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芳心的上門清潔服務向來是七天一次,但,像是有把斧頭隨時在頭頂掉下來,阮知還忍不到這麼久之後才去見秦風,胡思亂想了兩三天,他便趁著自己下班後的空隙,應了要求再次前去對方家。
秦風知道阮知還要來時正在大學強迫上司背演講辭,他原以為對方最快也要四五天後才能來,突然殺他一個措手不及,當下就歷史性首次放下白召南不理直往家裡飄。
他考慮過,強行要求陌生鬼唱歌哄自己睡,對方願意他也不肯,再者事情傳出後其他鬼以為他有什麼奇怪喜好就不好,也因此,他早早就備下了錄音器,只要放在家裡不同角落,就能在那個阮知還打掃高歌時錄下那首什麼叮叮仔。
秦風成功在阮知還到來前回到家裡,他把錄音器放出來後,又匆匆趕回學校監督上司去──最近崔悅在趕研究進度沒空理會戀鬼,結果白召南那傢伙居然因而沉迷手遊,自己少盯他一會,他就會一頭裁進二次元不理公務。
秦風前腳一走,阮知還後腳便來到,戰戰兢兢的清潔工還以為屋主會等著他來商討賠償,然而他在屋子繞了幾圈也沒見到鬼影,再找遍整座房子也沒找到給自己的留言,最後只能不甘心地承認一個事實──現在這時間秦風應該在上班,哪會蹲在屋裡等自己來?
他太慌,失算了。
那他是不是應該留在這裡待秦風回來──不,阮知還很快就否決了這想法,主鬼家沒有開口,擅自留下什麼的太不禮貌了。
本著補償的心態,阮知還異常認真地替屋子來個深層清潔,完全沒像秦風預想中唱出那首被期待已久的歌曲,但他也沒有無情到打掃完拍拍屁股就走,反之,他很有禮貌地留下一張便條,說自己會在下星期五上門打掃,之後會待至八時,這樣他們就能商討賠償問題。
然後秦風監督完白召南回來後,就發現自己桌上多了封莫名其妙的信。
賠償?賠什麼償?
秦風從信裡推測阮知還誤會了自己親口點名他的原因,但對方怎樣想是對方的事,和他完全沒半點關係,於是他不以為然地把信扔到垃圾桶,直至他發現──錄音器裡頭什麼都沒錄下。
錄音器沒有出問題,也就是說,這阮知還這次打掃沒有唱他那首難聽的歌。
他怎麼敢──他下次什麼時候來?
秦風目光冰冷地在垃圾桶翻出扔掉了的信,上頭說,對方會在下星期五再來。
而離下星期五,還有足足十天。
秦風一臉不爽地看著日曆,十天?很好,他就多給阮知還十天。
然而,十天後他不會像這次採被動策略,屆時他必定會坐到大廳來,既然他認為自己有錯在先,那就用作把柄要他唱歌,不然就恐嚇要他賠個天文數字。
十天很快就過去,當阮知還拿著清潔工具飄進秦風屋子時,立馬就發現裡頭的氣氛和平時全然不同。
一個高䠷瘦削的身影正坐在沙發上,低頭翻著手上的外語書籍,舉手投足都散發著優雅,卻意外地散發著生鬼勿近的清冷之氣。
他便是秦風。
阮知還知道自己今天是來談賠償的,內心全是憂慮,可見到惡靈界實力派偶像時,不安的心情突然雀躍了一下──秦風在外頭多半是穿著正裝的,現在換上T恤牛仔褲,給鬼的感覺很新鮮……也很帥氣。
對方能擁有一整個惡靈界的崇拜不是沒有原因的。
阮知還一進來秦風就瞄到了,他隨手把書放在一邊,用他那雙沒有溫度的黑眸掃視這名他久候的清潔工。這十天他調查了阮知還的背景,沒想到對方居然是鬼齡尚淺的陰大分校畢業生,為此他還特意連照片也翻出來看──當時他只覺對方和那些愛美的女鬼一樣,死了還要堅持換回自己未成年的樣子,但現在看來,阮知還應該是天生的童顏臉,不然他不敢頂著這副樣子來見自己。
他這副樣子,也算得上是賞心悅目,若是在夜店碰見是自己會下手的類型。
秦風打量完後滿意地收回視線,清冷的聲音有如箜篌樂音,輕輕勾破初次見面的尷尬:「你就是阮知還?」
阮知還被點名,立時打起精神繃緊身體,大聲回道:「是的!秦先生您好,我是來自玫瑰芳心家居清潔公司的阮知還,很高興今天為您服務!」
是隻嫩鬼,還是不知鬼界險惡的那種。
單憑一句,秦風已經斷定阮知還是隻和崔悅一樣容易被成功忽悠的鬼,既然如此,他裝也沒有裝,直接邀鬼跳進沒有遮掩意圖的大坑:「打掃先在一邊,你先過來坐,我們談談正事。」
一來就要談賠償?
