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坂暗黑計畫3：人妻的本願 - 【純愛】夜晚來臨的四重奏　晶絃，夜空璀璨

一、妻子個人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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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御晶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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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　　　　　24歲

婚齡　　　　　2年

育兒數量　　　0人

身高　　　　　158 cm

三圍 B82／W57／H90

體重　　　　　60 kg

罩杯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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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妻子外貌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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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棕色的長髮、充滿活力的眼眸，五官端正，在不說話時會散發一種沉穩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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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丈夫描述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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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輝頁，朝輝頁。高中時參加的是文藝社。我一向喜歡閱讀書中的故事，國中時喜歡上三日冬絃的作品。在升上高中時，我在店裡買了新書，隔天與晶絃，也就是我的妻子邂逅。但在那之後，我們都沒見面，也不知道彼此的聯絡方式，直到我升上高二，她加入了文藝社，我們才又有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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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團活動的時候，她總是在閱讀各種作品，也會讀我所撰寫的作品。在一來一往的互動，以及跟社團成員們打鬧的過程中，我們培養出了情愫。考上大學之後，我們維持著交往，然後在畢業後不久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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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作品的感性、以及能構思出各式各樣東西，並且能將之化為創作的地方深深吸引著我。只是，也不光如此，我想還包含了她總是用盡全力享受作品，觀看動畫、小說、電影、戲劇，能發自內心感到快樂的心情吧。而儘管產生疑問、碰上各種困難，但她總是不願意放棄，想去克服、想挑戰，讓人也不禁想在她的身邊支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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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妻子自述本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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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御晶絃。國中時以三日冬絃的身分出道。但在那之後，因為一些事件遭到打擊，到最後完全寫不出任何東西。我很焦急，一直尋求著辦法。閱讀大量的作品，嘗試著恢復到能寫作的狀態。儘管在社團活動中情況稍微得到好轉，但後來因為過去的事情被人挖出來，導致情況更加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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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個時候，對我伸出援手，用自己的文字打動我的就是輝頁。多虧有他，我重新找回自己的文字，在大學時讓自己重拾創作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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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後，輝頁找了份一般的工作。但我始終耿耿於懷，因為，他是個跟我一樣，不，是個或許比我更熱愛創作的人。他只要開始投入一件作品，就絕對會全力做到最好。而且樂在其中。他一直迷惘著、困擾著。我想，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儘管他現在不再動筆，我依然懷抱著想跟他一起創作的心情。我會一直等待。等到他終於能面對自己的時刻，我們再一起，撰寫新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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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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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件痛苦的事。

就像泡在下著暴雨的海中被浪花拍打，需要不斷將頭用力探出海面，才能呼吸到空氣。

但同時，它也有著雨後彩虹般閃耀奪目的一面。

沿著文件檔順勢而下，乘著爽快的風，一點一滴累積出的句子，每當重複閱讀，就覺得愈發懷念、各種感情油然而生。

自己當初的計算，以及無法計算的什麼，正隨著頁碼的數字增加而不斷蔓延。

這是個充斥著不斷前行，不斷懷疑自己，毀壞自己，然後，不斷讓自己重生的世界。

但是你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這件事，讓我感到孤獨，也覺得遺憾。

我從書櫃上，抽出那一整疊的原稿，就這麼讀了起來。

那是你送我的禮物。

用熱情驅使的文字排列其上。用手輕撫表面，我彷彿能感覺到它們正在燃燒。

我就這樣翻閱著原稿，聆聽自己的呼吸，守望過去的你。

同時，我一直想著，如果是現在的你，會創造出什麼樣的世界呢？

如果可以的話。

如果有那麼一天，當你再度踏入這邊的世界。

我會第一個來到你的面前，面帶微笑地對你說：

「歡迎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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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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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我跟晶絃結婚了。在那之後過了兩年，我們的日子過得十分平穩。

自從克服了無法寫作的心理障礙，晶絃宛如要將高中時期封筆的空缺全都補回來一般，創作了各種不同的作品。

對於晶絃的復出，許多讀者並不看好，「中間隔了一大段空窗期肯定是江郎才盡啦」、「我看出版社只是在炒冷飯罷了」，網路上流傳不少負面的評論。不過在新作發售之後，開始出現「她的文字變得更加洗練與成熟」、「對於人物的刻畫又有了新的詮釋」，等正面的評價，銷量也在預期之上。

對此，晶絃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平淡地說「賣得好就好啦」，接著埋頭繼續撰寫下一部作品。

望著她敲打機械鍵盤的樣子，我不禁感嘆「果然這個樣子才像是她嘛」。而這也是我們家最常見到的光景。

「那麼我先睡了。熬夜也要適可而止喔。」「我知道，不會弄到天亮啦。」

雖然我想再多看一點她努力的樣子，但隔天還要上班，再不睡的話明天會很難熬。

「真拿你沒辦法。」

「哇，謝謝。愛你喔。」

我幫晶絃泡了杯熱飲，放到書桌上，她立刻露出明亮的表情。

她轉向我，朝我大大地伸出了雙臂。我也回抱住她。

過去有段時間我還不知道她那麼愛撒嬌，但如今已習以為常。

「輝頁。」她說。

「怎麼了？」我回問。

「新作，讀了嗎？」

「嗯，讀了。」

「感想，我很期待哦。」

「包在我身上。」

「輝頁你……工作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呃、是什麼樣子呢？」

「工作？」明明是語意相同的話，晶絃卻做出了修正。這很不像她。於是我追問道。

晶絃點點頭。

「嗯，我真想親眼見一見輝頁認真努力的樣子。只有你看到我工作的樣子感覺很狡猾。」

「什麼，我才不要呢。絕對不要。」我斬釘截鐵地答道。

「咦？為什麼──？」

晶絃加大抱緊我的力道，還順勢微微左右搖晃。

「我才不想讓自己心愛的女人看到遜斃的樣子。」

「才不會，肯定超級帥氣嘛。啊，下次我送便當過去，順便跟大家打聲招呼。」

「等等，妳千萬別那麼做──別忘了妳的廚藝還在修行中！」

雖然我依然會很高興，但要是吃壞肚子，下午工作時可就麻煩了。

「沒辦法，看我去訂個超豪華便當，就選十層裝的那種好了。」

「十層便當那是幾人份啊？」

晶絃在我懷中呵呵笑道，還說「這樣我們可以一起吃」，我是說真的，這個人未免太可愛了吧？

就這樣維持一陣子，我們才依依不捨地鬆開了對方。

「晚安。」

「嗯，晚安。」

唇瓣上停留的柔軟觸感像是燃燒的火堆，也能嗅到蜜糖一般的氣味。

我走出房門，回頭望著晶絃那朝著筆電螢幕裡的白色原野向前邁步的身影，那樣的姿態叫人怎樣都看不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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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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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當我一回家，晶絃便興沖沖地來到門口，迫不及待地對我說：

「輝頁，我接到了hayaMisoft的案子了，你還記得繫川小姐嗎？她辭職之後受到hayaMisoft招攬，最近開始啟動新的項目，竟然，是由她首次主導的galgame！怎麼辦，我已經好久沒寫過galgame劇本了，不知道寫不寫得出來，感覺內心還沒有個底。」

儘管她說自己尚在為此擔憂，眼眸中卻散發一抹光彩，就連臉上的表情也傻呼呼的。

hayaMisoft是一家正在崛起的遊戲公司，記得三年前他們剛從原本的公司獨立出來，一年後便推出一款遊戲而大受好評。

對於他們挖角曾在Sunlight出版社當編輯的繫川小姐的事我感到意外，但想想好像也不無可能。那個人很喜歡挑戰各種事情，還曾經扮成教師混進我們高中查看晶絃的狀況，具有可怕的行動力。過去我也曾為了晶絃的事受了她不少照顧，不過在那之後都沒有聯絡。

我很想聽晶絃進一步說明她得到邀請的來龍去脈，不過，在那之前──

「晶絃，我說啊……」

「咦，你怎麼了，輝頁？為什麼要避開我的視線？」

晶絃露出疑惑的表情。

「呃、你剛才、是在洗澡嗎？」

儘管光用看的就能明白，我還是以間接的方式提醒她。

由於我們靠得很近，晶絃的身影無論如何都會映入眼簾。

她身上只纏著一條白色浴巾。盤在頭上的樣子使白皙的脖頸顯得更加惹人憐愛。至於胸前那一對香甜又飽滿的膨脹幾乎要裸露在外，身上的水滴也彷彿在溶出她身體的芳香。

跟在學時相比，晶絃的淺褐色頭髮留長了不少啊，我在心中做出感想，以驅逐其他雜念。

然而，晶絃完全感受不到我的用心良苦，她將頭探到我的面前，對我露出微笑。

「嗯！我一邊想著繫川小姐給我看的企畫，一邊舒服地洗了個澡。接著就聽到你回來的聲音。啊啊，真的好期待實際撰寫正文的時候啊。」

「晶絃，我想妳可能沒注意到，妳現在的模樣非常色。」

聽到我的直球回覆，晶絃愣了一下，臉頰也因此變得通紅。

「只有一點點啦，但是，如果你現在就想做的話？我沒問題唷。」

她輕輕笑著，但表情有點僵硬，似乎沒什麼餘裕。

「不做，現在我會把你弄髒。我才剛回家。」

這番話讓晶絃吊起眼角。

「就算被輝頁弄髒也沒關係，頂多我再重新洗一次澡罷了。別顧慮那麼多，盡情朝我撲過來吧。」說著，晶絃朝我探出身子。

「不是，我沒有要朝妳撲過去的意思……」

「為什麼，為什麼不直接推倒我！難不成我一點也沒有女性魅力嗎！」

「為什麼妳要生氣啊！」

我們面面相覷，彷彿在瞪視著對方。

接著……同時放鬆了嘴角。

「我去換一套衣服。」

「趕快去吧，到時候再慢慢講給我聽。」

「哈哈，從以前開始，你就很擅長當我的聽眾。真不愧是我可靠的書櫃管家。」

「書櫃管家要負責那種工作喔？」

「沒錯呀，因為你是特別的。就連這個職務本身都是特別為你創立的。」

用輕盈的口氣說完，晶絃就走回了浴室。

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啊。

一聽到自己是特別的，無論如何都會讓人感到高興。

而等到回過神來，我才注意到自己正喧囂不已的心臟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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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間，我聽著晶絃分享了對於遊戲劇本的看法，我們討論以前玩過的名作，我還被交代有空時也去跑一跑最近出的遊戲，然後告訴她心得。

