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在與檢察官隔著桌椅,兩名看上去約三十歲的男性坐在警察機關的偵訊室裡對談著,偵探並沒有被銬上手銬,檢察官遞了一杯咖啡給他。
「又麻煩你了,杜大哥。」檢察官說。
「沒有關係,方檢察官,這本來就是我這次的工作。」看上去三十出頭的偵探說,他拿起了那杯咖啡,啜了一口。
「我會打通電話,希望你的主管下次別再讓你牽扯進去這事了,你的身份太敏感,行動都是被警察監視著,畢竟是假釋中,那種跑不固定位置的外勤還是少做點吧,他們只要覺得你的行為不適當立刻會把你又關進監獄的。」
「就算是平時做的跟拍抓姦也會跑出你們的限制路線啊。」
杜姓偵探搖了搖頭,無奈的說。
「現在也只有那裡願意接納我了。」偵探聳肩說。
「嘴上說你是英雄,結果聽說你所犯的罪立刻就翻臉不認人東家還真多啊。搞到最後只有過去的徵信社願意接受你的復職。」
「我殺了五個人——這還沒算上在台灣以外的。」偵探說:「犯了罪就要受罰,這是真理。就算社會現在不能接納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不清楚你在國外為了保護自己殺過多少人,那些對我一點都不重要。但你之前當時是為了保護那個小孩,那種狀況下我相信任何還有血性的人都可能失控。」
「……或許吧。」偵探苦笑說。
「只能請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您畢竟是我們的重要線人。」
「我也不介意你能給我多一點特權,這樣我也方便點做事。如果兇手的真的是我的調查目標的話,我和委託人也不可能從這事抽身。」
「還是老樣子毒辣的口吻啊。」
「這件事情不能放著不管,我願意協助調查,目前死了六個人了吧?」
「是死了六個成年男性,那屍體的樣子……我建議不要看比較好。再來你確定嗎?你可能再一次被丟進監獄。」
「給我看。」偵探毫無猶豫的說。
「這件案子的水可能很深,不是你們徵信社常做的業務範圍——」
「給我看,要拉我入夥的人可是你。」偵探又說了一次。
「好吧,我之後會從局裡調出資料,把它們轉交到你手上。」
「哼,這事的水很深我當然知道。」杜偵探說:「警方的行動很奇怪,不知道在焦躁什麼,先前還繞過你這個偵查主體擅自出動,想逮捕嫌犯的積極過頭了,就像要快點把事件落幕一樣。但就因此放著不管嗎?不對吧。」
「等一下?你怎麼知道這事的?我以為這事保密的很好的?」
「你說呢?」偵探說:「我聽到的,從你們每個人不經意洩漏出的零碎訊息裡拼湊出來的。」
「你還是這老樣子,算了……諸事小心。」檢察官說:「我知道你只是為了保護那個小女孩行動,可是其他人未必知道。」
「你也小心點,不要『被索賄』和『被瀆職』了。」偵探笑著說。
※
空間內一片黑暗,唯少女的臉龐上映照著光彩。
──。
「泰峰君,有工作囉。」
打破寧靜的,是少女那有點像是老太太的聲音。
在電腦桌前,抓著滑鼠點了點,看上去年約十六,實際年齡超過三百歲的銀髮女孩,不滿一米六的身高,銀色的短髮,蒼白的肌膚,稍胖的臉,血紅色的瞳孔,用日文的講法講中文,左手拿著咬了一半餅乾,有氣無力的叫著我的名字。
形象立刻毀滅。
「不要加『君』字,妳這假日本人。」
我一如既往的吐槽這個傻瓜。
我,鄭泰峰正站在她的右手邊,既不是正太瘋也不是鼎泰豐。今年十九歲,如果連在墳墓裡躺著的時間都算進去的話,我今年二十四歲,如果只算從土裡爬起到現在的時間的話,我現在三個月大。
「但是你喜歡不是嗎?」晃動著那頭銀髮,用她的右手,一隻褐色義肢指著我說。
「是喜歡的人這樣叫過我,不過我當時也狠狠吐槽過她了。」我聳肩說。
「我說,妳要我做的不就是妳這土地管理者該做的工作嗎?為什麼要推到我的頭上啊?如果是吸血鬼彼此的問題就算了,妳知道我沒處理過這種事情吧?」
人造的手指中有四根抓著遊戲盒子,無視於我的埋怨,拿著一盒謎樣遊戲在我眼前晃啊晃的,身為女性卻玩針對男性客戶的十八禁遊戲,我是不覺得奇怪啦,畢竟某種程度上是我帶壞她的,她也是在努力了解我大概在想些什麼。
在室內開著六台冷氣,電燈也不打開,長得相當可愛的銀髮少女──至少在我審美觀裡是可愛型的,她邊摳著尖牙邊泡在網上打混,她的面前裝了五台螢幕,把那張露出色老頭表情的臉照得有夠亮的。
雖然看上去很可愛,但這模樣不過是她那超過七十二個化身當中的其中一個,而且還是依照我的喜好變化而成的,並非她的真貌,說不定連現在的性格都有因為我的喜好而做過調整。
魔神;夏洛特的怪物;女王都市的魔物;死去的大魔法師;到達樹頂之魔;六六六六六六之總合;夜之皇;無敵的無貌者;特彼斯之女;亡者之公主。她並無確切的名稱,也沒有真實的樣貌,她當初要我隨便挑一個喜歡的稱呼她,我就簡稱她夏洛特了,畢竟也很適合作為女性的名稱,當然這肯定不是她的真名,只是她待過的都市的名稱。
「這次的委託,是要求解決在市內作亂的魔法少女唷。」
「故意用這種稱呼很有趣嗎?」我嘆了口氣說:「現實中可沒什麼魔法少女。」
「並不有趣,只是我想這樣比較能讓你懂我在說些什麼。市內真的出現了一位『魔法少女』,不是魔法師喔,至少在外形上相當的像動漫中所描述的魔法少女,華麗花俏的很。」
