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略帶粗魯的撩起陳小滿散亂的長髮,逼著他露出細長的脖頸,只見那脖頸上的皮膚雖然並不白皙,但光滑細膩,沒有半點其他的痕跡。
再向下細看,是單薄的胸膛,讓他轉身,大手撫上後背那微微凸起的蝴蝶骨,也同樣沒有一點痕跡。
在容勝抬手撫上陳小滿蝴蝶骨的時候,陳小滿的寒毛就無法控制的立起來了,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容勝為什麼會逼著他脫衣服。
那天晚上這個男人把他面朝下摁在床榻上,緩緩挺進的時候曾經很用力的啃咬吮吸他的後背和脖頸,他匆匆跑回後院的時候,脖頸後背滿是咬痕和吻痕。
雖然之後抹了蘇水拿回來的上好的藥膏塗抹,脖子上、胸口上的痕跡也都很快消失,但背後他看不到,心裡十分沒有底,生怕後背還有痕跡沒有消去。
陳小滿的擔心是多餘了,容勝看到的是同樣光滑的後背,皮膚有些泛涼,隨著他的觸碰微微顫抖著。
容許基本上已經確定了陳小滿就是那天的人了,但如果他真是那天的人,此時的身上不可能沒有半點痕跡。
容勝的手指還撫在微涼的後背上,對陳小滿而言,宛如毒蛇般,但他絲毫不敢躲閃,只能對他後背的男人小聲說道,「王爺,您、您這是在做什麼?奴才不懂……」
容勝看著戰戰兢兢的陳小滿,濃眉微皺,「你五天前的晚上可曾遇到過什麼人什麼事?」
陳小滿心裡「咯噔」一下,想來容勝已經開始懷疑了,忍著心中的不安和慌亂,連忙否定道,「奴才五天前一直在後院打理馬廄,不曾遇到什麼人或者什麼事……」
容勝一眼就看出了陳小滿的不對勁,誰都沒有那麼好的記性,五天前的事,被突然問起,正常的都會思考一會兒再回答,陳小滿這麼果斷的否認,必然沒有說實話。
聲音不由得又凜冽了幾分,「大膽奴才,在本王面前竟然還敢不說實話?莫不是這腦袋不想要了?」
這下陳小滿更害怕了,「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王爺饒命……」
忙又是一副要跪下的架勢。
容勝耐心有限,不想再繼續跟他囉嗦,身後就是床榻,索性把人拽著推上床。
陳小滿沒想到容勝會突然這樣做,天旋地轉之後整個人被重重的摔到床上,下半身一涼,棉褲已經被脫了下來,露出小小窄窄的屁股。
「雙腿分開。」容勝命令道,床單當時有血跡,如果那晚的人是男人的話,只能說明他當時受了傷,就算身上的吻痕和咬痕幾天的時間可以消去,那兩腿間因為貫穿撕裂的傷勢肯定不可能那麼快的完全癒合。
見陳小滿縮著不動,乾脆直接上了手,抓住那纖瘦的腳踝毫不客氣的向上提起,讓那兩腿之間的內容暴露無遺。
容勝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這麼無聊的對著一個男人的兩腿間端詳,而且這個男人還是一個最低賤渺小的小奴才。
雙腿被大大的分開,陳小滿沒有辦法併攏,兩腿間的私密部位暴露在空氣中,瞬間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想要遮擋又不敢,只能僵在床上,臉羞得通紅,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了。
容勝看了一眼那兩腿間,那小小的部位並沒有半點受傷的跡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的原因,那裡一直緊緊縮著,帶著點粉色,前面的性器的顏色也嫩嫩的,稍微帶著一點稀疏的毛髮,根本就是剛開始發育的小孩子。
看著被自己扒光了摁在床上分開雙腿的陳小滿,這小東西哪裡都是小小的,要是跟他做的話搞不好自己根本插不進去,就算勉強進去了,這麼小的身體,肯定也會疼得直哆嗦,說不定還會邊流淚邊求饒……
容勝一直不那麼看重性事,也沒有那種特殊的性癖好,逼良為娼的那種事他根本也不屑做,更別說強迫這樣半大的小奴才了,但不知道為什麼,那樣幻想著這小奴才被自己插入的場景,下半身就有點發熱了。
「王爺,您在裡面嗎?」
房門被突然推開,是玄府的管家,原來容勝宴會中途離開後不見人影,設宴的玄家大少爺便遣了下人來尋。
管家也沒想到進門之後會看到這樣的場景,看到房間裡被脫得精光的陳小滿,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邁進房間裡的腳連忙退了回去,順道把門重新關上,在門口畢恭畢敬的道,「奴才該死,擾了主子的清閒,是玄少爺遣了奴才來尋您,奴才這就去回了少爺,王爺您有正事要忙……」
很顯然管家誤會了,容勝鬆開陳小滿的腳踝,臉色有些難看。
陳小滿一看容勝鬆開他的腳踝,臉色難看的站在床邊,從床上連滾帶爬的下來,連衣服都顧不得穿,光溜溜的跪爬在地上瑟瑟發抖。
容勝居高臨下的看了陳小滿一眼,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拱起來的清瘦背部,因為瘦的原因頸椎骨一節節的凸起都可以看得清楚,一想到管家剛剛誤會他對這樣一個髒兮兮的下賤奴才感興趣,就覺得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滾!」
低沉的聲音嚇得陳小滿一哆嗦,隨後頭也不敢抬,迅速的把被扒下的衣服胡亂穿上,一刻也不敢多待,驚慌失措的跑出了這間充滿噩夢的房間。
好在,跑回後院的這一晚,並沒有發生什麼,第二日,容勝就帶著自己的手下一行人離開了玄府。
啟程之時,陳小滿正在玄府外搬運這幾日馬兒用的糧食,聽到啟程的號角,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段路繞到高地處向遠處望去,就看到容勝的人馬插著軍隊的彩旗,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啟程向城外的方向走去。
雖然距離較遠,但陳小滿仍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隊伍最前面的容勝,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綢緞錦裝,繡著暗紋,腰上紮著白玉腰帶,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體型修長結實,腰桿挺得筆直,騎在高大的駿馬上,整個人威風凜凜。
