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夜中的龍之子　第二集　「　」色塗鴉 - 第六章　「剛開始他們忘記去愛別人，最後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值得去愛的地方了。」

　　「在那之後，我勸她回去家裡，但她每天都會溜出來到醫院旁找我教她怎麼畫畫。」我說。

　　「我覺得呢，泰峰你……」

　　「怎麼了？我親愛的總經理大大。」

　　「……真的成為誘拐國中女生的變態了。」

　　「夠了喔，我又沒對她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所以這個渾球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啊？一直損我是羅莉控又不說明究竟是來做啥的。

　　※

　　梁戰，又稱「仁君梁戰」、「白甲梁戰」是此地血族的「王子」，一位元朝末年的水兵。所謂王子，指的是地方上吸血鬼的領導者，這個稱呼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可能經過數代的誤傳和誤解下才會有這種不知所謂的稱謂。

　　我是沒見過他本人，不過聽說他是華人圈中最古老的吸血鬼之一，他佔領著一間廢校做為據點，和他們的部下偶爾從一個壞掉的自動灑水裝置取水使用，領導著三十七名的吸血鬼居住其中。雲男暫且把我托付給他，但也警告我絕對不能對他們暴露出自己是日行者的事情。

　　因為對廣大無法暴露在陽光下的夜行者中，日行者的力量是被垂涎的，雖然大家都知道雲男是名日行者，卻也不是不想動他，而是不敢動他。因為雲男身後有著強大的靠山，至少在他們眼裡看來是。

　　期間，這一個月來，我就時常和雲男外出打聽究竟是誰是我的造主，而白天時就溜出去和織凰交流繪畫方面的技巧，她就算知道了我的本名，也還是沒有停止叫我羅莉控。而當初那個追殺雲男的奇怪黑長直似乎也沒再追過來了，不知道她是被警察逮捕了還是怎樣。

　　我和雲男在晚間七點試著去和拜會其他吸血鬼，因為這幾日的大雨，我倆撐著雨傘走去那，聽天氣預報說，這幾天大概會有颱風，還是個雙眼牆的超強颱風登陸。

　　此外，我也隨口問了雲男一些話，釐清了一些事情。

　　首先他不像是那個黑長直所講的是南京人，而是名日本皇軍。而且他也從沒去過南京，不論是活著的時候，還是現在。不踏足日本倒真的是因為是為了保護戰地的無辜百姓和皇軍起過衝突，似乎也是因為這樣才在瀕死下被他的造主轉化成吸血鬼。總之，故鄉對他而言是傷心地。

　　當我問到他的造主是叫什麼名字，是男是女。他居然回答了我一句：「不知道。」

　　「啥？」

　　「我是真的不知道祂是男是女，也不知道祂的本名，我只知道祂是最古老的日行者，祂有時以壯年男性的模樣現身，有時又會變化成一個小女孩，在我所知的範圍內，她至少就有七十二種化身，或許祂根本就沒有性別之分。祂可能曾經有性別和肉體的概念，但現在祂已超脫了它，當然祂也可能只是用魔法變化的而已，就算如此，祂也是很高強的法師，高強到連我也看不穿祂的變化。」

　　「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吸血鬼啊。」

　　「沒錯，祂可能早就已經超越了血族所擁有的極限，已經不能算是血族了吧，我也不知道祂變成了什麼，初擁我的時候還不是這樣，大概是後來成長成了別的東西，但那時我卻沒看清楚祂究竟是什麼模樣。

　　我記得祂那時只說祂已經成為了『樹頂者』，卻沒跟我解釋『樹頂者』究竟是什麼東西。」

　　「後來呢？」

　　我問。

　　「後來？沒有後來了，我只聽說在1970年代祂在和一個叫做『黑十字衛隊』的非正式驅魔師組織在台灣對決後，和那七十二個邪惡敗類一起消失了。有人說祂逃了或是死了，但我不這麼認為。」

　　「聽起來你很尊敬他。」

　　「尊敬？更多的是恐懼吧？我剛醒來的時候搞不清楚狀況，為了保護自己就把祂一腳踢進了兵工廠的粉碎機內，結果祂居然在被輾得血肉模糊的狀態下流動到了我的腳前用再生還不完全的嘴和我打招呼。那混合著血泡的樣子真的是──饒了我吧！」