也、也是正常的,誰叫是他有錯在先,秦風沒驚動公司已經很好了。
阮知還認命地放下所有清潔工具,沒有一絲反抗地跳進坑裡,還道:「秦先生,我可以坐您的沙發嗎──還是說坐地上?我都沒有問題。」
秦風指了指自己的對面,道:「坐沙發,哪有鬼談正事時低著頭談的。」
阮知還聽話坐到秦風指定的位置,還不忘保證道:「秦先生,您放心,我的制服洗過了,不會弄髒沙發的。」
沙發髒了就找人燒張新的給自己,怕什麼。
秦風腦裡閃過不屑的一句,但他沒有沒把話說出來,不知怎的,阮知還乖巧順從的樣子意外取悅了自己,看在這個分上,他可以採取較為寬鬆的對策而非威嚇性的手段。
「開門見山說吧。」秦風調整一下自己的計畫,開口道:「那件東西你賠不起,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大,象徵式懲罰一下好了。」
阮知還一聽,立馬就怕得瞪大眼,完全就是隻被蛇捲住了的小老鼠,他沒有問也不敢問自己搞砸了什麼,只敢結結巴巴道:「什……什麼……象徵……懲罰?」
秦風裝做思考了一陣子,才把想好的「懲罰」說出來:「你一邊打掃一邊唱歌,我在這裡全程看著,你今天唱完掃完,我們就一筆勾銷,如何?」
這不就是等同公開處刑嗎?
阮知還欲哭無淚,他忽然想起以前讀書的時候,室友曾經說過人間有句「不要和律師打交道」,而地府則有句「別和惡靈打交道」,律師和你玩文字遊戲,而惡靈則是把你當作遊戲。
顯然,惡靈秦風現在不單把自己當成遊戲,還打算順道一塊看戲。
秦風見阮知還臉露難色,再道:「怎麼了?你若覺得懲罰太輕,可以每次來時都唱。」
阮知還有如吃了黃連,苦著臉坦然道:「秦先生,我不太會唱歌,而且我只會唱一首。」
就是要你唱那一首,秦風心道,但口裡自然是另一套說辭:「就是不太會唱歌所以才叫懲罰,只會一首不打緊,就唱那首,重覆唱,放心我這裡有足夠飲料給你,口乾可以隨時喝。」
阮知還聽到秦風這樣說,就知事情沒有再商量的空間,他唯有自我安慰地想著不過是出賣羞恥心就可以擺平事情,玫瑰芳心那邊更是不知情地加了自己時薪,已是不錯的交易,若秦風真的要他賠錢,他把自己賣了也得了不幾個錢。
「既然秦先生這樣說,那我現在開始工作……和唱歌了。」
秦風奸計得逞,眼眸裡頭忍不住全是得意,等了這麼久,期待已久的時候終於來了,不枉他昨天又在家裡各處埋下錄音器。
拿起掃把的阮知還掩耳盜鈴騙自己秦風不在家,垂下眸硬是不看沙發那頭,開始哼起他那首《叮叮仔》,當然,和上次唱山歌的音量不同,他這次小聲得有如喃喃自語。
「全因你──我地冇左個叮──叮仔……」
「是唱歌,不是哼歌,我要聽出歌詞。」秦風用充滿「善意」的聲音提醒道,雖然他知道錄音器也能錄下阮知還現在的音量,但可以清楚點的話還是想要清楚點。
阮知還臉上一紅,拿著掃把的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既然秦風如此要求,他也只能提高音量,把字咬得清楚點,好讓坐在大廳另一頭的債主聽個滿意。
「……全因為……冇左個……」
「……你……我地……冇左個……」
「……叮叮……叮叮……叮叮仔……」
「……全因……為你……我地冇左個……叮叮仔……」