然後來到就寢時間。

晶絃沒有趕稿，而是來到房間。坐在床上並倚著枕頭閱讀的我放下手邊的書，下一秒，她的頭就靠上了我的肩膀。

啊，確實是這樣。

以前聽她說過，倘若是期待的書即將發售，或者隔天要外出郊遊，她總會想早點鑽進被窩，彷彿這麼做時間就會趕快到來。

叫人安心的重量和一抹清香傳來過來。我能聽見我們兩人的呼吸，彷彿世界上只有我們兩人存在。

「很期待嗎？」

「非常、非常期待。」

晶絃伸長了手，彷彿要抓住天花板上關閉的燈具，親手將之點亮。畢竟目前房間內只有床頭旁所擺設的檯燈正用鵝黃色光照亮室內。

「企畫的概要是什麼樣子呢？」

「我才不告訴你。保密義務可不是講假的。」

她輕快地說著，挪動了頭部彷彿在調皮地捉弄我。

我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交換彼此的話語。

儘管那些字句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晶絃也不可能將工作的具體項目告訴我，但我依然很享受現在的時光。

她將柔軟的身軀靠過來，將一部份體重交給了我。

「輝頁。」

她輕輕呼喚我的名字。停頓一秒後接著說：

「我以前寫的遊戲劇本是全年齡的版本，但這次的項目，需要向玩家更進一步地描繪兩個人的互動，你能教教我嗎？」

晶絃吐出充滿熱度的氣息，拍打在我的臉上。

「我們不是也常做嗎？」

我刻意這麼說，想觀察她的反應。

晶絃彷彿早有準備，微微笑道：

「寫稿的時候，重寫是經常發生的事情對吧。我在想一個晚上能重寫幾次。」

「那當然是直到自己能夠接受為止，都不斷嘗試啊。」

當晶絃那柔軟的身子觸碰到我的時候，我的下半身就已經不斷強調著存在感。

貼合的肌膚，以及那宜人溫度，惹人憐愛的嗓音都在刺激我的雄性本能。

我將手伸進晶絃的睡衣，一邊親吻著她。

她的腹部像是嚇到一般跳了一下，我來回愛撫以確認她的觸感。

不久之後，我的手也自然地向上攀登。

我的呼吸稍微停頓了一下，晶絃稍稍脫離我的唇瓣，喘著氣，瞇著眼睛道：

「為了給你脫，我才特意穿上的唷。」

「晶絃……」

我再度堵住她的唇，渴求彼此的溫存。

褪去的白色睡衣從床邊滑落，彷彿能聽見咖嚓一聲，我解開了她的束縛。

我將自身的意識融入掌心，延伸到每一個指節，迫不及待地掌握那對碩大柔軟的雙峰。即便如此，焦躁感依然吞食著我，讓我飢渴萬分。

它不斷改變形狀，櫻粉色的巔峰卻總是屹立不搖。我忍不住用舌尖感受這份堅挺，奮力來回撥弄。

晶絃的口中傳出了歌，那是打從人類的祖先就已經聽過的古老生命之歌。

基因賦予的本能正刺激我的大腦，就連呼吸的時間都不禁使我覺得浪費。

鎖骨上浮現的汗珠與檯燈的鵝黃色光芒融為一體，被點亮的淺棕色的髮絲宛如結婚時所見到的白色頭紗，顯得美艷動人。

充滿生氣的雙眸正用充滿愛意的眼神望著我。端正的五官和雪白的肌膚妝點著晶絃，水潤的唇瓣就好像在春天盛開的花朵。

我將手伸了進去。她彷彿牽起了我的手，讓我染上她的溫度。

滲出的液體滋潤我們的心靈。咕啾的聲音刺激耳輪，也勾弄我的下半身。

「今天……我想直接感受你的存在。」

「可以嗎？」

「嗯……沒關係。」

晶絃微微晃動腰部，忍耐著自己的慾望。

我早已做好準備，那個地方蓄勢待發，用堅硬與挺拔強調自己的存在。

我無法繼續等待，而晶絃也是一樣。

我們迫不及待地想融為一體，跟彼此交融。

我的存在探入了她的內部，小心翼翼地向前邁進。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已經度過千年以上，也像是才經過一個剎那，我們之間已經沒有縫隙。

她用體溫包覆了我。高漲的衝動彷彿順著稿紙上的文字向下蔓延。

就好像順著引力，掉落到下方。

晶絃的嬌喘像是演奏起歌曲的副歌，來回彈跳的一對雙峰化作音符，裝飾著整首樂曲。

而她的面容時而羞澀，時而忍耐，時而詠唱著歡愉，我的每一次抽動都像在替她的臉龐翻開下一頁表情。

我不滿足於此，以舌尖在她的齒縫遊走，無聲地唱著求愛的詩歌。

對此，晶絃也接納了我的一切。

她熱情地回應我的存在。

我們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在床上來回地相擁、交疊。彷彿要壓垮彼此一般。

我的興奮已經昇華為喜悅，也在不知不覺間融入了飛快的呼吸。

晶絃的腰肢配合我的動作，我們就像在玩著兩人三腳，配合雙方的頻率向前邁進。

難以形容的暢快鑽進我的堅硬當中，我的大腦幾乎要爆炸了。

我一再感受自己將晶絃據為己有，揉捏她的乳房，奪走她的唇，將自己塞進她的深處，反覆確認她的存在。

我的腰就像要斷掉了一般，即便如此也無法阻止我的動作。

晶絃索求我的吻，緊抱住我的身子。

她的柔軟逗弄我每一吋肌膚。

她興奮的叫喊聲，讓我幾乎要發狂。

我們的身子來回翻弄，反覆品嘗彼此的各個角落。

在接近尾聲的時候，我們甚至奮不顧身地接吻，然後更加使勁地摩擦下半身。

只要我用力將自己融入她的體內，她就會用更快的節奏將我拔出再重新塞入。

我們彷彿在塗改已經寫上的字句，再來回擦去修改。

我想得到那個最終的答案，也能感受到晶絃跟我有相同的想法。

我們都能明白這條路地盡頭，但不親自走的話，是無法親自品嘗途中的幸福與艱辛。

最終的瞬間就在此刻到來了。

我用力抱緊了她，尋求著跟她的生命完全融為一體。

堅實的自我抵達了她的深處，奮不顧身地鑽進她的懷抱。

暢快噴射而出，我像個孩子一般仰賴著晶絃，同時也接納她，將她擁入懷中。

白色的精液在大聲叫喊，吶喊出我的愛意，我的軟弱，以及其他我所擁有的情感。

陰莖表面沾滿了我對她的思念，信賴，和彼此交換的誓言。

小穴的抽動在安撫著我，如同小時候聽過的搖籃曲。

「晶絃……晶絃──」

我喊著晶絃的名字，隨著脈動而膨脹的陰莖也接連射出更多精液。

晶絃的身體因此歡愉地顫動，受到我短促的碰撞而感受到喜悅。

「已經結束了嗎……？」

晶絃抱著我，用微弱的聲音問道。聽起來有些遺憾。

「怎麼可能結束，我們還有第二回合呢。」

沒錯，只有一次怎麼足夠呢？

我再度頂入她的身體。我們激烈地抽插，幸好隔天是假日，不需要有任何顧慮。

晶絃的陶醉聲填滿了整個寢室。

我一次又一次地與她交纏，在她體內宣洩而出。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不知何時，我將她脫下來的胸罩染滿自己的濁液。

用唾液嘗遍了她的脖頸，她的乳頭，吮吸她的乳房。

我的舌面摩擦她的腹部，讓她弓起纖腰。

用龜頭摩擦她的通道內某個角落，她就會放聲叫出來。

晶絃舔拭我的耳朵，用口腔含住我的陰莖，吸出我當下留存在通道內的液體，讓我頭暈目眩。

我們全身都流了汗，在不知何時，汗水乾涸，接著又冒出新的汗珠。

「……拜託你，緊緊抱住我。」

我從晶絃的後背將手臂往前環抱她，下半身則撞擊了她優美的臀部。

無論哪個地方，我們的身上都是黏答答的。灑滿彼此的存在。

啪答答的碰撞聲化為柴薪，使慾火更加旺盛。

從側邊，從坐姿，又回到面對面的吻。

將彼此刻在記憶和身體的每一處。

而當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我們才牽著手步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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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企畫正式啟動。

雖然晶絃對於故事內容什麼都沒有跟我說，我還是能從她繁忙的樣子感受到她已經開始著手這份心念已久的工作。

這也難怪，不光是原本就為了出版社寫的系列作品，如今又增添了作業量龐大的遊戲劇本作業，時間無論怎樣都不夠用。

她有時在書房執筆，有時也會在起居室的桌子上使用筆電，總之就是不斷打字，口中經常念念有詞，接著在影印紙或筆記本上記下想到的內容。

「目前的狀況如何？」

這句話並非出自我的口中，而是位於周末午後的咖啡廳內，正在我的面前大口吃著草莓聖代的繫川小姐。

她身穿時髦的短袖上衣，下半身則是深色的長褲。年齡落在三十五歲左右，看上去卻比實際年輕，真不曉得是施了什麼魔法。原本在外頭戴著的太陽眼鏡被隨意扔在桌上，酒紅色的頭髮則反射店內的燈光。

「不是繫川小姐找我過來的嗎？」

「真是認真啊，我應該說過叫姐就好，小姐什麼就不必了。算了，晶絃應該有跟你提到那個案子吧，你有聽過具體的內容嗎？」

「怎麼可能聽說啊，知道了的話晶絃會因為違反契約而被索賠吧。我們家可承受不了高額的賠償金。說到底，就連今天你找我來，我也嚇了好一大跳。」

我啜飲一口冰拿鐵，嘴唇碰到冰塊讓人稍微沉靜下來。

許久沒有聯絡的繫川小姐……繫川姐某天忽然傳來訊息，內容則是「下週的周末，有空的吧，過來陪我一下」，也沒有說明理由。

即便如此，我依然按照她所指定的時間到場，是因為我之前欠了她不少人情。

「反正你也見怪不怪了，簡單點就是超級好搞定的。倘若客戶和那些投資商都跟你一樣好說話就好了，那樣我也樂得輕鬆。」

「先不說別的，這種話在當事人面前真虧妳能說得出口。」

「是啊，阿輝你擁有惹人欺負的才能，讓我一不小心說話就狠了起來。」

「怎麼講得好像全是我的問題啊！」

我稍微嘆口氣。

接著聽見咖鏘一聲，剛剛能見到宛如小山的聖代已經被一掃而空，繫川姐將湯杓輕巧地扔入巨大的半透明空杯，臉上的表情也柔和許多，而我也是一樣。

「企畫以目前來說非常順利喔。晶絃的稿子只要讓她重寫，她就會端出更高質量的東西，就跟當初那時候一樣。」

繫川姐用紙巾擦了擦嘴，抬起眼眸道。

過去她曾擔任晶絃的責任編輯，對於後者的習性瞭如指掌。藉由適度地退稿，控制晶絃的成品，使其更上一層。倘若換作其他人，說不定會就此放棄。然而，晶絃這個人很不服輸，也有著業界所需要的才能和努力，讓她總能更上一層。