就算對自己做了那麼惡劣的事,陳小滿仍舊不得不承認這容勝是一個十分英俊有魅力的男人。
他雖然日日盼著容勝離開,但當真看到那隊伍漸漸的越來越遠時,看著坐在頭馬上被眾人簇擁著的容勝,心裡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轉身回到一堆馬糧前,繼續彎腰把一捆一捆的馬糧搬到小推車上,這個過程中,身上沾滿了草屑和塵土,抬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舊棉襖,眼睛瞥到變得青紫的手腕,容勝的力氣真的大得驚人,輕而易舉就可以把他提起來,不管他怎麼掙扎都無法擺脫,每次碰面都會在他身上或者心裡留下深刻的痕跡……
這種男人長得好,地位也高,人也十分有魄力,這樣幸運又優秀的人和身為奴才低賤窮酸的自己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這次他離開,連個人怕是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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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近,天氣更加寒冷了起來,今年冬天的氣溫似乎要比以往更加惡劣一些,陳小滿沒有想到的是,今年冬天不僅僅是惡劣的天氣,連糟糕的事情也格外多了起來。
沒想到過了沒多久已經回到邊疆的容勝竟然突然遣了信使前來要討他去當隨從,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容勝會這樣做,但顯然並不是什麼好事,他不願去,但這種事,顯然不是他一個奴才可以左右的。
蘇水因為幫他徹底惹怒了玄府的大少爺玄瑾,最後他沒有去成,但蘇水卻因此被徹底貶為馬倌。
蘇水一向性格高傲,之前有玄瑾護著,府上的人都敬他三分,如今虎落平陽,多少下人奴才都等著看他的笑話。
更有些之前看他不順眼的,開始帶頭挑事,各種找蘇水的麻煩,甚至還對他動了粗,差點出了人命。
而這次,玄瑾似乎鐵了心不管,就算蘇水受了傷,也沒有半點要派人來醫治的意思。
可憐蘇水沒有人醫治,身上的傷就算了,臉上被石頭磕了一條深深的疤痕。
這次受傷沒有了上好的金創藥,天氣寒冷,傷口不好癒合,又紅又腫,看起來猶為可怖。
那好看的臉蛋兒毀了,玄府的下人更是覺得蘇水無法翻身了,之後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陳小滿知道蘇水是因為保護他的原因才會這樣,所以十分愧疚,便趁著可以出府回家探親的機會,拿著自己少得可憐的月例去藥店給蘇水抓藥。
只是如今邊疆頻頻開戰,藥效好的藥材幾乎全部都提供給了軍隊和達官貴人,剩下的少之又少,而且價格昂貴,陳小滿手裡的那點銅板根本連半兩好藥都抓不起,那些普通的藥又效果實在一般。
蘇水之前是大戶人家,從小嬌生慣養,用慣了上好的藥材之後,對於那些從普通藥店裡買來的治傷口的藥膏根本沒有什麼效果,幾次下來,因為那些藥膏製作方式不夠乾淨,傷口似乎還有感染的現象。
陳小滿徹底不敢再給他用那樣的藥膏,終於又盼到一次回家探親的機會,他只回家看了弟弟妹妹一眼,就背上竹筐去了村邊的大山裡。
他知道他們村邊的山裡有一種珍貴的藥材,叫十仙草,對於發炎流膿傷口的治療很有效,便想要採一點回去給蘇水治傷口。
正至冬季,山上的大部分山草都已經枯萎,之前下了幾場雪,陡峭的山路結冰,又溼又滑,一不小心可能就會跌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就連平日經常上山身強體壯的獵人都不敢再輕易上山,陳小滿這時上山採藥更是十分冒險。
只是越是這樣,採到那味藥材的機率也越大,要不然平時這樣珍貴的草藥早就被其他人採去了。
陳小滿拿著一把鐮刀背著竹筐倍加小心的上了山,從山下一直走到山上,卻半棵十仙草都沒有找到,路途上還因為路滑摔了好幾跤,衣服都弄髒了就算了,手也不小心被鋒利的石子給劃破了。
不過想到蘇水為自己做的那些,自己現在受的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他現在最怕的是自己找不到十仙草來給蘇水治傷口。
又在山裡找了許久,眼見著太陽就要落山,竹籃裡還是空空如也,陳小滿有些急了,太陽落山後山林裡的野獸就出來了,山裡非常不安全,必須要趕在天黑前下山,但是如果今天找不到十仙草的話,等到再可以探親時來尋,那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蘇水的傷口不能等,再不用好藥的話,繼續流膿潰爛下去,他那整張臉就毀了。
在山頂看了一眼濃霧繚繞的後山,想來想去,十仙草今天是一定要採到,前山顯然沒有了,後山的話定然會有的。
只是後山是深林,那裡更是寥無人煙,這樣的季節,山裡的野獸食物也嚴重匱乏,餓極了的豺狼虎豹在後山頻頻出沒,很容易攻擊人類,十分凶險。
看著漸漸暗下的天色,陳小滿也顧不得什麼凶險了,一心只想著要去採到草藥來幫蘇水治傷口。
沿著蜿蜒的小路走了半個時辰,陳小滿漸漸進入深山之中,深山中的樹葉落了厚厚一層,一眼望去全是參天大樹和乾枯的草木,還有野獸的嚎叫迴盪在深山之中,陰森森的。
陳小滿小心翼翼的向深山之中前行,磕磕絆絆的走著,心裡默默的祈禱,希望老天爺能開恩,讓他一定要找到十仙草。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真的聽到了他的祈求,又往深山裡走了一段路,在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石頭下盛開的一小撮淺黃色的小花。
陳小滿眼睛一亮,在這樣寒冬裡盛開的花,正是他一直在尋找的草藥十仙草,連忙加快腳步走上前,把那草藥採了下來。
雖然不多,但總比沒有強,省著用的話應該勉強夠,從懷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乾淨棉布,小心翼翼的把拿住草藥包好,放到背著的竹筐裡,又想著搞不好還會有第二株,便伸長了脖子四下尋找起來。
突然看到一個黑色的物體在不遠處的草叢中動了動,陳小滿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以為是什麼野獸,忙提高警惕,手摸到腰上的鐮刀,緊緊的盯著那個方向謹慎的向前挪去。