唱了幾遍後,阮知還已經麻木了。
本著「反正都唱開了,就繼續唱下去唄」態度,他硬是忽略掉沙發那邊的刺鬼目光,由一開始的尷尬,變成現在的自暴自棄,有如一部播音器瘋狂播著他的首本名曲。
雖然唱出口的歌會隨著自己的動作而有所停頓,但大體來說還是順暢自然的,沒有了最初的繃緊和僵硬,當然,這歸功於由此至終自己都故意背著秦風來工作,若是他唱歌時還和鬼兩眼對望,怕是撕破他嘴巴他也唱不下去。
在唱著歌抹窗的時候,阮知還抹了一陣子,才後知後覺發現了不對勁──後頭一直刺著的目光,好像在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秦風他終於頂不住自己的魔音穿腦跑了嗎?
阮知還停下他抹窗的動作,鼓起勇氣快速朝沙發望去,秦風依然在,只是頭顱卻可疑朝下,還如魚杆般時不時動上兩下。
「秦先生?」阮知還輕輕叫了聲,沒有獲得任何回應。
秦風睡著了?
阮知還想了想,放下手上的工具飄到沙發跟前,這是他鬼生第一次超近距離觀賞惡靈界的傳奇,而他都靠這麼近了,惡靈傳奇帥鬼的眼眸依舊是合上的。
秦風真的睡著了。
阮知還有些吃驚,他知道自己在唱歌方面沒有什麼天分,但秦風居然能瞌睡,說明他不但唱不好,也應該很像和尚念經,聽得連鬼也會睡著。
不過,合上雙眼的惡靈也挺帥的。
阮知還再瞄了眼沙發上的帥哥,心裡忍不住花痴了一下,深海般黑眸藏在眼皮之下,那副拒鬼於千里外的冰冷氣息便全然不見,再配上因為睡意而產生的憊懶,這樣子的秦風,說他是而令人聞風喪膽的超級惡鬼也沒有鬼相信。
不要驚動睡下的惡靈。
阮知還見秦風睡得熟,心裡馬上就打起小算盤,他先飄到更衣室裡找了出被子,披在熟睡的秦風上,然後才繼續他的工作──無聲地。
秦風是睡著了沒錯,但長期這樣釣魚脖子也是會不舒服的,因此即使有金曲加持,他還是很快從沙發上醒了過來。
短暫的小睡已令他感到非常滿足,他扭扭脖子,意外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條被子。
這阮知還也挺貼心的。
秦風在心裡下了個不錯的評價,然後便從沙發飄起來,他環視一下了四周卻沒有看到阮知還的身影,便想對方大概早已完成工作回去。
這次終於能錄到歌吧。
秦風正要檢查錄音器時,眼角忽然瞄到走廊盡頭有道笨拙的鬼影,馬上就光速收回打算掏錄音器的手,還不知是心虛、還是沒從睡意中完全醒過來地──凶了阮知還一下。
「你不是走了嗎?」
「秦先生您醒了?我剛打掃完,就走了。」阮知還快步飄上前解釋,他留意到秦風的黑眸底下還帶著些許的疲倦,猜想對方還處於迷糊狀態,就藉機開口道:「秦先生,這樣我們是不是一筆勾銷了?」
秦風外表看起迷迷糊糊的,但說到算計他可是專家,而最大的受害者不是誰正是身為上司的白召南,阮知還在他面前班門弄斧,他立馬便清醒過來,心裡頭全是冷笑。
錄音器是錄了阮知還的歌沒錯,但這不代表事情就此完結、他倆回歸兩條平行線,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好好研究一下,為什麼偏偏是對方的歌聲會解決到自己的失眠問題。
再者,敢跟惡靈玩心機?
