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可亂說,東西卻不可亂吃,尤其是那荷葉筍尖櫻桃湯。話至此,不知各位看倌可否明白?
話說當日秦府舉家搬至桃花塢,七位主子巧取豪奪霸占別人的地盤紛紛各自為營。孰知那桃花塢主嚴青稔也不是好惹的,你占我地我便搶你的人。
眼看三妻嫌少四妾尚不足的秦老爺就要爬牆而出,主子們不得不日防夜防。可是偏偏這家賊是最難防的,休說這枝桃花就開在隔壁,單看秦老爺那就是個色膽不死的偷心賊。
為拔除一直妄想染指秦老爺的桃花,最終六主子拿出了祕製強效忘心丹,打算讓嚴青稔服下,將他與秦正的孽緣就此了斷。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了小餅子這廝,任何事情也甭想成事。最後這碗下了料的荷葉筍尖櫻桃湯不出意外地進了秦老爺的肚。而後忘心斷情的秦正先是休妻,接著與「桃花」一同私奔,引得七位夫人千里追夫。
在此番鬧騰中,秦老爺不僅好運地恢復昔日的絕世武功,還一路裝瘋賣傻狠狠地振了一把夫綱。大主子凶吧,偏被秦老爺嚇出了一捧可憐淚,二主子以為能趁此機會顛倒龍鳳,結局一如當年,五主子被打得滿頭包還叫好……最淒慘的莫過於四主子,想重拾當年風流公子之名,帶著六主子去勾欄院長見識的結果便是被……欸,昨日之辱不可憶。總之,秦老爺這次可威風了……
「醒醒,醒醒啊!」
被小廝使勁搖晃的人閉著雙眼,仍在夢中不願醒來。看他那嘴角掛著的賊笑,不知他又夢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您還要睡到何時!」小廝為那人擦掉口水,瞥了眼一邊渾濁的河水,考慮要不要將這人丟進河中清醒清醒,「主子們叫你在此打坐反思,不是叫你來睡大覺的!老爺!」
被人晃得五臟六腑錯了位,秦正再美的夢也作不下去了,他揉了揉睡眼,嘟噥著罵道,「你又不是我的主子夫人,叫個什麼鳥?」嘰嘰喳喳,又不是他的那些鳥兒,以為很動聽麼?
小餅子忍下委屈和怒氣,說道,「主子們叫我看著你,小的要盡責。」
秦正撇了撇嘴,望向遠方,「這一路上你何時沒盡責。」盡責地替七位夫人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無邊無際的大漠籠罩在一片昏黃之中,唯有這條河畔有些許綠意。又來了,師父鬼神通的老巢,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到這裡,世事難料。
「去給老爺我找些百靈來唱唱曲。」秦老爺抖了抖腳下的東西,慵懶地伸伸懶腰又臥躺下去。反正夫人們又沒見著,坐和躺都差不多啦。
「百靈!?」小餅子氣得直吹鬍子,這個鬼地方哪裡來的百靈,幽靈倒有兩條,就是他們這兩個倒楣蛋。
「黃鸝也可。」秦老爺退而求其次。
「沒有!」小餅子將手裡的東西狠狠地戳了上去。
秦正盯著烤焦的東西,「什麼?」像是一隻雞,不過更像是一團黑炭,「你你你……你把那隻沙松雞烤了!?」秦正只想掐死這廝,在這鳥不拉屎的地,他好不容易找到一隻禽類來消遣,這廝居然拿來當了午膳!
「愛吃不吃。」小餅子丟掉吃食,一屁股坐下去委屈地快要哭出來。他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放著好好的鎮北王齊君不做,跑來這裡為奴為婢。放著那朵又美又香的「曇花」不看,來看這又枯又黃的荒草。以為終於擺脫秦老爺苦盡甘來,誰想他的命好苦。
「別哭了,算老爺我對你不住。」秦正不敢再惦記沙松雞,連忙遞出自己的汗巾賠上笑臉。
小餅子打開他的手,轉向一邊抽泣得更厲害。人家的美人在懷,人家的軟玉溫香,豈是你一句對不住就能補償的,你賠給人家啊。
「好了好了,大不了過幾日我就給大主子求情,讓他饒了你的罪過,放你回南涼。」
「我本來就是無辜的!」說什麼罪過,他可一點錯也沒有。
秦正瞇起了眼,「聽你這意思,這錯全在老爺我?」
「怎麼不是!」看來小餅子當了鎮北王齊君之後脾氣見長啊,竟敢和老爺頂起嘴來,「是誰寫的休書,是誰和那姓嚴的狐狸精私奔的,又是誰裝瘋賣傻玩弄各位主子,更是那誰誰誰把四主子吊在城門上的?」
「我我……是誰讓我喝了那碗荷葉筍尖櫻桃湯的?還不都是你害的!」不是忘心丹讓他失憶,他能和別人跑了麼?
