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是if線但本篇沒空寫,角色都還在捏,當輕鬆(?)的原創短篇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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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音,明天開始,九月一號起你就轉正職了。」聽到店長的話,男子僵硬的擠出微笑,向店長道謝,「再懇請店長多多指教了。」
曾志偉意味深長的看著眼前的小夥子,雖是三流大學畢業,還一頭金髮,看起來有點像不良,有時候有些笨手笨腳,也沒什麼工作熱情,但也從沒有過抱怨。
「別那麼客套,」曾志偉笑道,「是說,揚音啊,你之前每次打工帶的那黑色大袋子是什麼?吉他嗎?」
李揚音略為尷尬的點點頭,「對。」
算了,反正之後就都不重要了。
「你有在玩團嗎?」
李揚音苦笑道,「有⋯⋯,但要解散了。」
「為什麼?」
「就⋯⋯團員的個人生涯規劃。」
「喔是嗎?真是可惜。」曾志偉答道,「將來繼續加油喔。」
李揚音淺笑兩聲,分明是自己執意退團的,但終究不敢把這事說出口。「明天之後夏天就結束了啊。」他呢喃道。
一陣風吹起他稍長的金髮,也挑起他即將塵封的年少輕狂,「也是時候把頭髮染回黑色了。」他嘆道,「明天之後,這個夏天的保存期限就過了啊,青春的保存期限也是。」
他無意識的輕嘆出了聲,哀嘆在夏風的吹拂下,不用倒計時便已被都市的喧囂蓋過。他深夜走在大馬路上,依舊是車水馬龍。人車快速來往,似毫無留念般不曾停留。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向何處,在這樣冷漠的城市裡,他總覺得這裡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就像誤入水泥森林的流浪貓一樣。
但流浪貓會有人憐惜,而自己則無人過問。
不,不是流浪貓吧?
沒有流浪,但卻像流浪一樣;擁有一席之地,然卻似浮萍一般:抱有目標,但卻如空殼似的。
這座城市,終究不會是自己的城市,在「旅票」失效之前,終究是一個過客而已。
步伐十分的沉重,可那腳步聲卻似時鐘的滴答聲一般擾動著他的心緒,倒數著他剩下的快樂。
「滴答聲倒數著快樂,保存期限失效前愛著」忽聞熟悉的歌聲,李揚音猛的轉過頭,剎的與歌唱者對視。
他怔怔的站著,步伐停滯著,任由耳邊迴響的滴答聲刺痛著他的神經,音樂聲在他的思緒中爆響,震碎了心房而玻璃四濺,將他刺的遍體鱗傷而無法動彈。
他與路邊樂團的主唱尷尬的對視,難以言說的沉默籠罩著他倆。
「你們還在追尋心中的Shangari-la嗎?」
他失神的站了很久,任由時間寂靜中悄然流逝,直到演奏結束後,他才回過神來,可卻無法邁開步伐。
不久後,那樂團的貝斯手似乎也注意到他,她一把拎起李揚音的領子,可心中的灼熱卻在吳寧弦的喉嚨中激起烈焰,使她無法說什麼,只能氣急敗壞的看著他,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可心洋卻不安的擾動著。
「弦⋯⋯」主唱兼吉他手吳振律神色複雜的看向李揚音,李揚音抿了抿嘴唇,仍然沒有說什麼,或是他也無法給出什麼經得起時間考驗的肯定答覆。
見路人皆轉過頭看向這裡的爭執,鼓手張語安趕緊示意她收手,吳寧弦嘖了一聲,很快的放開了手。「真是好巧在這裡遇到你啊,叛徒。」
李揚音無言以對,只是逃避著他們三人的目光,吳寧弦不情願地被張語安拉走收拾東西,留下吳振律與李揚音兩人尷尬的站著,過了一會,見對方沒有開口,李揚音便準備離開,但吳振律卻叫住他。
「揚音,你真的要退團嗎?」他問的很輕,可李揚音注意到了他握緊的拳頭與顫抖的身體,雜音充斥著他的思緒,李揚音無法回答, 也無力面對。