「不過她的行為並不包含愛與希望就是了,把這個事件稱為『魔法少女連續分屍殺人事件』,應該很適合吧?」
「聽起來真是惡趣味……我是說真是不好的習慣啊。」
意識到自己講出術語的我立刻解釋了自己的話。
「不過網民就是這麼稱呼它的。」
「真不愧是鄉民。」我說:「也就是說得到異能的人利用這股異能去傷害普通人嗎?就跟以前的我一樣。」
在黑暗之中看著自己的右手掌,那五指確實伸出了利爪。
今年夏天,從棺材中甦醒,重生為吸血鬼的我。曾在飢餓的狀況下陷入短期間的精神狂躁,傷害了普通人。如果她也是那個樣子的話,就得好好幫助她呢。
「但是像泰峰君這樣的廢材人類,即使受到了血族首領,亦及王子的我轉化,也還是廢材吸血鬼而已,因為你的弱小不只是身體,連內心也是一樣,連利用新得到的力量傷害他人都辦不到呢,真是的,沒用呢。」
是的,我們都是吸血鬼。而眼前的銀髮少女,便是我的造主,將我轉化為吸血鬼,將原本掛掉的我救活,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的恩人。
我是有些感謝她救了我一命,但有時對於她的個性實在不敢恭維。若要說個性的話她的個性肯定是無藥可救的,因為夏洛特的怪物並不是單純的一個「個體」,而是一個「群體」的集合,她同化了大量野獸、人類和吸血鬼最後才成為現在的存在,即使在吸血鬼當中她也是十足的超越者了。簡單來說:她能吸收掉任何常規生物,知識、記憶和肉體一起吸收掉,但是被吸收掉的生物並不代表死亡而是一起被統合在那具驅殼中。
三百多歲以吸血鬼來說算是年輕,但是她的精神年齡肯定是這數字的數十倍。是個典型的老妖怪,她通常對人類毫無興趣,除非是為了生存或是好玩才會去與人類接觸,而結果往往有如玩螞蟻窩的小孩一樣,小孩對螞蟻沒有惡意,但他們為了好玩碾碎這些生命也不會有任何猶豫。
──吵雜的音樂聲響起。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DZVHBlW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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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斷了我的思緒的,是這棟房子的電鈴聲。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o7FaCTP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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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房子的鈴聲──好死不死的被某個腦袋壞掉的傢伙改成了死亡金屬的音樂,轟隆隆的聲音灌滿整個室內,令人不舒服的嘶吼聲和聽不出是什麼樂器的聲音,像是不吵到鄰居不甘心一樣的迴盪著。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L4CDaE2I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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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把自殺的我救了,是因為好玩。
為什麼在房間內裝六台冷氣,沒事就打開狂吹,是因為好玩。
為什麼把該作的工作推給毫無經驗的我,是因為好玩。
為什麼把電鈴的音樂改成金屬樂,也是因為好玩。
或許是活得太長,讓她對許多事物都興趣缺缺,很容易感到無聊,也因此經常為了好玩作出許多瘋狂或沒必要的事情。
「竟然有訪客來了呢,去開門吧。」她使喚我說著。
摸黑朝身後走去,推開木製的寢室門。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eDEaghMb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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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現在的我早已不需摸黑行走,已經是血族的我現在只需要一點微光就能看清,可能是三個月來我還沒有習慣吧?走出寢室,踏步穿越飯廳,走入客廳,稍稍看到了一點從玻璃門射入的陽光。我拉開玻璃門,到達玄關,開啟鐵製的大門。
「嗨,緣湘。」
我對意料之內的訪客打了聲招呼。
夏洛特與她先前有一面之緣,該怎麼說呢?
