾雜著無數的碎石和金屬碎片,以及高濃度的輻射。
忽然,他的身體一鬆,繩子斷了,身體從八十米的空中向下墜落!
八十米的高度,正常人絕對會摔死。幸運的是,他的背包是噴射背包,擁有短暫的飛行能力。然而,也僅僅能飛十米左右的高度。以他的財力,也只能買到這種低級貨。
在墜落的時候,在無比的驚恐和慌亂中,終於打開的背包的飛行功能。但是他依舊摔了個半死,因為他無從判斷高度,他的噴射背包在距離地面二十米的時候就失去了上升的動力。
少年斷了一條腿,想起了鄰居因為沒交稅而被鎮長派人打斷了腿。那個鄰居在斷腿後不久就死了。他或許也快死了吧。
一想到死,少年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他不想死,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他想活下去,他想離開鎮子,他想去看看那廣闊的大海。
然而身受重傷的他,視野之內只有黑暗的他,內心中看不見希望的光。
就在他絕望之際,一簇火苗在狂風暴雨之中搖曳,忽明忽暗似乎隨時都會熄滅。他看到了,那飄忽不定的光。
他本能的,拖著斷腿,向那黑暗中並不明亮的光爬去。就像那些許的光亮是黑暗中唯一的救贖一樣。
少年艱難爬行,血液流了一地,終於看清了那火焰的模樣。那是一團青綠色的火焰,沒有燃料,只是在一堆金屬上靜靜燃燒。它的溫度並不高,比他此時失血過多的體溫高上那麼一點。
少年看著這團明滅不定的火苗,防護服後的臉上露出了悲傷和憐憫的表情。他把這團火當成了他自己,他把這黑暗中的火當成了希望,他把這寒冷中的火當做了他人的體溫。
他把它抱在了懷裡,用自己的身軀,替它抵擋狂風暴雨的侵襲。
而他,漸漸的失去了意識。
暴雨過後,黑暗驅散,因核子塵埃而散發著五顏六色光芒的天空再次露了出來。
火在他身邊靜靜燃燒,溫度也已經上升到了人類無法觸及的高度。少年睜眼醒來,抬眼就看到了一團有著模糊人形的火焰站在他身邊。
“我還,活著?!是你救了我?”少年發出了疑問。
火焰開口道:“是你救了我。我只是給予了你熱量。”
“謝謝你。你是誰?”
火焰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沒有見過其他人,一直以來都只有我。”
少年笑道:“我也是,我是個孤兒。不過我有名字,我叫晨星。”
火焰道:“你好,晨星。”
少年有點煩惱地道:“沒有名字,很不方便啊。我給你起一個吧,就叫青蓮,怎麼樣?”
青綠色的火焰,聽到這句話出現了些許的波動,本來只有模糊人形的外表,逐漸變得清晰,變成了一個長髮女性的模樣。
“我叫青蓮,謝謝你,晨星。你救了我,從今以後,我就跟著你吧。”
晨星苦笑道:“我就要死了,斷了腿,流血過多。也出不去了。死前能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不懂人類情感的火焰,此刻不知道說什麼,她只知道她不想在孤獨一人了。
“你不是有其他腿嗎?不能換上嗎?”
晨星想了一會兒才知道,她說的是他綁在身上的機械腿。
於是說道:“這是機械腿,要安裝的話,需要手術。最起碼也需要先止血。”
青蓮點頭道:“那我幫你吧。”
說完,青蓮就用細小的高溫火焰切割開了晨星的防護服,接著用高溫碳化了他的傷口,最後用高溫接合了他的斷腿。
毫不意外的,晨星又昏迷了過去,是被疼昏的。
再次醒來時,晨星發現防護服在發出警報,身上的輻射值超標,再過十分鐘就會得輻射病。最輕的症狀是脫水和敗血,最糟糕的情況是異變和死亡。異變分好壞,有可能會變得力大無窮,也有可能變得三頭六臂。
再次醒來的晨星沒有怪罪青蓮,因為她確實是救了他。他沒有多想,現在的他只想盡量回到地面。
很快他就想到了方法,用青蓮的能力接合地面上的金屬碎塊,搭建了一條長長的梯子。
不多時他們就離開了核彈坑,時間剛好在十分鐘內。晨星並沒有異變。
青蓮的溫度約有三千度,但她可以控制自己只散發出三百度左右的熱量。於是她呆在了噴氣背包的燃料罐內,跟著晨星回到了鎮子。
鎮長是個變異人,長著一雙粗壯如同龍爪的手臂。他剛回到鎮子,就看到鎮長在抓住一個女人的脖子,大聲吼道:“交稅!”
