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起床的一大早连上三堂必修专业课,着实痛苦考验。
撑开沉重的眼皮、逼迫快失去功能的耳朵与头脑运作,边轻敲头顾边努力把讲台上授课的内容装进脑子--至少也要抄写在笔记上。毕竟这种硬底子课程,只要有一次课堂内容没弄懂甚至毫无印象,下回上课即使坐在教室里也跟翘课差不多意思。
手在动,脑子就有动。管它怎么动。抄起来至少考试前读多少有记忆。
好不容易挺过三个多小时,学生们各个像是被榨干精力般虚脱恍惚,有的瘫坐位置上、有的茫然望向充满五颜六色粉笔字的黑版,有的直接趴倒桌面、………隔了数分钟才陆续传出收拾笔记书本用具的声音,死寂的空气逐渐重现生气。
坐在教室中间靠窗座位的嘉云深呼吸,好使氧气灌入快要停摆的脑袋里,把散放在桌面的讲义、课本、笔袋整理进背包时听见低鸣声,是他切成震动模式的手机收到新讯息的提醒。
解锁莹幕后滑开讯息,朋友汪佑麟先传给他一个十分符合当前状况的累瘫蛋黄哥图,接着询问是否要一起吃午餐,嘉云立即答应,随即揹起后背包走出教室。
才踏上走廊地砖便看到不远处的前方有个熟悉背影,身形宽大但非肥胖,个头不高、约莫一百七十出头,有一头显眼的短卷发,嘉云赶紧快步追至对方身旁:“教授。”
方文钟教授闻声转头,顺势停下脚步。
“喔、嘉云啊。不是中午了不去用餐?”
“现在正要去吃。教授呢?”
“也是要去吃了。怎么有事吗?”
“请问教授下午有没有空,想请教问题。”
“下午吗?”教授思索一秒。“下午有校务会议,应该会开到四点多......你可以四点半以后过来,那时应该会在办公室。”
嘉云心想自己下午也有课要上到四点,欣然回应:“那我四点半去找教授。”
“论文的问题?”
嘉云点头后正想说什么,另一名同样是老师。
“谢谢教授。”恭敬地分别向教授和老师鞠躬,嘉云往原来预定的方向离开。
方文钟注视学生远离的背影好一会儿,邀其吃饭的副教授林崇勋站在他身旁望向同一个目标,徐徐说道:“那学生......就是“那一位”.....?”话语意思不明,然而方文钟显然懂对方要表达什么,微微点头。
“没有错。”
“真是辛苦的孩子。”林崇勋说着轻叹一声,跟方文钟并肩同行。“几年前是父母,半年前是姐姐和姐夫?就我听到的,现在他剩独自一人,还要照顾外甥。”
“你听到的没有错。不过幸好有认识的人愿意出面帮忙,不然本来打算办理休学。”
“休学赚钱养外甥吗?记得孩子还很小吧。这样要复学也很难吧。”
“所以才说幸好有人能帮忙他,降低经济上的负担。”这次轮方文钟叹息。“不然这么优秀的学生..…...很可惜。”
“他的左脚有点跛,也是车祸的关系?”
“没有,听说是小时候的伤。”
“这么多灾难。希望以后能否极泰来,顺顺利利。”
“是啊。希望。”
两位教师怀抱着淡淡的感伤与悲惘心情,走在阳光灌落的校舍走廊上,逐渐远去。
刚和教授道别,揹着后背包的嘉云很快来到被曙称“一餐”的第一学生餐厅。
第一学生餐厅是校内第一间供教职员与学生用餐的场所,后来亦陆续开设“二餐”及“三餐”,但第一学生餐厅地点最好且空间最大,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又缺乏管理导致环境昏暗又购乱。在学生会与学生教师们积极陈情要求下,校方终于在去年拨出款项重新装潢、招标,打造出如同百货美食街般宽敞明亮且香气四溢的餐饮场地,过往门可罗雀之处摇身一变成为校内人士喜欢在此聚餐、读书及打发时间的地方。
在来来往往觅食的人群中,嘉云很快便找到坐在靠墙的两人座位上的朋友,几乎同时发现他的佑麟立刻举手挥舞。
“这边、这边。”
嘉云三步并做二步走去,边把背包放置在座椅上边说:“还好你抢到位置,人好多。”
“我在旁边上课啊,下课就冲过来了。”佑麟笑得十分得意,他有一对浓眉与英挺的鼻子,旁分的短发挑染淡棕色彩,低调但青春有活力。
汪佑麟跟刘嘉云打从国中就同班,只是当时没有交流互动,直到高中也凑巧成为同班同学才逐渐熟稔,升上大学与研究所虽然分属不同系所但同校,成为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就算再忙,一周最少也会碰一次面,分享彼此生活琐事。
嘉云和佑麟分别挑选咖哩饭和乌龙类套餐作为午膳,边填饱肚子边天南地北闲聊,无论话题如何兜转总是转不出占据彼此最大心力的论文上。注意到对方眼眶下显着暗沉黑影的佑麟,忍不住取笑:“昨天熬夜够?赶论文?什么时候报告?”