她能倖存下來,肯定也是因為夏洛特的怪物覺得事情這樣發展會很好玩。
「唷,傳說中的鼎泰豐,她在嗎?」女孩這麼問我。
「我的名字才不是世界十大餐廳的名字喔,妳這黑長直軍武狂人。」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7dYWkIS9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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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嬌小女孩和裡面那個老太婆看起來一樣是十六、七歲,兩者間最大的不同,就是這個女孩是貨真價實的、有著一頭離子燙般的長直髮的十七歲女高中生,與那個超過三百歲的老太婆只是製造出的外貌完全不同。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湘是傳說中的驅魔師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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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的肩膀還在痛呢。」
「湘的脖子也是喔。」
儘管以驅魔師來說的話,她可以說是一種異常,並非以詠唱經文或施以祝福等正常的手段「驅逐」名為「魔」的現象,而是以暴力戰鬥的方式直接將宿主和被稱為「魔」的存在一同「抹殺掉」的做法。
前者解除現象,後者抹殺存在,各有專精。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LOS2p25L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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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她算是個旁門左道的驅魔師,隸屬於密黨SKW——黑十字衛隊的異端的驅魔師,解決有實體的「魔」,卻無法驅逐被稱為「魔」的現象,而廣義來說的話,我就屬於前者的東西。因為吸血鬼嚴格說起來不是魔,而是亦死亦生的一種超自然生物。
新教並沒有驅魔師,也不承認它,所以像是她這樣的人在教徒之中或許也不被待見。而對吸血鬼來說,他們的行為也往往容易成為敵人,正因如此我先前才會和她成為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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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陸姓腦殘魔法少女一名,妳找裡面的那個神大人是做什麼的?」
「你就不能好好叫我的名字嗎?傳說中的鄭姓國際知名餐廳。」
哇啊,這表情看起來可真不爽啊緣湘。
她的名字和某部經典魔法少女動畫的主角名字中文字讀音相同,由其是姓名一起念時更像是,所以她除了不希望叫她的姓的同時,也不喜歡別人稱呼她的全名,實際上她本身也是個喜歡動畫的觀眾,似乎還是個很有經驗的Coser,說是連服裝有時候也會自己縫製。如果今天有同人場舉辦的話,說不定她會穿著魔法少女那樣花俏的服裝前來呢。
「好啦,湘。妳找她有什麼事情?」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378zDn3e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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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這個稱呼是她要求我這麼叫的,起初我覺得過於親暱,卻也漸漸習慣了起來。
「給你個提示,我先前穿得衣服。」緣湘說。
「魔法少女嗎?裡面那傻瓜講得魔法少女殺人的事嗎?妳是來請求她出面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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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在最近的新聞鬧很大,因為有目擊者看到才會知道是傳說中的魔法少女的喔。真是的,她幹嘛穿著魔法少女的衣服殺人啊?這下媒體又有藉口找我們開刀了。」
她惱火的抓著頭,似乎對自己喜歡的東西遭受威脅很不滿啊。
「所以妳來找她是希望她解決這個事件的?」
「當然,裡面的夏洛特大人可是這座都市神秘端的管理者,出了問題不找傳說中的她找誰?」
「嗚啊,是這樣沒錯,那──」
我轉頭看向室內。
「──要進去嗎?湘?」
緣湘點了點頭。
我有點訝異她會這麼做,畢竟先前緣湘見到她時下場可不好,兩人的關係可是很惡劣的,緣湘肯定還沒忘掉夏洛特帶給她的重傷。
以某些宗教的觀點看來,夏洛特的怪物已經可以被視為一位神祇,因為她是這座嘶虎市裡最強大的神祕生物,管理這座都市裡的神祕的責任自然就落在她肩上。儘管祂仍有肉體,對不知道吸血鬼魔法師或是這些密黨存在的人們,她的影響力就等同於神。
再怎麼說,一神教教徒和異教的神關係會好上哪裡去呢?