主僕二人互相揪住對方的衣領,剛站起身又摔了下去。看著對方的樣子,兩人同時洩了氣,同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就好好處著得了。
「爹,你看他們。」「我的小祖宗,別看了,那不是什麼好東西,快走!」趕著羊群經過的牧民一見這兩個生人的模樣,立刻將自家的孩子拉到身邊迅速離開。
秦正縮了縮腳,沒好氣地說,「渴了,弄點水給我喝。」
小餅子才不買他的帳,「你那邊近點。」
秦正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叫老爺我喝這河水?你這廝是不是翅膀硬了?膽敢一次又一次地頂撞老爺我?」
瞧你這樣,算什麼老爺。小餅子話未出口便聽到一聲急促的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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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不得,這河水萬萬喝不得!」一名趕羊的老翁急忙奔過來,甩著羊鞭把兩人的手打開,「這水是羊喝的。」
難得有人不怕他的樣子,秦老爺正好搭搭訕,「老人家,你這話可說的,人不能喝,反倒是只給畜生。」
老翁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不像別人對這兩主僕避之不及,他將羊趕到淺灘邊然後走來,「你們是外鄉人有所不知。這條河的水準日裡只給母羊,我們當地人是在城中掘井而飲。」
「只給母羊?這是何解?」秦正來了興致,拽著小餅子靠向老翁。
老翁回道,「這條河叫女若河,不過它還有個名,叫子母。母羊打小喝了河裡的水,等到下羔子時,一胎能有五、六隻。」
「公羊呢?難不成喝了也能下崽子?」小餅子好奇道。
老翁白他一眼,「公羊喝了那就得死。」
「這可奇了。」秦正道。
老翁略帶輕蔑地說,「有什麼可奇怪的,你見過男人生娃嗎?男人要是懷了娃,能生下來嗎?不也是一個死。」
秦正睜大了眼,「你是說男人喝了河水也能生孩子?」
「不知,要不你們試試?」老翁訕笑。
秦老爺和小廝瞬間退到三尺外,「老人家,你說笑的吧?」
老翁指著遠處的墳包,「看見沒有,那兒就埋著喝過河水的男人,一個個死前肚大如鼓,不是有了崽子是什麼?」
這個傳言,秦正也有所耳聞,只是萬萬沒想到這些離奇死亡的男子是這個原因。想到自己方才差點誤食,秦老爺趕緊後退,好險好險,他秦老爺真要這麼個死法,豈不笑死天下人。
「女人呢,能喝嗎?」小餅子一邊問著老翁,一邊為老爺擦著沾過河水的手。
老翁面露痛心道,「女人倒是死不了,可肚裡生下的東西就像……」
小餅子沿著他的目光看向那飲水的羊,「生下來的是羊!?人生羊!?」擦乾淨,擦乾淨,一定要擦得很乾淨!小餅子抓著秦老爺的手一陣猛搓,非得要蹭掉一層皮才甘休。他真要害老爺懷上一胎羊羔子,這輩子就甭想再見到曇。
「所以兩位還是別在這兒溜達。」老翁看著他們的手腳歎道,「你們是流放到此的?叫押送你們的官爺繞繞道吧。」
老翁走後,主僕二人幾乎抱頭痛哭。老人家可不說對了,他們正是被流放的。
話說秦老爺靠著一碗荷葉筍尖櫻桃湯威風之後,被拆穿的下場甚是淒慘。雖沒有被七位主子扒皮抽筋亦不遠矣。為了讓他反省自己的過錯,四主子提議將他流放到這沒有雀鳥只有沙松雞的大漠待上一年半載。這是何等的酷刑,要秦老爺一個人受著他才不幹,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他怎麼也得把害他的罪魁禍首拉下水。要如何將這廝騙回來?別的能躲,奔喪總躲不了吧?
