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黃泉路上襯著一片屬於亡者的哀鳴,陣陣陰風吹送著各路亡魂那飄渺的身影引導他們前往下個來世。
過往今來,這條路上怎可能出現這般鮮明的身影?更何況是個妙齡少女?
烏黑的長髮襯著她小巧精緻的臉龐上宛若紅寶石般鮮紅的眼睛更加清明晶亮,一身火紅衣裝,裙襬綴著綠色流蘇,她呼呼喘氣著在這充斥著陰暗氣息的路上狂奔。
「拜託!放棄我行不行?」她喃喃自語般的話語在這悲哀的空間迴盪著,卻無人回應。
無論怎麼向前跑去,四周的景色一致的荒涼,除了寸草不生的大地之外唯一可稱之為景色的只是一條無垠大河,河中流水潺潺上空水氣瀰漫,仔細一看,河中有寥寥幾艘船隻來去,除了搖槳者身影較為清明外,船上白影晃蕩。
即便如此,少女依舊努力向前跑去,赤足在這荒涼的大地上奔跑著,腳上纖細的皮膚上有著斑斑血跡全是在未休息的狀態下不斷的奔跑著,即便路上有著尖銳的碎石也毫不在乎踩過去的成果。
忽地,少女腳下一絆,纖細的身子往前一倒便伏在路上。
唇瓣緊抿著,晶亮的眼眸閃過一抹絕望的堅毅,少女想起身卻似乎因為長時間的奔跑導致腳下力氣盡失而跌坐在地。
抬起頭,她朝上怒吼。
「你們這些神仙他馬的都是混帳!」
喊完,她仍然極力的想撐起自己那疲乏的身軀繼續向前走去,耳畔卻傳出一聲嘆息,接著一名男子的身影在嘆息中若隱若現而後越發清明起來。
真身與真名為石蒜的花精少女,忿忿的抬起頭怒瞪著眼前的男子。
「你這冥王的走狗判官你來做啥?」她大吼著,伴隨著不甘。
男子也並未因此動怒,僅又嘆息了一聲。
「我只是奉王的命令過來將你帶走。」男子伸出手硬是將跪坐在地的少女拉起,但卻也引起她不干與憤怒的掙扎。
「不!我不要!」
※
白潤如玉的一雙小腳踏著輕快的腳步在原野上走著,她嘴裡哼著自創的小調自在的享受這般悠閒自在的日子。
難怪好多同類都拚命的修練呢!除了可以自在的移動之外,還可以四處去玩玩增長些見識,雖然修練是有點麻煩,還得先修成人身才方便在這世間行走。
勾勾嘴角,她笑得滿足,接著一抹精光在眼眸中閃過,但仍是維持著笑容。
「躲什麼?」她說。
一個約十歲左右全身髒兮兮的男孩從她身後的大樹怯生生的探出頭,一臉欲言又止。
原來是個孩子啊?聳聳肩,她並不當一回事打算繼續提起腳步往下個目的地。誰知,這小孩卻急忙從樹後衝出來緊緊的扯住她的裙角。
「唔?你想做啥?」不禁疑惑的轉過頭看著這行徑怪異的孩子。
男孩並不言語,只是一個勁的拉著她的裙角眼神卻飄往另一個方向。
她並沒問,只是順著小孩的目光看去而後摸摸那孩子的頭。
「別擔心,一切都會好好的。」她說,接著續道:「云何曼陀羅華?白圓華,同如風茄花。云何曼殊沙華?赤團華!」
空氣宛如被撕裂一般的出現了一條縫,她一揮手縫隙變大,回頭對那孩子笑了笑,直接拉著孩子的手輕巧的躍入縫中。
到了目的地,她一直維持著的笑容瞬間僵住。
鮮血遍地,屍塊遍布,空氣間瀰漫的血腥味訴說著不久之前這裡發生了一場殺戮。
這地方一向都不是山賊喜歡出沒的地帶,若說是為了錢財,她往四周看去,不論是馬車還是那被鮮血賤染過的衣物都不算是高檔貨,馬車的數量也不多,應不是富貴人家或是旅行的商隊,不過……她瞇起眼睛,在被鮮血掩蓋過的殺戮下似乎有著不一樣的氣息?