「祝福你們找到心中的Shangari-la。」半晌,留下了這句話後,他便混在晚夏的夜風中一同消失在了人群,徒留四人的年少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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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一回到家,李揚音便癱坐在了地板上,他大口喘著氣,彷彿只有如此才能使他記得自己尚有氣息。
明明總說自己未有留戀,可自夏天以來,便有一股揮之不散的陰鬱在他心弦上籠罩著。
「Shangari-la⋯⋯」他反覆的咀嚼著這個對於他而言已過於遙遠的理想概念,他輕蔑的笑了兩聲,也嘲笑著自己曾經的痴想。
Shangari-la,香格里拉,是理想世界的代稱,也是他樂隊的團名。
明明連樂團在夏天的最後一天有街頭演出如此重大的事情都已忘記,應該已失去留戀,可他卻在這時才清楚認清原來自己對於夢想的留戀仍未消散。
他站起身,從冰箱中拿出一瓶啤酒,「從明天開始,年少的夏天就結束了啊⋯⋯」他輕嘆了一口氣,「之後就是社畜了啊,社會中的畜牲,這名字還真適合我⋯⋯」
「不過,在期限失效之前,趁早收手也好啊。與其硬闖而落的一敗塗地,不如遵循著社會的體制,才能在社會中生存吧?在轉為夜色之前,在落霞時就瀟灑離去不是也挺好的嗎?」
然而,他也明白此刻所謂「停損」並不瀟灑,甚至是他親手造成傷害,可他自認早明白世間的美好都轉眼成灰的道理,也許是智慧,或說是沒有勇氣,他寧願在花盛開時親手摘下,也不願看著花漸漸凋零,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伸了懶腰,看向吉他,他本計畫要在夏天的最後一天將吉他親手砸爛,本想藉著酒意親手將自己的不見起色而將褪色的夢想摧毀,可他卻無法下手。
他深呼了一大口氣,舉起吉他,手卻諷刺的顫抖著,先前無數的心理建設似在他沒有察覺之際便已過期失效,卻仍然放了下來。他盤坐在地,下意識的將吉他放在膝上,他回神後才笑著自己那沒有期限而註定陪伴他一生的懦弱。或許,習慣這種根深蒂固的病,可能並非說要失效就能夠失效的。「算了,最後一次就好了。」
李揚音彈起熟悉的那首歌,「滴答聲倒數著快樂,保存期限失效前愛著」
《穿過時間的愛》,是他寫的第一首歌,也是Shangari-la的第一個作品。Shangari-la,理想鄉,那曾是他所嚮往的地方,在他國中時,他和許多熱愛音樂的少年一樣,都堅信可以憑藉自己的音樂改變世界。
然而,由於個性使然,又似有些不褪色如命運般的戲劇色彩渲染的結果,在高中時,他開始堅信每件事情都有一個保存期限,因此他對生活中幾乎所以事情都沒有投入太多感情,一旦察覺到變質的可能性便會立即收手,希望讓時間定格在最美好的那刻。
然而,餘音並不會失效,至多褪色,他才後知後覺發現,早已於耳內縈繞多時的殘響似不會消散,他所嚮往的琴音早已在他耳內爆響,引起的耳鳴遮蔽了一切的聲音,甚至連自己的琴音都無法聽清,卻又無法停因彈琴而痠痛的手與沙啞的喉嚨。
習慣是一種無法根除的病,腐蝕著他的神經,無法輕易失效。
曲畢,他緩緩站起了聲,「要不還是算了?」他呢喃著,一口氣灌完了剩餘的啤酒,彷彿只有酒精才能填滿他空虛的寂寞,可酒精的麻痹也很快就會失效,他清楚明瞭,卻依舊習慣借酒消愁,或只是需要一個容器安放過了期限卻始終沒有失效的不安。
他走到了書桌,看著母親的相片,深植心中的悲傷刹的爆發,他跪倒在地,趴在相框上,彷彿如此就可以汲取母親那早已失效的溫柔與愛。
在哭聲於空氣中的保存期限過了之後,八月三十一日的晚上,在少年與大人的交界處,他以即將過期的,少年似的方式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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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微曦自窗戶的微隙中悄然滲進,今天本是九月一日,卻仍帶有夏天殘餘的氣息,太過歡愉的氣味刺激著他過於敏感的鼻腔,使他咳了出來。