於是,逃到曇身邊沒過幾天神仙日子的蕭冰摯聽到老爺「殯天」的噩耗,哭天喊地的回來奔喪,這便落到了七位主子手中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規規矩矩地做回他的「小餅子」。不是他蠢,實在是老爺幹出這等惡膽包天的事,死也不足為奇。相反,主子們不弄死他,那才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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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我們走遠些吧。」小餅子拉著老爺離開河邊,心中一急便忘了手腳上的負累,這一拉險些把兩人一起拽進河裡。
幸好秦老爺好功夫,眼看臉面就要貼著河水,一個鷂子翻身便躍至半丈之外,順帶解救了那無用的小廝。
見老爺如此了得,小餅子拍手叫好,「老爺好身手!」
秦正嚇青了一張臉,恨不得擰下他的腦袋,「老爺我是偷了你的妻還是搶了你的妾,你犯得著和我這麼大的仇嗎!」
「呵呵,沒當心沒當心。」小餅子轉過頭心想,可不就是,老爺本就是個偷心賊,「不就是生個娃……」
「你說什麼?不就是生個娃?」秦正扣住他的頭就往水中按,「你生個給我看!」
「老爺饒命……」
突然一陣哭鬧聲蓋過了小餅子的嚎叫,轉頭一看,不遠處一隊迎親的人馬緩慢走來。引人注意的不是浩蕩的排場,而是新娘轎邊哭鬧的老者。花甲之年的老人死死抓住轎輦,絲毫不顧儀態哭得像幾歲的孩童。
「怎麼回事?」小餅子疑惑道,「辦喜事怎麼這般哭喪?」
「捨不得女兒唄。」走來的一人回道。「那般如花似玉的女兒換誰都會捨不得。」另一人道。
「那也太……」小餅子覺得這位老爹甚是誇張,女兒再美也終歸要嫁人的,哪能一輩子守著爹娘。
老者說什麼也不肯讓迎親隊前進一步,幾番勸說之後新娘走出了花轎,掀起了蓋頭……
秦正的眼珠子陡然睜大,「那姑娘!?」
小餅子也震驚了,「像,太像了,六主子……」
年輕的女子雖說是姑娘家媚態,但那眉目神情竟像極了小林,難怪主僕二人如此吃驚。
秦正忽然間能夠體會老者的心情,換作是他,要將這樣的「女兒」嫁出去,他也會打死不肯。想娶他的小林,有多少命來使?
「找死!」注視著新娘的小臉,秦老爺越想越來火,竟想要衝上去。
「老爺你幹什麼!」小餅子將他拉住,「那不是六主子!」
秦正一愣,立刻停住,過後依舊失神地盯著新娘,不由得喃聲道,「生女兒作何,再疼愛將來也是別人的。」
不知為何,看著那老淚縱橫的新娘爹爹,秦正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透過遮眼的風沙,新娘那張臉越發地像他的六夫人。回想當日小林嫁於他時,年邁的藥聖為愛徒肝腸寸斷,一如眼前這位老者。當年他喜得新夫人,全然沒有想過老人家有多傷心。繼而又想起老盟主為群傲的決意揮劍斬斷父子情,白城主為雲飛、老侯爺為唯一……一張張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的臉浮現眼前,秦正心裡盡是壓不住的愧意。到了今日,看著此情此景,他才稍稍能夠去體諒各位岳父大人的心情,若換作是他,要將自己的孩兒嫁給……當真是殺了他還算是便宜的。
對老爺這副愁容,小餅子只能翻白眼,不管是女兒還是兒子,老爺你這輩子都不會有這種煩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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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隊伍就此停下歇息,新娘摟著爹爹不斷寬慰,秦正也不願再去多看。
「你確定是這個時辰?」
「是啊,大主子說過,午時一過就來接咱們。」
好不容易熬過半年,終於到了赦免的日子。秦正在子母河邊打坐了半日,眼看就要被頭頂的酷日烤成人乾,來接他的夫人們還不見影子。半年未見那些心肝兒,秦正的迫切可想而知。
「你在臭美什麼?」見他對著河面扭捏作態的樣子,秦正真想一腳將他踹下去。
小餅子看著河面上的影子,羞澀道,「我看我瘦了沒,回去曇會心疼的。」
秦正吐了,也抬起了腳。
「哈哈哈,別跑,別跑!」「抓住他丟河裡,讓他生隻羔子!」「哈哈……」
不等秦正踹出去,一群衝過來的孩童便打鬧著從兩人之間穿過去,險些將孤芳自賞的鎮北王齊君推到了河裡。
「別跑,小兔崽子,看小爺不收拾你們!」小餅子想追上去教訓孩童,可被秦老爺絆著只得作罷,「老爺?」喂喂,瞧老爺這色瞇瞇的樣子,不會連小孩子也想染指吧?