那草叢中再沒有動靜,陳小滿鼓起勇氣抬手用鐮刀把草撥開,眼前出現的景象要比想像中的還要讓人震驚。
在草叢中的不是什麼野獸,分明是一個人。
嚇到陳小滿臉色都白了,只見那人身後依靠著一棵大樹,頭歪向一邊,身上臉上滿是血跡,看不清模樣,眼睛緊閉,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你……你還活著嗎?」
陳小滿壯起膽子抬手推了推那個人,卻見他半點動靜都沒有,這人身上有很多傷口,有些還在不斷的往外滲血,身邊還有一把沾著鮮血的刀,穿的衣服也不是慕國的樣式,有些像北方匈奴族的侍衛服。
最近北方匈奴國並不安分,頻頻挑事,發動戰爭,因為容勝帶兵的原因,匈奴打仗節節敗退,氣急敗壞之餘似乎派了許多刺客來暗殺朝廷要員,這人身材這麼高大強壯,身上還這麼多傷口,怕正是匈奴刺客的其中一個,應該是去慕城行刺後被追殺逃竄到深山裡……
他雖然不太懂那些國家大事,但還是知道匈奴是遊牧民族,其戰鬥力非常高,無論是是騎射還是近身戰鬥的能力很強大,使他們在軍事上經常占有優勢,但性格十分殘暴,四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擾得邊關民不聊生,好在當時皇帝派了容勝前去北方助陣,匈奴國這才有所收斂,要不是有他在,匈奴怕是早就衝破邊關打進慕國了。
雖然容勝性格陰沉殘暴有缺陷,還對他做了那種事,但不得不承認,他是慕國的英雄,就是有他在,慕國才會如此國泰民安。
陳小滿膽子本來就小,在陰森森的後山碰到這樣一個滿身是血的死人著實受驚不小,忙對著那個人拜了拜,嘴裡念念有詞道,「雖、雖然你是匈奴人,但是你也是為了你的國家才犧牲的,現在天色太黑了我得趕緊下山,所以沒有時間埋葬你,等我再次回來探親的時候,一定上山來把你安葬……」
嘴裡念叨完之後,陳小滿就準備轉身下山了,卻眼尖的瞥到那人身下竟然壓著一株淡黃色的十仙草。
陳小滿也顧不得害怕,驚喜的忙要上前採藥,有了兩株草藥,就完全不用擔心不夠治療蘇水的傷口了。
草藥的一部分被那人的胳膊壓著,陳小滿也不想打擾死者,但是他真的十分需要那草藥回去治病,也顧不得什麼了,輕手輕腳的抬起那人的胳膊,快速的把草藥拔了出來。
眼見著草藥到手,陳小滿剛要鬆一口氣,卻突然抓著那人胳膊的手一沉,隨即那人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帶著銳利目光的桃花眼,深褐色的瞳孔中帶著陰狠,陳小滿整個人都嚇呆了,還保持著一手拿著草藥的姿勢,就見寒光一閃,那刀鋒就朝自己劈來。
嚇得他驚呼一聲,下意識的用手護住頭,預計的疼痛卻沒有降臨,就聽到身後「撲通」一聲,慌忙轉頭查看,就看到一頭半大的野豬在離自己一步遠的地方倒地不斷抽搐,牠的胸口正插著那把鋒利的刀,鮮血不斷的從那裡冒出。
雖然這頭野豬並不算大,但獠牙已經長出,陳小滿要是被突然從後面襲擊的話,搞不好一個不小心腰就會被撞斷了,到時候在這深山野林之中,就只能等死了……
意識到自己是被剛剛那個男人救了,陳小滿忙轉頭去看那人的情況,就見那人已經又昏迷了過去,因為剛剛用力所致,身上的血似乎流得更多了。
連忙去試他鼻下的氣息,非常微弱,叫了他幾聲,也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如果不及時救治的話可能就真的沒命了。
原本以為這個人受了那麼重的傷必死無疑,卻沒想到他不但沒有死,還在最緊要的關頭救了自己的命,這種情況下,就算這個人是匈奴的刺客,陳小滿也不可能丟下還有氣息的他不管了。
簡單的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傷口,發現他身上大多都是刺傷和砍傷,這樣常年習武的人就算無可避免的受傷,也都會盡力躲避,讓傷口留在不致命的位置,顯然這個人也是這樣,身上雖然大大小小許多傷口,但都不在致命位置,所以他才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只是他血流過多,稍稍耽誤也足以致命。
陳小滿連忙放下竹筐低頭四下查看起來,從小在山地下長大,一些基本的止血野草他還是知道的,後山的野草那麼多,那種普通的止血草可以說是應有盡有。
果然沒過一會兒,陳小滿就摘了一大捧有止血功能的野草,也顧不上不同品種的草攪在一起會不會有副作用了,統統塞到嘴裡嚼爛,然後分別敷在那男人還在流血的傷口上,又撕下自己的外衫,簡單的給他包紮了一下。
看著他傷口的血流明顯少了,這才把他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吃力的把他半扛起來,艱難的一步步向前行。
這個男人的身體要比想像中的還要強健高大,陳小滿架著他,還沒走幾步就已經全身大汗,山路原本就不好走,更別說他還要架著一個不省人事的傷患下山,等到他磕磕絆絆的下了山到了家,天已經全黑透了,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簡陋的小草屋門前亮著光,隱隱的看到兩個矮矮的身影站在門口。
陳小滿知道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定然是見自己這麼晚還不下山,擔心的在門口守著了,不僅對著他們喊道,
「小米、小麥……」
果然那兩個小身影聽到他的聲音後,快速的跑了上來,看清他身邊架著一個陌生男人時明顯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紛紛上前幫著陳小滿一起把男人扶進屋子裡。
等到把那個男人整個搬到家裡的炕上,陳小滿整個人已經虛脫了,坐在炕下面的小板凳上一個勁的喘氣。
大一點的小女孩是小米,見她哥哥累成這樣,忙去給他倒了一杯水,又轉頭看了一眼躺在炕上滿身是血的高大男人,有些害怕的問道,「哥哥,這人是誰呀……你不是要去給小水哥哥採藥嗎?」
陳小滿接過水杯,一口氣喝掉,「我也不知道,他全身是傷的昏倒在後山,一開始我以為是死人,卻沒想到他在緊要關頭救了我,我見他還沒死,就把他從後山帶回來了……」
小麥扒著炕頭,瞪著和陳小滿十分相似的黑眼睛,好奇的看著那個男人,「哥哥,這個人好高好大呀……」
陳小滿擔心弟弟妹妹看到那些傷口會害怕,便讓他們兩人去另一間睡覺,又歇了一會兒,這才從小板凳上站起來,走到炕邊小心翼翼的檢查他身上的傷口。