繫川姐就像這樣打磨那些創作者，完成自己的工作。

「別太欺負她了。應該適可而止喔。」對此，我做出回答。我感覺自己正在瞪著她。

「你感到心疼，卻沒有阻止我。這一點我很中意喔。怎麼樣，我們公司還有其他尚缺人手的企畫，要不要過來？」

繫川姐端起茶杯，啜飲裡面的紅茶後，也用銳利的視線望向我，而我已經習慣這樣的刺探。

「為什麼是我呢？應該還有其他的人選吧。說到底，我已經不是那邊那個世界的人了。」

「所以我一開始不就說了嗎？問你最近怎麼樣了。不是在說目前任職於一般企業的輝頁，而是能寫出那種稿件的阿輝。」

我稍稍沉默，接著道：

「當初那時，是多虧了繫川姐給我不少建議，我才有辦法完成。那不是我一個人的力量。」

「不。」繫川姐搖頭，用肯定的口吻道：「無論是誰給了多少建議，最終生出作品的只有那個本人。其中所感受到的東西，經歷的痛苦與喜悅，是其他人無法嚐到的。那是你一個人的力量。是你對晶絃的愛打動了她，也撼動了閱讀那份稿子的人的內心。」

「……」

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起碼，對我而言是這個樣子。我的心中已經沒有留下什麼。

那份稿子是為了晶絃所寫的。在鼓舞她重新振作之後，我已經沒有繼續執筆的動力和理由。

即便強迫自己去寫，只會生出虛浮的文字和內容。

所以當初繫川姐想介紹我其他工作，我婉拒了。

不僅如此，也不再開啟文件檔案，耕耘那成千上萬的文字。

針對這點，晶絃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正當我這麼想時，繫川姐像是窺視我的內心一般道：

「她不可能接受的吧。當然她也不可能將這種事直接對你說。因為那就像是否認現在的你和你所做的努力。只是作為創作者，她至今仍將投入這邊的你當作對手以及同伴。」

不知為何，我想起晶絃前陣子忽然問起了我工作的事。她在那個時候似乎改了口。

我不知怎麼回答，思索著她的話。咖啡廳內播放的輕音樂空虛地迴盪。

不久茶杯空了，裡頭什麼也不剩。

望著我，繫川姐最終輕輕一笑。

「總之你的事就自己考慮清楚吧。我只是希望你能幫我看著，讓她不要暴衝。順利的時候倒還好，但一有問題她就很容易鑽牛腳尖。」

我還無法弄清晶絃真正的想法，但唯獨這件事，我不需要思考，身體自行作出反應。

「──那種事不需要你拜託我，這是專屬於我的特權。」

「真是沉重呀，但是我並不討厭喔，先走啦。」

「呃……！」

繫川姐露出滿意的表情，她戴起太陽眼鏡還先我一步抽走了帳單，朝著我晃呀晃的。

「畢竟是我找你來的，就讓我請你吧。」

「啊、嗯，謝謝你。」

在離開前，她還刻意用能讓我聽到的音量呢喃：

「聽了我大半牢騷和說教，還向我道謝……該不會真的是受虐狂？」

喂！我才不是咧！你別胡說八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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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稍微去外面吹吹風。」

兩個月後的某個晚上，晶絃換了外出服，往玄關的方向走去。

她面色凝重，眼神也像是被泯滅光芒一般，就連說話都像是在唱安魂曲一般死氣沉沉。

「等一下。」待在起居室的我放下書本，喊住了正套上涼鞋的晶絃。

「怎樣？」

「現在已經很晚了，會有危險的。」

這段時間，晶絃都在夜晚七八點左右說要出門散心，但今天可不一樣。掛鐘上的指針已經超過九點，視線穿過盆栽的縫隙，可以見到陽台外早已夜幕低垂。

「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我出門了。」

就在她打算結束話題，打開玄關的大門時，動作暫停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拉住了她的手。

「輝頁，你打算做什麼？我正在趕時間。」

晶絃的眼睛稍微燃起了光明，卻蘊含了一股怒氣。

「放開我。」

「不放。」

「為什麼，你很礙事。」

晶絃用另一手抓住了我的手，打算將我拉開。但我沒有鬆手的意思。

「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出門？」

「前幾天不就說了嗎？我的腦中完全想不到任何點子，這樣根本進行不下去。吹一吹風有時候就能有所進展。好了，你別管我，快放手。我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了。」

晶絃更加用力地拉扯我的手，讓我有些疼痛。

「冷靜一點，先聽我把話說完。我沒有要阻止妳的意思。」

「你現在不就是在阻止我嗎？真的很煩耶。」

她的指甲刺進我的肌膚。

「輝頁你是無法明白我的心情的，你已經全都放棄了，拋下一切，只留我在這個地方。既然如此，就只有我來做，我一個人做。不過，這是我的願望，因為我最喜歡創作，同時也最討厭創作了，而除此之外，我一無所有。要是不繼續下去，我這個人就沒有任何價值。所以，我會不斷思考，不斷前行。沒有路的話，就靠自己開拓出來，拜託你別繼續扯我的後腿……！」

說到一半，將情緒用力傾吐出來的晶絃愣住了。

她睜大眼睛，就這樣望著我。

彷彿連空氣都在顫抖。她半張著嘴，就像是即將窒息的小魚。

「對不起，我……」

她似乎要哭了，眼角周圍很快地濕潤了。

淚水在眼眶打轉，整個人就像是易碎的玻璃。

「冷靜一點。先深呼吸，我沒有生氣。」

「……真的嗎？」她抬起眼睛，怯生生地望著我。

「嗯，一點也沒有。」

接著，我數起緩慢的節拍，就像是輕輕滑著小船，在平靜無波的湖泊漫遊。

晶絃跟著我的節拍吸氣、吐氣，她雖然依然抓著我，但肩膀已經放鬆許多。

「輝頁──那個……」

稍微取回冷靜的晶絃正要開口，我卻打斷了她的話。

因為，有句話比起聆聽她的道歉，我更想現在說出口──

「晶絃，妳先在門口等我一下，我們來約會吧。」

晶絃茫然地望著我，我還叮囑她「不可以一個人先溜喔」，她像是小孩子般點點頭，也鬆開了我的手，應該是有聽進去吧。

等到我換好衣服，回到玄關見到她還在原處乖乖等著，不禁鬆了口氣。

幸好，妳還待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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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轉的星空──

那是一本書的名字。

更進一步來說，那是晶絃所寫的書的名字。

在我國中的時候，一位名叫三日冬絃的作者出道。

因緣際會下，我買了他所寫的書，在那之後，只要是他所寫的書，我總會在發售日當天跑去買。

而《翻轉的星空》恰好在我升上高中，開學的第一天發售。

在開學典禮後，教師一宣布提早放學，我沒有跟任何人寒暄便立刻衝往書店，從書架上拿起這本書去結帳。回到家後隨便吃了吃晚飯，我便迫不及待地拆開塑膠膜，翻開雪白的書頁，就這麼閱讀起來。

故事是講述在不同於這個世界擁有另一個宇宙，一個少年在夜晚散步時，遇見了從星空另一側穿越而來的少女。

他們的語言並不相通。彼此比手畫腳了好一陣子。正當他們感到困擾時，少女不小心碰倒少年的東西。

從翻倒的文件盒中，掛在五條橫線上的黑色圓點映入眼簾。

它們有的擁有單片的翅膀，有的像是牽起手來一般，也有的在中心填滿了溫柔的白色。

正當少年感到頭疼時，少女卻先一步撿起了紙張，就這麼凝視了許久。

她露出笑容。她開心地笑了。然後，她唱起了歌。

沒有任何歌詞，純粹又明亮的聲音拉出了線條。

故事也揭開序幕。

那是場原本不可能的相遇，跨越時間和空間所建立起的聯繫。

讀完序章時，我驚訝萬分。

在兩人互相交談時，我的心臟撲通撲通跳著，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

時空即將斷裂，女主角隱藏這個消息，依然一如往常和男主角互動的情景讓我悲痛萬分。

同時，又深感幸福。

當讀到結局，男主角跨越時空，再度跟她建立聯繫後，我的眼眶早已模糊不清。

明明已是深夜，窗外一片漆黑。我卻始終想著故事中的每一個場景，就像是在反覆品嘗箇中的滋味。

隔天是星期六，我起了個大早，來到學校附近的一座公園。

明明沒有任何根據，但書中兩人所相遇的夜晚的公園，我卻認為肯定是這個地方。

我想，這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不過是將自己讀到的故事代入到自己身邊的世界。

要是說出來，搞不好會引人發笑。所以我是不會跟任何人講的。

前一秒，我還這麼想，一邊拿出這本書，想在空氣明朗的早晨，沐浴在陽光下，重新讀一遍這本書，但在下一秒，我注意到一個人訝異地望著我。

她看了好久，讓我有些不自在。

似乎是查覺到自己的動作有些失禮，她尷尬地笑了笑，接著說：

「那是昨天發售的新書吧，我有點在意它有不有趣。抱歉啦。」

淺棕色的頭髮隨著樹枝的晃動飛舞在充滿光粒的空氣中。

端正的五官與俏皮的表情皆騷動我內心的某處。

而比起這個，我忍不住將腦中浮現的文字喊了出來。

「它超有趣的，我已經讀完了！如果妳在煩惱會不會浪費錢，不用擔心，買了就對了！」

聽到我這麼說，她露出訝異的表情，靦腆地笑了。隨後她將手伸進隨身包中，拿出了一模一樣的書來。

「鏘鏘」她向我展示，接著說：「那太好了，我剛剛也買了一本，能坐在你旁邊讀嗎？」

「咦、嗯，可以啊。」

「謝謝。」

向我道謝後，她坐在我身旁隔著一個空位的地方。用美工刀熟練地劃開包膜，不一會功夫，她就開始翻動書頁。

當時的我，不會知道她就是作者欄位上寫的三日冬絃。

我也不知道，每到新書發售日那幾天，她總會帶著寄來的樣書到題材發想的地方重新閱讀一次作品。

當時我們待到接近中午，沒有過問彼此的名字，也沒有交換聯絡方式，只是單純地交換閱讀的感想。

我們約好下週地同個時間也要在同樣的地方分享這本書的後續感想。

不過，隔週當我依照約定的時間再度前往公園，她並沒有出現。

而在那之後，我有好一段時間都希望能再遇見她，頻繁地造訪公園。

而距離那時正好差不多一年，升上高二的我在學姐們紛紛畢業後，一個人待在文藝社辦公室，這時，有人輕輕推開了門

與初次見面時相同的訝異表情，以及──有些靦腆，卻又讓人感到開朗的笑容。

「我看到文藝社招募社員的公告，很好奇它有不有趣，於是就來了。你是文藝社的社員嗎？」

我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瞬間說不出話來。

她沒有催促，而是等待著。

等待我的回應。

老實說，以前學姐們在的時候我們也都是靜靜閱讀自己帶來的書，偶爾分享一下感想。

儘管只是這樣，這裡對我來說就像是綠洲一般的存在。

內心雀躍，我總是期待社團活動的時光。

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感到寂寞。就像是哪裡缺了一小角。

要是她能留下來的話，我會很高興。

「我待了一年，覺得超級有趣的。如果妳在考慮要不要入社，建議妳直接加入喔。」

懷著這樣的心思，我用積極的語調說著，雖然很不像自己的作風，但我豁出去了。

對此，眼前的女孩拿出了一張紙──

「那太好了，請務必讓我加入。我已經事先填好入社申請書了！」

複印的文件上，最上頭的欄位寫著她的名字。

纖細又端正的字體宛如清爽宜人的微風，承載著遠處嘹亮的歌聲來到我的面前。

御晶絃。

我沒想過自己的名字會於未來的某天跟她並排寫在另一份申請書。

不過，現在的我只想跟她聊一聊那本書的後續。

坐在相鄰的座位，不，無論是對面的位子，甚至只是待在同一個室內，怎樣都好。

只要能聽見彼此的聲音，感受對方的氣息，就能將想法傳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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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約會，但能去的地方也不多。