李揚音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夏天結束了啊⋯⋯」他呢喃著,看向了地上的吉他,才想起自己昨晚依舊無法下定決心。
他拿起手機,卻見手機上的日期顯示「8/32」,他有些驚訝的再確認了幾次,才發現這一切原來不是夢。他感到荒唐的笑了兩聲,試圖以笑聲刺破白日夢的泡沫,卻才體認到這原是荒唐的現實。
「如果世界上有8/32,你要怎麼做?」他忽的想起吳振律的話,苦笑了兩聲。他嘲弄著自己故作高深的無知,也笑著如今的自己。
他只記得,當時自己還調侃他「有這種時間想這種問題不如去寫歌」,命運的捉弄似夏天一般,儘管有時有些惱人卻又無法發自內心的感動厭恨。
「這樣的話可以再晚一天放棄吧」他譏笑著自己突然的想法,明明早似詩人稱自己對人生已然豁達,卻仍似個青春期的小鬼優柔寡斷。
「這樣的話今天要做什麼啊⋯⋯」他苦惱道,八月的打工排班還是晚班,是從九月開始才有全天正職,他在狹小的房內踱步著,思緒似夏天的浪潮般奔騰,而自己卻似其中的一葉扁舟。
「那就寫成歌吧?」吳振律的話語在腦海中反覆,他下意識的坐到了書桌前,開啟了文書軟體,在標題打上「如果世界上有8/32」,他才又暗罵著名為習慣的病。
謊言很快就會失效,他知曉,卻依然說著謊,騙自己不曾在意,試圖說服自己留戀早已過期。
「算了,都最後了。」他深吸一口氣,開始打起歌詞,試圖繼續編織那個即將凋零而將被自己親手扼殺的音樂夢。
高中三年,那是他最歡樂的一段時期。他遇見了志同道合的夥伴們,一同籌組了Shangari-la,專注追逐自己的音樂夢想。
他曾以為自己能夠一輩子無憂無慮的活下去,可當他學測放榜的成績如此慘烈,才驚覺自己竟從成績中上淪落至三流大學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無能。
他撫摸著自己側頸的墨綠色刺青「Memento Mori」,這樣無法抹去的印記似張顯著他註定留存的年少輕狂,那是一句拉丁文諺語,意思是「人終有一死」,在他高中之前,因為母親身患絕症隨時都可能離世的緣故,他一直以為人生便要及時行樂,因享受生命直至凋零。
可他的母親卻用生命傳達了一件事,從此似頸上的瘡痂與桎梧成為思緒中永恆的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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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高中畢業前夕的一次日常探望,李揚音照常在放學後趕來探望,當他要離開時,他的母親卻突然叫住了他。
「你知道嗎?人的一生大概就三萬天而已喔!」女人的語調很溫柔,語尾上揚所揚溢的悠閒之感與她蒼白的臉色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好似年輕詩人在樹下與愛人的一句詠嘆般愜意。但顫抖著的手與無神的眼曈卻洩漏出了她的虛弱,樂觀的生命態度與已如殘枝的軀體就像夕陽下惹人發笑的悲劇。
但李揚音卻笑不出來。
頂著一頭上色不均勻,明顯是自己胡亂染的金髮,十分吸引人注意的的刺青「Memento Mori」那樣飛揚的墨綠色字體在少年側頸彰顯著其年少輕狂與不符年紀的體悟。
此時的他倚著牆隨意的站著,他放下了背上的樂器袋,肩上突然少的沉甸甸令他好不習慣,每天背著樂器在擁擠的車廂中站著通勤幾個小時的回憶突然不合時宜的湧了上來。
像是在提醒他,曾經提起的重擔終究不可能真正放下。
「我也活過一萬五千多天了,該做的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要說唯一的遺憾,應該是沒有遇見真正心靈相通的人吧?」好似在交代遺言,女人的語調趨於緩慢。方才她才被正式宣判了死期為她失去準則的日子設下了做後的規律,在他們沉默的此刻,細數著女人剩餘生命的長針也沒有停止轉動,無情的倒數著他們剩下的快樂。
只是無人知曉快樂的半衰期,就算還留有一定的濃度,但也不一定能夠察覺到。那麼,稀薄的含量和零濃度有什麼不同嗎?