　　「……聽起來的確有些可怕。」

　　「見到的話，你就會更明白我的感受。實際上，我就是接到了祂的通知，才回來到這座島迎接祂的甦醒的。」

　　「怎麼通知你的？」

　　「託夢。」

　　「啥？」

　　「我作了關於祂會在這座島甦醒的夢。」

　　「靠，你就因為這種原因來這裡？冒著被追殺的危險？」

　　「聽起來很荒謬？」

　　「沒錯。」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只是一場夢而已，我卻不知為什麼很確信祂會回來，祂還說過祂會帶著祂選定的繼承者回來。要我來這座島上等一個月的時間。」

　　「差不多了吧？一個月已經到了，你還要我繼續等嗎？」我又問他。

　　「今天是七月十日，的確已經一個月了，但我還有事情沒辦完。」

　　「什麼事情？」

　　「你的事情，我不能坐視一個日行者到處亂晃，這裡的吸血鬼集團對日行者來說太過危險了。」

　　※

　　結果，到了最後我們還是沒有找到有關我的造主的任何線索，我們還是回到了那間廢校。

　　之前提過了，這裡有著包括首領梁戰在內共三十八名吸血鬼，加上我和雲男的話共四十名，當中也有幾個擅長魅惑的吸血鬼，他們很熱情，甚至有人願意擔任我魅惑方面的老師。

　　他叫作馬承恩，據知這個名字不是他的本名，不論是姓氏或是名稱都不是，改姓為馬，是因為當初要自己永遠記下馬關條約所造就的恨，而承恩則是紀念自己參予了台北府承恩門的興建工作。

　　人類的歷史對吸血鬼來講，差不多就是人生經歷吧？間接證據就是他操著一口很流利的閩南語，反而普通話咬字不怎麼清楚。

　　他的確是很厲害的魅惑高手，和我講述了一些相關的知識，譬如說魅惑這種行為其實就是魅惑力乘以特定比例的意志力去對抗對方的意志力，而對抗成功的話可以開始左右對方的精神甚至是竄改記憶，但若對方同樣擁有魅惑力，這個必須對抗的值就同樣是魅惑力乘以特定比例的意志力。

　　這也意味吸血鬼對吸血鬼施展魅惑能力大致是無效的，還有對意志力較強韌的人類也無效。另一方面，魅惑對擁有相同知性的對象才會生效，但也可以藉由長時間魅惑部分動物，讓牠們成為你的僕役，指揮牠們做些簡單的行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蝙蝠，在夜間能無礙行動的蝙蝠和貓之類的生物很受吸血鬼們的歡迎。

　　他無疑是個高手，但我就是無法喜歡他，甚至可以說是本能上的厭惡。若不是這裡有著他的三十七個同伴在，我大概會拿出那支從音樂教室找到中音直笛用力往他的後頸猛敲下去敲到他頸骨斷掉為止，從教職員辦公室找到的皮帶也不錯，適合絞殺。

　　「你還很年幼，不懂這事好在哪裡。」

　　我們倆在平時就在學校的輔導室內授課，他坐在沙發上翹著腳，而我必須站著。身旁圍著一票人類女性在為他打理儀容，她們一個個相貌姣好，但神情呆滯，像是沒有靈魂的機械一般行動著。

　　我知道，她們是他的「血庫」，也就是吸血用的人肉瓶子，擅長魅惑的吸血鬼養著這樣的人類奴隸並不少見，因為他們既無法依賴魔法的力量去狩獵，也不能靠身體能力去武力襲擊人類。

　　「要用一個嗎？我可是很慷慨的，前陣子的奴隸被梁戰弄壞我都沒和他追究，只是默默的把她埋了。」他嘴角露出微笑說。

　　「不用了。」我回答他。

　　「難道不想初嚐甜頭嗎？你這處男。」

　　呸，人渣。

　　我的直覺沒有錯，她們果然同時也身兼著性奴的工作，而且恐怕一點怨言都不會有吧？

　　因為她們的情感，理智，記憶，尊嚴，人格，全都被剝奪了。雲男說的對，他們對我來說太危險了。

　　「你最好快點適應這種生活方式，因為這就是吸血鬼的日常生活，你必須學著成熟點，別再像是個人類一樣幼稚了，你遲早會成為一個大人。」

　　可能是我的表情露出了嚴重的不悅感吧？他對我這麼說著。

　　但如果這就是成長成大人必須接受的事情──如果成長的目標就是為了成為能絲毫沒有罪惡感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我幹他媽的為什麼要成為大人？

