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大隊的集合場充斥濃濃的機油味,這裡悶得要死,巨型機輪扇葉緩緩運轉攪動著熱氣,各種金屬管線錯綜複雜,微微震動著運送流動的氣體。
集合場的出入口已經降下,幹員們沉默地跳下運輸車,沉著臉跟在玫里基身後列隊站好。留守的作戰大隊幹員們這時一陣小跑步趕到集合場,在隊形中迅速填補一到三分隊後的空位。
過了不久,薩烏克邁著大步走到集合場前端。他挺起厚實的胸膛,散發出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儀,雙手負在身後撐起內勤便服寬大的肩線,索內達的總指揮章在他胸前閃了一下。他仰起臉,露出下顎剛硬的稜線,倒三角的黑眼不以為然瞟過全場。「二分隊長在哪?」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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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無人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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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里基站在作戰大隊最前面繃著臉,「大隊折返前已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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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閉嘴,」薩烏克重重吼了一聲轉向她,「你已經無權過問任何大隊內務,由於你判斷失誤導致行動失敗,現在開始,停職處分。」
集合場都是薩烏克咆哮的隆隆回音,從最前端繞過每個在場的幹員們,竄進他們的耳朵裡,撞向四面八方的牆壁再彈回來。玫里基背對整個大隊,她看不見他們的反應,卻能強烈感受到他們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面無表情,棕色眼睛直勾勾盯著正前方,眨也不曾眨過一下,回音漸漸消失在集合場機輪嗡嗡的低鳴聲中,她的胸口一起一落,經過很長一段時間,她靜靜轉身。
「把你大隊長的指揮章交出來,」薩烏克說。
有那麼一瞬間,玫里基的動作突然暫停了,但她很快回過神,一語不發地用左手迅速從胸前拆下指揮章。她用兩指捏住指揮章的一角,對著薩烏克亮出指揮章的紋徽,然後遞了出去。
薩烏克無聲地和玫里基對視,黑眼冷冷的,他伸出一隻大手等在那裡,玫里基垂下眼皮看了指揮章一眼,將它放進薩烏克手中。它泛著金黃的光,薩烏克掂了掂,闔起手掌,重新將手負在身後。
「你,」他用下巴示意穆伊斯托,「把她送回備勤室,給我看好了。」
玫里基邁步離開,穆伊斯托默默一路跟著。薩烏克在她身後對整個大隊語帶威脅地說:「大隊內務屬於機密,誰要是敢對她透漏半個字,被我知道,她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鑑。」
手腕的痛不斷膨脹,又腫又熱,玫里基的臉頰也跟著滾燙,背對穆伊斯托,她的視線因為憤怒或其他什麼的略微浮動。她突然有個想法,或許她能離開再也不用回來,但這個想法很快就消失了。當她經過那面「逝者因為我們奉獻的熱血而生生不息,永不消亡」的牆的時候,每個小金磚似乎一個個清亮起來,對她閃閃發光。
閃光稍縱即逝,索內達的長廊黯淡下來,玫里基經過一面一面反射著忙碌的人的玻璃,隔著一層玻璃他們如同以往專注工作,但是在明亮光圈下的他們無論做了什麼都再也與她毫無關係。
終於,她在備勤室前停下,轉身面對穆伊斯托,「辛苦了。」
穆伊斯托欲言又止,她制止他,只是舉起手腕,「請醫療組來一趟就好。」
「嗯。」
她退了一步,把臉藏進陰影中,「我沒事,你還是走吧,我累了。」
「……好。」
她走進備勤室,喀拉關上門。
這裡空空的,玫里基盯著單人床上疊得一絲不苟的被子,旁邊書桌的桌面一塵不染但顯然簡單過了頭,只放了一個水杯和一支筆,層架上除了一些書和筆記本外什麼也沒有。太安靜了,她可以輕易聽見物品之間空蕩蕩的共鳴,對她來說甚至大得有些太明顯了。
她脫下外勤重裝,攤開,開始安靜地處理上面的汙漬,從脖頸開始,肩側、前胸、腰腹,一遍一遍,專注而有序地擦拭著,彷彿這一刻對她來說只有這一件事才是重要的,直到重裝的每一道摺痕都被細心檢查過,她才將它拿起,重新掛到牆上。玫里基獨自待在備勤室,幾天過去,那扇門將她與外面的一切隔絕,聽不到那些相關不相關的。
玫里基扭開浴室的水龍頭,熱水頃刻淋灑而下,蒸氣不久冒了上來。她雙手撐著牆,低頭任由蓮蓬頭的水流肆意沖刷,一道一道沿著她的背脊滑落,啪答啪答墜入地板一窪漩渦之中。
她盯著腳邊彈起的水花,像是喀亞那荒原被蹭起的雪。玫里基彷彿看見史蒂文逆著雪花奮力搏擊的臉,抓著短錐跳了起來──長劍改變方向,攔腰斬向史蒂文──短錐不偏不倚刺進史蒂文的前臂,鮮血湧了出來──自己猝不及防飛了出去,模糊之間眼睜睜看著史蒂文被吸血鬼向後拖行。雪花四面八方胡亂襲來刮在她的臉上,史蒂文的身影和一個棕髮女孩相互交疊,她十指扒著雪地抵抗後方的拉力──大雪紛飛,自己的左手被高高捧起──尖牙還沾著血跡──吸血鬼朝她的左腕咬了下去──