只是能夠繼續以訂年法度量生命已經的路程而已吧?經過無限次的半衰期後,濃度有可能降為零嗎?應該不會吧,就算傾盡世界上所有的水來稀釋酸液,其酸鹼值也不會高過七,只不過呈現一無限趨近的直線,卻又像逐漸停滯的信號,使生命歸於停滯。
「你的人生才過完五千多天而已,還有很久,不像我的人生,早如西臨的太陽,不過是在歸於山中之前最後的掙扎而已。」
「喔。」他捎了稍一頭亂髮,短短一個字便句點了女人真情流露的一番話。
「你早就知道有這天了嗎?」李揚音問,女人笑了笑,「確診癌症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結果撐了十多年了,比我預期還要久,活到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她看向窗外,此刻的她已虛弱的無法站立了,望著掠過的飛鳥,卻見那樣美麗的展翅把她故作的瀟灑拍落,成為了都市喧囂中一片微不足道的落羽。
「掙扎還是有點用的吧?」女人淺笑著說,在他耳裡聽起來卻像是刺耳的自嘲,他偏過頭,沒有反駁什麼,只是乾笑兩聲。
「不過,有時候讓事情定格在最美麗的一瞬間才是最好的吧?」
他那時對於女人忽然的體悟不以為意,但隔天當他接到母親跳樓自殺的消息趕往醫院時,他才知道那原是告別。
「我知道你有想追求的夢想,我也曾有,可你要記得,世界上的萬物都是有一個保存期限的,一旦過了期限便會化為虛無。早點認清現實吧?只有現實是永恆存在的,永遠不會失效,給自己一個保存期限吧,然後就忘掉夢想。
我知道你可能會恨我,但我的自殺不是你的錯,我僅是明瞭快樂的保存期限早已過了,不應該再死守已失效的人生,我僅是想要讓時間定格在最美的那瞬間而已。」
看著母親的遺書後,他決定遵照母親的忠告,給自己四年的時間去追尋夢想。
正因為他知道母親的夢想是如何被現實殘忍撕成碎屑的,他也開始害怕進入三流大學的自己,人生是否會因此墜入三流,於是他決定把握那段時間去追求夢想,並在夢想在外受到更深的傷害之前先行將其扼殺在搖籃中。
可他如今卻如此掙扎。
本來預想是畢業當天便要放棄,卻一路拖延至了這個夏天末尾,如今甚至隱隱妄想死守即將失效的夢想。
靈感似尚未失效,半晌之後他便已寫完歌詞,他卻突然想到平時曲都是交由吳振律所負責的,而自己之後便鮮少作曲。
正當李揚音苦惱時,他的手機便突然響起,他瞥了眼來電人,卻見到那想避開卻又暗自期待著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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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李揚音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來幹嘛啊,不是已經退團了嗎?團長大人。」
「我不小心寫了首歌詞,希望作為分別的禮物。」他面無表情的說道,無視眼前抄起貝斯作勢打人的吳寧音。
吳寧音嘖了一聲,「哥,你幹麼沒事叫他來啊?而且他不是放棄音樂了嗎?怎麼還會寫歌詞?」
李揚音尷尬的笑了一下,便準備回去,張語安卻叫住了他,「誰叫今天是8/32呢?你要不留下來一起把歌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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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揚音有種被騙入圈套的感覺。
他不理解為什麼事到如今,自己竟在這裡與前樂團夥伴們一同寫歌。然他卻十分享受,他突然的盼望時間永遠定格在這天,永遠不要迎來正式成為大人的秋日。