秦正沒發現自己落在孩子們身上的目光有多慈愛,從來他不是不喜孩兒,只是此生這種天倫之樂註定與他無緣。收之桑榆便註定要失之東隅,他不後悔,只是偶爾也覺些許遺憾。孩兒,哪怕能有一個也是好的。一半像他,另一半像麒兒,像群傲,或是像雲飛,像是他們任何一個都好。他很好奇,那將是怎樣一個小人兒。秦正又看了眼那新娘,當然,決計不能是女兒。
越想越窩心,秦正慢慢掏出了懷裡的一只畫軸,這是他被流放前幾日無意間在唯一房外拾到的。
張開畫卷,其上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小小的孩兒頭戴金冠身穿金袍,活脫脫一個觀音娘娘身邊的金童,應當是唯一年幼時的畫像。興許是唯一收拾東西落下的,他本想還回去,卻因喜愛得緊便收在了身上。這是幼時的唯一,那其他人呢?他見過少年時候的群傲、阿傑還有雲飛,卻不見幼時的。他見過幼時的麒兒,那尚在襁褓中的麒兒又是何種模樣呢?仕晨呢?不知小小的仕晨是否也有一雙那樣奪魄的眼眸,不會的吧,那時的仕晨該怎樣純真的模樣,是否小時候被打屁股,也是那般一邊哭一邊罵?小林呢,又該是哪般惹人憐愛呢?
「老爺,口水。」小餅子提醒道。
和他們一樣的小孩兒,光是想著,秦正便「垂涎」不已。將畫卷捧在懷裡,秦老爺甜滋滋地叫喚著,「唯一,我的唯一啊。」
「老爺你……」小餅子知道老爺好色,卻不知他家還有這等喜好,連畫上的、小小的五主子也不放過,看來老爺的確孤枕太久了。
「看來不管在哪兒你都能自得其樂。」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河邊的兩人立馬打了個寒顫。
「大……大主子!」
眼見大夫人,秦正頓時喜極而泣,「麒兒,你們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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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駛向河畔,因淺灘靠不了岸。一臉冰霜的麒兒站在船頭冷眼看著那人,「還不快滾上來!」
「滾,我滾……」秦正是想滾,無奈滾不動啊。
為了防止他私自逃離流放地,四主子特地用罕有的流星鐵打造了四只腦袋大小的鐵球鎖在他的四肢上,這四只鐵球與尋常的鐵塊不同,每只足有一頭水牛的重量。同時還將他的腳與小餅子用鎖鏈栓在一起,如此任他有絕世武功,帶著這些累贅也休想逃出七位主子的五指山。這也是為何人人見著他二人便避之不及的原因。
「老爺當心,別被河水淹著!」淹著你不要緊,別把我連累了,小餅子心說。
秦正壞笑,「老爺我當然不會。」不過你就說不準了。
為了能順利登船,秦老爺騰身踩住小廝的肩頭,準備借力飛身上船。
小餅子沒料到他有此一招,來不及反擊,半截身子已沉入渾濁的河水裡,「不要啊!救命!我不要大肚子,不要生羊崽……」叫喊未完,巨大的黑影已迎頭砸來。
把對方當踏腳石的秦老爺忘了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剛飛身而起就被對方拽了下去。眼看腦袋就要扎入河水,他也哭天喊地的叫起來,「我不要生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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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阿傑最好,嗚……」最後關頭只有七夫人心疼他。
小餅子也感動得熱淚盈眶,還是七主子最好。
「如月,拿身乾衣……」阿傑將從水裡撈起來的人丟在船甲,剛要叫丫鬟給老爺換衣就被麒兒冷眼瞪了回去。
仕晨哼道,「管他作何,又凍不死他。」心中又想凍死最好。被教訓得最厲害的四主子怨氣也最大。