仙氣和妖氣都有?這孩子沒死該不會就是因為那是眾生的獵物吧?
她不禁看向跟著她的腳步隨後追來那孩子這般想。不過,這些事情都不關她花精的事,這世間眾人眾妖之間的為了有價值的人事物發起的爭奪多到數不清,與其有可能干涉這件事而招惹麻煩上身還不如裝作不知速速離去的好!
不過,在這荒山野嶺就這麼丟下這個孩子實在也不是很好哪!她有些懊惱的發現這男孩有著一雙清明又靈氣的眼睛,那是一種不應在這汙濁的凡間出現的清靈!
光是這種眼睛就世間少有了,又是個童子,不成為獵物才怪!她一想到這孩子背後那些貪婪無知的搶奪戲碼她就頭疼的想直接當作沒看見這回事打算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然而宛如清水般的透澈不含任何一絲雜質的眼睛此時正直勾勾的看著她,眼眸中鑲嵌著祈求,淚水在眼眶裡頭打轉,小手扯著她的衣衫袖子,男孩囁嚅道:「爹跟娘都走了,我……我可以跟姊姊在一起嗎?我怕,我怕遇到那些可怕的叔叔阿姨……」
唔?這現在沒爹又沒娘的孩子對陌生人提出這種要求是不怕被人牙子抓去賣是不是?最重要的是她要是未來跟這孩子扯上關係以後鐵定就沒好日子過!
但是,就真的不能丟下他不管啊!就算找到人託付這孩子,也會帶給人家麻煩,在這小鬼有自保能力之前,無論怎麼說她的良心就是丟不下他放她自生自滅。該死!怎麼會要命的遇上這檔子事!
微微的嘆口氣,她蹲下身體讓視線與男孩平行。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蕭洛。」男孩認真的看著她,目光如炬。
認了認了!只是,為何即便帶走這孩子她依舊還是能聞到那混著各類眾生的血腥味?心中為何會一直不安?
「欸,小鬼。」在野外露宿幾天後,她與蕭洛剛好來到了一處略有規模的城鎮,他們決定在客棧過個幾天,此時她才正好想起不曉得這孩子知不知道她是個妖怪的事實,待正要就寢時她才叫住要去隔壁間睡的蕭洛。
蕭洛聞言疑惑的轉頭與她對視,她僅是抬手門窗便快速緊閉而後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曖昧笑容。
「怎麼了嗎?華姊?」石華是她的假名,蕭洛說要叫她華姊她也就由著他去。此時看見蕭洛微怔,而後才疑惑的開始說話,心底不禁有種小孩子惡作劇的快感。
「你知道我是誰嗎?」她看著蕭洛,徐徐的為自己斟一杯茶。
「華姊啊!」蕭洛笑道。
「我才不會問你這種蠢問題呢!」面帶不滿的撇撇嘴後啜口茶,頓了一下她接續道:「你知道我是妖怪這件事嗎?」
蕭洛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因此足足怔了比之前更久的時間,而她只是自然的品茗。
要是這孩子怕她是精怪的話那她就可以擺脫當保母的旅途!到時候這小鬼就算哭著求她也沒用!她想,而問出口的那句話也僅僅是她的試探。
「我知道啊!」蕭洛怔完小聲道,臉色竟有些微紅。
「你不怕我把你吃掉?」她故意露出不懷好意的臉。
「不會!」相較於前面的囁嚅,這個問題蕭洛回答的倒很乾脆。
「喔?你怎麼會知道?」
「就是知道!不然華姊為什麼要收留我?」