正當他胡思亂想時,吳振律卻示意他出去,「你一定要解散Shagari-la嗎?」
「夢想的保存期限已經過了。」他回答的冷淡,儘管他明白這一切不過自我欺騙,「是該回歸現實了。」
「你其實還無法放下,對吧?」
李揚音沒回話,僅是意味深長的看向天花板,他明知道在練團室中不練習是多麼奢侈的事情,在他倆談話的過程中,以錢所換來的時間正一點一點的流逝,但他卻什麼也無法說出口,只能淺笑兩聲試圖遮掩滿空氣的尷尬。
「我很可笑,對吧?」他自我調侃道,不自覺的搔著側頸的刺青,這回換吳振律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後,他才開口道,「Shangari-la從來都不是你一個人追尋的,而是我們一起的,你知道吧?雖然大家當初都是被你強拉而加入的,但Shangari-la從來並非你一個人的夢想。」
「即使如此,又能怎麼做?夢想又不能吃,我們都已經成年了,該放下學習放下執著了。」李揚音略顯煩躁的說道,他並不理解這份焦躁究竟從何而來,但那如雜音般的刺耳卻在耳中肆虐著。
「今天,是8/32呢。」吳振律緩緩的說道,「你就不能相信世界上存在奇蹟嗎?」
「別開玩笑了,奇蹟那種東西太渺茫了,根本只是無用功。」
「難道你不想見證奇蹟嗎?我們不可能預期何時會來到,但我們可以一直努力直到命定之時,不是嗎?」
「為什麼都知道了夢想註定會會枯萎,還要繼續死守殘葉?為什麼不要在最盛開之時抽手呢?現實畢竟才是真正的正道,別落得最後連城市的旅票都過期失效,這樣在世界上便真的沒有容身之處了。」
「我們不都是一無所有嗎?」吳振律笑著說道,「早就沒有後路了,不如奮力搏一把吧。」
「你難道以為真的能像小說一樣斷絕後路奮力努力就會成功?」李揚音冷冷的說道,「今天或許真是上天賦予的奇蹟,可你覺得每次都會如此嗎?」
「或許不會,或許註定失敗吧。」
「對啊,那麼⋯⋯」
「可是,你所在乎的,是定格的盛開還是注視著花綻開的過程?」吳振律一席話使李揚音瞬間無言以對,他確實明白自己的思緒存在著漏洞,可他卻習慣憑藉著這樣的桎梧來安頓自己,將早已散亂的心盛進入沙漏,以重回反覆的滴答來生活。
「我知道你一直堅信事件上的每一件事都存在著保存期限,可期限到底是誰定的?我們Shangari-la拼搏了七年仍然不見起色,然而這又不代表這段時光即將過期,我是很徬徨。我們大學畢業後就要分道揚鑣,各自在自己的工作上努力,但這不代表我們必須解散吧?」
「是我一意孤行的夢想耽誤了你們的時間線,你們本來也有許多安排,可卻因為我的固執使你們必須目送一個個機會在眼前過期。」李揚音說道,他嘲笑著自己,說實話,此刻的他早已被無法解析的混亂感侵佔了思緒,但他只能裝作一切無事,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吳振律,「已經夠了,這樣的扮家家遊戲早應該結束了。」
「什麼扮家家、現實什麼的都夠了。」吳振律有些激動的說道,「你真的在乎音樂嗎?如果在乎那就去玩啊!什麼現實的都夠了,找那麼多藉口做什麼?」
「你到底還追不追求Shangari-la?」
李揚音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還有留戀,可他卻無法下定決心繼續下去,他轉過頭看向吳振律,「老實說,我不知道應當怎麼做。」
「那就放手一搏啊!」吳振律笑的開懷,「在這奇蹟般的夏日末尾,姑且先放開來玩,其他什麼的何不等下再考慮呢?」
「在奇蹟般的8/32,何不享受這額外的夏日呢?」
說完,他便走了回去,李揚音本想著要不要乾脆趁機離開,但一想到自己的手機與錢都還在那裡便作罷。