崔悅現在當上教授也不敢跟自己玩,區區一名清潔工敢?
他要是真這樣答應一筆勾銷,他的名直接倒過來寫。
「我睡著的時候你沒有唱吧?」秦風看著小清潔工漸漸變得心虛的眼神,無情地宣告:「你下星期再來唱。」
「那個,秦先生,我今天唱了……」阮知還小聲抗議,他碎掉了的羞恥心早在秦風睡著的時候拼回原狀,現在告訴他下星期又要再碎一次,這怎麼行?
「你只是打掃客廳時唱。」秦風打斷他的話,對方還在客廳時自己已睡過去,因此他大概也猜到這小鬼的動向:「說好了打掃全屋時唱的吧?那下星期再來在其他地方唱,廚房、廁所、走廊、衣帽間那些全都要唱。」
阮知還整張臉都垮了,秦風說得沒錯,他的確是藉了對方睡著來藉機繞掉懲罰,早知當初就不要讓秦風睡著,打死也拍醒鬼。
真打算下星期乖乖再來?很好。
秦風看出對方下星期也會認命再來,便轉身打算回房休息,看看能不能再多眠一會。就在此時,阮知還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用吞吞吐吐的聲音叫住了鬼:「秦先生……時間不早了……我能不能用一頓飯……來換下星期不用在廚房唱歌?」
「以你清潔工的薪水,你能請我吃得了什麼?算了吧。」
「不是的!我是指,我現在給你煮,就像那些家傭一樣!」
阮知還見秦風不答應,急忙提高音量,他的思路很簡單,雖然秦風要自己唱歌作非物質性的懲罰,但自己總可以爭取一下改為物質性的懲罰吧?
「你會煮?」秦風挑眉看向對方,坦白說,即使阮知還說要煮滿漢全席自己也不會心動,只是──既然自己對他的歌有反應,那他煮出來的東西會不會又有什麼良性影響?
他對阮知還的廚藝沒興趣,但他對這個實驗滿有興趣的。
「我會煮!我小時候就是負責在家裡煮飯的,味道還可以的!」阮知還急道,他聽出秦風快鬆口了,只要加把勁,他就能以做飯換掉唱歌了!
「那你先煮煮看,我吃過後覺得還可以才算,煮好後上來叫我。」秦風說完這句就逕自回房,看在對方的歌幫了自己分上,他不介意給個機會,反正他有的是法子讓人每個星期都來報到唱歌。
阮知還心計沒秦風那麼多,獲得批准後還在興奮地在地轉了幾圈,然後才飄去廚房看有什麼食材,可他看著差不多是空無一物的雪櫃時,自以為能藉此逃過一劫的喜悅瞬間變成了欲哭無淚。
秦風是外賣派,家裡會有食材才怪。
他剛剛才放了話,現在總不能跑去跟人家說「你雪櫃沒食材,給點錢我出去買」──再說,本來拿人家的食物來料理從而謝罪已經怪怪的,現在還要跑去拿錢買東西,算什麼謝罪?
阮知還咬了咬牙,不死心再繼續翻廚房,終於勉強翻出了些基本糧食,行,山不轉路轉,路不轉鬼轉,就拿這些東西煮了!
回房後秦風在床上躺了一會依舊睡意全無,便重新下床去看看阮知還打算煮什麼,若然對方把他的廚房炸了的話,他就更有藉口要對方繼續給自己唱歌。哪知一來到客廳,他沒有聞到預想中的燒焦味,而是陣陣食物被翻炒的香氣。
在味道中他分辦出他的雞蛋和火腿被徵用了,但他忍不住疑惑起來──光是這兩樣食材,能香成那樣嗎?