可是日落之後會著涼的,小林站在角落雖是一臉擔憂,卻不敢忤逆大主子。老爺這次犯的錯太大了,每個人心中的火都還旺著。
「讓他吃點東西。」群傲歎了口氣,上前拖著人走向船艙。
大船突然晃動,站在船頭想眺望異域美人的唯一叫起來,「喂,別晃啊!」
秦老爺手腳拴著四個鐵球,一上來就將船沉下一尺,走動起來更叫船身左右晃擺。
「把他扔下去吧,省得弄翻了船。」雲飛涼颼颼地說。想他當日擔驚受怕,換來的卻是一場笑話。
「老爺。」小餅子趕緊遞眼色。
秦正心領神會,立刻將眼睛抽離船艙內的美味佳餚,轉身撲向七位主子,「雲飛,我好想你們啊!」
「啊!」小餅子也隨之撲倒下去,一路被拖了過去。
雲飛趕緊跳開,「小心點,別砸了我的腳!」
「哎喲!」秦老爺手腕上飛來的鐵球沒碰到雲飛,卻擦到了仕晨的腳,他抱著腳跳到一邊破口大罵,「姓秦的,你還想怎麼樣!」
「仕晨,我真的很想你,多日不見,你依然這般美豔……不是,是容光煥發!」秦老爺抱住四夫人那隻腳無比愛戀地說著,容光煥發的似乎不是四主子,而是他這隻腳。
「老爺,嗚……」被踩在底下的小餅子成了墊腳石。
「德性。」唯一看著扎眼,想甩開紙扇遮住,卻被人奪去了扇子。
秦正搶過扇子,一臉諂媚道,「唯一,天熱,老爺給你搧搧風,涼快了些沒有?」
「啊啾!啊啾!」五主子涼快得猛打噴嚏。
輪到自個兒了,小林步步後退,不要,老爺不要……『啊──!』柔弱的六主子禁不起這隻癩皮狗的撲騰,一下就被壓倒在船甲上。
小餅子隨著老爺的張牙舞爪砸到了船舷上,「老爺別……」別忘了他還一塊兒栓著。
「小林,老爺走後你沒有好好吃飯麼?看你瘦的,老爺好心疼啊!」
別說小林本就說不了話,被一隻大狗用腦袋使勁蹭著,滿嘴都是狗毛,哪還能開得了口。
「麒兒,我知道錯了。」
見他捉住自己的袖子像個小乞兒一樣可憐兮兮,又見他的臉黑瘦了不少,麒兒心頭一軟,推出去的手掌化為輕柔的摩挲。分別數月,許久不曾這般離別,要說心中不思念誰信,「還不快去填你的五臟廟。」
「遵旨!」秦正走出兩步眼珠一轉,突然撲倒下去。
「怎麼了?」群傲飛快托出他的手。
「痛……」
「哪裡痛?」
秦正轉了下被鐵鐐磨破的手腕,又抬了抬紅腫的腳踝,「走不動了。」
群傲搖搖頭,以肩支撐起他的身體。
秦正又將另一隻手伸出去,「阿傑,餓。」
阿傑只得上前扶起他,「苦頭還沒夠你吃?」
秦正附過去,低聲道,「有你才夠『吃』。」
阿傑臉面迅速脹紅。
小餅子鬆了口氣,他就知道這對老爺來說是小菜一碟,再修煉一千年他也望塵莫及。得了,他還是被老爺繼續這樣當球拖著吧。好歹跟著老爺還有肉吃,當然他不是說吃七主子……
麒兒頭疼地揉著額角,這混帳東西,罰他又捨不得,不收拾他又實在可氣,真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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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別給我搶,這份是心如特意為我準備的!是我的!」
「什麼你的,心如是六主子的,六主子都是我的。」所以這盤桂花糕當然是他的。
小餅子唯有眼睜睜看著美味的桂花糕被搶去,自己舔手指。
「老爺,茶。」酒飽飯足之後,貼心的心如又奉上一杯香茗。
「真香。」秦正端起茶杯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靜,太靜了。
其實也沒什麼不對,只是和往日有些許不同。往日齊聚,身為一家之主的秦老爺常常只有站牆根的分,今日卻高座堂上,七位主子在堂下環繞,仔細看來儼然一派皇帝駕臨後宮的做派,只差別人向他山呼一聲恭迎聖駕。
「你們不覺得看著他那樣就來氣?」仕晨道。
唯一點頭,「就是就是,真以為自己左擁右抱三妻四妾……」
下一刻,船艙內更為寂靜。七位主子個個臉色泛綠,不是真以為,秦老爺可不正是真的有三妻四妾。
「小餅子,這是……」秦正只覺得心肝兒在顫。
「老爺,你……你可能坐錯地了。」小餅子好心提點。