「欸,你覺得副歌這邊怎麼寫?」一進門,吳寧音便劈頭問道,李揚音默默退到了角落,他只是靜看著略顯興奮的三人,他自知自己現在已不屬於他們了,是自己背棄了Shangari-la,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他當初強硬的要解散Shangari-la,如此所留下的裂痕只會變淡,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消失。
然而,他卻無法隱藏心中的雀躍,他感覺自己和吳振律說的一樣,不過是拿虛無的規則綑綁自己的四肢,折斷自己的翅膀,將自己禁錮在所謂避風港而已,但他卻無法再次邁開腳步。
母親的失敗他十分清楚,當初她放棄了知名大學的頂尖校系,選擇就讀中文系,畢業後於報社工作,一邊追尋自己的詩人夢。頂著親人的壓力,一個人於北部打拼,那是個不像如今社群媒體發達高曝光度的年代,她不時向出版社寄稿件,卻屢次遭退。
生活的壓力終究將她逼上絕路,一次文學獎成了捎入窗扉的曙光,然光很快便已淡去,即使擁有如此成績,想要成功出版作品仍十分艱難,詩集正是眾所皆知的出版社毒藥,不斷的退件與出版方的羞辱終究將她逼上絕路。
她跳樓了,這件事是李揚音高中時母親再度自殺後舅舅告訴他的,當時一路過男子報警,兩人爾後結識,聽聞她的遭遇後,男子向她表明自己最近正在籌組出版社,可以幫她出版,母親天真的以為看見希望,於是越發信任男子,他確實有幫母親出版詩集,但後來才知道籌組出版社僅是騙局一場,是為了誘騙絕望的母親上鉤的謊言,不過是為了佔有母親,兩人一次酒後亂性後母親意外懷孕了,男子卻在確定的當晚向母親揭示自己的謊言並離去。
爾後,母親常對李揚音說「如果當時得獎後便認清現實放棄就好了」,他也如此認為,如果不懷抱希望,便不會受傷,早日擁抱現實或許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然而,自己卻如此猶豫不決。
他常想,或許母親從來沒有後悔寫詩,如果正如她所說應讓理想在最燦爛時收手,那她早該在那時就選擇自殺,而非繼續苟延殘喘,母親直到跳樓而死之前仍依舊寫著詩,也許也是無法放下。
可他明白堅持下去是如何困難。
「揚音,你覺得這邊這樣如何?」吳振律彈唱了一段,李揚音微微點頭,「你決定就好,新任主唱大人。」
「這畢竟還是你的歌,最後一次把這首歌唱完如何,我還想再與你演奏。」吳振律懇求道,李揚音看著他的眼神,就似一隻乞食的小貓,令他有些於心不忍,明知不該繼續如此,他卻下意識地拿起了吉他,聽著方才編寫完成的Demo,顫抖的手流露出心中的雀躍。
稍微練習了幾次後,張語安打起節拍,隨著吳寧音輕快而緊湊的電吉他開啟了這首歌的序幕。
「總是留念著夏天
青藍雀躍了和弦
岔路口思著從前
現實理想選哪邊」
吳振律唱道,主歌的前奏稍慢,吳寧音兼任此段的keyboard,旋律柔和,有種眷戀不捨的感覺,他的歌聲磁性而溫柔,卻隱含著少年似的心事與哀傷。
「清浪拍打著從前
悄悄流失的期限
褪去的青春笑靨
你抬眸凝視藍天」
李揚音緊接著接起主歌第二段,他神情複雜的唱著,清浪般的伴奏捲起他的心緒,他沒有停止彈奏,但卻感到莫名的違和。
「倘若 人生似蟬短暫
鳴響自生意義何在
煙花燦爛 可無痕僅一瞬」
導歌依舊由李揚音主唱,隨著張語安緊湊的鼓聲,由他繼續起始了副歌。
「如果世界上存在八月三十二
你問我不過多了一天又如何
夏天仍隨著滴答漸漸過期著
可青藍卻仍然在心瀾中翻騰」
吳振律接唱起副歌第二段,他看著李揚音,這兩段的主唱編排是故意的,其實雙方所唱的正是對方的心情,今天早上在電話中李揚音對他說自己寫了點歌詞,不過還尚未完成,在接續寫完與初步編曲的過程中他便有些心機的做出如此編排,只差下午他是否會如期赴約,不過倒如預期一般,依舊有些留戀的他儘管有些不知所措,依舊依約前來。
「如果世界上存在八月三十二
你說那就把幻想寫成一首歌