※
「那,驅魔師,妳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我的造主點了點滑鼠,她對緣湘的態度也說不上是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不如說就像是人類看小蟲子一樣完全沒把對方放在眼裡,這段時間至少每兩個星期都會有一位像緣湘這樣位於神祕端的存在來找她。委託她一些事務,或許對她而言,緣湘並不特別吧?
而緣湘這樣的驅魔師,屬於現實與神秘兩端之間的橋樑,委託者接觸她,她將委託給予領地管理者,或是自身出動解決。神秘端事務的領地管理者,也不是什麼常人當得起的,夏洛特她是很有能力,但她就像是個在演唱會上把最難唱的部分丟給觀眾,然後喊:「大家一起唱!」的混帳超級巨星。
「關於那件魔法少女──」
「那件事情我全交給泰峰君了唷。」
果然嗎?
緣湘才剛開口,她立刻把重擔往我這裡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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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在今年夏天剛結束時,成為了這傢伙的助手,之後呢──這個渾蛋老太婆就老是把事情推給我,說什麼這是助手的義務,要鍛鍊我的能力之類的,讓我原本以為成為吸血鬼後就能輕鬆很多的美夢完全破碎了。
「妳到底佔著這位置做什麼的啊?」緣湘無奈的說。
「嘖嘖嘖,這就叫作培養後起之秀喔。」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omjkP9f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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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是銀髮少女的傢伙對著我們搖了搖手指,一副了不起的樣子。嗯,了不起的搪塞著緣湘和我的抱怨,了不起了不起。
「別想再偷懶,妳也一起來。」我拉住她的手臂說。
「可是可是可是,我的遊戲還沒破台!」
夏洛特一臉慵懶的樣子,想要打混過去。
「我覺得兩者之間的輕重緩急差距很大。」我說。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07LBLsE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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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峰他可是幾乎沒戰鬥能力可言呢,碰上那種傳說中的失控殺人魔,你認為他怎麼可能有辦法解決掉這次的危險對象嗎?」緣湘提醒說。
「泰峰君已經算是術士了喔,和那凶手一樣。我想應該可以解決這件事情了吧?」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ZCA9kqvc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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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夏洛特大人打斷了緣湘的話,她似乎不喜歡緣湘提問。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8RQ7Cyk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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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士……妳!不,是妳竟然還教了泰峰他──」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7PCIZLeX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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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概會一點啦,自保的話應該還沒問題吧?」我回答。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C86Sy3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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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這種東西,在這個科技發達的時代,這名稱聽起來頗為迷信且非現實的。不過對我來說,這種看似神祕的東西已經見怪不怪了,因為我也早就是神祕的一份子,得快點適應才行。而我的造主所說的術士,和所謂魔法師不同,我只是會使用魔法的人物,而非魔法的探究者。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WoglmeN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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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就代表你永遠回不到現實端了喔,泰峰。」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qr93cJ1D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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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而且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人類了嘛。一度變成吸血鬼的人就沒辦法變回去,就算想過正常人的生活也已經不可能了,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嗎?」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nONx8Ut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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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回答緣湘。
「不爽吶。」
夏洛特忽然來了這麼一句,斜眼看了緣湘一眼。
「我才不希望我的眷屬和這種小蟲子太過親密,我改變主意了。」
「哈?」
她的話鋒忽然一變,讓我愣了一下,有沒有搞錯,她居然要和我們一起出動?就這個懶鬼?