「秦先生你下來了?你先坐一會,線香快煮好,我端出來你就可以吃了。」正在放碗筷的阮知還見秦風下來,擱了一句又匆忙飄回廚房忙了。
秦風看著阮知還的背影,什麼也沒有說,逕自坐到了平常吃飯的位置,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在家中坐下等開飯──不,他從來沒有這樣的體驗。
線香很快就被端出來,秦風看著混在上頭的雞蛋絲火腿絲,便意識到這正是人間美食乾炒牛河的地府變種版──乾炒雞蛋火腿線香。
熱騰騰的香氣飄散在客廳,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食材,卻意外地勾出他肚子的餓蟲,秦風下意識吞了吞口水,忽然覺得自己可以吃下三碗線香,然後晚點再來個宵夜也沒問題。
他拿起筷子,在線香放進口裡的那一刻眼眸情不自禁微微睜大,蛋香、肉味和線香的鹹味一下子在口腔爆發出來,不但刺激食欲,還讓鬼有種來自食物的喜悅──口腹之欲被滿足的快感。
他瞄了在桌邊焦急等待感言的阮知還一眼,很難相信如此平凡的料理居然帶給自己這樣的震撼,這名小小的清潔工光憑著雞蛋和火腿便做到這樣的效果,如果換做其他食材,又會是怎樣的味蕾盛宴?
秦風不想承認,但他真的忽然很想叫對方再煮點什麼來,看看會不會有別樣的驚喜。
他望向阮知還,這鬼的歌能治自己失眠,廚藝也很合自己胃口,他不把鬼拐下來實在有愧秦風之名。
打掃可以找別的鬼來,但廚子……他必然指定要阮知還不可。
這麼想著,秦風放下筷子,故作關心道:「你怎麼還站著,你不吃嗎?」
阮知還一怔,他見秦風吃了一口後便不發半話盯著自己,心裡馬上毛毛的直以為對方不喜歡自己手藝,他甚至做好了要多唱一小時才走得了的準備,哪知秦惡靈一開口,竟是關心起自己的肚子。
雖然會拿自己當遊戲,但秦風本質上依然是隻體貼其他鬼的友善之輩。
阮知還在心裡掛起了兩條感動的淚水,對秦風的崇拜默默地提升了一級──幸而白召南不在,不然若聽到自家大學的畢業生對秦風有如此大的誤解,肯定會氣得吐血,然後再本著不要浪費的原則,寫出一封血書控訴。
當然,那封信自然會被秦風看也不看就直接燒掉,然後他就會給崔悅撥個電話,說白召南要處理學校緊急事務,這幾天都要留在大學加班不回家。向來相信秦風的崔悅自然不會反對,甚至會給自己男朋友發個短訊,吩咐對方乖乖工作,不要給鬼添麻煩。
坑白召南,就是這麼理所當然。
但當然,眼下白召南並不是重點,秦風見阮知還僵著不動,就再次開口道:「廚房裡還有嗎?去給自己盛點,不然會餓壞胃。」
「不……」阮知還搖搖,推辭道:「我只煮了一鬼份的,沒預自己。」
「那你趕緊去煮點什麼給自己。」秦風拿出白召南也沒受過的體貼拉攏起對方,他早些時候為了歌曲已來了手硬的,現在是時候給個甜棗,讓阮知還心甘情願變成自己的長期廚子。
「不用了,我不餓。」秦風這樣關心自己,阮知還實在說不出口他剛剛煮的時候餓得不行,早早就在廚房吃了整整半碗。他心虛地移開視線,企圖把話題拉回原點,順便也轉移對方注意力:「秦先生……我賠款那邊……」
秦風冷淡的黑眸抹過一絲無奈,阮知還突如其來的心虛太明顯,再說,仔細留意的話,就會發現對方的嘴唇油膩得很,顯然是偷吃完忘了抹嘴。
「可以免了你下星期首一小時的唱歌。」阮知還的手藝很得秦風心,可秦風到底是秦風,該退讓時打死也不會退讓,對方提出打掃廚房時不唱,他卻回說打掃頭一個小時不用唱,悄悄偷換了一個概念。
「太好了,秦先生,謝謝你!」阮知還雙眼一亮,秦風吃下第一口後沉默不語,他原以為自己沒戲了,哪知對方還是鬆口了!