再讓我留戀夏天最後的青澀
轉瞬後我們就將要成為大人」
隨後,間奏由吳寧音的吉他主導,節奏十分輕快,一掃前段歌詞與曲調隱隱的憂傷卻不顯違和,她心情複雜的看向李揚音,她其實希望他回來,但礙於面子,又想到對方近期傷害了哥哥如此的深,她心中仍存有一些芥蒂。
不過,她認同近期哥哥常說的「Shangari-la是我們四個人的Shangari-la」,如果李揚音能夠回來,那也許對四人而言會是最好的。因為她知道李揚音根本不想放棄,從他彈唱的神情便可窺見一二。
「總是憎恨著時間
是生活悄聲交界
即將襲走的夏天
青藍卻浸入眼簾」
第二段主歌由李揚音啟唱,由於他倆慣常的節奏編排,第二段的主歌僅有一段。
「倘若 人生似蟬短暫
鳴響自生意義何在
煙花燦爛 鐫刻時間永恆」
吳振律接續導歌,與第一段導歌的歌詞風格不同,是對於第一段的詰問,以將情緒帶出。
「如果世界上存在八月三十二
你問我不過多了一天又如何
夏天仍隨著滴答漸漸過期著
可青藍卻仍然在心瀾中翻騰」
兩人一同合唱起副歌的第一段,低沉與清澈的兩股不同韻味的憂傷在歌聲中交織,隱隱對話著。吳振律看向李揚音,但對方只是低頭彈著吉他,有意的逃避著他的視線。
「Eternal Summer」隨著這句,直接切入C段Bridge,三人的琴聲和張語安緊湊的鼓聲一同將情緒堆高,吳振律幾乎是嘶吼了,隱隱幾滴淚從他眼角滲出,成為了曲中的裝飾音。
「如果世界上存在八月三十二
我想和你一同唱著 屬於夏天
因奇蹟而尚未的過期的的歌」
吳振律以完美的高音結尾,而最後一段則由李揚音輕柔的歌聲淡入副歌第一段,為最後的高潮做鋪墊。
「如果世界上存在八月三十二
你說那就把幻想寫成一首歌
再讓我留戀夏天最後的青澀
轉瞬後我們就將要成為大人」
「如果世界上存在八月三十二
讓我們共啖夏天遺留的溫純
以殘夏譜寫成青春永遠的歌
讓這個夏天成為超然的永恆」
兩人合唱最後的副歌,此時吳振律的眼眶早已泛溼,聲音也變得哽咽,他看向李揚音,對方輕輕唱完最後一句「Eternal Summer」後,伴奏也隨之淡出,吳振律靈光一閃,接續道「with you」
李揚音詫異的看向他,吳振律激動的低下頭,久久不語。
正當三人在思考怎麼告別後,張語安率先提議道「要不要去KTV順便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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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揚音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在包廂內,坐在吳振律和吳寧音中間,他異常尷尬,然其餘兩人也沒有開口,他只能繼續沉默。
「你還願意和我們一起組樂隊嗎?」張語安率先打破沉默道,「老實說,你在不在這個團對我而言都沒有關係,畢竟如隊長之前說的一樣,我確實還有另個混的很好的團,根本不用煩惱什麼現實的問題,反正我後路多的是,大不了就直接回去吃老本也不是不行。」
李揚音略感羞愧,那時他確實說了很過分的話,期限倒數的壓力已在炸彈爆炸之前使他窒息,但他明知就算時限到了也不會怎麼樣,最多就解散而已,像今天一樣。他恨著自己的矛盾,恨著深入骨髓的優柔寡斷,可他此刻僅能沉默。
「可是,只有四個人的Shangari-la才是Shangari-la。」張語安堅定的說道,「本來我們三還想說不然姑且就三人制活動下去好了,但我今天明白了,與其這樣不如乾脆解散好了。」