玫里基睜開眼睛,低頭坐在椅子上,棕色長髮半濕不乾的,一綹一綹黏在一起垂在兩頰。原來是夢。
她縮進椅子裡用雙手摀住臉。她彷彿還置身風雪中,還是能感受到冷得像是血肉被劍割開的痛,一部份的自己隨著尖牙刺進肉裡不斷地被抽離,讓她從背脊一陣發麻。
自動斷電系統將燈啪的一聲關上,備勤室頓時陷入一片黑暗。玫里基將自己緊緊抱住,眼窩逐漸又脹又熱,熱熱的液體溜溜地游轉,沾在下睫毛上,最後掛不住了,熱熱地掉下來,濕濕的,一串一串滾落。她的呼吸大聲起來,起起落,起起起落,全身跟著不規則的換氣一起抽動,呼出的熱氣悶悶的融著熱熱的眼淚在臉上糊成一片。
玫里基仰頭,沾著眼淚的臉頰涼涼的,她伸手抹了抹,眼角又濕濕的,她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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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往自己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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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里基痛得皺起眉頭,緊緊閉上眼久久沒張開,直到感覺眼裡那股脹熱逐漸退了回去。她發出一聲悶哮,緩緩起身,將備勤室的燈再次打開。
刺眼的光讓玫里基瞇起了眼,等她視線再聚焦時,一眼便落在牆上的外勤重裝上。她佇在那裡凝視著外勤重裝,伸出手,理了理它的領子,然後順著往下,輕輕用手背撢了撢胸口的地方。
她轉身走進浴室,對著鏡子梳理起棕色長髮,梳齒一遍遍劃過凌亂的髮絲,將打結的地方順了開來。她換上純白的高領上衣和卡其長褲,單手一撥,長髮柔軟地披在肩上。
玫里基輕輕拉開門走出備勤室,安靜地將門帶上。停職之後她第一次踏進索內達的長廊,竄入鼻中的空氣既熟悉又陌生。夜深了,公共區域早已無人進出,只剩邊角每隔一段距離微微亮的地燈。
她走得很慢,環顧每面玻璃後黑漆漆的辦公區,少了穿梭的人像是走在平行空間,一切只有往昔間的模糊影子,沒有平日裡的能量。
玫里基在黑暗中悄悄走向大隊長辦公室,她將手掌壓在辨識機上。門並沒有開,反而是辨識機閃起警示的紅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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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被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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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還壓在辨識機上,紅光繞著手的輪廓發亮像是一圈鮮紅血痕。長髮受不住低頭的重力從肩頭細細碎碎滑落,剛好將玫里基的半張臉掩去,髮絲之後,低低地傳來近乎無聲的嘆息。攤開的右手掌慢慢握緊了,卻因使不上力而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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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能為力,玫里基收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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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跨出隊辦公室,餘光感覺長廊盡頭亮晃晃的,她轉頭看向長廊深處,那面「逝者因為我們奉獻的熱血而生生不息,永不消亡」的牆又在對她閃閃發光。
像有一股力量牽引玫里基,她朝那面高牆走了過去,每往前走一步,小金磚就更亮一些。她來到牆下仰頭盯著那句話,接著一列一列密密麻麻不知道是誰的名字,從第一個犧牲的人開始,這面高牆就存在著。她並不知道他們經歷什麼,也不知道他們曾經參與哪些行動,指尖拂過一格格小金磚,依序往下,直到開始出現熟悉的名字,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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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里基站在它的光圈下,雙手交握放在前額,低下頭,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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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玫里基如同以往垂著乾淨的低馬尾,轉進辦公區的長廊,玻璃後面穿著內勤便服的人化成一片暗綠閃動的點。他們隨著她向前的每一步,紛紛抬頭停下工作,目光追逐她快步的身影,直到她走進薩烏克的辦公室。