幸好在後山的時候,自己給他的傷口上敷了止血的野草,此時他身上的傷口雖然依舊可怖,但已經不再流血。
抬手試了試這個男人身上的溫度,有些涼,找了被褥給他蓋上,又去了屋外,採了一些止血的野草碾碎了給他敷上。
他現在已經沒有額外的錢買藥了,只能給他用上這種低廉的野草藥,死馬當活馬醫,希望他能挺過去,快快醒來……
陳小滿在炕邊整整伺候了一晚上,又是幫他換藥又是幫他清理血水,等到天微微亮,這才迷糊糊的趴在炕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過去多久,隱隱的就聽到炕上似乎有微小的動靜,有些吃力的睜開眼,就看到那個受重傷的男人指頭動了動。
身上受了那麼重的傷,流了那麼多的血,還沒有正經的藥治療,卻僅僅一晚上就恢復意識了,可見這個男人的恢復能力有多強。
陳小滿也顧不得驚訝,連忙站起來,輕輕拍打那男人滿是血汙的臉,試圖喚醒他,「喂……你醒了嗎?」
果然那個男人眉頭開始微微皺起,然後緩慢的睜開眼睛。
又是那雙深沉銳利的深褐色眸子,可能因為虛弱的原因目光有些渙散。
陳小滿轉身去盛了點熱水,用乾淨的棉布沾了點水給他潤潤乾裂的嘴唇,那人好像真的渴得厲害了,嘴唇碰到水之後一個勁的用舌頭舔,那點用棉布擠出來的水根本就不夠。
見他這個樣子,陳小滿又忙用棉布沾了一些水餵給他,等他喝得差不多了,渙散的眼睛也清晰了不少。
「這是哪裡?」
男人的聲音嘶啞,私下看了周圍簡陋的環境,最後目光落到他身邊的陳小滿身上,「你是誰?」
陳小滿把水杯和棉布放到一邊,「我叫陳小滿,這裡是我家,昨天我去後山採藥的時候發現了你,就把你帶回來了……」
見他要起身,連忙動手按住他,緊張兮兮的道,「你受了很重的傷,不能亂動……不然的話傷口會裂開的……」
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陳小滿身上,見這個人瘦瘦小小的,一臉單純無害的模樣,本能而起的警惕心這才放下,腦子裡突然一陣劇痛襲來,疼得他眉頭皺起,臉色都白了。
陳小滿見狀,忙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我沒有錢買藥給你治傷……這裡是慕城外的南山腳下,你在這附近有沒有什麼朋友啊……我讓他們帶你回去治療……」
男人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努力的回憶,卻仍舊什麼都記不起來,只有後腦勺的位置隱隱作痛著,忍不住抬手去碰。
陳小滿見狀小心翼翼的抬起他的頭查看,這才發現枕頭已經被血染紅了一片,原來這人不止身上受傷,後腦勺也受了傷,只不過被頭髮擋著沒有發現。
連忙去取了一些碾碎的止血草,給他的後腦勺敷上藥,又用撕成一條條的棉布給他包紮好。
看著那男人疼得更加沒有半點血色的嘴唇,陳小滿擔心的詢問,「你、你好點了嗎?你身上受了太多傷了,後腦勺上的傷好像也挺重的……再不找大夫給你看病的話,傷口很容易惡化……」
男人在床上閉眼休息了一會兒,這才慢慢開口,「我不記得了……」
「什麼?」陳小滿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你不記得什麼了?不記得為什麼會在我家?那很正常,我扶你回來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了……」
男人搖了搖頭,有些艱難的開口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失憶了……」
「啊?」陳小滿這下懵了,有些不太敢相信,畢竟這個男人現在很鎮定,並沒有半點驚慌失措的模樣,「你、你在開玩笑嗎?哪有自己主動說自己失憶的……」
男人好看的眼睛看了炕邊傻愣愣的陳小滿一眼,面容嚴肅,並沒有吭聲。
陳小滿見男人認真的模樣,看來確實不是開玩笑,便又小心謹慎的問,「半點都記不起來了嗎?你叫什麼名字總知道吧?」
男人繼續搖頭,「不知……」
「家住哪裡呢?」
「不知……」
「那你腦海中有沒有一丁點之前記憶的片段呢?比如孩子、老婆、母親……」
回覆陳小滿的仍舊只是搖頭。
原本以為這男人能夠醒來再告知他家裡人來帶他回去就可以了,沒想到這人竟然失憶了,這下陳小滿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還想再問其他的,但顯然這個男人的身體情況並不容樂觀,只清醒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就又昏迷了過去,看樣子一時半會是醒不了,眼看著玄府規定回去的時辰越來越近,如果不按時回去,被管家發現了可是要受懲罰的。
沒有辦法,只能先讓弟弟、妹妹們暫時照看,自己先把採的草藥送給蘇水,再順便繼續跟管家請假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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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緊趕慢趕,才勉強在規定的時辰回了玄府,第一時間把十仙草碾碎小心翼翼的給蘇水臉上的傷口敷上,詢問他有沒有副作用之後,把剩下的草藥小心的用小瓷瓶裝好。
囑咐蘇水每天都要塗抹,這才又去找了管家,有些為難的想要跟管家請一天假。
畢竟雖然那個他救回來的男人重傷在身根本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但他弟弟、妹妹都太小了,小米才十一歲,弟弟才七歲,平時把他們單獨放在家裡他都十分不放心,更別說家裡還有那樣一個完全陌生的大人了。
去找管家之前,陳小滿已經做好了被劈頭蓋臉罵一頓的準備了,畢竟像他這樣的下等奴才原本已經賣身給了府上,能准他們過一段時間回去探親已經是主子開恩了,現在竟然還想要請假回家,明顯有偷懶的嫌疑。
卻沒想到去找了管家戰戰兢兢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之後,管家卻沒有半點惱怒的跡象,反而態度還有些親熱,原本他只想要請一天假,卻沒想到管家直接說,「現在宸王爺的人馬走了,馬廄裡也不忙了,你家裡有事,就多休息幾天也無妨。」
從他進玄府,管家一直對他都是一副嚴厲的態度,陳小滿簡直要受寵若驚了,連忙謝過管家,就要轉身離開,卻沒想到被管家一把揪住。