　　我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只能找時機離開，我最好快點找到我的造主。即使我不認為我的造主一定能給我更好的生活，我只知道現在的生活令我噁心又痛苦。

　　雲男說過這需要時間適應，久一點就能接受了。

　　或許他說的是對的，但若我真接受了這些事情，在幹這種事情時和他們一樣毫無罪惡感，我就成了我最痛恨、最想從世上消除掉的除掉的人渣們了。

　　如果生命的最終目標就是為了成為人渣，那還活著幹啥？

　　「如果你不滿，宰了梁戰，成為王子，你就可以成為規則，如果你有能力的話。」

　　他訕笑著。

　　我沉默著。

　　我知道，我的內心醞釀著殺意。

　　總有一天，會失控爆發的。

　　我很明白。

　　※

　　七月十一日的早上，天氣雨，也因此我撐著雨傘。

　　「為什麼還來這邊啊？羅莉控的程度已經無藥可救了嗎？」

　　她問我。

　　織凰還是來到這裡，來這這條她對我說出名字的溪邊。

　　「倒是妳為什麼還來這邊呢，下雨天對紙很不好的。」

　　「因為某人沒有手機啊。」

　　是啦是啦，因為手機沒被埋進我的棺材，我沒有手機。不能和妳自由的聯絡，只能每次和妳在這裡約好見面。

　　倒是她就這樣翹掉課沒問題吧？

　　「喏，給你。」

　　她將手中的紙遞到了我的手上，上面寫著一處地址。

　　「這、這是我家的地址，這幾天颱風要來了，我不可能像這樣再這樣來溪邊了。要聯絡的話以後就靠這地址吧？」

　　「這是……妳是要我真的變成拐帶羅莉的變態對吧？」

　　「……隨你怎麼想吧，臭捲毛。」

　　我不能篤定她對我是怎麼看的，她的臉頰泛紅或許也只是我的錯覺，但是我──我──

　　「嗚──」

　　──為了妳，變成羅莉控也無所謂喔，織凰。

　　我差點把這句話脫口而出。

　　「沒有關係的，泰峰君。」

　　她面帶笑容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嗯？」

　　「你就承認自己是羅莉控，安心把你的所有心思都放在國色天香的本小姐身上吧！這沒什麼不好的，不要去管道德上的問題，道德使人愚昧！」

　　「妳除了國色天香外就沒有別的詞了嗎？而且此道德非彼道德啊，還有什麼時候妳開始自稱本小姐了啊！」

　　「那種小細節就不要吐嘈了！捲毛！」

　　「不不，三個小細節加起來就變成大問題了喔。」

　　「不，比起你的問題，我這邊算是小的！」

　　她放下了手中的畫筆，轉過身來用手指戳著我的胸口，她毫不在意用那顆小腦袋由下往上投來凌厲的視線，皺著眉頭嘟著嘴，似乎就像是我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一樣。

　　「我、我怎麼了嗎？」

　　「你你你！稍微表態一下會死啊！死羅莉控！」

　　「表、表態？」

　　我不解的問。

　　「嗚呼！嗚嗚嗚嗚嗚嗚！」

　　她不明所以的怪叫著。

　　我是真的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又為什麼會這麼亂吼亂叫。

　　但或許我只是假裝不明白而已。

　　「你害怕這種事情嗎？泰峰君？」

　　「嗯。」

　　「為什麼？因為對我爸印象不好的關係嗎？」

　　「不是。」

　　「那是過去對這種事情有壞印象？我對這種事情是第一次，所以不是很明白……」

　　「嗯，有壞印象。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現在甚至想不起來她的臉，直到現在只覺得很糾結和煩躁罷了，那些煩躁和糾結，我想就是造成我現在恐懼的原因。」