「我想見見二分隊長,他還好嗎?」玫里基說。
薩烏克正背對玫里基欣賞辦公桌後一大面敞亮的玻璃櫃,櫃裡高高供放一對鍍銀短斧,它們或許曾經被頻繁使用過,山楂木的斧柄黑到發亮。薩烏克退後兩步看了短斧好一陣子,猶豫了一下,伸手小心翼翼取下短斧旁的一把磨損的槍。
「銀狐18,比97重了點。那時候還沒溶銀子彈,我在裡面留了最後一顆落灰芯彈,」他從彈匣掏出那顆芯彈,兩指捏著舉起來仔細端詳,彈殼隨著左右轉動變換芯彈特有的斑斕光澤。「你剛才說什麼?」
「二分隊長還好嗎?」
「二分隊長?這我不好說,畢竟他在喀亞那堡。」
「你……」玫里基愣了一下,「還沒派大隊去找他……還有二分隊員?」
「我沒搞懂,」薩烏克問:「你現在是用什麼身分和我說話?」
玫里基垂著眼皮微微皺起眉頭,然後看向薩烏克,「我自請復職。」
薩烏克狡黠地笑了,「大隊已經不需要你,他們很快會有新的大隊長,」他放下芯彈,湊近通訊系統的接收器大聲說:「讓穆伊斯托進來。」對方不知道應了什麼,「讓他快點,」他又說。
通話結束後,薩烏克用袖口擦了擦芯彈,重新裝進彈匣將那把銀狐18放回玻璃櫃上。「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大隊不用你再操心,穆伊斯托會暫代你一切職務,直到新大隊長接替為止,」他對玫里基說:「你可以走了。」
玫里基略為僵硬地轉頭:「我必須知道──」
「你無權過問任何事,」薩烏克似笑非笑看著她。
玫里基的喉頭動了一下,「是我僭越了。」
她轉身朝門口走去,出去的時候正好和進來的穆伊斯托擦肩而過。穆伊斯托看見她顯得有些詫異,他放緩腳步,玫里基只是朝著他的方向微微撇了頭,並未多說什麼便離去。
她的黑靴答答敲在地上,越走越遠,身後的門闔上的那瞬間,她隱約聽見穆伊斯托對薩烏克說了句:「……還沒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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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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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備勤室的門被輕敲了一下,好像有點猶豫。
「進。」
門沒馬上打開,玫里基感覺門把動了一下。
「進來,」她又說了一次。
但是依然沒人進來。玫里基起身拉開門,穆伊斯托站在門口,門開的瞬間手才剛從門把上滑開。他的視線避開玫里基,兩人陷入一陣沉默。最終,玫里基退了一步讓穆伊斯托進入備勤室,關上門,默不吭聲靠在門上。
穆伊斯托轉過身,似乎想要靠近玫里基一點,但他只是站著,盯著備勤室一角躊躇了一下才緩緩地說:「我沒想到總指揮會下這樣……的命令。」
玫里基沒有回答。
「……我很抱歉。」
暖氣發出低頻的嗡嗡聲,玫里基提眼看著穆伊斯托,「為什麼抱歉?」
「我……」
「如果是為了新大隊長的事,不用跟我說抱歉,你無法決定,本來也不應該告訴我,」玫里基平淡地說,抿了抿嘴,轉身拉開備勤室的門。
「史蒂文應該沒有生命危險,」穆伊斯托音量微微提高,玫里基門開到一半停了下來,他說:「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她再次把門關上,雙手抱胸,「你想說什麼?」
「喀亞那堡送來了一些……消息,」穆伊斯托的臉凝重得皺了起來,「我相信它們暫時不會再傷害史蒂文。」
玫里基瞇起眼睛,「你一直只說史蒂文,其他二分隊員呢?」
「你不要再想這件事,你現在的處境不能……再出狀況,」穆伊斯托的視線還是跟玫里基沒有交集,「大隊……我不會讓他有事。」
「它們如果改變主意,你能立刻知道嗎?」玫里基放下雙手走向穆伊斯托,靠近他仰起頭,盯著他,「只要在那裡多待一秒,生命就有威脅,我已經很對不起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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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內達的警鈴這時突然響了,尖銳地直穿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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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玫里基一個箭步拉開門,門外警示的紅燈不斷閃爍。
「審訊室,正在審抓回來的那個,」穆伊斯托從她身後大力將門推到最開,直接朝審訊室的方向奔去。
警鈴一遍遍重複,玫里基追上穆伊斯托,和他並肩跑著。他們直奔索內達的長廊底端,拐身閃進一道暗門。暗門裡一股強勁內壓襲向他們,玫里基瞇眼望向幽閉的通道,盡頭通往審訊室的安全閘門正在下降,而且已經快要降到底了。