我有考慮前往我們相遇時的那座公園，其實也在我們家不遠處而已。

但此時應該有許多惱人的蚊蟲，所以也就作罷。

我跟晶絃緩緩走在街道上，她一聲不發，不時悄悄看向我，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

對於晶絃所說的那些話，我也不是說沒有感到一絲刺痛。

或許我在隱約中早已察覺到她的想法，但我始終視而不見。

而繫川姐的話，也在翻攪我的思緒。

不過，我更擔心的是身旁的晶絃。

平時的她絕對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反過來說，她已經焦躁到變得反常。

我們走了大概二十分鐘，來到一家店的門口。

「哎？要來這裡嗎？」

「就說是約會了啊，我們走吧。」

我催促晶絃，牽著她的手走進店裡。

不久後，我們來到一個包廂。淡淡的音樂聲就像是清澈的泉水般洗滌來訪者的內心。

包廂外有許多並排的書櫃，擺放各式書籍、雜誌、另一邊則是飲料吧能提供茶水、咖啡。

這裡二十四小時開放，在時間內都能自由從書架找書閱讀，也能自由取用茶水，享受一段愜意的時光。

「輝頁，我們還是回去吧……我沒有玩的時間了……」

晶絃小聲說道，我一邊幫她泡了杯紅茶，一邊向身旁的她說：

「這不是在玩，這是約會。」

「我沒有在開玩笑，這不就是在玩嗎？」

晶絃咬了下嘴唇，然後說：

「你聽我說，我真的要回去工作才行。不然落後的進度會趕不回來。那樣會很糟糕。」

「是啊，情況確實很糟糕──我是說妳本人現在的樣子。」

「……」

似乎也明白自己的狀態，晶絃移開目光，逃避我的視線。

「妳會壞掉的。把自己弄到崩潰，無論怎麼樣都寫不出來。明明很想動筆，也讀了各式各樣的東西，卻怎麼樣都寫不出來，宛如被那什麼都沒有的白色世界吞噬。我不希望晶絃再度回到那個時候。」

泡好晶絃的紅茶後，我按了下咖啡機，嗡嗡的運轉聲叫人感到害怕。

晶絃低下頭，我望著她的髮旋道：

「妳花了近兩年才能重新動筆，倘若再度復發，兩年、三年，不，或許是五年、十年……在接下來的人生裡，說不定妳都沒辦法振作。」

腦中的東西就像用手掬起的沙子般不停流逝，等回過神來，方才已經編織好的句子已經徹底變得凌亂不堪，無論怎麼重組，都無法變成能夠閱讀的形狀。

我永遠記得她在游泳池旁，抱著自己的雙腿所發出的聲音。

她的口氣就像是在講明天大概會下雨，我要待在家裡打電動一般輕鬆。

但反過來說，也代表這件事沉重到要是不用開玩笑的語氣來說，就無法告訴別人。

我握緊拳頭。

「我是三日冬絃的第一粉絲。如果老師身體不適，我肯定會第一個留言請老師不要逞強，並且寄一大堆粉絲信，要我努力畫好多張慰問圖也可以。

對我來說，先有老師，我才能看到她的作品。若是老師寫了一部神作，從此失去創作的話，我一點也不會覺得高興。我寧願一輩子只看那些品質中上的良作，用裡面溫吞的趣味來滿足自己。我不需要那種會燃燒一切的神作，而是希望妳能陪在我身邊，不斷創作下去。」

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明明在繫川姐面前透露出希望能在一定範圍內，希望她幫忙提高晶絃的作品品質。如今卻又說什麼不希望晶絃寫出超一流作品的話。

就連我都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想怎麼樣。

殘破的論點就像是結束運轉的咖啡機，一滴一滴的苦澀從出水口搖晃地落下。

「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晶絃抬起頭，冷澈的聲音就像是宣告我無法推動她的心門。

「創作者要是不向前方奔跑，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只要我還頂著你憧憬的名字，我就必須對得起它。你也是這麼想的吧，輝頁。」

晶絃，用認真的表情注視著我，彷彿要將我整個人吞噬。

憧憬……

「原來如此……原來……是憧憬啊。」

僅僅因為一個詞彙，我從無法理解，逐步轉為確信。

晶絃的臉上浮現困惑。

這也難怪，這份心情只有我能明白。

無法與他人共有，因為那是獨一無二的事物。

一方面希望見到更厲害的作品而暗自期待，一方面卻又不希望她繼續向前，獨自一人前往更遠的地方。不僅如此，我還更加貪心。希望能將她的一切通通獨佔。

如果說這不是任性，那什麼才是任性？

既然如此，那就任性到底吧。

「晶絃，只要一章就好了。我在這裡找一本書，妳讀我選的那一章，如果還想回家的話，我不會再攔著妳。」

沒錯。如果是創作者，除非是受到作品觸動，否則誰也說服不了。

「……我明白了，我只會讀一章，不會多讀，也不會少讀。但是，我不認為這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在這裡的書雖然集結的所有天才、秀才，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人的作品。但再怎麼說，要找到能讓晶絃認同的文章，而且只能閱讀一章，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我有辦法。與其這麼說，倒不如說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辦法。

那是現在唯一的解答。我希望是如此。

我跟晶絃拿著飲料回到包廂，接著──我將門鎖上了。

「咦？你不去找書嗎？」晶絃訝異地問著。

我搖搖頭，拿出了手機，讀取某段文章。

「我已經找到了，這就是我選的書。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讀過。」

晶絃接過手機，輕輕念出標題的文字：

「星空……奏鳴曲……」

我們所見到的星星的光芒，其實都是這些星星過去的樣子。

它們所散發的光需要不停地以光速奔馳，才能抵達地球被我們觀察到。

這篇文章，是過去的我所撰寫的東西，它必須要在遙遠的未來閱讀才有意義。

或許那只是虛幻的妄想，但我想相信當時的自己所擁有的力量。

晶絃啜飲了一口紅茶，然後靜靜地開始用食指滑動螢幕。

她的眼睛追逐著文字。我的心臟怦通跳著，讓人不禁擔心會吵到她。

不到一會兒，文章的進度條已經來到了百分之百。

「……」

我吞了口口水，晶絃毫無反應，連動也不動。她似乎考慮了幾秒鐘不到，但我卻覺得彷彿已經度過了好幾個世紀。

這時，她點了兩下螢幕。進度條回歸於零。

她又重新將目光投向開頭的文字。一遍又一遍。

我沒有仔細去算，但她至少重新讀了十遍以上。

究竟怎麼樣了……？

「輝頁，你好奸詐喔。」

忽然，低著頭的晶絃這麼說道。

「咦、咦？」我發出呆愣的聲音。晶絃抬起頭瞪著我。

「剛才的話，我想又是類似標題詐欺吧。說什麼一整本書只讓人讀一章，其實原本就只有一章對吧？明知如此還刻意這麼講，我覺得這種人最差勁了。」

她似乎火大了。嘴上說個沒完。

「那個時候我跟你才剛認識吧？把初次遇見的女生寫進故事裡，還揉合改編了《翻轉的星空》，擅自加一些莫名其妙的想像和解釋，我在寫那些段落時才沒有那麼想，而且愈到結尾也寫得愈草率，不要小看我了。」

晶絃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但是──」

淚水滴在螢幕上。順著平滑的材質往下滑去。

「有人那麼認真讀了我的書……認真想著我的事，我很高興。在那一年裡，每個月都逐漸添加了新的段落，用想像填補了我們沒有在一起的時光……雖然每一段都很短暫，可是能一起度過每一次的時光，都能讓人感受到那份幸福。」

晶絃一邊哭，一邊笑了。她抽泣著，還緊握著手機。

原本這個東西是不打算給她看的。

可以的話，最好能默默存放在某個角落。

正如她所說，那是第一次遇見她之後，我所撰寫的未來的故事。

打從我沒在約定的時間與晶絃重逢，除了偶爾會路過尋找她的身影之外，我還開始寫起了這樣的文章。

倘若，我們談論起了新的書。

倘若，我們約好出去玩。

倘若，她因為一些事情生氣，我如何讓她消氣。

倘若，我能跨越時間與空間，找到她在何處。

倘若、倘若、倘若……

我在每個月都會想著她，隨意、卻又認真地訴說可能會發生的故事。

雕琢粗糙的文字讓我感到頭疼，但字句之間代表著當時的自己。我捨不得將它們丟掉。

而當我獨自在社辦用筆電的鍵盤打下文章的最後一個句號，告訴自己是時候該結束了的時候，某個人就這樣出現在我的面前。

在高二的時候，要是讓她，以及她們閱讀到這篇文章，我想頂多是被揶揄一陣子就算了。但在這種時候，我想它才是唯一的正解。

將過去的期許一一實現，也有的則尚待完成，過去的我們，那不存在的我們正推著現在的我們一把。

「輝頁，我們是在約會吧？我有好多想看的書，一直盯著自己的文章讓我累壞了，我們快走吧。」

晶絃的臉頰紅潤，興奮地說道。她甚至忘了抹去臉上的類，挽著我的手就想往外走。

我能稍微明白這種心情。

面對未知的書籍，新的作品，新的可能性，以及身旁有著能共享這份時間的人在。

我就像是被她感染一般，放鬆了嘴角。

高中時期的晶絃就是這個樣子。

喜歡自說自話，對於沒讀過的作品總是充滿期待。迫不及待想拿在手上。

即便寫文章時什麼也不剩，讓她感到痛苦，卻不曾忘卻追逐未知作品的喜悅與期待。

我先攔住她，抽出面紙拭去她面容上的憂愁，果然還是那無憂無慮的笑容最適合她。

忽然，閉著眼睛的晶絃用認真的口氣道。

「輝頁，你相信完全攻略嗎？每一次路過這邊我都是這麼想的。」

「你怎麼都在想這麼有挑戰性的事情啊？」

「我不管，要是我因為拖稿被罵，我就跟繫川小姐說有人跑來蠱惑我，理應同罪。」

她一邊說一邊發出呵呵的聲音，就像逗趣的反派角色。

「我只是說可以適時休息一下──」

「啊啊，我聽不到──我聽不到──你必須陪我一起被罵，她很兇的，真的很可怕。我寧願被關進獅子籠裡。」晶絃摀著耳朵，輕輕搖頭，還發出干擾的聲音。哎，這樣很難擦你的臉耶。

