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學後,祝平安沒有胃口,心中七上八下的,他逆人羣而上到了天台,因爲這個點所有人都去吃飯了,天台上不會有其他人,他好自在一些。金黃的陽光打在他臉上,衰樣如同監獄放風。
而在三十秒後,驚喜和驚嚇同時造訪。
祝平安聽到身後哼歌的動靜,回頭一看竟是藍嘉烈。
他開了幾粒釦子,脖頸繃着一條割喉傷口般的碎紅寶石項鍊,蒼白的藍嘉烈被這條項鍊襯得像剛剛被初擁的吸血鬼。
他倆對視的時候,藍嘉烈有一瞬間的好奇,但很快就繼續對着手機劈里啪啦了,祝平安則是東窗事發一般瞪大了眼睛,接着像發條圈數不夠了的玩具人一樣,極其僵硬的把身子轉回了朝欄杆外。
接下來的幾分鐘裏,祝平安慢慢把身子挪了90°,然後一隻眼睛站崗,一隻眼睛放哨,看上去是在看遠處的摩天樓宇,實際上是用餘光在偷看藍嘉烈。
他想說點什麼,又怕說不出好話,他想跑路,又想靠近。
在沉默中,一陣暖風颳過,藍嘉烈卻飄到了他身邊:“誒!祝平安。能幫我拍點照嗎?”
祝平安胸口一暖,硬憋出幾個字說:“啊?我怕我拍的不好。”這是實話,雖然隨着美顏技術的普及,人人都可以在網上發佈美照,但暫時沒有美顏濾鏡能霸道到一鍵P掉祝平安臉上的疤,所以他什麼都沒拍過。
藍嘉烈湊過來把手機塞他手裏:“你不用怕,按攝影模式,拿鏡頭對着我錄我,我會自己截好看的瞬間的。你只要鏡頭中心往這項鍊拍就行。你看,這項鍊拽不拽,上世紀Dior的。”藍嘉烈虎牙一露,笑着挑眉:“一家中古店送我的,但是拿人手軟,我高低得拍組照片給他們做推廣。”
藍嘉烈湊的很近,於是祝平安不由自主的,深深吸了一口氣,不過又讓他失望了,因爲藍嘉烈身上沒有任何味道。
不過或許這更好,因爲不管是香是臭,有味道就代表他以爲的神靈也不過是人身。天人五衰裏就講,天人即將死亡,不再高高在上的時候,就會流汗發味。還是沒有味道爲好。
早夏的風吹拂着藍嘉烈的頭髮,這個不務正業的小浪蹄子對着祝平安一陣造作,還拿出一根墨綠的長煙,假模假式的不過肺擺拍。錄好後,他檢查一番,神情嚴肅如君王閱奏章。
“誒,這個瞬間特別好!你把我拍的好像阿佳妮。”藍嘉烈往祝平安這邊一靠,同他分享手機屏幕。
“阿佳妮是誰?”祝平安問完就後悔了,怕藍嘉烈覺得自己沒見識。
“你去看個電影,叫《着魔》。看了一定愛上她。”但藍嘉烈並沒有嘲笑他。
“好的,一定看,反正拍出來的你喜歡就行。”
“我喜歡。”藍嘉烈給了祝平安一個亦真亦幻十分動人的微笑,便準備下天台。
祝平安目送他的背影,但藍嘉烈卻又轉過頭說:“你臉上那個疤痕其實做激光的,雖然這個程度我估計不能完全消掉,但是打到淡粉色應該沒問題。你可以做一下,因爲你其實五官不難看,你懂我意思吧。”
“啊……好的,謝謝啊。”
藍嘉烈輕笑一聲:“謝什麼,要花錢的,你這個得打很多次,不便宜,但是我可以幫你介紹儀器最好的醫院,有錢了就來問我吧~”藍嘉烈手指頭擺了幾下,算是再見,便下樓了。
祝平安暈了一會兒,他在天台上站站坐坐,走走停停,最後眼睛一亮。
他捻起了那根藍嘉烈放在天台邊緣未吸完的墨綠長煙。
祝平安一直憋到下午放學回到家,買了個印有俗豔美女的一元打火機想再點上,但他又收手了,即便吸上一口又如何呢,這樣的間接親密,不過是偷來的,自導自演的曖昧,非常可憐。
這時候手機響了,是社交平臺上特別關注纔有的提示音,祝平安看到藍嘉烈在網上發了幾張照相,是祝平安掌鏡的,藍嘉烈果真截了幾張非常隨性好看的瞬間,文案是:留一頭煩惱絲只爲等待這風季。
當晚祝平安睡得很沉很香,醒來空氣微微發腥。在那之後他時常夢見藍嘉烈,那些夢或綺麗絢爛,或平凡日常。醒來後他會失落失神,也會忘記細節。但在夢中,他每每感到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與歸屬感。他真是好笑,藍嘉烈攏共和他說了不超過幾句話他就這個德性,藍嘉烈要是女子,他勢必兩個人小孩叫什麼都要想好了。
只是有一點很奇怪。
所有那些夢的結尾,藍嘉烈總是會面無表情的前往舊樓,消失在陰深的走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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