沉浸於喜悅的阮知還沒意識到秦風用語言坑了自己一把,光是打理廚房兩小時跑不了,一頓飯只換得區區一小時,只有他這種典型被賣了還會幫忙數錢的小鬼才會以為自己賺到。
秦風沒有半點坑鬼的心虛,見阮知還這麼好騙,忍不住道:「你下星期來的時候也給我煮,這樣再下下星期你也可以免一小時。」
阮知還突然一驚,道:「不是只唱下星期就一筆勾銷嗎?」
「但是你今天藉著我對你的一番好意投機取巧,我睡著的時候你便沒有唱歌,這是不對的,是不是?」
秦風擺出寬宏大量的樣子,忽悠道:「既然不對,那就要懲罰;既然唱開了,那就多唱一個星期,反正你也沒有什麼金錢損失,又可以順便練練歌喉,這點懲罰算是叫輕了。」
阮知還被秦風說得眼眸都變成蚊香,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已迷糊地應了一句:「唔,好像你說得對?」
秦風當即道:「當然沒有錯,沒事我坑你做什麼?」
阮知還呆呆地點頭,就這樣傻呼呼把自己賣了。
秦風適時拿出對阮知還來說是天價的冥幣,道:「我不想說什麼占你便宜,這些錢就給你下星期買菜用的,多了的就你自己收下。」
阮知還下意識接過冥幣,金錢的重量讓他忍不住當著秦風面前點算了一下,大驚道:「這裡太多錢了!秦先生現在是要我來煮一個月飯嗎?」
當然,不然他給那麼多做什麼。
白召南之所以常說秦風陰險,就是因為這惡靈不會直白開口要鬼怎樣,而是通過行動逼對方做出自己想要的舉止,正如此刻,他故意給多不單是因為阮知還的歌聲救治了他的失眠,更有聘請他給自己做飯的暗意,但他不說,他要阮知還自行提出。
「若你想的話當然可以來,錢我給了就不會收回,看你怎樣處理。」
秦風財大氣粗的一句扔過來,阮知還當下便左右為難,對方給他的錢足夠他三個月的開支了,就這樣說「你怎樣處理」就「你怎樣處理」──他當然很想就這樣收下,但……他良心不安呀,怎麼可以平平無奇收其他鬼巨額錢財?