我很想使壞，於是露出壞笑：

「有人在說繫川姐的壞話，我要不要告訴她本人呢？」

「繫川小姐，那些壞話都不是我講的。兇手另有其人，把他關進獅子籠裡。」

「喂喂，不要順勢推個一乾二淨啊。稍微擔心一點我的人身安全。」

真是的，一有精神就都拉西扯的。一股暖意在我的心中擴散。

「好啦，已經差不多了。該出去冒險了。」

晶絃睜開眼睛，她牽起我的手，宛如歌唱般說道。

我們攜手邁出腳步，跨出門檻。

這是你第二次拯救我了，謝謝你。

她小聲地說著，這句話卻清晰地傳進我的耳裡。

我不明白自己做的事對三日冬絃來說是否正確，或許我妨礙了她突破自己界限，運用低潮創造出神作的機會。但起碼，我知道目前名為晶絃的女生正在笑著，而我希望自己能繼續見到這抹笑容。

晶絃捧著書本，坐在我的身旁，我們肩膀靠著肩膀，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就連她因為故事而忍俊不禁的面容，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們互相替對方選了書，在包廂內附設的桌子上堆積成兩座小山。

或許一個晚上的時間根本看不完，但讀到寫在封底的有趣簡介時，總會忍不住拿在手上，捨不得放回去。

總有一天，會將這些全部讀完的吧，我想。而即便是讀過一遍的書，依然能拿起來不斷重複品味，那就是我最喜歡書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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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泛起魚肚白，過了一陣子，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見太陽已經緩緩攀上地平線。

早晨的街道十分冷清，但我的背上卻熱呼呼的，還能聽見沉穩的呼吸聲。

緩緩走下坡道，沿著這條道路前進兩個街區就是我們的家。

就在這時，背後的呼吸聲產生變化，勾在我脖子上的手也晃了兩下。

「我睡著了……？睡了多久？」

晶絃一邊發出小小的呵欠聲，一邊湊上我的耳邊問道。

「大概一個半小時吧，因為店家要整理內部，我想乾脆就直接回家。」

「我的生理時鐘真是準時。就連肚子都有點餓了。哎，我很重對不對？」

「感覺確實是這──呃、我、我想那是胸部的重量，營養都跑到胸部去了，不要勒我的脖子！」

「我是開玩笑的啦。」晶絃說著放鬆了力道。

但你剛剛的動作似乎不是這麼說的。

「輝頁。我們去那邊走走吧。」

晶絃移動腦袋瓜，她視線的前方是那座我們初次見面的公園。

沿著步道行走，我們來到了觀景台旁。眼前水池的噴泉並沒有開啟，但水面反射朝陽產生亮白色的光點，顯得如夢似幻。

圍繞四周的樹木輕輕搖曳，早晨特有的清新空氣順著葉片的空隙，沙沙作響。

從我背上下來的晶絃跟我坐在跟池邊相隔著一條步道的長椅上。

她望著波光粼粼的池水發出輕輕發出吐息。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她轉過頭，對著我這麼說道。

稍稍抿了唇瓣，她就像做了壞事的小孩，同時，也能看出自責。

「因為，我想做好這份工作。無論如何，都想要見到它最完美的樣子。」

「沒有什麼工作是能做到盡善盡美的吧。」

我苦笑地吐槽，晶絃因此放鬆肩膀。

她稍稍彎起嘴角，笑了笑之後又轉為嚴肅的樣子。

「即使如此，我也想要辦到。盡可能地全力辦到。但是，我不應該對你說出那樣的話，這樣實在太不成熟了。所以……我讓你感到受傷了吧，對不起。」

晶絃輕輕低下頭，長長的褐髮也跟著垂落。

對於她在家中所說的那些話，我確實有種像是被針戳到的感覺。

我拋下了創作，放棄在文字堆中打滾。

儘管自己跟繫川姐說的也是事實，我已經沒有提筆的動力和理由了，但我也無法否認，自己是不是在逃避。

不，事到如今這種說法也太過拐彎抹角。

憧憬。

晶絃已經告訴我了。

我對於三日冬絃抱持著憧憬。

在那道光芒身旁，無論是誰都會被其蓋過。於是我，希望成為仰望她的存在。

在燦爛升起的朝陽面前，我僅僅只是望著遠處，在美景前停下了自己的步伐。

她說的一點也沒錯。

所以──

「對不起。」

該道歉的是我。

用各種理由包裹自己，實際上卻不敢面對。

我將自己所感受到的事物，以及察覺到的事情一一告訴了她。

晶絃面露驚訝，但還是靜靜聽我訴說。

我能感受到自己連呼吸都在顫抖，但依然有股力量催促我開口。

就像要我鼓起勇氣。

直到將全部傾訴之後，那股力量才緩緩從胸前平息。

就在這時，晶絃她，將手覆上了我的手。

她緩緩地移動位置，讓兩人的手心貼著手心。

我抬起頭，晶絃就吻了上來。

柔軟溫熱的唇瓣一瞬間包覆了我，然後──又輕輕地鬆開。

我甚至懷疑那個片刻不過是自己在作夢。

唯有自己的心跳跳個不停，向我強調著現實。

「輝頁，我想問一個有點麻煩的問題。你可以回答我嗎？」

「你想問什麼？」

「你喜歡的是怎樣的我呢？是持續創作的我，還是放棄創作而變得平凡的我。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我目瞪口呆。但晶絃的眼睛直直注視著我，我像是被她的眼眸吸引住一般，無法移開視線。

過了半晌，我做出回答：

「真是個麻煩的問題呢。你已經說出答案了吧？御晶絃不是一個願意屈就於平凡的人。而我，最喜歡的是對自己誠實，總是全力以赴的晶絃。不過，倘若你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平凡的女人，那我也一定會喜歡上那樣的你。」

沒錯。無論有沒有創作。她對於故事的熱愛都會吸引著我。

聽到我的話，晶絃的耳朵稍稍變紅。她露出微笑道：

「我也是這樣。無論是怎樣的你，我都有把握能喜歡上。但是據我所知，輝頁在創作的時候才是最閃耀的，因為在那時，你才能發自內心地喜歡上自己。我想在最近的地方，見到你閃閃發光的樣子。」

話語穿透了空氣的阻隔直達我的內心。宛如反動一般，那個地方凝聚了沉穩的熱流，朝著身體的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我想起來了。

自己是為了眼前的人創作。我想起了這麼單純的事。

並不是單純地要分出誰勝誰負，而是想將自己的心情透過故事傳達。

想讓她高興，想讓她共享這份悲傷、得到治癒，想讓她得到勇氣，想讓她因為讀到自己的文字，感受到彼此的共鳴。

所以在那個時候，我才會牽起她的手。

告訴她，我想站在她的身旁。

那樣的話，我就必須前進。不，是我想跟她一起前進。

「晶絃，我可以重新讀一次那篇文章嗎？」

我不由自主將這句話說出口，如果是她，肯定會做出那個反應──

「不──行──那可是我的寶物。如果你真的非借不可，就得用新的文章來換。」

晶絃的臉頰被朝陽照亮，她開心地笑了。

「果然是這樣，你未免太小氣了吧。」

「啊，果然還是兩部好了。」

「喂！太過分了吧，竟然改變主意。」

「我沒有改變主意啊，其實我心裡想是十部，既然你都這麼說，那就十部好了。」

在逐漸明亮的公園池畔，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在步道上，一邊討價還價。

帶著一些睏意、一些笑容，腦袋散發著熱度。

就這樣，緩緩向前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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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終於寫完了。」

在那之後過了一個月，將檔案用電子郵件發送後，趴在電腦桌上的晶絃用額頭磨蹭繪有煙花綻放的桌墊道。

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很努力。遊戲的文本比小說一卷的字數還要多個兩三倍，期限是在下週一，真虧她還能趕在五天前交稿。

我泡了杯茶，正要遞給她當作慰勞時，晶絃剛開啟的手機，立刻傳來震動。

是繫川姐。

「我剛才已經把稿件傳過去囉，難不成是檔案打不開嗎？」

晶絃將手機放在耳邊問道，對方似乎有急事聯絡。

而電話的另一頭，繫川姐似乎說了些什麼，隨後，晶絃像是僵住一般一動也不動。

「你說，負責另外兩條路線的人聯絡不上？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晶絃的聲音就像是結凍一般冷澈，我知道，她正在努力保持冷靜。

「所以，如果找不到人就得延期，開什麼玩笑。」

看來情況十分不妙。雖然不知道那個漏洞有多大，但倘若沒有問題，那就不會特地跑來聯絡了。你到底在做什麼啊，繫川姐。這不是你費盡心思要完成的案子嗎？

雖然我的內心浮現這樣的想法，但我同時也相信，繫川姐也在想盡辦法處理這件事。

「所以那邊只做完一半？我知道了。那麼，你把他的檔案傳給我，我負責把那兩條路線寫完，絕對會在星期一交稿。事到如今要重新找人也來不及，倒不如這邊加緊趕工。」

「你說不可能？現在可不是能悠哉說這些的時候──」

晶絃激動地喊著，就在這時，我按住了她的肩膀。

「輝頁，現在我在談工作的事──」

「繫川姐，你們遇上麻煩了吧。這份工作也能算我一份嗎？」

我用能讓話筒另一邊能聽見的音量說道，對方似乎說了什麼，晶絃將手機拿開耳邊，開啟擴音模式。

「你是認真的嗎？現在可不是能開玩笑的時候。」繫川姐嚴肅地說道。

「我是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的人嗎？情況我剛剛聽見了。剩下兩條路線吧，兩邊都只寫一半而已，那就由我跟晶絃對分。」

我吞了口口水，雖然我也覺得這樣有些太過突然。但現在也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

「你隔天還要上班吧？這不是你應該插手的事情。」

「那邊我會想辦法處理，還是說，你已經找到人了？」

聽到我這麼說，繫川姐沉默了。

過了片刻，她問：

「能做到嗎？」

「我也不知道，不行的話就到時再說。」

「為了什麼？」

「為了不讓心愛的女人傷心難過。」

而且我也不想看到她倒下的樣子。

聞言，繫川姐發出了嘆息。

「我明白了。那就拜託你了。我將資料發到你們的信箱。」

──謝謝，請你們多多幫忙。

將事情交代完之後，繫川姐最後說了這句話就切斷了通話。她的聲音十分疲憊，

沒過幾分鐘，我們確實收到了追加的檔案。

「輝頁，真的沒問題嗎……？」

晶絃面露擔心地問道，她似乎稍微冷靜下來了。

我點點頭，用堅定的聲音道：

「你不用擔心。我們兩個人的話，肯定能在期限內趕上的。」

這句話沒有任何根據，但要從現在相信這點勇敢去做，才有可能真的辦到。

我放下手機，匆匆回到房間搬了筆電到起居室，晶絃也重新泡了茶，並幫自己的筆電接上電源。

我點擊電子郵件，打開附檔的企畫書與資料。

在瀏覽企畫書的時候，我的目光停在某段文字上，然後，訝異地望向晶絃。

原來是這樣。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晶絃總是說她要盡全力完成這份工作。

我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晶絃見我似乎察覺到了這件事，對我露出了笑容。

那副表情，宛如惡作劇成功般，同時也帶著一股欣慰。

不過，這只有一瞬間。我們很快歛起了神色。

「首先，輝頁盡可能地掌握整體的架構以及角色的設定。如果有需要推敲的地方就來直接問我，我想會比自己摸索來得快。」

「我知道了。」

無須更多話語，我們隔著兩台筆電坐在對面各自進行作業。

咖搭咖搭的鍵盤聲響起。

我已經有多久沒跟她一起聆聽敲打鍵盤的聲音呢？

就連點擊滑鼠的左鍵都變得如此懷念。

過去在文藝社的時候，無法創作的晶絃總是聽著我打字的聲音，但這幾年來，情況卻顛倒過來，讓我更覺得現在兩人共度的時間是如此珍貴。

懷抱這樣的心情，我下定決心，絕對要完成這項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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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陽台漸漸被光芒照亮，接著又轉為黯淡。