“周六。”嘉云把嘴里的饭吞下肚后回答,接着疑惑看向似乎睡很饱的对方:“你不用报告吗?”
正吸着乌龙类条的佑麟,听到问题后比出“耶”的手势。“周二刚报告完。”
言下之意就是已经补眠过了,难怪精神饱满。
他们就在熬夜、报告、补眠、休息片刻后,再继续下一次从熬夜开始的轮回,周而复始直到取得那张重要的学位凭证--研究生们区心历血的证明。
“难怪你看起来这么悠哉。”嘉云边说边挖起一口拌着咖哩料的饭放入嘴里,佑麟纠正:“是暂时,暂时好吗?今天晚上又要继续修改报告。”说完,和嘉云有默契地同时叹气。
而后佑麟瞄对方一眼,关心询问::“你的黑眼圈真的很深,没问题吧?拚归拚身体还是要保重耶。”
“现在还可以啦,我会多注意的。”
“可以喝雞精,或吃補品,增加體力和抵抗力。”
“补品?”
“我妈都会弄补汤,虽然我不喜欢那个中药味,但还是会喝。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
用,但有喝真的精神会比较好。”佑麟说明。“你要不要鸡精?我妈买好多,给你几瓶?”
“谢谢,你自己留着喝吧。”嘉云顿一下后道:“云轩哥有烹鸡汤。”
佑麟张大眼,吸食类条的动作瞬间暂停,不到一秒后继续,彷佛运作中的轮突然被卡住后重新成功运转。“这样啊,那位“云轩哥”真的很照顾你。”
“是啊,”嘉云微笑。“很感谢他。”
两人的谈话莫名其妙中止,剩下彼此咀嚼食物的声响,而后佑麟小心开口:“你还好吗?”
“咦?”对方没头没尾的问话令嘉云呆住,随即意会过来并笑回:“没问题的,别担心。”
“有任何心事都可以讲,别闷在心里逞强。”
“我知道啦,感谢你。”刻意加重最后三个字,嘉云对于这位好友是打从心底感激,毕竟这世界上知道他暗恋云轩的人也只有佑麟了吧。
当初不小心被发现心意时,尽管佑麟因为震惊而刻意避开他一阵子,但很快就完全接纳他的性向,成为唯一可以倾诉与分享心事的挚友。嘉云很幸运,也很感恩。
“半年了.......”佑麟突然以感叹的语气吐出
这几字,尽管音息十分细微却令嘉云驱体倏地震动。佑麟毫不避伟地直视坐在对面的老友:“你们住在一起也半年多,我不是担心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是你心理有没有调适过来?”
嘉云定眼看着对方的严肃神情,突然噗哧笑出声,佑麟立刻抗议:“诶!我认真问耶,笑什么!”
“不、你一一没必要那么紧张啦,也没那么严重。”嘉云边说边笑:“虽然我喜欢他,但会小心不让他发现、造成他的困扰。现在我只想着该怎么报答他,其他的都没在想。”
尽管佑麟还想讲些什么,随即意识这并非是他现在应该深入探究的时机。嘉云还有论文要忙、周六要报告,他不想让对方过于操烦。“好吧,你能处理就好。有需要帮忙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会。谢曜。”嘉云道谢后拿起手机看时间,确认午休还剩多久,耳机塞串起的吊饰随着动作晃动,犹如古代女子插在发髻上的步摇,佑麟见状笑道:“你真的是甜点痴,每次看你挂的吊饰都觉得好甜。”
嘉云闻言将视线从手机莹幕移向吊饰,从上而下分别是可丽露和心型巧克力,但不熟悉的外人只会觉得都是黑色系甜点,没太大不同。“很好吃啊,而且看了就疗癫。”
“你那个看起来就超甜。”
“你没吃过可丽露够。它里面是软软的蛋糕糊,跟发糕口感有点类似,还带着淡淡酒香,吃起来外层焦脆、内里瀑软带嚼
劲.....…
“好、好,我知道了。”佑麟赶紧打断对方,免得这位甜点痴讲到欲罢不能。“快吃你的咖哩饭,不然赶不上第一节课--还是你下午没课?”