他掙扎了一會,臉上雖然帶著不情願,但還是開口道:「秦先生,若你不介意的話,逢星期五打掃後我留下來煮飯,為期兩個月,你怎麼看?」
秦風知道阮知還另有正職,不可能常常過來這邊,自然一口答應:「可以。」
至於兩個月後會變成怎樣,秦風眼裡閃過一絲精光,這鬼大概也是跑不了的。
阮知還嘆了一口氣,回去後他要跟大周說一下,看看可不可以安排把他的假放在星期五,不然請假過來這邊煮飯,大周不斬死自己,自己也會先為薪水斬死自己。
不過,若自己運用得當,秦風的錢剩下來也有差不多他一個月的薪水──他不貪心,賺錢的事還是腳踏實地比較好,這樣他也滿足了。
……才怪。
明明說好了只煮兩個月的飯,可三個多月過了,阮知還依舊是在當秦風的廚子。
無他,秦風差不多時候就會各種理由拿錢硬塞給自己,一時說今天菜豐盛了點,一時說物價上漲,一時又說附近有間走高級路線的超市被燒了下來,阮知還說不過對方,只能一臉懵懂地收下,再默默延長當廚子的時限。
不過,煮還煮,秦風也沒冷酷叫鬼煮完就滾,他次次都會留阮知還下來一塊吃,漸漸的,一個習慣在每個星期五去別鬼家打掃加做飯,另一個則習慣推掉所有星期五的應酬留在家裡吃飯。
秦風的改變不止如此,自錄下阮知還驚為天人的叮叮仔之歌後,他躺上床後只要播這歌就能安然入睡──雖然他每一次聽歌時都覺得是在虐待聽覺,但他身體還是很誠實地自學了剪輯技巧,只為了把那首歌剪成不同長短的音檔,以方便在各種出差時候播放。
他生活做出了改變,他周遭的鬼肯定是第一個發現到的,例如,某個星期五的白召南。
「再提醒你一次,今天週年飯局我不去。」
辦公室內,秦風看了看離下班還有幾分鐘的時鐘,再看看標示著「今天星期五」的座檯日曆,罕有放過表面辦公實際在偷偷玩手機的上司,而是改為淡淡提醒一句。
強逼白召南幹活是很好玩,但接下來他要吃阮知還的飯,才沒空和這臭男鬼糾纏。
想到阮知還的廚藝,他無比慶幸自己耍計留了對方下來做飯,那種味蕾獲得滿足的幸福感,好多次他都差點開口想要對方辭了工直接過來當廚子──而每當這念頭浮上來,他就會感慨之前自己未成為吃貨,是因為對自己胃口的美食還沒出現。
「哦,你不去……什麼?」白召南滿心都在手機上的大Boss上,本來是隨口應了一句就算了,然而,當句子內容慢了好幾拍才飛進腦子裡時,他猛地把大Boss踢離他的視線,抬頭吃驚道:「這麼大的事你現在才通知我?」
「我通知過你了。」秦風冷冷掃視了白召南,道:「在你上星期第二十二次卡在『奇蹟之光』那關時。」
「哈哈哈……我這不是忘了嗎?」白召南心虛了一下,咳了幾聲,又道:「你今天有事嗎?」
「我好像跟你說過,我每個星期五都有事,對了,這事是在你第八次卡在『太后的怒火』那關時說的。」秦風回道,聲音滿是不屑,對於一隻卡關如日常便飯的鬼,他沒有直接鄙視已是不錯了。
「你星期五有什麼事?」白召南馬上露出八卦目光追問,他老早就發現秦風每個星期五都一反常態準時下班,臉上還要帶著那種作妖般複雜神情,可秦風既然不說,他也不敢主動要拔老虎尾問。
「我星期五要冥想。」秦風冷笑一聲,挑釁的目光望向白召南,明晃晃在說「我就是在騙你,你這隻上班不工作的鬼敢有意見嗎?」。
自然是不敢。
白召南摸了摸鼻子,開始賣起慘來,道:「秦風,你變了,你以前不會讓我自己一個去見那些老不死的……嗚嗚嗚,待會我要自己一個,我好寂寞……」
「那些老不死現在沒能力興風作浪。」當分針來著下班時間時,秦風便準時關了電腦再淡然道:「放心,因為我不去的關係,崔悅會來頂替我,這樣你就不用寂寞了,呵。」
「頂你來這招!」白召南馬上罵鬼,他邊撥電話給崔悅,邊繼續對頭也不回的秦風罵道:「你怎能這樣安排,我家崔悅不見那些老不死的!」
白召南的喝罵並沒有獲得秦風的注重,反之,他直直飄出辦公室,他上司和另一半會把週年飯局搞成怎麼樣,已經不是他現在會關心的事了。
他坐上車,正要把車開離學校門口時,眼角忽然捕捉到什麼,在意識到之前,他已經把車停到一邊,探出頭來四處張望。