「我會跟著你們身邊,但不會幫你們的忙。我可不希望自己的眷屬和邪教徒走太近。」
聽到這話,緣湘瞪了她一點,卻也沒多說什麼,兩者之間力量的差距過大,緣湘用自己的身體親自體悟過。因此即使兩人關係極其惡劣,緣湘也不會試圖和她爭論些什麼。儘管我對緣湘的組織與她所信的宗教都很有意見,但至少我不會當面說出來,雖然有些虛偽,但對我來說這是對她最起碼的尊重。
※
擦了防曬油,穿上紅色的布鞋和暗紅色的連衣帽,我在和緣湘在玄關忍受著熾熱的日曬。
「看到吸血鬼能在太陽下行走不管多少次都沒辦法習慣啊。」緣湘說。
「嗯?日行者這麼少嗎?因為造主她也是日行者,因此身為她眷屬的我也有類似的能力,不過,雖然在太陽下不至於致命,皮膚還是會很不舒服的啊。」我回答她。
從玄關拿了一把陽傘,讓它在頭頂上張開。
即使如此,皮膚還是非常的不適,好似每個毛孔都在嘔吐一般。據我們親愛的造主夏洛特所說,無論是對日光多有抵抗力的日行者都還是對陽光有一定的畏懼程度,目前也還沒有出現過完全不怕陽光的吸血鬼。5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TKkTLc5L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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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造主本人早已經跑到門外,平時懶到不行的她現在卻第一個跑到外面去,她穿著睡衣打著呵欠,不知道在急急忙忙的做些什麼。
「對了,湘妳是怎麼來的?搭車?」
「嗯,湘是搭表哥的便車喔。」
「還真可憐的表哥啊。」
※
「讓我們先去找委託人了解狀況。」緣湘這麼說著,搭上了她表哥借給我們的淡黃色SUV,儘管我並沒有駕照,車還是由我開動,因為我是唯一有駕車能力的人,緣湘她表哥好好教過我怎麼開車,我應該沒問題的……吧?
緣湘坐在副駕駛座上,將地圖遞給我看,而我的造主則在後車座躺著也不系安全帶,睡眼惺忪的看著汽車後照鏡。
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我看著擋風玻璃外的城市。
嘶虎市,由於從古代地圖上看來像是一隻吼叫的雌虎因此得名,雖然在有更精確的地圖繪製技術後發現它並沒有真正長得多像老虎,不過這個名稱仍然沿用了下來。
超過二十年以上的老舊建築林立於這座都市中,新舊大樓將天際線弄得醜陋且凹凸不平,社會也變得更加混亂,普遍最常聽到的消息是不吃不喝十數年也未必買得起嘶虎市的一間房子,似乎在我「沉睡」的這五年內我的故鄉又變得更加烏煙瘴氣、各種披著人皮的妖魔鬼怪都出現了。
通過了幾個路口後,我們抵達了委託人指定的咖啡廳附近,我把車在停車場停好,三人一起下車,我的造主就像是剛才作了個好夢一樣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走下汽車,與之對比緣湘的表情看上去相當認真。
或許在不知情的旁人看來我就像是個左擁右抱的花花公子,但實際上讓她們倆一起行動對我來說倍感壓力,我必須小心別讓夏洛特哪時肚子餓或是看她不順眼就把緣湘她當零嘴吃了,同時也要注意緣湘的情緒會不會因為夏洛特的持續挑釁而失控朝她腦門送上一發子彈──儘管她知道那不會有用。
三人進入咖啡廳,我們見到了委託人:暫且就稱呼她為陳太太。看上去五十來歲的婦人坐在咖啡廳的座椅上,據緣湘所說,她既是這次的委託人,也是嫌疑犯的母親。
婦人的外表並沒有什麼值得談論的,至少我對於這種年齡的人分不太出美醜,我只知道她穿著一襲黑中帶紅的洋裝,即使是這種年紀也給了人一種妖艷感。
「那兩個人是誰?我們講好的只會有妳一個人來。」
看到了我和夏洛特的前來,委託人對緣湘表示不滿,她的眉頭緊鎖著瞪了我們一眼,語氣裡充滿著不耐。
「他們是也需要知道事件始末的人,如果我判斷由我無法處理這事件的話,他們就會接手。」緣湘解釋說。
「嗯,好吧。」陳太太說:「多一點人來幫忙也好,她現在變得很危險。」
緣湘坐進了委託人桌前的座椅,我原本想等我的造主也坐進去的,但她搖搖頭表示沒有與下等生物交談的興趣,似乎對委託人投出了一個輕蔑的眼神後,跑到櫃台前去點東西吃了。
明明人血以外的食物對我們來說連垃圾食物都不如的說,她到底嘴有多饞啊?