「如果我說是收留你把你養肥最後再吃掉你呢?」她知道她嘴角間的笑意惡意的成分更甚。
「我知道我不好吃,所以華姊不會想吃我!」
「也許我的口味比較特別呀!嘖嘖,至少骨頭可以燉湯你知不知道?我一向物盡其用的。」
蕭洛無言了,而且自她那句話後蕭洛的身子就繃的死緊看起來有點像被蛇給盯上的青蛙。呵呵,雖然這是試探,不過別有一番趣味呢!她觀察著蕭洛的反應腦子對這個想法感到興味盎然。
算他夠有膽子就讓他繼續跟著她走吧!她在心中微笑著下了結論,盯著蕭洛無言的臉依舊笑嘻嘻的。
「華姊,難不成,你……真的想吃我?」頓了好一陣子,蕭洛找回他的聲音,好不容易才回答出這麼一句話。
「呵,當然是……」她盯著蕭洛緊張的神情故意將尾音揚高頓了下接續道:「騙、你、的!」她笑著一字一頓的公布答案。
蕭洛沒做出回應僅是默默的開啟她的房門然後重重的把門甩上逕自離去。
呵,不小心把孩子惹火了哪!她笑的愜意。
隔日,她依舊笑嘻嘻的去敲蕭洛的門,到了新城鎮哪能不去晃晃?只是,門雖然開了,蕭洛卻是一臉陰沉,看來仍是在生氣。
「欸?一個晚上過了還在生氣哪?身為人,你的器量明顯不足喔!不過仔細想想你也不過是個小鬼,我也不要求這麼多就是。」她笑呵呵的調侃卻只是惹的蕭洛直接轉身的忽視。
她只是笑笑的從身後抱住蕭洛,由於蕭洛年紀尚小,她的身高足足高她許多,做出這動作時她還為了配合蕭洛的身高而蹲下並將纖巧的下巴底抵在蕭洛的頸窩。
「這樣你還會生氣嗎?」宛如呢喃,她小聲的在蕭洛的耳邊如此道。
蕭洛不僅是臉紅,連耳根子都紅的徹底。
時間不斷的流逝,旅行也依舊持續著。
小妖帶著一個人類孩子四處跑,而這看在不知者的眼裡無異是小妖怪綁架了不知哪戶人家的孩子正躲避著追擊者的追緝,即便是蕭洛認真的對著那些自稱是正義的人士解釋自己是自願跟著她走,也沒人願意聽小孩兒的真心的解釋,只當是被妖孽剝奪了心智,不僅沒為她解決麻煩,似乎更火上加油。演變成江湖上都傳著有一隻妖異殘虐無道,殺了人不說連留下來的活口都像是活死屍一樣的被剝奪心智當成傭兵任其所用,弄得她就算懶得修煉都得被逼著修煉到只差度過天劫後就能成仙的資格,這則傳聞在她閒暇之餘想起她總只能苦笑道:「這就是所謂人言可畏是唄?」
雖然她也不屑也不曾做這些事。
有的時候,她也想好好的定下來,畢竟她現在又多帶個人類孩子總是要讓她想正常的人類一樣上學堂學一點知識才是,不過,除了諸多限制之外(畢竟蕭洛已是有神智的孩子,就算要把他托給正常人家怕是本人不願又怕給這孩子造成二次傷害),蕭洛也不要她這樣的安排,每次跟蕭洛提起,蕭洛就會氣呼呼的道:「難不成華姊活了那麼久學識會比不上那些先生不成?」然後此事就會不了了之。
沒法兒,她只好自己當起先生指導蕭洛識字,雖是如此,蕭洛卻也聰穎除了能夠舉一反三之外,過了幾年倒也不需她在旁指導自己就能去研究只需在遇上困惑時略加指點即可,只是,蕭洛似乎特別的黏著她,尤其是當她與別的男子說話時蕭洛的臉色就會不是很好看,曾經,她有一晚徹夜不歸時,蕭洛的臉色就黑的宛若鍋底足足不理她一個禮拜之久。
那時她以為蕭洛不過是鬧孩子脾氣,就像是孩子喜歡黏著母親,雖然情形有些怪異,不過也直接被她當成人類跟她這妖怪混久了難保不會被影響的想法就把它壓下來。誰會知道,她的疑慮竟會是如此的讓她驚駭莫名?