「難怪。」於是,秦老爺起身拖著沉重的鐐銬、拉著自己的小廝默默地走向屬於自己的地,一個只能蹲身的小角落。難怪他剛才覺得渾身不自在,原來是沒找對自己的位置。
「糟糕,船要翻了,快回去!」
「是是是。」
秦正上了刑具依然如常人行走,旁人也就忘了他還拖著四頭水牛,若不置於中心,只怕會翻船。
小餅子看著那手忙腳亂的人,心中歎道,這一家子都不是正常人,他還是趕緊回南涼的好。只是,恐怕他家那位主兒也與正常人沾不上邊吧。
「什麼東西?」慌亂之中,秦正懷裡的畫軸掉了出來,正好被雲飛拿在了手中,「這是誰?」
聞言,其餘六人一起湧上前來。一個孩子,一個相貌不俗的孩子,一個相貌不俗又恰巧合秦老爺胃口的孩子。
一時間,小餅子似乎看到了天空電閃雷鳴,眼前巨龍噴火。
「秦正──!」無怪主子們如此緊張,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樣漂亮的孩子已經很可疑,這混帳還這般寶貝的隨身攜帶,一看就有問題。
「這……這只是個孩子。」秦老爺爭辯。
「孩子又如何!」眾人將目光轉向麒兒,「大主子不就是被你從孩子養大的!」原以為將他發配到此就可杜絕嚴青稔,誰知人家沒了大桃花就在此養起小的來了。
無故被牽連的麒兒怒火中燒,「說清楚,這是誰?」這風流鬼的又想故技重施再養一個大主子出來?
「不……不是,這是唯一啊!」秦正將畫像捧到唯一跟前,「唯一你看看,這可是你,可是你的畫像?」
唯一仔細看了看,好像是有點眼熟,不過,「不是,誰知道是誰,反正不是我。」五主子將頭偏向一邊,打死不承認。
「唯一你怎麼能……」
「別想蒙混過關!」仕晨把人揪過來,拔劍而出,「難怪你對我那樣狠心,原來是有了新歡!」
小林低頭揪著手指,要說青春年華,他是真的比不過那畫中之人。
「嗯……」雲飛沉吟了片刻說,「不是你的新寵,難不成是你的私生子?」
阿傑點著頭,其實有時候他也動了養個私生子的念頭,他那不成器的侄兒們,只怕將來南宮門後繼無人。
聽到這話,群傲頓時化作黑面神。私生子,他都沒要,姓秦的居然還敢搶了他的先!「聽說這條河又叫子母河,秦正,不如將你投進去喝幾口,也好給我個孩兒。」
「群群……傲傲,別說笑。」秦正知道二夫人真要發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私生子也有了。」雲飛撥著算盤說道,「我就說買些鳥兒能花幾個錢,原來我辛苦賺來的血汗錢都拿給你去養了野種。」
「雲飛,沒有這回事啊!」秦正欲哭無淚,這叫什麼事,想要藉故打罵他就明說嘛。
仕晨把劍橫在了秦老爺脖子上,「我說你之前怎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敢情是這麼回事?」
麒兒深吸兩口氣,走到上座甩袖坐下,「說吧,什麼時候的事,幾歲了,那個女人是誰?」
秦正垂頭道,「數月前。」撿到東西的時候,「約莫十歲,前侯爺夫人……」驚覺失言,立刻叫道,「我是說畫像!」
「我說的就是畫像。」
「休書,私生子,老爺你可真是一環扣一環。」唯一搧著扇子在一旁說著風涼話。在得知秦正假裝失憶之時,他就寒透心了,如今就別和他講什麼夫妻情誼了。
「小餅子,趕緊說話啊……」
小餅子看了眼那吃剩的桂花糕渣子,盡是滿腹的怨恨,完全無視老爺的求救,更何況是老爺害得他和曇分別,這會兒什麼主僕情都甭提了,「老爺,你就承認吧。」
「私生子,好得很。好在為時不晚,我殺了你回家生兒子去!」新怨加上舊恨,仕晨一劍就送了出去。
「啊啊啊──」
「休想逃!把我的銀子還來!」雲飛難得這次和仕晨站在同一陣線。
「五主子啊……」素心拉了拉五主子的袖子,要他別再使壞了。再這麼下去,老爺又得死一回。
唯一卻不答應,還說著風涼話,「我也想生個兒子,我這世襲爵位也得有人承繼才行。」
『兒子……』小林靠著心如心酸不已,他是無論如何也生不出兒子的。
「停下……」麒兒低聲道。
大主子居然叫停,如此反常實在叫人詫異,眾人見他臉色發白,紛紛投去指責的目光,這就心疼秦老爺了?