就見管家神祕兮兮的笑著問道,「欸,小滿,你和宸王爺何時相識的?怎也不跟我說說……你看那日我突然闖入,打斷了主子的好事,多尷尬……幸虧王爺宅心仁厚沒有計較,要不然我這個管家地位難保啊……」
陳小滿知道管家說的是那天晚上他被容勝突然扒光的事,沒想到他會在這時突然問起,有些窘迫,連忙道,「管家您誤會了,我這種下人又怎麼可能和宸王爺相識,我不曾……」
「哎呀,小滿,你跟我還見外什麼?還不說實話……」
管家明顯不信,那晚他可是親眼看到容勝把陳小滿壓在床上的,要說自己本也是一百個瞧不上這小馬倌,但是也不知道這主子是不是大魚大肉吃多了,偶爾想要吃點粗茶淡飯,竟然對他感興趣了,要說這容勝可不是一般的主子,可是堂堂慕國的王爺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陳小滿要是有了這個後臺,那以後的日子可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果然過了沒多久,就聽到容勝派信使給玄少爺的信件裡提到陳小滿,這邊塞離慕城何等之遠,正常的又怎麼會千里迢迢的來討一個奴才,這其中定然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管家之所以能當上玄府的管家,還是有一定的能力的,主子心裡想什麼,想要什麼,有什麼打算,他稍稍掂量,就差不多能考慮出個一二,雖然這陳小滿因為蘇水制止的原因沒有去成邊塞,但是以他在主子身邊伺候的這幾十年的閱歷,這陳小滿和容勝之間的關係定然不會就這麼輕易了了。
歲寒知松柏,患難見真情,這人往往在困難的時候最記恩,自己就是一句話的事,這小子就高興壞了,以後萬一他有出頭之日,定然少不了他的好處……
陳小滿可半點都不知道管家的想法,滿心想著要跟管家解釋,「管家,您真的誤會了,王爺只是懷疑我是其他人,脫衣服也只是想要看看我身上有沒有那人的印記……」
管家的臉色仍舊是滿滿的不信,如果真是那樣,為什麼容勝要特意帶他回房間還摁在床上扒光,見陳小滿一副有所隱瞞的模樣,他也不再追問,想來可能是容勝囑咐過不要讓他亂說,但總之這段時間對這小馬倌客氣點沒有壞處。
陳小滿請好了假,就去馬廄幹活了,昨天一天攢的活有點多,到了晚上才幹完,在玄府睡了一覺,心裡還是一直惦記著那個他帶回來的男人,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跟蘇水打了招呼,出發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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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不停蹄的往家趕,路過集市的時候還不忘了給弟弟、妹妹買了幾個白麵饅頭。
走了一上午,直到中午才回了家,在門口玩耍的小麥看到昨天走了又回來的哥哥很高興,看到他手裡的白麵饅頭就更高興了,連忙伸手接過,拿出一個來咬了一大口。
「哥哥,這白麵饅頭真香……」
陳小滿抬手摸了摸小麥的腦袋,「你姐姐呢?」
「姐姐去地裡拔蘿蔔了……」小麥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哥哥,那個人剛剛醒了……是個特別英俊的男人,姐姐走之前熬了粥,要我一會端給他……」
陳小滿沒想到那男人竟然這麼快就又醒了,把煮好的粥盛出了一碗,端著進了屋。
那人還沒辦法坐起來,躺在床上正扭頭看著窗外,聽到有人進來,便轉頭向門口望去。
進來的陳小滿和他的目光對視個正著。
「咣噹」手中的碗跌落到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冒著熱氣的粥也撒了一地,但是此時陳小滿卻無心關心這些。
此時他眼睛瞪得老大,一臉震驚的看著床上躺著的那個男人,男人原本滿是血汙的臉被擦乾淨,露出剛毅英俊的臉。
這張讓人看了之後就無法遺忘的臉陳小滿再熟悉不過,一個月前,這張臉的主人還曾把他狠狠的摁在床上,扒光了衣服,質問過他……
「王爺……」
陳小滿脫口而出,一臉驚恐,之前一直沒有認出,是因為他頭髮散亂,滿臉血汙,如今被小米他們清理過,頭髮也被簡單的紮起來,這才看清他的容貌。
只是那男人見陳小滿這樣叫他,一臉無動於衷,只是直直的看著他。
陳小滿自顧自的震驚了一會兒,從小養成的奴性讓他腿軟的跪倒在地,「奴才該死,之前並未認出是王爺您……奴才該死……」
陳小滿一個勁的對著床上的男人磕頭,男人卻似乎一副反應不過來的模樣,低啞著聲音,虛弱的道,「我是誰?我現在是在何處?」
陳小滿這才記起來這個男人似乎失憶了,抬起頭看著還直挺挺的躺在炕上動彈不得的男人,小心謹慎的道,「你還是什麼都沒有記起來嗎?」
那男人點了點頭。
「一點記憶也沒有嗎?」
那男人又點了點頭。
陳小滿稍微冷靜了一點,抬起頭來又端詳了男人兩眼,感覺這人並沒有容勝在玄府時那樣盛氣凌人的氣勢,莫非是自己認錯人了?畢竟容勝此時應該在邊塞才對,壯起膽子試探著從地上爬起來,走到炕邊,就見那男人正試圖奮力的用胳膊撐著自己起來。
陳小滿便上前,把他扶著坐起來,拿過枕頭倚在他身後,近距離查看,就覺得這個男人雖然長得像容勝,但不管是氣勢還是目光都相差太遠,一時竟然也不太敢確定,便道,「你和宸王爺容勝長得好像……」
「王爺?」那男人看著陳小滿,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輕笑一聲,「我要是王爺,又怎麼可能全身是傷的被你所救?」
和那深褐色的眼眸對視,深邃得似乎要把人吸進去一般,陳小滿不知怎麼臉就有點發熱,垂下頭不再看他。
這男人說的也確實對,如果真是容勝的話,他身邊那麼多手下,又怎麼可能孤零零地留重傷的他一個人在後山之中,而且身上還穿著匈奴的衣服。
邊塞和慕城相離甚遠,就算騎馬趕路也要十幾天才能到達,當時信使捎信過來給玄瑾的時候容勝明顯還在邊塞,短短幾日,他不可能有分身之術從邊塞來到慕城郊區的山上。
這樣分析的話,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這個男人是和容勝長得很像的人,陳小滿有了這樣的心思,細看之下這人雖然樣貌和容勝都如此相像,但兩人的氣勢確實不太相像,這男人並沒有容勝那種冷硬逼人的魄力,而且他臉頰上還有一道微微凸起的疤痕。自己和容勝不熟悉,但是可以確定,容勝臉上可沒有任何疤痕。