一切都是從她某天突然發現蕭洛似乎已經到了可以娶媳婦的年紀。
瞧每次剛進新城鎮時走在路上凡間女子都對蕭洛瞟去若有似無的愛慕眼光,而在一旁的她老是被這些女子們的目光給扎得渾身不自在,甚至他們剛在客棧下榻馬上就有媒婆上門來說親。
只是,都被蕭洛給轟走了。
她知道擁有清澈雙眼的凡人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而其吸引的對象不限於人類或是像她這種不是人的妖怪,一般來說,若是沒有意外,不是很小就被妖怪給擄去當補品不然就是直接被送去道觀去當道士以求自保,像蕭洛這樣沒修煉還能活到現在的倒是少數中的少數──尤其是遇到像她這樣的貴人(妖)的例子。
雖然她自己是妖怪,不過她認為既然蕭洛無意娶親那去當道士也無不可,至少以後蕭洛會有自保的能力,雖然世間一堆無知的道士,不過總是會出現一些異類,甚至會跟她這種妖怪交流的也不是沒有,雖然以前被那些自稱是正義之士的道士破和尚死纏爛打到她煩不勝煩,不過倒是讓她在因緣際會下交到了道士朋友──不打不相識的那一種願意收蕭洛為徒。
只是,才對蕭洛提起,馬上就被憤怒的拒絕。
「想都別想!」蕭洛的憤怒就是用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她的鼻子大吼。
「蕭洛,你我皆知你已至落冠之年早該要去見見世面,更何況,你是什麼樣的人物你也該知曉。」她只是習慣性的掏掏耳朵,依舊用慵懶的語調。
各界妖魔神靈甚至是貪婪的修道者的完美獵物,未免不知天高地厚?她在心裡暗想。她能保蕭洛至今她都感謝自己的好運!想當初她被那些煩死人的雜碎惹煩了乾脆活捉來問一問原因這才知曉,嚇得她真想乾脆丟下蕭洛直接落跑!
「那又為何我一定要去拜個道士為師?」
「眾人之力,其利斷金。畢竟我本質上仍是個妖怪,身邊帶著你這個人類本就不是個好主意,雖說由於咱倆行蹤飄忽不定來擾我們大都是一些小兵小卒,但難保不會有天那些人會選擇拋棄利益共同合作,到時咱倆對上那一大群人可有勝算?那倒不如讓你去拜個師父入了個門派,至少也多個師父助你抵禦外侮。而就我看來,蕭洛,你的確是個修道的好料子,反正你也無意娶妻,這種性子最適合走修道這行!只是你還要再多修身養性別常常發怒就是。」難得說了一長串,她替自己倒了杯茶潤潤喉。
「我就不信華姊你會不懂那些道法仙術!你也可教我啊!」
「我懂又如何?你堂堂一個人類拜我這妖怪為師這還能看麼?我不被自己良心給苛責,老天爺也定不饒我!」蕭洛這般質問,難得她也動氣了,她一直堅持著人妖殊途的分際就是為了遵循這世間無形中訂下的規矩,她是懶,有時愛開惡意的玩笑,但該遵循的規則還是要做的。
逆天的後果她可不想嘗嘗。
一番的爭論,就在她冷笑卻憤怒的對蕭洛扇了一巴掌做為了結。
「蕭洛!你這幾年來念的書都到哪去了!世間因循的大道輪迴你豈會不懂?我這是為你想!好歹我也照顧你好些年了,就不能為我想想麼?」
往常,最後拂袖而去順帶補上一腳用力關門是蕭洛,這次,卻成了她。
人類,有時就是該死的犯賤,制定了規則卻又想破壞規則。難怪這凡間因此汙濁紛亂,難怪一堆像她這樣的小妖都拚命的修練想早點入仙籍登天庭省得吸多這汙穢的空氣弄得氣管發炎。她想著,唇畔依舊帶著笑容,冷冷的。
她要蕭洛好好想想,她依舊設下結界,但不照往例給蕭洛開扇小門,頂多留道縫隙讓她留心蕭洛的安危。
幾個時辰過了,照往例,蕭洛應是會一臉悲憤的衝過來然後腦袋撞上她的結界,見不能進去便用力的拍著她的結界壁,紅著臉求她開界因為要對她說抱歉。
這次,竟是毫無聲息,連摔杯子破盤子的聲音皆無。
不是說她自覺她的言論有錯所以她偷偷的再把結界的縫隙開大一點,偷偷的離魂悄悄的進到蕭洛的房裡也不是她想看看蕭洛這傢伙是不是下樓又亂對客棧小二吼叫著再拿酒來打算灌醉自己發酒瘋惹得街坊鄰居不得安寧,她只是想看看蕭洛是不是真的有認真的在思索她說的話,真的不是打算直接打昏蕭洛直接帶去給願意收這人類為徒的道士!