“有啊。”嘉云大口扒饭,不忘咕喂:“明明是你先提的耶。”
“我只是讲了一句好甜,没要你给我讲解分析咧。”佑麟把最后一坨类条吞食入腹后道:“不过说到甜点,我妈要我跟你道谢,说你上次作的焦糖布丁很好吃,下次想跟你订购。”
嘉云摇摇手。“不必花钱啦。阿姨要多少跟我说一声,有时间就做给你。”
“不行,至少也要付材料费。这是一定要的。”佑麟十分坚持,嘉云也就顺着这位朋友,不想让好意扭曲成为一种压力。
两人吃饱后收拾餐桌,为彼此打气加油,随后挥手道别准备前往各别的教室进行下午课程。
佑麟往前走几步后驻足停留并转身,凝望好友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看不见踪影,接着重新抬起前行的脚步,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他和嘉云相识的过程。
他俩虽是国中同班同学,但在这个注重同挤的时期里分属不同小圈圈,几乎毫无交流互动。当时佑麟另有两位住在家附近的玩伴,每天一同上下学,读书、吃饭、玩乐都在一起,自然也会分享彼此的心情与小秘密。
二年级某一天,佑麟跟好友聊到恋爱话题时提及很欣赏班上一位姓张的女孩,黑长直发、性情温和柔顺,笑起来白皙脸蛋泛红的模样非常叫人心动,让人想好好保护。只是他没有打算告白,毕竟彼此不熟、不想唐突吓到对方。
怎知有次佑麟担任值日生送作业到老师办公室回来后,发现班上同学以脆异目光盯住走进教室的他并窃窃私语,正感奇怪时有位坐在后方位置的男同学起身,以戏谑的大嗓门问他是不是喜欢张姓女同学。那瞬间佑麟的脑门彷佛被雷击中,全身僵直失去运作能力,而后恢复听觉的耳朵钻进此起彼落或小或大的汕笑,微颤的眼球也将周遭同学的脸透过视神经传导至大脑,扭曲成一张张惨白的喜剧笑面。
为什么......会知道...?
惊醒回神的佑麟立刻看向张姓女同学,后者俏丽的脸庞如今满布羞耻、无助、困扰、害怕等难过情绪,微红的眼眶似乎努力隐忍泪水,四目相对后女孩立即转开脸,坐在其前排的女同学立刻拍她的肩膀安抚,同时给予佑麟一个责备的眼神。
“喂!是不是啊!”该名男同学继续质问,其他青少年也被带动着鼓误:“喜欢就说啊!”
“是男人就告白!”
“告白!告白!告白!”
“班对!赞喔!百年好合!”
“也太快了吧哈哈哈!”
直觉想冲出教室好躲开蜂拥而来的火辣辣视线与识嘲言语,但佑麟的目光扫到和两三位同学聚集坐在角落边、犹如看戏观众似的两位好友身上,刹那间暴怒情绪像氢弹炸裂开般烧尽所有的理智与思考,之后发生什么事情已经没有印象,只知道后续是一连串学校的责罚惩处,以及被痛殴的、以为是好友的家长的咒骂,还有为了不让独子揹负前科的母亲苦苦哀求原谅的跪地背影.....
事件过后佑麟和那两名大嘴巴彻底决裂,从此形同陌路,尽管想要当作没事般正常上下学、维持过往作息,然而同学们像是说好似地纷纷避开他、用异样眼光斜睨他,每天几乎都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以及嘲笑中度过,使佑麟原本就网紧的神经承受巨大压力,更别提那两个多嘴混蛋依然不时挑觉、放出不实消息抹黑他,而他无法辩解也没有人愿意站在他这边。
没多久,佑麟暗恋的张姓女同学疑似因为受不了班上的流言蜚语而转学,顿时所有指责与护骂声量更如排山倒海之势冲向佑麟,被满载罪恶感袭击的他再也待不住这个犹如地狱业火燃烧的教室空间,开始离家逃学。
现在想想,那时佑麟应该可以有其他的处理方法。只是当时年纪小,又被种种不停歇的震惊错愕、背叛痛苦及对女同学的沉痛歉意压到喘不过气,最终仅能采取这样的逃避手段。
只是逃家没几天便被警察发现并唤家长带回家,佑麟隐约记得母亲痛打他一顿后又抱着他哀凄哭嚎的回忆,虽然身体被打的伤很痛,然而从未见过母亲哭喊得如此伤心模样,使其心灵蒙受更为剧烈的痛楚。忍不住紧抱母亲,跟着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到的种种委屈、惊慌与痛苦连同嚎啕泪水尽情发浅。
之后佑麟和母亲保证会正常上学,并在导师协助下补齐逃学期间的课业,无视其他同学的目光与议论专心念书,随即于二年级升三年级的时候搬家、转学,就此离开伤心地。佑麟发誓不再让母亲操心难过,认真用功,最后也成功考上理想的高中。
本来期盼着能够在一个完全崭新的环境重生,没想到却遇上国中转学前的同班同学,刘嘉云。
嘉云遇到故旧的开心表情落入佑麟眼底,扭化成熟悉的别有用心的识嘲,让后者再度网起神经镇日战战兢兢,刻意避开对方却也担心这个人是否哪一天会把他的旧事公开张扬,让佑麟再度遭受烈火焚身的霸凌地狱。
只是佑麟预想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他的高中生活依然如梦想般平顺,无人现出任何一丝异样表情或探究视线,反倒是犹如惊弓之鸟的他显得脆异。而那位国中同学也还是时不时与佑麟攀谈,试图打好关系,只是曾经被严重背叛的心无法这么轻易信任他人,尤其还是给予重创的国中时期人士。
被千刀慢刚的日子不如一枪弊命来得痛快。
再也无法忍耐的佑麟某天把嘉云叫到空无一人的顶楼,质问对方接近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嘉云满脸疑惑回问:“什么意图?什么意思?”