不經意地望向電腦視窗的右下角，電子數字宛如輪迴般跳動好幾圈。

在這兩天，我跟晶絃餓了就用微波食品隨便填一填肚子，無法專注時就稍微沖個澡，睡幾個小時再互相把對方搖醒。

我已經開始著手自己負責的那條路線。

而晶絃在處理她那條路線的同時，還得將之前傳給繫川姐的文章做出修改。

文字計數器上的數字正不斷向上躍升。

但是，故事依然尚未抵達盡頭。

我們只能聆聽心臟的鼓動，不斷地敲打鍵盤、印下文字，盡可能朝著遠方那代表終點的旗杆奔跑。

我的腦袋昏昏沉沉，或許是睡眠時間被壓縮到只有四個半小時，還是更少？總之讓人宛如身處高山中的白霧。視野有點朦朧，大概是眼睛也累積了不少疲勞，該去找瓶眼藥水嗎？

正當我這麼想時，晶絃發出微弱的聲音。她的頭髮雖然因為剛洗過澡而不會顯得髒亂，但臉色很糟糕，就像是蒙上一層陰影一般。

「輝頁……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響？」晶絃發出呆滯的聲音。

「鬧鐘嗎？可是我們手機都擺在這邊。」

「好像不是鬧鐘……應該是那個吧，就是用來滿足自己的……」

「我們有買那種東西？」

「我沒有買，會不會是你買了藏起來？不行喔，怎麼沒跟我商量就買呢？」

「你別誣賴我啦。」

這樣的拌嘴讓我們多少恢復了精神。

晶絃緩緩站了起來，像是被吸引般走向玄關。

不久之後，門似乎被打開了。

啊，應該是繫川姐來督促我們進度了吧──

原以為是如此，走進起居室的卻是另外兩個人。

「哇啊，你們兩個的樣子也太差了吧。」

「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幸好我們買了東西過來。」

有個人露出嫌棄的表情，接著嘆了一口氣。

另一個人則是露出微笑，對我有禮地點了點頭。

「境月、竹殷，你們怎麼來啦。歡迎光臨。」我起身準備去招待客人。

卻被其中一人阻止了。

她身穿俐落的米色服裝，將栗子色的頭髮綁成一束，垂落在肩膀旁。村境月吐了吐舌頭，對著我說：

「不要麻煩了，你去洗把臉吧。要歡迎的話等之後再歡迎也不遲。」

對此，夕竹殷則是苦笑道：

「小境，真要說的話我們是不請自來的。」

她身穿一套靛藍色的洋裝，過去長長的黑髮已經剪短了，但她依然散發一種柔和的氣質。

「幸好他們兩個沒有為了取材，而選擇在這邊辦事。這次應該有許多那樣的場面吧。」

「小殷、小境，我跟你們說，輝頁他瞞著我偷買了會震動的東西，搞不好下一秒真的會失去理智。」

「喂，晶絃你不要趁機散播謠言啦。」

晶絃對我的話露出懷疑的表情，搞得境月也傻眼地望著我，竹殷則是面露驚訝。你們別真的相信好嗎？

現場被沉默包覆了半晌，隨後，每個人都笑了出來。

「借用一下你們家的廚房。」「輝頁，小晶，你們去把自己弄得像人一點，別跟過來喔。」

「咦、啊、嗯，謝謝你們。」

我跟晶絃向他們道謝，兩人擺了擺手就提著裝滿食材的塑膠袋走向廚房。

我們重新梳洗了一番，也換了套乾淨的衣服。

而不久之後，簡單的菜餚也上桌了。

「這就是小境的實力……」

在短時間內讓餐桌被整個擺滿，每一道菜都散發撲鼻的香味。

晶絃發出感嘆，竹殷則是挺起胸脯說：

「你們看，那盤高麗菜是我負責拔葉子的！」

「因為我只能拜託你拔葉子啊。」境月吐槽道。

「這是很重要的工作，我有好好幫上忙。」

「是啊，真了不起。竹殷你表現得很好。」

「沒錯吧。」聽見境月的隨口誇獎，竹殷的面容彷彿變得更加閃亮。

不知怎麼，我的眼角有些濕潤。

已經很久沒有和大家聚集在一起了。

我的目光跟晶絃交會，她似乎也跟我想著同樣的事，不約而同地露出微笑。

「說起來，我根本沒有想過你們也會參加企劃。」

我一邊享用美食，一邊說道。

「那是你太遲鈍了啦。」「椿月（我）可是小有名氣的繪師喔。」「或許是繫川姐本就打算拉我們文藝社成員參與的吧。」

「啊，她對我就是這麼說的喔。」晶絃補充道，她接著說：

「但是，我們也沒有辦法找不願意的人參加呢。」

「是啊，當初聽見你封筆的消息，我們都覺得很驚訝。」

境月微微低下頭，注視著桌上的空盤，露出遺憾的表情。

「沒錯，聽你下這個決定時，小晶還哭了。」

咦？

晶絃她、哭了……？

「什、我才沒有哭呢！小殷，你在胡說些什麼？」

晶絃伸出手摀住竹殷的嘴巴，但後者努力掙脫，一得到喘息的空間後便大聲道：

「她說，都是因為自己的關係，輝頁才會放棄的。要是自己不要這麼執著，或許輝頁依然能像以前那樣開開心心地創作……嗚──嗚！」

這樣啊。

晶絃她，一直都在為我擔心。

我總以為是自己在支持著她，但我才是最讓她操心的人。

晶絃一邊按著竹殷的嘴，一邊向我看來。

儘管她想掩飾，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竹殷說的都是真的。

我不禁倒抽一口氣，接著，全身湧出了力量。

那股感覺讓我彷彿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雖然一度放棄的我或許沒資格這麼說，但是，我想跟大家再次創造出作品。由竹殷負責背景音樂、片頭、片尾曲，境月（椿月）負責 CG 原畫，還有──」

我望向晶絃，她點了點頭。

「由我跟晶絃負責擔綱劇本，儘管現在遭遇了大麻煩，距離截稿日也只剩下三天不到，就連現在，挪來吃飯的時間都顯得十分珍貴。但是，我們會趕上的，一定會奮鬥到最後一刻。」

我再度環視大家，就像是過去那段時光一樣。

這裡不是那間社辦，但只要是我們所在的地方，哪裡都會是社團活動的地點。

「就讓我們，一起做出最棒的作品吧。」

時隔六年，我們的文藝社，重新開始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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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幾道小菜放在冰箱冷藏，只要跟白飯一起微波加熱就能吃了。」

「真的是徹頭徹尾都承蒙您的照顧，境月大人。」

在廚房的我對著境月深深一鞠躬。對此，境月笑道：

「怎麼樣，你後悔了吧？」

說著，那副笑容轉為挑釁的神情。

「你肯定會讓我更加後悔的。」

我注視著她的雙眸，用輕鬆卻帶著認真的語氣道。

聽到我的話，境月說：「那是當然的。」

「因為我可是村境月。」

她露出好勝的表情。

而我也是一樣。

僅僅如此，我們之間的交流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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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回到起居室後，只見晶絃和竹殷站在音響前面。

竹殷將隨身碟插入插槽，接著調整音量旋鈕，柔和的鋼琴聲便宛如讓整間屋子被緩緩流動的湖水包裹。

「嗯，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剛才線沒接好，配線也弄得有點亂，重新整理過就沒問題了。」

竹殷閉起眼睛，彷彿在確認著旋律，那副模樣就像是睡美人一般。

我將視線投向晶絃，她露出一抹微笑。

「說是用背景音樂的話，或許能轉換心情。裡面好像還有十幾首不同的曲子。」

旋律像是跨著小跳步般前進，沉穩的低音也溫柔地襯托出柔順的氣息。

「這是我一邊想著小晶，一邊想著輝頁、一邊想著小境所做出的曲子。在工作的時候，每當播放起這套組曲，我就會想起大家在社團活動的時光，變得很有幹勁。」

竹殷緩緩睜開眼睛，望著我和晶絃。

「我相信，你們兩人的話肯定會寫出很好的劇本。我自己也會全力以赴，不會輸給你們的。」

宛如在應和這句話，原本輕巧的旋律變得有些激昂。

而她的聲音，也點燃了我們的內心。

聽到這句話，無論是誰都會想回應這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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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別來訪的兩人之後，我跟晶絃重新展開工作。

這一個月來我一有空就在埋頭練習，試著寫些短的作品，因此手感有稍微恢復。

但要達到過去的水準還有一段差距。

當然在結構、劇情編排上較容易找回感覺，但對於文句的使用就感到有些生疏。

我不斷在檔案文件上敲擊出文字，總之先把想到的內容盡可能打出來。

之後要怎麼修再來修，如果無論如何都沒法用，大不了再重新來過。

不過這些都沒有比閱讀前面那位寫手的文章來得辛苦。

必須要將他的文句啃食殆盡，解讀出他的用意，並且創造出新的可能性。

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話，甚至得修改後續的大綱。

我的目光停留在大綱中的某個場景。

這個地方是通往結局的關鍵劇情事件，也是能呼應過去某個伏筆的轉折點。

然而，在這一幕當中，卻有著會破壞整部作品的致命性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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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不斷敲擊鍵盤，腦中能反應出下面要打的字句。

不過，我已經察覺到了。

為何負責這條路線的人會選擇將之拋下。

因為，那個部分就像是無法解開的絲線一般緊密地糾纏。

在通往故事結局的重要轉折處，有一個致命的要素。

儘管暫且還不會影響到目前的劇情，但只要抵達那邊，我想自己應該會束手無策。

那麼，將那一段整個刪去？

我搖搖頭，否決這個答案。

當找到接近完美的解答之後，不可能再容納下其他答案。

但那同時也是一片無法拼上的拼圖。

縱使它本身再怎麼完美，也無法恰好放置在圖面上。

明明，它僅是偏移微小的角度，就無法融入整個故事當中。

我望向輝頁，他微微皺起眉頭，不曉得是碰上什麼問題了嗎？

但是，現在的我也必須面對自己的文章。

我決定先暫且拋下這個問題，奮力衝刺到那個問題所在之處。

其他的，就等到時候再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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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截稿日只剩下一天。