不管這麼說,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蕭洛從來就不是個好對付的人類,正確來說,蕭洛就跟她一樣,從來不是人類更甚者蕭洛可以更加狂妄的無視這世間的規矩。
她的妖魂才剛踏出自己的結界縫隙就直接遇上一股神氣,與神氣揉合的神威死死的壓著她的魂,說不驚慌是不可能的,但她憂心著蕭洛,畢竟這世間包含天下萬物生靈,天界豈會是例外?就算天界對外聲名頗佳,裡頭仍會出現一些鼠輩,這類鼠輩多半是練法寶練到走火入魔,只要是好材料皆會不擇手段的想盡辦法取得,像她這類小妖又豈會是天界之人的對手?沒被抓去練成法寶她就該偷笑了!
蕭洛這比她這妖怪還脆弱的人類更枉論有抵抗的力氣?
然而,她卻只能被壓制的死死的,連動都不能動,連想回去真身的能力都沒有,幸好,正當她想直接喚出內丹時,便有人出手相救。
只是,救人的方法不曉得能不能再安全點?
只聞外面一聲吆喝,接著一道劍從天而降插在她臉頰旁的地板,要是稍稍一偏,她大概不是毀容就是直接魂飛魄散,因為那劍上綁著一道符,就算這符並未有驅魔的功能,不過對她這種小妖怪大概也有耗損幾年修行的功用更別論直接插在腦袋上,有誰見過被插穿腦袋的傢伙還可以活的?
不過要不是這符,她也沒能脫困,更何況,會使這麼驚險差點害死妖命的符,這世間大概也就只有那人了吧?解脫束縛後她不禁輕笑著,看著一道白色的人影在她站起的時候從窗間落下。
「嘖嘖,不是我在說,要不是現在遇到我你大概就真成了壓花!」一名相貌普通的青年一邊對著她驚嘆道,一邊隨手加強了她本來就布好的結界陣法。
「白建,這麼久沒見你,道行有沒有更高深我不曉得,不過嘴巴倒是越發伶俐!」她輕笑著,隨著陣法的完成,她便頭也不回的閃進蕭洛的房裡,卻見蕭洛趴在凌亂不堪的桌上打著盹。
「差點嚇死!」見蕭洛沒事,她也就放心的離去。
然而才剛回到自己的房間,原本她預留要觀察蕭洛情況的結界縫隙竟被填滿,而白建若有所思的盯著她。
「做啥?被我迷上了是不是?」她打趣道,心底卻隱隱的覺得不安。
「被你迷上我還做啥勞子道士!你也不想想剛剛是誰救你的!」白建哇哇大叫,然後趁她不覺一腳把她給踹進她的真身。
「白建!」嘖嘖,踹這麼重做啥!要不是她早有所覺腰桿子還不被這道士給踹斷?
「我啥都沒做!我只是助你回到真身的速度快些!」白建依舊大嚷著,帶著戲謔的神情卻讓誰都氣不起來。
然而,這般的吵鬧,卻也沒引來外界任何的注意。
「別瞎鬧!白建你想幹嘛?有話就直說。」當她才剛認識白建沒幾天是不是?瞧白建笑鬧耍賴卻一點都不敢解除陣行難道不是有啥重要的話要說?
「呿,輕鬆點是不行啊?」白建嘴上雖這麼說,卻也收起不正經。
「喂!我說小花,你要托給我的人該不會就是那個在睡覺的渾小子吧?」
「不然還有誰?還有,不要叫我小花!」
「明明本體就是花還不給叫,有夠奇怪!」白建自顧自的碎碎念完後神情一凜又接續道:「這傢伙現在我不能收!」
「之前你才答應過我的!」她感到愕然,白建之前也有見過蕭洛幾次,前一次遇上她好不容易才說動這一直不收徒的道士願意收下蕭洛,怎麼又見變數?