「這是她的照片,還有這是她的上次學校量的身高體重。」陳太太說,將她的照片和一張卡遞了過來。
兩吋照片?只有這個?這未免也太……
太可疑了。
沒辦法,我接過照片和紙卡,端詳了下這位凶手的模樣和身體資料。
嗯──164公分,46點5公斤,有些過瘦呢。
「真是傳說級的漂亮呢。」一旁的身高159公分驅魔師這麼說著。
她這麼說倒是有理由的,為了合乎證件照的規則,照片中的女孩將過長的瀏海撥到一旁,露出臉蛋的確頗有魅力的,尤其是那對鳳眼更是引人注目。
陳太太開始告訴我們嫌疑犯的身份和詳細資料。由於那人是她的女兒,有關她的事情她了解的不少,但是以一個母親來說,她了解的又過少了。
「沒有全身照嗎?動手時的外型特徵呢?她在的交友情況如何?平時的生活活動範圍呢?」緣湘一連問了好多問題,不愧是老手,將我想問的在一句話全問光了。
「沒有其他照片了。她並不喜歡拍照,有一張證件照已經很勉強了,我們也不知道她在學校有什麼朋友。」
我和緣湘把情報統整後,得出下列結論:
嫌疑犯名叫陳乃茜,十七歲的高中三年級生,這次事件幾乎已經確定的凶手名字,同時也是眼前這位婦人的親生女兒,據她所言,這個女孩在這個月、即九月的二十六號,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把鐮刀,朝著她父親的腿砍了一刀後就逃出了家門。
「我就直說吧,我希望你們殺了那個妖怪。」
委託人無情的說。
母親輕描淡寫的希望我們殺死她的女兒的景象,讓我感到不舒服。
什麼叫作披著人皮的妖魔鬼怪呢?例如說,這一次的委託人就是這樣子了。我不清楚她們的家庭是有什麼問題,是什麼使她對女兒抱持殺意,但我就是感到不舒服。
尤其我是個不殺人的人──或著更精確的說,是不殺人和吸血鬼的吸血鬼,親眼目睹這狀況更讓我反感。
「那把鐮刀大概有多大?長什麼樣子?」緣湘問了。
「大概這麼大。」陳太太用手在胸前比了比:「長這個樣子。」她又在空中畫了個直角。
目測大概有24到28cm左右吧,是經典的直角狀鐮刀,是可能藏在衣服下的大小,而不是遠遠看過去就很引人注目雙手武器。這種隱藏武器的方法其實並不一定很好辨認,緣湘如果準備戰鬥時也是穿著那件克維拉製披風然後在底下塞滿武器,而我當初在她射我一箭前也沒想到她披風底下竟然藏著十字弓。
這恐怕也會使得找出那女孩變得更加困難。
而且,有點奇怪。
我記得這個事件被稱為「魔法少女連續分屍殺人事件」,可是這種形狀和大小的鐮刀應該不是很容易分割屍體,或許詳細的狀況我要等看到屍體才能明瞭。假設真是用那把小鐮刀進行分屍的話,那麼肯定是分屍的過程中也用上了魔法吧?
而在她逃家後的每一日,連續殺人事件都在這座都市內不斷發生著,直至現在已經有六名受害者了。
順帶一提,最早的命案是在九月十號發生的,比這個名叫乃茜的女孩離家出走前還早。因此也有可能第一起命案不是她所做的。但其餘的命案陳太太都懷疑是她的女兒所做的,才要求我們殺了她。
但她的動機真的有這麼單純嗎?
我才不信。
「你、你們不會留下任何文件的對吧?」她問我們說。
「我們能保證任何不該知道的人不會知道這件事情。」緣湘如此回應,是因為除魔的事件報告必須她的上司,也就是說實際上還是會留下書面資料,儘管現實端的人是不會知道這事的。
她還是很害怕承受教唆殺人的法律責任,可當她把這件事情跟我們說了之後,這事我們都記著了。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把這事講出去的話,她還是很可能會有些法律麻煩。
在緣湘好不容易說服委託人相信她的話,我們從委託人那裡接過資料,三人一起走出咖啡廳。
「妳怎麼看?」我問緣湘:「簡直可疑到不行了。」
「那是人家的私事,湘的工作就只有除魔而已。」
夏洛特的怪物意味深長的看著我,就像是看透了一切一樣,至少她肯定能明白現在的我正在想什麼。
「湘決定了,要殺掉那個失控的女孩子喔。」
「我決定了,要找出背後的原因再作判斷。」
我們幾乎同時說出來了相反的話。
這麼說來,我和她打從認識開始意見就不斷地相左,也起過不少次肢體衝突。
所以這次也一樣。
我們將會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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