如果我用「還有」這個詞那就代表時間相當寬裕，但實際情況並沒有那麼樂觀。

我甚至需要靠妄想出這個段子來稍微逃避現實。

桌面上擺滿了能量飲料的空瓶，儘管筆電因為一直連接電源插座而呈現滿格的狀態，但我跟晶絃都差不多到達極限。

已經一個字都沒辦法再前進了。

我試著在這一幕的開頭硬是擠出字句，但又旋即把其刪去。

而對面的晶絃似乎也愈到棘手的情況，她的手指已經完全停了下來，呆呆地望著螢幕。

我的內心充滿焦躁。於是又重新閱讀了前面的段落。

過去曾經作為伏筆的未知少女，在主人翁面前忽然再度現身。

她只要開口就會講一些奇怪的話，完全與主人翁遇到的情況相互違背，簡直就像是走錯片場一般的角色。

然而，她所說的話代表了某個真實，引導主人翁前往新的結局。

這種莫名其妙的設定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從錯誤、不，應該說這是「誤解」比較正確。

從誤解中所能成就的真實。

我反覆確認設定相關的檔案，但裡頭完全沒有提到劇情進一步的走法。

我不禁感到火大。

埋怨起丟下這份稿件消失的寫手，他除了寫下這種亂七八糟的提示語之外，就連多的文字都沒消除乾淨，甚至單獨置右排列。

轉。

就只有這一個字而已。

現在就是在關鍵時候轉不過來啊。

我瞪著這個單字，簡直愈看愈可恨。

「……輝頁，你寫到結局了嗎？」

「沒有，我完全卡關了。」「我也是。」

晶絃趴搭地闔上筆電螢幕，將雜物移開後就這麼趴在桌上。我也有樣學樣，暫時不想再跟那段可惡的文句大眼瞪小眼。

我們就這樣將頭的側邊靠在桌上。凝視著對方的臉。

眼前是充滿憔悴的面容。

櫻花色的唇瓣顯得有些乾燥而黯淡，黑眼圈也相當明顯。

她的棕色長髮無力地散落在平面上。但她的樣子卻不知怎地勾起我的笑意。

「你怎麼了？」

晶絃拖著有些長的拍子問道，而這樣的舉動更讓我的嘴角上揚。

「總感覺你比平常還要來得可愛。」

聽到我這麼說，晶絃鼓起臉頰，裝作不高興的樣子道：

「那是怎樣，怎麼可能嘛。」

這麼說完後，她緩緩將臉湊了過來，輕聲道：

「但是，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我覺得輝頁現在整個人也都在閃閃發光。」

「我有嗎？」

「嗯。但也可能是我看錯了。」

「你可以多相信一點我的帥氣。」

「哎呀，我可從頭到尾都沒提到帥氣這兩個字喔。」

這麼說，還真的耶。我恍然大悟。隨後我們呵呵笑著。

我將她亂掉的髮絲勾到耳後，而宛如要回禮一般，她也摸了摸我的臉頰。

彷彿還留有接觸鍵盤累積下來的餘溫，她的手指和掌心貼在臉上格外地舒服。

「晶絃你一直都在戰鬥啊。跟截稿日、跟眼前的文章，還有，跟自己戰鬥著。好厲害啊。」

「是啊。一閉上眼睛，以前陷入過的修羅場就會浮現在眼前。當時是怎麼撐過來的都已經忘得一乾二淨，只覺得好痛苦、好煩躁，好想逃走，而眼下又碰到了相同的狀況，一次又一次。我好想哭，也真的哭過。但是、但是，在那股泥沼的最深處，有個聲音要我把它寫出來。我告訴他：我辦不到，但他總跟我唱反調。真的很過分對吧，一直逼迫身處在絕境的人。」

晶絃輕輕笑了一下。

「我一邊反駁他，一邊思考眼前的文字。腦袋幾乎是空白一片，但不可思議的，自己同時也在編織新的故事，等我回過神來，終於、終於，我已經跑過了終點線。然後，到了下一次，我又忘記了這樣的感受。一切又會再重新體驗一次。」

晶絃用拇指撫過我的鼻子，充滿憐愛地望著我。

「我依然很害怕，要是失敗的話該怎麼辦，我一直在擔心著那樣的未來。可是這一次，有你在身邊。我好開心。」

她的眼眸映出我的身影，而她所露出的眼神也讓人深深著迷。

「跟最喜歡寫作的輝頁一起奔跑，感覺好安心，總覺得肯定會有辦法的。」

「現在可是在死線面前耶。」我笑了。

「說得也是，很奇怪吧。明明什麼都沒有解決，就連能不能繼續前進都還不知道，我會不會太過樂觀了，就連自己都這麼想著。」

「反正歸根究柢，也不是我們捅出來的簍子，只要這麼搪塞，就沒問題了吧。」

「真壞心耶，而你自己其實很清楚靠這樣的說詞沒辦法過關吧。」

晶絃苦笑道。

當然，在商業當中，無法達到應該履行的契約會有問題。但有時也不過是想講一講，抒發自己的心情罷了。

於是我刻意擺出冷酷的樣子道：

「才沒有呢。要是那個寫手好好把東西按時寫完，我們現在也不用在這邊瞎忙碌，哼，真是受不了那個人。」

說完還嘆了口氣。

或許是感到有趣，晶絃也加重語氣，搭上了譴責的列車：

「沒錯，而這樣糟糕的傢伙竟然還是我的粉絲，在第一次見面甚至找我簽名。我現在覺得對他有點失望。」

「不只在文件檔案上寫了不清不楚的說明，而且還有個意義不明的單字擺在一邊，讓人愈看愈生氣。」

「就是說啊，光是一個『翻』字根本不清楚他想幹嘛！難不成是要我翻下一頁嗎？他以為我能翻頁嗎？這已經是大綱的最後一頁了耶！」

晶絃捏住了我的臉頰，彷彿正在掐住那個人的脖子。

不過，有件事卻勾起了我的注意。

「晶絃，你的文件檔案上寫的是『翻』字沒錯吧？」

「咦？嗯、對呀。」

晶絃不解地歪了歪頭，我則是有種即將得到答案的感覺。

文件檔案中的「翻」字。

三日冬絃的粉絲。

簽名。

以及，他所負責的兩條路線。

原來是這樣──

已經全部連接起來了。

我微微睜大眼睛，用近乎確信的口氣向晶絃問道：

「那個人找你簽名的書，是不是《翻轉的星空》？」

對此，如我所想的，晶絃露出訝異的表情。

「然後，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你是不是在通往劇情高潮的轉捩點那邊卡關？」

晶絃點點頭，接著用眼神催促我說下去。

「我已經明白那個人丟下這份稿件的理由了。只要對路線的一切愈熟悉，那就無法徹底發揮這套劇本。」

掌握所有細節，就會陷入僵局，永遠無法做出超越「當下」的展開。

「你的意思是，靠我們兩個無法完成這份工作。事到如今，可沒有放棄的選項，而我也不打算放棄。」

晶絃……不，一位突破過無數次修羅場的創作者瞪視著我。她彷彿要將我壓倒，訴說著自己強烈的意志。而我，感受到那股壓迫感，卻不禁……彎起了嘴角。

就連自己都覺得奇怪，但我就是不禁做出這樣的動作。

「不是那樣，不是那樣啦，晶絃。並非『光靠我們兩個無法完成』，而是『正因我們是兩個人才能辦到』。」

這是一場賭注。或許這個選擇會將劇情撕個粉碎，白白浪費剩下的時間。

我也認為這件事十分荒唐，但我依然覺得這有一試的價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說出了下面的話：

「晶絃，現在卡住的這一幕，我們交換來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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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轉的星空》是個以時空穿越為主軸的故事。

喜愛並將其納入遊戲劇本參考的那位寫手，其所安排在這一幕的關鍵人物，在描繪時需要具備兩個條件。

第一，需要對那名角色的世界（另一條路線）完全掌握。

第二，需要對穿越到的世界（當下的路線）十分陌生。

作為安排這個機關的寫手，由於對兩邊世界都過度熟悉，因此無法寫出這樣的角色。

那麼，唯有各自負責一條路線的創作者，在幾乎不知道另一條路線細節的情況下，為其撰寫這一幕。

「這種事，真的能辦到嗎？」

當我這麼說之後，晶絃不禁瞪大眼睛。

沒錯，倘若是普通的創作者，恐怕會把劇情線弄的一團亂，弄出不三不四的成品來。

要我接手不知道是誰胡亂寫的橋段，我恐怕也難以辦到。

但是，替我執筆這一幕的人是眼前的晶絃──不對，是三日冬絃。

她肯定能寫出足以替這邊連接高潮劇情的段落。

她肯定也能將我所撰寫的文字，用全新的方法演繹出後續。

而作為她的第一粉絲，以及共同面對難關的人，我也會全力以赴。

「如果是別人的話恐怕不行，但我們兩人的話，肯定能辦到。」

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後，晶絃只說一句「我知道了」，就將筆電遞了過來。

「咦，真的可以嗎？」

儘管是自己說的，但見到她那麼乾脆，還是讓我有點驚訝。

對此，晶絃擺出不高興的樣子道：

「難不成你其實是在耍我嗎？」

「不是啦，我是想說你可能不願意……」

「雖然心中也不是沒有覺得不爽，」

原來真的有不爽啊。

「但是，你不是在自暴自棄對吧？而是認為這是最好的方法才會提出來的，難道不是嗎？」

晶絃認真地注視著我。

「呃……是這樣沒錯。」

「那就沒問題了。我相信能寫出當初那部作品，面對創作時總是一心一意，追求最棒傑作的，輝頁的判斷。」

這句話，等同在說「因為我相信你，所以你也要拿出全力來回應我」，讓人感受到壓力。

但是，我很開心，內心感到暖烘烘的。

我充滿鬥志，就連剛才的疲憊都像是作夢一般退卻。

「謝謝你，晶絃。」

我一邊道謝，一邊接過筆電。

而就在這時，晶絃卻像是想起什麼般，抓住著筆電不鬆手。

「輝頁，你絕對不可以動這次工作檔案之外的資料匣喔。」

「咦？這是當然的，不過為什麼要特別強調？」

難不成有什麼機密的東西，但我也不打算隨便亂翻啦。

晶絃思索了一下，用嚴肅的語氣道：

「因為我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偷拍了很多你的照片，因為我會有點羞恥，所以你別特意去尋找它們。」

「會感到羞恥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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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晶絃當前所撰寫的稿件後，我迫不及待地閱讀她在這一幕留下的導引文字。