「你以為我是故意的啊!這小子原本是可以修的,現在?誰敢收!又不是不要命!」
「蕭洛又沒做什麼!」
「什麼沒做什麼?你知道剛剛的那害妳差點變壓花的威壓是啥嗎?是神威!是誰幹的?吭?是這渾小子幹的!該死!我以為那是個上百年才難得一見的修道奇才,結果竟會是個自貶入凡的仙!」白建暴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子大吼。
「蕭洛是仙?」雖然以前有聽那些煩死人的臭道士說過,不過她也是半信半疑,被白建這麼一說她想不驚訝也難。
「不然呢?不然你以為蕭洛是啥?」
「一個眾生爭相搶奪的獵物,是個抓去練法寶增強功力的好材料。」
「我真的不曉得你們妖怪的腦袋的構造倒底是怎樣!明明就活得比人類久,本質卻還是天真單純到讓我想滅了你們都覺得是在欺負小動物!尤其是你,明明只剩下度過天劫就可以當妖仙,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白建懊惱的扶額,一臉無奈。
「也許,是我沒有人類那種什麼事情都非探究不可的好奇吧?」
「搞什麼!為什麼這種問題你就能夠回答的這麼正常!」白建無力的攤在椅子上。
「誰叫這世間就是能夠繁衍這麼多不同的眾生?只是,就算蕭洛是仙,為何不能當你徒弟?雖是自貶入凡的仙,但現在也不過是個能力較強的人類罷了。」
「拜託,神威欸!你以為那是什麼能力?想修練?不是仙的都沒門!」朝天翻翻白眼,白建嘆了一口氣。
「那是要在成仙後七七四十九天才會有的能力,區區一個凡人肉體能承受這仙人才獨有的能力?不早爛了才怪!你自己也不看看,現在我們要這樣講話還得設結界,你覺得我真可以裝沒事的把蕭洛當我徒弟?」
「我從來都不需要白建你這破道士當我的老師。」略為沙啞低沉的男聲從她和白建的身後響起並伴隨著結界崩塌的聲音。
白建卻僅是揚起手布下新的結界。
「蕭洛?」她驚詫的輕呼。明明結界就做得不錯理應蕭洛應聽不見他們的談話更何況是闖進來?是因為神威的關係嗎?但白建應該都把結界整理得天衣無縫才是。
「嘖嘖,我都還沒跟小花說到正題你就急著衝進來打斷我們倆做啥?至少也讓我們有時間敘敘舊好不好!就算是仙該有的禮貌也是要有的。」白建倒像是一早就預料到,略為調整他那不大好看的坐姿連眼皮都懶得掀就這麼繼續賴在椅子上頭也不抬的對蕭洛道。
「你覺得我會這麼大度?」蕭洛冷笑著。
「我老早就知道你們這些仙都是吝嗇鬼,早不對你的器量抱多大的希望。不過,我倒是覺得你是否該跟你的『華姊』解釋一下?」白建仍闔著眼,痞痞的道。
「既然這樣你這老不死的臭道士是否該迴避一下?」
「欸?我這可是擔心小花的安危哪!誰會知道我走後你會對小花做啥?」
「我什麼都不會做。只要你給我滾得遠遠的。」
「又不是什麼大秘密不是?呵!天帝的養子竟敢直闖南天門願意自貶為凡人!這原因,我想隨便一個眾生都知道吧?」
蕭洛沒回話,只是舉起腳就想往白建踢下去。
「蕭洛!你在做什麼!」她吼著,就在蕭洛要一腳踹翻白建的前一刻。
蕭洛收起腳,漠然的轉過頭。
「白建,算我求你別再惹事好嗎?蕭洛,我也求你白建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傷害任何我關心的眾生。」她頹下肩膀,一臉的疲憊。
「小花你就是因為心慈才會這樣!」白建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只是嘆氣。
「誰叫我是花?」她笑著,嘴角摻著苦澀面露無奈。