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躲過了容勝,卻又碰上了跟容勝如此相像的男人……
那男人見陳小滿提及容勝時複雜的臉色,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不禁又開口道,「那個叫容勝的王爺對你做過什麼嗎?」
陳小滿被問得一愣,然後連忙擺手,「沒有,什麼都沒有……」
顯然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只是那男人見陳小滿不想提起的樣子,便也沒有再問,只是誠懇的道,「謝謝你救了我……」
陳小滿看著這個男人這麼禮貌溫和的樣子和語氣,再次心中確定,這人一定不是容勝,如果是容勝的話又怎麼會對人這麼溫柔無害。
被這麼認真的致謝,倒是讓陳小滿都有點不好意思了,看那男人臉色還是很難看的樣子,便問道,「你傷口還疼嗎?餓不餓?我給你盛碗粥喝吧……」
「麻煩了……」
見慣了容勝的冷酷和嚴峻,被同樣一張臉溫和對待,陳小滿總覺得十分不習慣。
盛了粥給男人喝,這男人明顯餓了,手沒有力氣端碗,被陳小滿餵著,很快就喝了一碗粥。
陳小滿扶著他躺下,又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把之前的野草藥換下,又給他換了一些新採的上去。
換完之後,男人又是很有禮貌的跟他道謝。
很少有人這麼真摯客氣的對陳小滿,讓他臉頰自始至終有些紅紅的,把纏在男人頭上的紗布繫了個結,「你不要總跟我道謝,你忘了嗎?在後山的時候,你是救過我的……如果沒有你及時抽刀,我怕是要被那野豬撞殘了……所以你不用對我客氣,你現在受傷了,還失憶了,很需要人照顧……」
說著,抬起黑黑瘦瘦的小臉對著男人笑了笑,「你不用擔心,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陳小滿長得並不俊美,因為又黑又瘦,給別人的第一感覺永遠都是營養不良,端詳久了才會慢慢察覺,他其實五官長得還算周正,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嘴角微微上翹,一側臉頰上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挺討人喜歡。
男人似乎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小孩子笑起來會這麼可愛,微愣了一下,嘴角也挑起一絲淡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他日定當回報。」
陳小滿從來沒有想過要什麼回報和好處,畢竟他身穿匈奴人的衣服,手中還拿著刀劍,失憶前很有可能是非常危險的人物,如果真的想要回報和好處,直接把他送到官府裡應該會得到更多。
「回報什麼的就不用了,你也不用覺得虧欠還是怎樣啦,都是舉手之勞罷了,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我們也算是互相扯平啦,你且在這裡安心養傷便是……」
那男人雖然身體受了傷,但神志已經完全恢復清醒,從這簡陋破舊的茅草屋和簡單的傢俱就可以看出,這家人生活十分拮据困難,雖然陳小滿讓他安心在這裡養傷,但自己又怎麼好意思在這裡白吃白住還讓人出力照顧,便道,「敢問閣下,帶我回來時,我身上可有證明我身分的東西?」
陳小滿想了想,搖了搖頭,「不曾發現你身上有證明你身分的東西,你穿的是匈奴人的衣服,這裡是慕國,匈奴國和我們國家一直是敵國,兩國此時在邊塞頻頻征戰,你身上受了很多傷,手裡還有佩刀,把你帶回來的時候衣服都被血浸透了,根本不能穿,而且匈奴的衣服太扎眼了,要是被外人看到,很有可能會報告官府,所以我就給你扔掉了……除了那些扔掉的衣服,再就只有一把藏在你靴子裡的短匕首了,但是我也看過,上面並沒有你身分的任何信息……」
「匈奴……」男人嘴裡念著,眉頭突然皺起,單手捂住頭,一副痛苦的樣子。
「怎麼了?」陳小滿嚇了一跳,忙上前查看情況,男人臉色蒼白,似乎忍著某種痛苦,艱難的道,「我的頭……好痛……好像記起了什麼,但又十分模糊……」
陳小滿小心翼翼的把他重新扶著躺下,給他蓋好被子,抬手給他揉著太陽穴,「你、你好點了沒有……」
男人閉著眼睛,眉頭仍舊皺著,點了點頭,「好多了……」
陳小滿忍不住又問,「你記起了什麼?」
男人睜開眼,好看的眼睛微微瞇起,似乎在努力回想什麼,「我只看到了一個畫面,無數穿著獸皮袍裝,背著弓箭的男人騎馬飛馳而過……」
「獸皮袍裝?」男人這樣說,陳小滿就更加堅定了他是匈奴人的想法了,「那是匈奴人的打扮,你果然是匈奴國的人……」
又想到了什麼,緊張兮兮的道,「那你可要小心了,不要被人知道你是匈奴人,現在戰亂,匈奴人只要進了慕國都會被當作匈奴國的探子抓獲,我遇到你的時候,你手持佩劍,身手了得,定然不是普通來行商的匈奴人……怕是來慕城行刺的匈奴刺客……」
男人難受的皺著眉頭,似乎還在努力回想,但腦海裡仍舊一片空白。
見他臉色煞白,陳小滿忙抬手幫他揉了揉頭,試圖減輕疼痛,「既然你頭疼,那你先不要想了,等你痊癒了再想也不遲……」
男人吃力的點了點頭,臉色仍舊不是很好的樣子,但開始堅持著開口道,「可否勞煩把那把我隨身攜帶的匕首拿來讓我看一下?」
陳小滿應了聲,轉身從破舊的櫃子裡拿出一把短匕首,遞到那個男人眼前,給他看,「就是這把匕首,你看一下,可否認得?」
男人看了看陳小滿拿在手上的匕首,是一把琥珀刀鞘的寶石匕首,刀鞘上還刻著複雜的花紋,那鑲著的寶石也不像是假的,匕首手柄的頂端開鑲著一顆黑色珍珠,看起來不像是尋常之物。
看匕首的外觀確實有些眼熟,但腦海裡仍舊沒有多餘的任何記憶。
陳小滿又道,「這匕首看起來很貴,所以我幫你小心放好了,你看看可有破損……」
男人又看了那匕首一眼,嘴角輕挑,自嘲的一笑,「有沒有破損我現在這樣也無法再用了,既然沒有辦法證明身分,那便去典當了吧……」
短短相處的這幾個時辰可以看出陳小滿是個沒有什麼心機的孩子,知道他是真心幫自己,很是感激,自己如今身受重傷,根本沒有辦法去其他地方,就只能暫時在這裡住下養傷,只是他雖然失憶了,但是做人的基本原則還是有的,這一家的生活分明就不富裕,自己在這裡養傷期間白吃白住更是會增加他們的負擔。
「當了?可是這是你身上唯一的物件……」陳小滿有些猶豫。