我感到雀躍不已，因為，這是從未給任何人看過，屬於她的記號。

我是除了他本人外，第一個讀到這段文字的人。

儘管後續的改稿會變換成全新的風貌，但依然不能改變它曾存在的事實。

寫過的片段會留在創作者的心裡，在不知道何時，於腦中浮現。

而這個當下，也有著過去留存在角落的片段在指引著我，將它們放上去，編織，轉換成相應的形狀。

雪白一般的文件檔案，彷彿要將其替換成美麗的夜色，不斷有更多的文字被排列在天空。

晶絃所編織的北斗七星延伸出北斗七星。牛郎、織女、天津四所組成的夏季大三角，以及那分隔兩地的銀河。我將自己所熟知的，存在自己記憶中的星空繪製在上頭。

夜晚時分，星星們從東方升起，西方落下。順流的語句隨著時間不斷前行，透過長時間曝光的相機拍下它們的軌跡。

段落間的留白宛如閃爍的星光，也像是那一道道同心軌跡之間的縫隙。

這時，我聽見了音樂的聲音。

由我們、由文藝社所有社員共同創作的歌曲《Stars》所改編的背景音樂。

經由時光的淬鍊，竹殷的擷取了曲子核心的部分，並且替換為不同的風貌。

將寧靜的段落變得沉穩，就像是長大後的我們在這片夜空下輕鬆地散著步。

而在下一秒，一道由砰咚咚的連續鼓聲所構築的過門敲響了新的段落。

這是過去的她所從未展現過的曲風。

時光的積累，堆疊出新的自我。

我的文字也產生變化。

沒錯。會改變的不只有她。

我、晶絃、境月，以及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會隨著時間改變。

當初迷惘的孩子得到更多沉穩，世界是逐漸拓展，抑或是變得狹窄，單純依照自己決定。

而故事也是一樣。

展開的劇情，收束的情節，全都能靠自己來定義並填上答案。

我曾經不喜歡夜晚。

夜晚來臨象徵一天的結束。

但隨著長大，才明白夜色能洗鍊白天的焦躁，也有唯獨這個時刻才能見到的美景。

星光流轉，逐漸沒入地平線。

激昂的樂句轉為輕柔，替段落作結。

從夕陽西沉，邁入的夜色，如今又回到清晨。清澈無比的日光從遙遠的地方撒向四周。

我望著它所在的山頭，在宛如被洗淨的淡色天空下，感受周圍的寧靜。

象徵這一幕結束的句點被搬了上去，太陽照亮了新的開始。

我將手抽離鍵盤。

抬頭一看，晶絃已經在前方等候。四目交接的我們彷彿牽起了手，分享雙方見到的景色。

筆電的鍵盤還留有各自的溫暖。

筆電本體也像是被熱情塗上一層溫度。

不過，從現在開始才是關鍵所在。

我跟晶絃背靠著背坐著，朝著各自的目標奔馳而去。

無論到哪裡，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因為，我們所面對的，是兩人參與過的回憶。

分擔苦惱、指引著對方，有時可能會不小心繞了遠路。

但是，我們會不斷向前，直到文字的終點。

也會在下一次的文章，閱讀的時候，再一次地相遇。

我一邊苦惱著後續，一邊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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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趟漫長的旅途。

走過日夜，沿著不知有多少分岔的道路，摸索地向前邁進。

從過去的記憶翻出能用的知識、技術，以及情感，一步一步行走的話就能到達任何想去的地方。

感受無助、悲傷、喜悅、緊張，和許許多多自己的一切，同時面對著與人邂逅的記憶，創造出新的現實。

角色們的旅程朝著遠處推移，在舞台上表現出他們各自的樣子。

被命運操弄，同時又不甘心於此，於是展開行動。

那究竟是被名為作者的人掌控在手心，抑或是作者本身遭到人物的牽引，顯得曖昧不明。

不過，在故事完結前，他們會在作者的筆下演繹出精彩的劇目，同時也在畫下終點之後，繼續度過他們各自的人生。

我望著他們的背影，注視他們離開的樣子，就這樣過了好一陣子。

直到他們消失在我的視野當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從那邊的現實中抽離出來。

身旁的他還在振筆疾書，敲打著鍵盤。

專心致志的樣子、奮不顧身的樣子。

平凡的臉蛋卻像是打了燈一般明亮，顯得格外帥氣。

他偶爾笑著，偶爾又像是呢喃一般，動起唇瓣，朗誦自己所撰寫的字句。

我已經多久沒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了。

我已經見識過多少次這樣的表情了。

在文藝社的時候，每天都能見到的光景。

曾幾何時，已經堆積在記憶的深處。

有時候被我挖掘出來，細心品味。

直到現在，那個樣子依然沒變。

但是，也有什麼改變了。

我的背部，能感受到那縮短成零的距離。

溫暖彼此的熱度，他就在那裡。

我充滿著倦意，卻捨不得睡著。

就這樣宛如無止境般望著眼前的光景。

他轉動著滑鼠的滾輪，順讀字句，緩緩並踏實地走到最後，接著打上了象徵結尾的符號。

晶絃──他呼喚我的名字。

我對他點點頭，告訴他，自己這邊也順利結束了。

再過數十分鐘，就到了截稿的最終時刻。

倘若沒有這個人的陪伴，我搞不好會倒在半路上。

這只是我單純的願望。

無論是現在，又或者是未來的任何時刻。

我希望自己每當稍稍轉頭，就能見到他的身影。

牽著彼此的手，創作彼此的將來。

「輝頁。」

我輕輕念著他的名字。將情感蘊含其中，接著從嘴角綻放。

「歡迎你回來。」

對此，他也跟著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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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初稿完成後，歷經了數次的修改和討論，最終的劇本終於定稿。

繫川小姐鎮重地向我們道歉，我們因此得知那位落跑的寫手在煩惱故事後續的途中因為急性病症而住院，當然作為統領企畫的人，繫川小姐責無旁貸，但無論是誰都不樂見有人因為工作倒下。

就這樣，我接手了後續的收尾。

負責撰寫廣播劇的腳本、遊戲發售的宣傳腳本，以及將世界觀總結為一本設定集的撰稿工作。

說實在的，我一開始沒想到又那麼多東西要處理，下班之後，除了在起居室用筆電敲打鍵盤之外，我想不起自己還幹了什麼事。

另一方面，晶絃除了負責一部分我剛才提到的工作項目外，還得在這個月提交小說原稿和兩部新作大綱。

時間在工作的排程中流逝。

隨著宣傳影片的陸續發布，倒數五天、三天、兩天、一天，宛如在數著天上的星星一般，興奮的情緒愈發高漲。

然後是發售當天，我忍不住再次點擊已經發布的預告影片。

熾熱的鼓聲節奏就渲染了片頭動畫，角色的身姿隨著歌詞閃爍隨之搖晃。飄逸的髮絲、靈動的微笑，以及風一般流動的歌聲，為作品先一步炒熱氣氛。

另外，在社群應用上，也能見到官方帳號隨著倒數釋出插圖，標籤的下方，也能見到椿月的帳號分享貼文。

竹殷與境月各自完成了他們的工作，那是灌注我們熱情的作品。

我取下耳機，感受公車愜意的搖晃。

只要閉上眼睛，剛才的影像依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不久之後，公車到站。

我下了車，往市中心走去。

星期六的上午，天空漂浮夏季特有的白色雲朵，陽光從藍色的天空灑落。

沿著行人步道一路直行，我來到一家店門口，步上了樓梯。

經過一段時間的等候，我來到了她的面前。

綁成一束的淺棕色長髮在腰際搖晃，她身穿一套略為正式的服裝坐在椅子上，前方是一張橫桌，鋪有櫻花色的桌巾。一見到我，她露出詫異的表情。

「輝頁……？」

這也難怪，畢竟距離我上次來現場已經是高二那時候的事情了。

「恭喜妳推出新作，三日老師。這次也能為我簽名嗎？」

我亮出了預購的新書。

「咦？呃，好的。」

儘管我見到她的表情變化了好幾次，有點像是在抱怨「怎麼不事先說會來呢」，隨後閃過一抹喜悅的神情，也帶著一些困惑。

不過，在我的後方尚且有人在排隊，晶絃接過我遞給她的新書，熟練地問道：

「請問要怎麼簽呢？跟上次一樣寫『給朝先生』可以嗎？」

「這次能換成寫我的名字嗎，呃，竹取物語中的輝夜，但是夜字要換成書頁的頁。」

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正打算搔搔臉頰時，晶絃笑了笑說：

「我明白了。就寫『給親愛的輝頁先生』，這樣可以嗎？」

「麻煩妳了，老師。」

晶絃在書空白的蝴蝶頁上，明快地書寫我要求的字句，接著，在空白處輕盈地簽下「三日冬絃」四個字。

「來，已經簽好囉。」

「謝謝妳，三日老師。」

我心懷感激地收下這本書，上頭所使用的紙張就像是被賦予了靈魂一般，能感受到一股熱度，我不禁開口道：

「我跟太太是因為老師的書而邂逅。對我來說，那不僅僅是故事，而是我們兩人之間的回憶。時而溫柔、時而嚴厲、時而動人，在閱讀那些文字的時候，就像是聽到老師的聲音，從書本中衍伸出的故事、閱讀時感受到的心情，還有人跟人因為同樣一本書所產生的共鳴與跟人結下的羈絆，對我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輕輕撫過封面，柔滑的紙張就像是在用優美的旋律伴奏。

「像這樣的話題，對老師而言好像太過沉重了，不好意思。」

我露出苦笑，晶絃輕輕搖頭道：

「我把當下所想的、所感覺到的東西寫進書裡，那是我想傾訴的事情。但是，因為這段文字而讓人有所體會，能感覺到跟我相同的部分、不同的部分，創造新的回憶的話，對我來說是一件榮幸的事。

輝頁先生，寫書是一件沉重的事。我想沒有人比作者更能了解那份沉重了。但是，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將想傳達的事情告訴大家，深刻地烙印在讀到這本書的人的記憶中。

你不覺得，這樣的沉重又深厚的感情也是一種浪漫嗎？我想，對您的妻子而言，你們所共處的時光，以及透過故事結下的緣分，肯定也是她最珍貴的寶物。」

晶絃那筆直又充滿溫柔的視線注視著我，帶著些許害羞。就這樣泛起微笑。

「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會很開心。謝謝妳的鼓勵，老師。」

說完之後，我有些猶豫，卻還是鼓起勇氣將口袋拿出的某個東西輕輕放在桌上。

那是一張名片大小，只印有一個二維碼的卡片。

「這是我工作之餘一點一滴寫的粉絲信，如果老師不介意讀上好一段時間的話，請妳有空時過目。」

我們握了手，晶絃──三日冬絃老師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道：

「我一定會讀的，這麼盛大的粉絲信（宣戰布告）我就收下了，輝頁先生。謝謝你。」

我們握緊彼此的手，然後緩緩放開。

一旁的工作人員發出催促的聲音。

我將眼前的景象牢牢記起，接著轉身離去。

就像是受到吸引一般，我回過神來，人已經抵達了那座我所熟悉的公園。

我坐在長椅上，一邊想著她，一邊翻開了剛買的新書。

紙張散發出新書獨有的氣味，陽光灑落大地，耳邊則能聽見樹葉輕輕摩擦的聲音。

就這樣，我將目光投向書頁的第一行，追逐起那讓人感到溫暖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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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愛】夜晚來臨的四重奏 晶絃，夜空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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