「嘖,花也是你口裡的眾生之一咩!」白建對她皺眉啐了一句後逕自的推開房門晃了出去,經過蕭洛身旁還給人一記白眼才道:「要是小花有個三長兩短,我白建才不管你是不是仙是不是天帝的養子,直接滅了你!」
「啊!小花你等等也幫我跟掌櫃訂間房吧!錢我自己出,難得遇見老友今晚來個不醉不歸吧!我要先出去晃晃啦!」在開門時,白建又再回頭看著她道。
白建出了房門,房裡只剩她與蕭洛。
「蕭洛,真是如我所想的嗎?」她問,心中充滿著惶恐。
蕭洛只是點頭,原本就清澈的眼眸更加的清亮,她甚至可以在蕭洛的眼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難道凡人如此,仙也是?只因情字便可不顧一切?她四處旅行就是為了不想停留同一處進而發生感情,誰不知眾生除了人類外,仙妖神魔他們這些非人動了感情就是不顧一切,只因他們擁有比凡人更佳的專注力,她不想,也不要,只因那過程即使有過甜美卻也會經歷殘酷。
這些非人的愛更是沉重。
而她,雖不至於無情無慾畢竟她與蕭洛也在一起好一段時日,但對蕭洛的感情是屬於家人間的親情,她不懂,明明她就像凡人的爹娘一樣的教育撫養蕭洛,為何這樣的感情在蕭洛的身上會變質?最重要的是,為何會是她?
「為何是我?蕭洛,我最多只能稱得上是你的娘、你的姊姊而已。」垂下臉,她一臉不相信。
「不!我不要!從以前到現在我從沒想過石華你是我姊、是我娘!我自貶入凡從不為的是要成為你的親人!」似是她的話刺激了蕭洛,蕭洛竟然用手掐著她的脖子硬是把她拉到面前,她明白她可以閃確是不願。
閃了就怕蕭洛這廝抓狂滅了這地方,白建和其餘眾生還在外頭呢!
「我這般小妖怪要親人做啥?只是我心慈才撿起你回來帶著。」她被蕭洛強迫的抬起頭,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緊。
「心慈?那我為何從沒感受到你的慈悲?你連愛都不願給我!」
「蕭洛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僅僅是殺了你凡間的爹娘,甚至故意引起江湖上的注意,這般罪孽我心慈的帶著你四處遊走已是我最大的慈悲,也是我為了那些莫名被你利用的可憐眾生所做出的懺悔。」她笑看著蕭洛的愕然,呵!以為她不會去追查那年的事?當知道事實時沒拋下蕭洛逃跑而甘願繼續看顧著是為了那些被蕭洛所殺的眾生。
「但我是這般愛戀著你自由的身影啊!這世間的人不都會因為這般的癡而感動嗎?」蕭洛瞪著她,喃喃話語似是懇求。
※
他是天帝的養子,在天界擁有僅次於現任天帝的權利與力量。
他可以傲視人間芸芸眾生,在他的管轄範圍內可以呼風喚雨,僅只因於他是天帝的養子,現在天帝已隨時光老去以屆退位之齡,即便一直以來天帝與天后相敬如賓,然而天后卻依舊無所出,原因是天帝非常堅持所謂的規則──天界的神仙不可生兒育女,會立天后是不得已而為之──即便天帝與天后是規則中的例外,更何況,現任的天帝一直以來對做天界之主無意。
但是天界依舊需要繼承者。
天帝不得已只得請求女媧仿其造人之法造出下一個天帝,先取天帝一部分仙骨與天后之血混和再附著於仙土塑形,認真說起來他雖與天帝與天后有血緣關係,但天帝只願讓其成為養子。
即便天帝僅有他一個兒子,但養子的身分畢竟和人間的嫡子與庶子的差異一般,他既然是下一任的天帝,即便血統純正但養子的身分對他而言依舊是無法令他不在意。
這樣擁有人類思維的個性的仙人是無意間造成的,天帝仙骨與天后之血融合時需要的仙土因浸染天后之血後無法附著於仙骨,女媧便將仙骨打碎後與已被天后之血浸染的仙土混合,為了有脊梁骨支撐仙體,便用五彩石進行塑造,然五彩石卻是已經浸染過人間風塵早已沾上些許人間獨有的七情六慾,即便只有微許,對理應是禁慾且從未下凡的天界仙人有極大的影響,他們會因此痴狂,原因在於從未學習控制。