　　「沒問題的。」她說。

　　那雙小小手掌拂上了我的兩片臉頰。

　　「果然是大學生，刺刺的、滿是鬍渣呢。」

　　「嗯，說起來，是有陣子沒刮了。」

　　還只是鬍渣反而很奇怪。

　　「沒問題的，我不知道泰峰君過去受過什麼樣的傷害，直到現在都難以痊癒，但是我會用上全力去不讓你在碰上這種事情的。和我一起，再次追逐夢想吧。」

　　不，不對。

　　那說不上是什麼大事，更說不上是什麼傷害，只是讓我覺得這種事情很麻煩和煩躁，因為我有更加重要的目標要追逐，不想理會那些事情而已。

　　被笑是羅莉控也無所謂，這一個月來的相處讓我發覺，我就是喜歡這女孩，還是愛情上的喜歡。那並不是多強烈的情感，只是一種淡淡的甜絲絲的繚繞在心頭的感覺，大概是因為我在這方面比較淡泊，我從來都無法體會那種偶像劇上那種愛到要死要活的激烈情緒，反而覺得最終必定迎向的破滅結局會令我煩躁，不可能對她有什麼追求的行動。

　　但是我現在有什麼重要的目標必須追逐嗎？沒有，完全沒有，現在的我，夢想已然破滅，過去的一切大概也找不回來，還是人類時的家人與朋友也不可能再有聯繫，所以我在猶豫什麼？我在恐懼什麼？

　　我還要因為這些無謂的恐懼和猶豫浪費多少人生？視而不見多少心動的感覺？錯過多少對我投注情感的女孩？

　　「我……織凰我。」

　　如果她願意的話，我會馬上把她抱進懷裡。

　　「還是這只是我的誤解而已呢，也對呢，泰峰君強調了這麼多次自己『不是羅莉控』呢，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嗎？」

　　「不、不是──」

　　「唷，小子，我就想你為什麼白天不在，原來你也是個日行者啊？」

　　殺風景的聲音灌進我的右耳。

　　「你、怎麼會……」

　　我把視線投向聲音的來源，那個理應不會在白天出現在室外的傢伙。那個長得像是人類的惡劣害蟲，我的魅惑老師──馬承恩出現在了我的右方。他無視著陽光，領著身後一群目光無神的女性。

　　一、二、三、四……七名女性嗎？

　　……想要解除那個的話，這樣的數量太困難了。

　　「我怎麼能在陽光下出現？哎呀哎呀，小搗蛋，你難道不知道，吸了另一個血族的血就可以短暫得到那個吸血鬼的力量嗎？」

　　他嘻笑著，搖動著手中的一個小小的透明玻璃瓶，裡面曾經裝著的東西──應該是血。

　　「你好像很驚訝？你真的以為讓你住在我們的地盤那個雲男真的不需要支付任何代價？當他點頭願意定期給出自己的血時我們都以為他瘋了！居然為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小嬰兒願意這樣？現在我懂了！原來你和他一樣都是日行者啊！難怪他對你這麼疼惜！哈哈哈哈！」

　　他抓住了那張不值一提的臉狂笑著。

　　「被你發現了，所以你想？」

　　我咽了口水，問。

　　「通常來講的話，我會把這件事情告訴梁戰，然後他就會組織一個研究團隊把你給解剖了，他可想要他的部下能在陽光下生活了！不過我個人有另一個提案，我願意替你保守秘密，只不過──」

　　他的視線不懷好的投向了我身後的織凰。

　　「──我最近覺得換點新口味吃嫩草也不錯，正好補充被梁戰弄壞的那個，把你的奴隸給我，否則就等著被解剖吧。」

　　「她並不是我的奴隸，她是她自己。」

　　「喔？是生前認識的人啊？反正同樣，把她交出來就對了。」

　　我懶得糾正他的誤解，因為我只想對他說：「玩你個蛋去吧。」

　　「泰峰君。」

　　織凰走到了我的右手邊，她應該還沒搞清楚狀況，但她的手中不是筆，而是一顆鵝卵石。

　　我果然很喜歡她，這個女孩太可愛了。

　　「我想我們換個方案比較好。要不這樣吧？我把你兩百零六塊骨頭通通打碎，劃開你的腹部拔出你的腸子把你吊到死掉，你就能永遠保守我的秘密了，你說如何？」

　　輕輕點下了頭，我接過了那顆石頭，將其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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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剛開始他們忘記去愛別人，最後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值得去愛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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