男人倒是想得開,「這物件也沒辦法證明我的身分,留著也沒有用,再說,我這樣子怕是一時半會兒恢復不了,看你也不是寬裕人家,如果要供我用藥還要供我吃喝想必是十分吃力,這物件想來也能多少換點錢,雖然不知道能當多少,但有總比沒有強……」
「噢……」陳小滿應著低頭看著手裡精緻的匕首,雖然他之前不說,但是仍舊還是稍稍有些困擾的,畢竟他們家裡條件不好,自己之前為了給蘇水買藥偷偷的把自己的私房錢都拿去用了,還沒到發月例的時候,他現在手裡只有幾個銅板,這個男人雖然醒了,但是受了重傷,後續治療肯定需要去買藥,而且他流了那麼多血,身體虛弱,也要吃一些好的補補身體……
在陳小滿單純的世界裡,並沒有「我幫你,就一定要得到回報」這一說,他們家一直很困難,他從小到大沒有少受其他人的幫助,所以也一直覺得,在別人困難的時候幫助他們是理所應當的。
「那我先給你典當了,等我有錢了再幫你贖回來……」
「等等,」男人又開了口,躺在床上扭頭看著要抬腳去典當匕首的陳小滿,「既然我有可能是匈奴刺客,那極有可能周圍會有人來尋我的下落,這樣的凶器還是不要輕易亮給別人,你把上面的寶石和珍珠摳下來,然後分開去幾個當鋪典當。」
陳小滿一聽好像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找了刀把匕首上的寶石和珍珠摳了下來,仔細的用手帕包好,揣在懷裡去了城裡。
匕首原本就不大,鑲在上面的寶石都和米粒那麼小,陳小滿原本以為這些只是裝飾用的,換不了多少錢,卻沒想到光是那些小寶石就一共換了三十六兩銀子,這些錢已經足夠給那男人看病和買補品了,那顆珍珠顯然要比寶石還要珍貴,陳小滿想著那男人是匈奴國的人,以後痊癒了肯定要離開,那顆珍珠還是留給他以後以備不時之需的好。
把寶石換成銀子之後,陳小滿就去了藥鋪,讓裡面的大夫開了上好的治療外傷的藥。
北方邊塞的情況似乎愈演愈烈,有治療效果的藥似乎又漲價了,開了幾副內服的藥和一些外塗的藥就花去了十幾兩銀子,又去買了幾件大號的衣服和一些吃的,零零散散買了一大堆東西,這才回了村莊。
回了家,把買的排骨燉上,陳小滿就去給那男人換外塗的藥了。
把包著傷口的紗布解開,就看到被野草汁浸得有些發黑的傷口,果然用這種低廉的野草藥醫治這麼深的傷口根本沒有用。
陳小滿用新買的乾淨柔軟的棉布沾了熱水把傷口一一清理乾淨,看著他身上大大小小那麼多傷,有的深可見骨,有的被拆開紗布之後又開始隱隱往外滲著血水,盛著溫水的盆很快也被血染紅。
陳小滿光這樣看著都覺得疼,可就是這麼重的傷,男人卻一直緊緊閉著嘴,沒有喊一聲痛,只是緊繃著的肌肉,和慘白的嘴唇可以看出男人正在經歷的痛苦。
等到傷口都清理完,這麼冷的天,男人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陳小滿忙找了手帕給他擦汗,佩服的感歎道,「你可真厲害,受這麼重的傷,還一點都不怕疼……」
原本閉著眼睛的男人睜開眼,看著幫他擦了汗之後開始小心翼翼給自己胸口的刀傷上藥的陳小滿,聲音低沉,還帶著一點虛弱,「既然受了傷,疼是肯定的,只要命還在,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陳小滿垂著頭,把從藥鋪買回來的藥粉撒到傷口上,然後利索的用紗布給他包好,空檔抬起頭對他笑了笑,「是啊,俗話說好死不如爛活著,雖然你是匈奴人,和我們慕國是敵人,但是我感覺你一定是個好人……」
男人看著眼前的小人兒,他雖然黑黑瘦瘦的不顯眼,但是仔細端詳後發現他睫毛很長,眼睛也很有神,黑黑亮亮的,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像月牙一樣,嘴邊還有一個小酒窩,笑起來燦爛又單純……雖然之前的記憶已經完全忘卻,但他還是本能的覺著,就算是在之前有記憶的時候,這個小人兒也是他見過的人中最簡單美好的人。
陳小滿見男人盯著他不說話,便又低下頭,專心的給其他的傷口上藥,過了一會兒,又道,「你現在失憶了,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我也不能總是『你你』的叫……要不然你臨時想個名字?」
男人低頭看著陳小滿黑絨絨的頭頂,目光柔和,「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知要起什麼樣的名字好,你幫我起個吧……」
陳小滿眉毛微微皺起,努力思考了好一會兒,「……你現在丟了記憶什麼都不知道,不如叫你不知好了……」
「不知……」男人念叨著這個名字,「好,以後我就叫不知了。」
陳小滿不知道,原本只是隨口起的名字,將來,卻在他心中印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記,到後來,這個叫不知的男人消失,留給他的只有美夢般的回憶,他才漸漸醒悟,「不知」屬於他,但這個男人,卻從來都不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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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有一個傷患,以致於陳小滿在玄府幹活都心不在焉。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這期間他抽空又回家過兩次,每次回去都可以看到不知身體的好轉,沒過多久人也可以下床走動了。
陳小滿這才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到了每月發月例的日子,原本以為之前請過假會被管家扣銀子,意外的管家不但沒有給他扣工錢,還說他幹活好額外獎了他一些,雖然能額外得到獎勵很讓人開心,但管家沒由來的關心和寬容也讓他無所適從。
陳小滿就是這樣一個人,生活艱苦讓他什麼時候都戰戰兢兢的,在這種環境中他太渺小、太卑微,他就是一個奴才,隨意一個人都可以掌握他的生死,所以他在這偌大的玄府生活得如履薄冰,不求大富大貴,只求能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
又到了可以回家探親的日子了,陳小滿剛發了月例手裡有了銀子,就想多給家裡置辦一些東西,回家的一路上買了半袋米半袋麵,還買了一塊臘肉,又給弟弟、妹妹買了一包蜜餞,想著弟弟、妹妹看到零食後開心的表情,就覺得回家的步伐又輕快了不少。