「不是……」小餅子也是顫抖著說道,「船……船進水了!」
任憑再結實的船也禁不起一干武林高手這般折騰,加上帶著鐵球上竄下跳的秦老爺,秦府的大船不消片刻便出了幾個大窟窿。眾主子只顧揮拳踹腳,全然沒有注意到河水已灌入船中。
他人如何慌張也比不上秦正,只見他面如紙色,盯著昏黃的河水,嘴唇哆嗦,「河……子母河啊──!」
喊叫聲中,秦正一把扯斷小餅子的腳鐐,再推出一掌將那廝送到高處。
「老爺!」小餅子感動得無以復加,再次決定此生上刀山下火海都要跟隨老爺。當然,不包括一起生孩子,所以,小的先走一步。
接著,秦正將離得最近的仕晨一手托了起來,另一隻手再將小林撈在腋下,又再趕緊用左膝把搖晃不已的唯一頂住,眼前麒兒就在五尺外,右腿卻搆不到對方。秦老爺此時此刻真不知該恨自己沒有七隻手八隻腳,還是後悔自己夫人太多,這手腳全不夠用啊!
這下糟了,要是讓麒兒他們飲下了這子母河之水,後果將不堪設想!
「放手!和你還沒完,誰要和你勾勾黏黏!」不知秦老爺心思的仕晨還以為對方是在嬉鬧調情。
秦正氣得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別鬧!麒兒,你們快上岸,別沾到河水,快啊!」
麒兒懶得理他,腳下輕輕一躍便優雅地飛身上了船頂,這種小事就不必秦老爺擔心了。想淹著他,「黃泉」河也沒這本事。
「雲飛,群傲,阿傑,你們快走!」秦正疾聲呼喊。
群傲和阿傑疑惑地相視一眼,老爺這是又唱起哪齣啊?他們不知,有關子母河的荒唐謠言已被笨蛋秦老爺當了真。
雲飛跟著飛上船頂的簷上,皺眉思索著方才的事,左想右想也覺得秦正養私生子這事不可能。陷入沉思的三主子顯然沒想過去拉老爺一把。
「老爺你幹什麼!」唯一被牢牢頂著屁股動彈不得,晃擺中腦門不斷磕著船板,痛得他哇哇大叫,「鬆開,快鬆開!」
小林的臉面被激蕩的河水濺了不少沫子,嚇得秦正連忙用臉去給他擦掉,「別沾上,別沾上!」
「呵。」阿傑哼了一聲,這關頭秦老爺還不忘親熱兩口呢。
秦正心中有稍許的慶幸,幸好他抓著的這三個正好是心眼最小的,要是換了別人,這三個非是罵的罵,打的打,哭的哭。誰知剛這麼想就……
「你到底還想把他們摟多久!」
一記開山腿當頭劈下,立時讓秦正像削了半截的樁子插進水中。當口中吞入第一口水時,他這才追悔莫及。他怎會以為他的大夫人心眼大,敢情是曬了幾日太陽,腦袋給烤糊了不成。
莫怪大主子冒火,平日私下與一人恩愛那是兩說,而今他居然敢在七位太歲齊聚時玩上了左擁右抱,還是在「受教」之時,實在是死不足惜。
「不……」就算秦老爺的腦袋比鐵核桃還硬實,挨了大主子這一腳也裂了。隨著他的呻吟,一口口子母河水灌進了肚中,「不……」他絕對不要生孩子……
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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