「李揚音,我們在一起的七年到底算什麼?難道這些回憶也這麼輕易的就過期了嗎?七年欸,人生可以有多少個七年?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跟從自己內心的聲音?你從來就沒認可過世俗主流對吧?那為什麼要強逼自己去理解?」吳寧音接續吼道,她幾乎要哭出來了,太多情緒在她喉嚨中打轉,她只能大叫著,因為她深刻明白,如果錯失此刻,或許Shangari-la就真的到一段落了。
「你也說過吧?我們就是只適合活在夏天的人啊!誰管夏天的八月有三十一天還是三十二天啊!什麼現實不現實的誰在乎啊?誰知道人生能活多久啊?在期限內不是應該用力一搏嗎?失不失敗的我不想管了啊!真是夠了,到時候再說啊!就算失敗了⋯⋯就算失敗了⋯⋯」
「至少曾有過的快樂是不會失效的對吧?」吳寧音嘶吼道,無法安放的情緒,在時限之前一舉爆發,撕裂的尖嘯震破了他的心防,可他仍然迷惘,李揚音一言不發的看著大家,他明白自己不該畫地自限,可他太害怕失敗了,害怕打滾多年才發現社會的殘酷,害怕團員的不歡而散,本想默默退團的,卻仍忍不住將此念頭透露出來,他恨自己,可過分的擔憂卻似脖頸上的粗繩牽制住他,一切情緒僅能轉換為淚水潰堤,他痛哭失聲,其餘三人皆沒看過他如此脆弱的模樣,一時錯愕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吳振律靠在他的肩上,他知道李揚音遭受太過背叛與分別了,「你願意相信我嗎?」他輕聲問道,李揚音將頭埋在雙腿之中,逃避他的視線。「真的很對不起⋯⋯」
過往所犯過的罪一同襲入他的思緒,侵蝕著他的理智,罪孽並不會隨著時間消失,反會因扎根而加深腐蝕,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藉口逃避什麼,此刻能發出的卻僅嗚咽而已。
「你願意回來Shangari-la嗎?」吳振律問,他看向李揚音,後者依然低頭不語,或是太難以啟齒,否則答案此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為什麼啊⋯⋯」李揚音緩緩吐出心裡話,「為什麼你們儘管見識過現實的殘酷,還能義務反顧追尋大概綠失敗的理想?」
「因為人生苦短吧。」吳振律笑道,「你不是說過你不理解蟬嗎?為什麼要甘願於地下蟄伏十多年只為短順光亮?我想,是因為⋯⋯」
「因為想把時間定格在最美的那刻吧?跟你一樣。」
李揚音詫異的轉過頭,「也是啊⋯⋯」彷彿看見夏日陽光,儘管淚仍不止,但他卻不自禁的笑了出來,似雨後的彩虹。
「我似有說過『如果世界上有八月三十二,那就寫成歌吧』,但就算沒有八月三十二又如何?」吳振律笑得開懷,「只要夏天永存心中,那就是Enternal Summer。」
「你說這個夏天後就放棄音樂,何不等到心中的夏天過了之後再說?」
「歡迎回來,隊長。」吳振律激動的擁抱李揚音,後者略顯尷尬的笑了笑,「從今以後繼續追尋我們的Shangari-la吧。」
「說到這個,我有個提議。」張語安說道,「咱們改個名吧。」
「我同意,因為已經不是Shangari-la了吧。」吳寧音理解他的意思,立即回應道,「那要叫什麼?隊長大人?」
「8/32怎麼樣?」吳振律問,其餘三人立即點頭同意。
「那就開始唱歌吧!慶祝8/32的新旅程!」
李楊音嘆了口氣,感嘆自己尚未褪色的年少輕狂,不過,他開始想,世界上或許真有永恆的存在吧?
夏日或許也是一種深植心中的病吧?不過,卻是如此的溫柔而舒暢,隨著旋律,他唱起了歌,他想,今天的回憶一定永遠都不會失效。
這是一個寫為8/32,讀為夏日Enternal Summer的奇蹟。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Pxi38mcH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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