果然,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阮知還。」
「秦先生?」
阮知還剛剛從玫瑰芳心那裡出來,經過大學門口時就見到一輛看起來很高級的車,他正慨嘆自己在地府待上千年也沒能力買上輛時,司機位那裡居然探出一隻自己個個星期都會見到的熟鬼。
秦風朝阮知還點頭,示意對方飄到自己身邊:「你現在是要去我家?」
「是的,秦先生,今天星期五,我來你那邊打掃和做飯。」
「那上車,我剛好下班,正好一塊回去。」
阮知還瞳孔微微睜大,即使在生前,他坐過最高級的車也不過是計程車而已,這麼高級的車,居然在死後有機會坐坐──他張嘴正想道謝,眼角卻突然瞄見自己手邊地拖,頓時就尷尬起來,推辭道:「不用了,我手裡還拿著清潔工具呢,會弄髒你車子的。」
「少廢話。」阮知還知趣,可秦風卻不懂這兩個字怎麼寫,他一個冷哼,直接飄下車把鬼趕去後座,更道:「弄髒就叫人燒輛法拉利給我,怕什麼。」
張狂的語氣彷彿秦風隨便飄上人間,就有一大堆人趕著燒車給他,阮知還聽了忍不住在心裡偷偷嘆息,以秦風惡靈的身分,嚇一嚇就真的什麼都有,反之自己還要去搶好心人燒給孤魂野鬼的物資,真是同鬼不同命。
「坐好了沒有?」
「坐好了。」
阮知還坐上車後便反覆整理著身邊的工具,雖說秦風放話髒了就換車,但他可不好意思當換車的理由,便盡量把東西挨近自己身邊。
他這忙碌的身影映在倒後鏡上,秦風看著平時空盪盪的後座多了道鬼影,黑眸裡頭抹上一絲滿意,這種抬眸就能看見阮知還的感覺,還真不錯。
秦風駕車時沒有聽音樂的習慣,而他冷淡的性子也註定他不會主動開口閒聊,而阮知還也異常明白秦風的個性,每次一塊吃飯的時候也是跟著不說話的,因此現在一路上雙方各自沉默,竟沒半點尷尬,反而有種莫名其妙的自在。
難得坐上了秦風的車,阮知還的大眼忍不住好奇張望,但車內什麼裝飾也沒有,因此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後便看到倒後鏡裡的秦風上。
充當著司機的秦風直視前方,神情是他看慣了的淡然,黑眸裡頭全是不把一切放在眼內的孤高,高挺的鼻梁下則是略帶血色的薄唇,都說薄唇的鬼比較無情,這點也在秦風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白召南是個自戀顏控,因此他的祕書樣子也必須是上上之姿,秦風五官拼起來真的是異常吸睛,若不是惡靈身分和那股拒鬼於千里外的冷清,肯定有很多鬼整天纏著他。
阮知還望著秦風,不知不覺間便慢慢失神,一開始只是偷看,到後來直變成了毫不掩飾的呆呆注視,而事實上,當某清潔工把目光投過來的一刻起,秦風便知道對方在偷看自己,但他本著放線釣魚的心態按著不動,待鬼的注意力全落在自己身上時,他才開口把線猛然收回來。
「我很好看嗎?」
帶著調侃的聲音在車內響起,秦風抬起眸,和倒後鏡中的阮知還來了個眼神接觸。
「唔?」
阮知還慢了一拍才意識到秦風在說什麼,迎著對方玩味的眼神,他臉蛋立馬紅得有如盛開的彼岸花,結結巴巴地說起了瞎話:「不、不是的!我、我……我沒有偷看……」
「阮知還,我有說你偷看我嗎?」秦風心情很好地打斷對方,他緊緊盯著手足無措的阮知還,眸裡的漆黑一時深邃得可怕。
「我沒有……」阮知還不打自招,整隻鬼羞得連耳朵脖子都是紅的,他不敢再從倒後鏡看秦風,急忙低下頭裝忙檢查他的清潔工具,檢著檢著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平常他都是從玫瑰芳心總部去街市買菜,然後才上秦風家,現在他在車上,這不說明自己跳了個程序?
「糟了,我還沒有買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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