一路哼著小曲到了家,卻發現門大開著,裡面一個人都沒有,連之前重傷在身的不知都不見了,瞬間就有些慌了神,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就要去外面尋找。
剛跑出大門,就看到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身邊跟著兩個蹦蹦跳跳的小孩從遠處走了過來,正是他要尋找的弟弟、妹妹和不知。
小米、小麥看到站在大門口的陳小滿很是驚喜,小麥率先加快腳步跑了過去,「哥哥,你回來啦……」
邊說著邊抬起手,邀功似的,「哥哥,你看,這是什麼?」
陳小滿這才注意到三人手裡提著好幾隻野雞,不禁問道,「這麼多野雞從哪裡來的?」
小米也跑了過來,兩個小孩子臉紅通通的,很興奮的樣子,「哥哥,你知道嗎?不知好厲害,用自己做的弓箭在山上射到了好幾隻野雞,百發百中,簡直神了……」
原來三人是去山上打獵去了,見三人平安無事,陳小滿這才鬆了一口氣,想起不知身上的傷勢,一顆心又提了起來,這男人身上那麼多傷,短短的十幾日能下床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他竟然還帶著一身傷去山上打獵。
連忙跑到不知前,接過他身上的弓箭和獵物,緊張兮兮的問道,「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怎麼能下床,還去山上打獵……」
「那些傷勢用了藥之後已經好很多了,」不知輕笑著,把手中的獵物遞給陳小滿,身上仍舊背著弓箭,一起進了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小麥和小米這段時間也一直照顧我,我總是要做點什麼的……」
不知今天穿了上次他去慕城買回來的衣服,雖然都是價格低廉的粗布麻衣,但仍舊遮不住不知那高䠷健壯的身材,原本總是凌亂的長髮也被挽起,在頭上用布條挽了個髻,露出俊逸的容貌和完美的五官。
陳小滿不由心裡感歎,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看又溫柔的男人,簡直都不像他印象中殘暴野蠻的匈奴人。
幾人進了家門,陳小滿先做了個簡易的柵欄,把受傷輕的野雞放到裡面養著,又生了鍋臺,炒了兩個菜還燉了一隻野雞。
小米、小麥在一旁幫忙,聞著鍋裡飄出來的雞肉香饞得直嚥唾沫。
家境不好,以致於他們很少在平常的日子裡吃肉,這次不但有菜有肉,而且其他的幾隻野雞養著還可以下蛋吃,晚上大家都吃飽喝足,陳小滿又把從城裡買回來的蜜餞拿出來,兩個小孩都特別高興,幫著他收拾完碗筷就拿著蜜餞去村裡找其他的小夥伴們玩去了。
家裡只剩下陳小滿和不知兩人,陳小滿把平時換的藥粉拿出來,讓不知坐到炕上,自己動手解開他身上綁著的繃帶給他換藥。
只見他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流了那麼多血,條件這麼艱苦,卻仍舊恢復得這麼好,陳小滿再一次感歎這個男人身體的癒合能力。
但開始拆到肩膀和手臂的位置上的傷口時,卻發現有的傷口有些崩裂,應該是去山上打獵的時候因為用力而裂開的。
忙去尋了乾淨的棉布幫他把滲出來的血水沾乾淨,又撒上一些藥粉重新包紮好,看著裂開的傷口,陳小滿有些肉疼,「你以後還是要多在床上休息才好,好不容易傷口癒合了,再裂開的話會更嚴重的……」
不知看著他熟練的幫自己包紮傷口,不以為意的低聲道,「這點傷口無妨,你帶回來的藥很好用,我既然能下床行走,那便表明身體已無大事……」
「那便好……」陳小滿把紗布打好結,仰起頭看著不知,眉毛微微皺起,神色帶著一絲心疼,「我看你身上有不少舊疤,你這副有著超強癒合功能的體魄,不知道經過多少傷勢才練就出來的……想來你之前一定吃了很多苦……」
不知輕挑了挑嘴角,無奈的苦笑了一聲,「可我都不記得了……」
陳小滿給他上好了藥,「確實你要是不嫌苦,一直住在我們家也可以……小米、小麥他們都很喜歡你……」
不知穿上衣服,回頭抬起手,用大手摁住陳小滿的頭頂揉了揉,抬頭看了看著簡陋破舊的房間,「這裡雖然生活條件有點艱苦,但卻十分自在清閒,我喜歡這裡,我也知道你是為我著想,只是雖然我忘記了之前的記憶,但我總覺得我似乎還有重要的使命沒有完成……」
「……」聽出不知話中的意思,待他痊癒了恢復了記憶,看樣子是要第一時間離開的,陳小滿不禁有些失落,家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他很想讓這個男人留下來,但是想想,不知不是阿貓阿狗,他可是個活生生的人,自然有資格選擇留下還是離開,而且家裡條件這麼不好,把他留下來也是在吃苦,他要離開也是正常的。
不知看著陳小滿略帶沮喪的臉,只覺得很新奇,之前聽他說過,他在城裡一個大戶人家裡幹活,按理說大戶人家的奴才是個頂機靈精明的,但顯然眼前的這個小人兒,半點機靈精明都掛不到邊,所有的情緒都會擺在臉上,隨便把一個重傷在身的危險人物帶回家,明明才認識沒多久卻那麼輕易的選擇相信別人……
搞不好自己失憶之前是見人就殺殘暴可怕的殺手,他卻還一臉期盼的想要自己留下來……
雖然這樣想,但不知不知道怎麼就覺得心底有種怪異的感覺,像是心底最柔軟的位置被觸碰,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開了口,「等我恢復記憶之後完成了屬於我的使命,安頓好了一切,那我便回來這裡陪你們好了……」
陳小滿一聽不知以後要回來,立馬就高興了,歡快的應道,「好啊,那我們說好了,等你恢復了之後到外面安頓好了一切,就回來陪我們……」
家裡沒有多餘的房間,晚上的時候陳小滿就和不知睡在炕上,天氣已經很冷了,茅屋簡陋又擋不住什麼風霜,怕弟弟、妹妹凍著,所以把厚的被褥全給他們蓋上了,他和不知兩人就蓋了一床被褥。
並不算厚的棉被,以往冬天陳小滿要穿著棉襖才不至於半夜凍醒,但是現在被窩裡有了另一個人,就變得暖烘烘的了。
不知側躺著,熱氣偶爾噴到他的脖頸裡,轉頭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那沉靜的睡顏不知怎麼就讓他很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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