她和穆伊斯托加速上前,一矮身先後滾進閘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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閘門鏗的一聲重重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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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地上爬起來,玫里基的目光掃過一圈眼前的灰色厚牆,厚牆每隔幾呎就是一個暗幽幽的入口通向深處。
她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給我一支短錐吧。」
穆伊斯托走到她身邊,從腰間掏出他的銀狐97,「你……拿著。」自己則抽出梣木短錐先玫里基一步走進其中一個入口。
玫里基跟在後面,視線越過穆伊斯托的肩膀盯住更遠的前方。他們快步通過更多岔口,第五個、第一個、第三個,每個以為有威脅的轉角卻都安然無事,一路暢通無阻,直到──
「誰在那裡?」三分隊員舉起銀狐97對著他們。
「是我,」穆伊斯托說,從陰影中走入亮處。
「大隊長,」三分隊員放下銀狐97,然後他們看見穆伊斯托身後的玫里基,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大……隊長。」
審訊室玻璃窗上的血痕還濕淋淋的,滾珠一般向下慢慢滑落,化開的殷紅中勾出玻璃窗後滿地碎片,翻倒的桌椅亂七八糟垂掛被扯斷的絞鍊,上面還黏著脫落發黑的死皮和肌肉組織。金靠牆坐在一角,他的眼鏡已經不知去向,慘白的額角正滲出汩汩鮮血,沿著下顎濕濕亮亮在胸前滴成一片,一個三分隊員正在為他止血。
「半個分隊已經進通道搜了,」三分隊員往玫里基的方向偷看,然後對穆伊斯托說:「我們留在這裡待命。」
玫里基彎身檢視掉到地上的發黑皮屑,皮屑越掉越少,從大片死皮變的細細碎碎,一路延伸進另一個黑幽幽的岔口。
「它吸了分隊長的血,戰力正在復原,」那個三分隊員補了一句。
「裡面岔口很多,它應該……逃不了多遠,」穆伊斯托說。
玫里基蹲在那個岔口前,死皮在她指尖粉碎,飄到地上,她眼前的光似乎暗了一下,她立刻抬眼望進岔口裡的通道,幾個模糊的影子出現在通道內。
「退後。」
玫里基和三分隊員一起退開,無論看向哪條通道,都有人影發出輕微的答答聲朝他們逼近。
「這麼快就回來了?」待命的三分隊員問。
那些人影越來越大,眾人舉起銀狐97又往審訊室退了幾步。很快的,進通道搜查的三分隊員陸續從不同岔口踏入審訊室前的光圈中。
「它都沒出現嗎?」那些三分隊員急促地問,然後發現穆伊斯托和最旁邊的玫里基,眼裡露出一絲驚訝,「大隊長。」
穆伊斯托放下梣木短錐,「裡面沒發現?」
「它一定是繞過我們兜圈子,我們在每個岔口──」一個三分隊員看向玫里基,眼睛突然放的很大,「──小心後面!」
玫里基馬上轉身,一道黑影霎時間從旁撞向她,她的肋骨重重撞在地上,銀狐97飛了出去。她摀著肋骨翻過身,躺在地上瞄見吸血鬼朝她伸出一對焦黑的爪子撲了過來。她用左手撐起身體,緊緊咬著嘴唇在那傢伙就要貼近之時,右腿一掃狠狠在它臉上踢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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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坨濃稠漆黑的液體從吸血鬼的鼻子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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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里基朝它臉上又是一腳,那坨液體飛了出去甩在牆上,吸血鬼也被那一腿踢得向側邊倒下,玫里基藉機扶牆正要爬起來。出奇不意,那傢伙雙腿一沉收穩下盤,上身逆彈詭異地直立起來,爪子向前一撈牢牢抓住玫里基的前襟。玫里基猝不及防,硬是被拽了過去。
「別開槍,會打中她,」她聽見穆伊斯托說。
玫里基馬上用左手握住那隻爪子,吸血鬼的另隻爪子很快又搭上來,玫里基和那傢伙一來一回角力仍然無法擺脫,只能矮身往旁一扭甩開對方。那傢伙卻未鬆開爪子,她的袖子頓時被扯掉,露出一截前臂。
一切突然暫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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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的爪子還停在半空中,爆凸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截前臂,先前眼中的狂野消退殆盡,它動也不動,臉上露出害怕的神情。
玫里基瞟了一眼自己的左腕內側,除了剛才留下的深紅的爪印,皮膚之上還有其他東西。左腕內側的刺青,很簡單,小小的十字架,巧妙地遮住像是咬痕的疤。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Zys9GXa1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