“别装蒜了,你知道我的事情吧?”
嘉云歪头,表情更为困惑。“嗯......抱歉,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
虽然觉得对方在说谎,他的事情当年闹得全班风风雨雨,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可是嘉云的疑问神情太过真诚,令佑麟不由得皴起眉头并把事件始末全盘托出,同时意外自己居然能以这么平顺的口吻说完这段不堪回首的痛心历史。
“打架的事情我知道,可是又不只你打过架。我们班那时候坐后面的不是还有江宗汉一群人?听说他们跟黑道有关系,也常常跟外校生斗殴。而且国中生打架也不奇怪吧。”嘉云平铺直述的口吻令佑麟瞪大眼,彷佛真的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然后你说全班都避开你?歧视你?.….说你坏话?有吗?我那时候只是跟你不熟,也没有刻意要避开啊。而且我也没听其他人说过这件事,”嘉云抬眼回想:“是不是交友圈不同?我是跟你说的那两人不熟啦,但至少我跟其他同学聊天时都不会特意提到你。喔、是有聊到你转学,但就是讲讲而已,想说为什么突然转学,但也没说什么。”
在毫无预料的状况下接收这些与记忆背道而驰的资讯,让佑麟的脑袋瞬间打结、难以运转。
他曾经以为自己被世界遗弃,成为千夫所指,觉得所有人都鄙视、厌恶他,视其为麻烦人物,原来只是个人膨胀的想法?差点逼使他走上绝路的人生毁灭,其实不过是同挤小圈圈里的小型爆炸,并没有扩展至太远的地方?
突然有点哭笑不得。
“还有你说的那位......张晓涵?她不是因为你转学的吧?我记得她是因为身体不好,所
以办休学调养身体啊。你转学不久她就回来了。”
天啊。
佑麟闻言再度脑袋炸裂。
先前他还疑惑戏剧或动漫里,为什么主要角色这么容易被挑拨、被有心人耍得团团转,轮到发生自己身上才体验以谁传谁的认言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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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负面念头牵引的思绪,无法也不敢确认的傍徨,莫名执着于相信自己想像的情境,使佑麟陷落泥淖里难以挣脱。要不是母亲不放弃他,若非遇见嘉云得知真相,他可能这一辈子都深信自己“被国中全班排挤”而沉渝甚至堕落,回想起来不由自主打个寒颤。
在佑麟尚因获得新资讯而震惊不已之时,嘉云静静观察其许久,轻声开口:“我不清楚为什么你会认为被排挤耶。如果照你所说,你只是喜欢她而已,也没做什么,那有什么错?”
“呃.......”
“而且说出来的不是你,张扬的不是你,为什么要怪你?该怪的是那些把别人的秘密说出来的人吧?”
“唔嗯.......”
“喜欢又不是罪恶。虽然我不认为就算你告白会有什么问题,不过造成困扰的是那些人,不是你。怪你还满奇怪的。”嘉云说完发现对方脸顿整个涨红,蹙眉咬牙彷佛在发怒,但仔细看会发现其实是在忍着激动情绪,连忙关心:“诶?你还好吧?
不问还好,一问眼泪便扑簌扑簌地落下,止也止不住。佑麟马上背转过身,努力不发出声音好维持仅存的尊严,然而哽咽的泡泡不断冲击他的喉嚏,逼使其吐出断续不成声的泣音,难以遏止。
“我去帮你把风,有人来再叫你。”
嘉云快步离去的声响逐渐被顶楼大风吹散,佑麟立刻张开差点咬破的嘴唇放声哭泣。
原来看似换个生活环境便从此海阔天空都是自欺欺人的祈愿,心中的疙瘩和愧疚始终压在心底某处,不时紧迫他的呼吸、逼使回想当年的梦靥而后惊醒,就像忽视小伤口不处理并不会自动痊瘾,经自放置只会化农而后成为难以医治的重大伤病。
直到这一刻他的自怨与自责才真正化解,确确实实从地狱烈火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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