所謂的稅,就是舊文明的物品,任何物品都可以。聽說是因為有大人物在收購這些東西,所以他才需要。
女人苦苦掙扎,而鎮子的其他人卻敢怒不敢言,因為地上還有兩具尸體,一大一小。
晨星趕忙來到鎮長身邊,將身上的舊文明物品放下,說是幫忙交稅,並讓鎮長放手。
鎮長露出笑容,放了女人,但要連晨星的機械腿也要拿走。晨星說明天給,今天做手術換一條。
鎮長放過了他們,女人卻抱著尸體嚎啕大哭,眼中盡是憤怒。其他人也怒不可遏。晨星也是咬牙切齒。
當晚,鎮長等不到晨星前往義肢商店,就直接來了晨星家裡。
於是,戰鬥爆發了。
晨星在被摔昏迷後,身體發生了異變,擁有了念力,可以隔空取物,他控制住了鎮長的行動。
青蓮趁機攻擊,一擊燒穿了鎮長的胸膛。
第二天,晨星帶著青蓮離開了小鎮,臨走前鎮民給他送了一輛摩托車。
他們的第一站是一個沙漠小鎮,是一個輻射硫礦豐富的小鎮。然而不幸的是,礦洞發生了坍塌。晨星用念力能力清理了碎石,青蓮則給小鎮燒製了鋼鐵,使得開礦能力大幅提升。兩人也得到了不少錢。
第二站是一個平原部落,是一個以變異馬群作為經濟來源的遊牧部落。不過由於遇到巨大的水晶蝎子群佔領了牧草場,他們被迫要再次尋找新的地方安居。晨星帶著青蓮,清理了整片水晶蝎子群。於是兩人得到了兩匹變異馬作為回報。不過因為晨星有了摩托車,並不需要馬,但盛情難卻只好收下。於是晨星將行李全都交給變異馬背負。
第三站是一個森林之中的城市,是一個以蒸汽動力為主的城市。但因為城中有教會信奉核能動力,搞出了一個隨時都能爆炸的核熔爐。於是晨星和青蓮兩人參與了城市的危機管理。然而,最後核熔爐還是爆炸了。幸好在晨星的念力操控下,將爆炸範圍縮小到了半個城區,青蓮也將爆炸產生的高溫吸收殆盡。至此,兩人獲得了公民權,以及一套中央城區的房子。
離開蒸汽城後,他們來到了最後一站,海濱。海濱是一個沿海城市,是一個變異生物和人類共存的城市。
夜晚,晨星和青蓮走在散發著幽藍光芒的海邊,他開口道:“雖然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但我還是想說,我真的很喜歡你,青蓮。從我父母死後,我的靈魂一直是殘缺的,是你替我補上了殘缺。這一路走來,我一直都在慶幸,慶幸有你在我身旁。”
青蓮道:“我是一團變異的火焰,是炙熱危險的暴力。我不明白何為愛,也不明白什麼是悲傷,也不懂如何哭泣。
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而喜悅。這令我覺得很好,比那孤獨彷徨的時日要好的多。
是我該感到慶幸才對,感謝你一直陪著你。”
晨星帶著悲傷地笑道:“我能,抱一下你嗎?”
青蓮搖頭道:“不能,你會受傷的。”
晨星不管不顧,直接給了青蓮一個擁抱。青蓮迅速調節自身散發出的熱量,降到了最低的三百度。然而還是灼傷了晨星的胸膛和手臂。
一觸即分,晨星被疼得齜牙咧嘴。
“好吧,看來只能再想辦法了。你知道的,人類的壽命有限,變異者的壽命更短。我不能一直陪著你。
但我希望,在我活著的時候,你能感受到人類的體溫。”
最後,晨星念力覺醒,可以將所思所想刻印下來,而接觸到刻印的人也能感同身受。而在他完成刻印後,便躺在床上,等待著死亡。
“不要替我感到悲傷,我這一生已經值了。你知道嗎,我一直都覺得,人類之所以會有體溫,就是為了溫暖他人。
我多想永遠陪在你身邊溫暖你啊,真的很想啊……”
青蓮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那變得毫無生機的人。手裡握著一顆石頭,那石頭上刻印著他一生的喜怒哀樂。
本無法理解人類情緒的火焰,本無法哭泣的火焰,終於學會了哭泣。點點星火,從她眼眶中墜落,她從抽泣到嚎啕大哭,哭聲震天。她表達的第一個情緒就是悲傷,無盡的悲傷。
待得她哭聲漸止,她的臉上露出了和他一樣充滿悲傷的笑容。她笑道:“火焰之所以會有溫度,也是為了溫暖他人啊。
愛,是需要互相溫暖的。你不在,我又能溫暖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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