幾乎沒有仙人發現這樣的不對勁,現任天帝自願拆其仙骨要造下一任的天帝接位早已讓整個天界亂的一蹋糊塗,誰知道現任天帝會不會因拆骨而殞落?天界不可無主,何況現任天帝雖不願當天界之主卻也是將天界治理的井井有條!天后也勸過,但天帝仍舊堅持還道:「總得要試試,不然未來若是有比我不願當天帝想法更瘋狂的你們要怎麼辦?」
天后無可奈何,只能在天帝拆骨後盯緊天帝的狀況,沒辦法,天帝自從拆骨後老化的速度更快,身體的狀況更差,這不得不讓人擔心。至於那天帝的養子,天界百官不是白養的,總是要出力不是?何況,那養子一出生便是一般仙人的模樣,神識與力量皆有承繼到現任天帝,基本上根本就是現任天帝的複製版,不需要太多的管教,他只需要等待現任天帝退位後接任即可。
於天界等待現任天帝退位與不斷進行自我修練的日子一成不變的過去,直到一日他去西天拜訪佛祖請求指點修業上的迷津順帶聽佛祖講經。
去西天的路上雖會經過混沌但卻繁花錦簇,美不勝收,而他卻不知為何注意到了一朵花,葉落花開,花落葉發,不斷的重複此循環,印象中此花是人間陽世之花,真名喚作石蒜,細看位置,的確如此,不禁讓他想起人間似有一句描述此花的話:「花與葉,生生世世不相見。」
倒是一朵孤獨哀傷的生命,這讓他無意間開始關注此花卻是一注意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不斷的葉落花開,花落葉發,浸染人間風塵與日月精華,隨時光的流轉越發的清靈,即便生於凡人不願接近的長眠之地也可自在。
甚至,那花朵竟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也終於修練成精。
第一次看到那花終於可幻化成人的時候,他心中是多麼的澎湃洶湧!啊!終於有了神識,終於不再是無聲的植物!
多麼想見她。
但他是誰?是天帝的養子,是天界的儲君,哪能恣意的進入人世?他也曾上報要求進入人世歷練,但卻遭到天帝以及群臣反對,理由是天界不能忍受儲君進入人世歷練後的不穩定因素,多少天人都因此染上人間的七情六慾此進入輪迴,何況,目前天界並無任何不妥,以前敵對的魔界目前的統治者與現任的天帝是老交情,早就簽屬互不侵犯合約,小有戰爭是無法避免──沒辦法,就算魔界老大與天帝是老交情,魔界那些覬覦一統各界的貴族們可不是。但那倒不是什麼大問題,魔界的統治者就曾對天帝說過:「管也沒用,他們要自相殘殺就去,反正魔界人太多總是需要消耗一點人口。魔界不需要米蟲!」(這經過天帝親口證實)
我只是想見一朵花而已為何你們要阻饒我?
第一次,他真切的感到憤怒與怨恨,怒的是他堂堂天帝的養子竟然只因為現任天帝的關係處處受限,怨恨的是既然要如此限制他的自由,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創造他,他是下任的天帝,不是任人宰割的傀儡!
他決定無論無何他都要下界,不管用什麼方法。
他趁著天界出入口的守衛交接之際溜了出去,當然,他也知道不用多久就會被發現,天界百官在他身邊放的耳目有多少他並非不知道,但是要不引人注目的下凡就得要進入冥界轉生成人遮掩天界特有的氣息,冥界的時間與天界是相反的,現在大概是冥界守備最森嚴的時候,他也只能徘徊在混沌之間等待,然而時間緊迫,無奈之下他也只能強硬的通過。
就在差最後一步時,竟是被冥王硬生生的攔住。
「我倒是不知天帝拆骨頭只拆了頑劣性的部分?」冥王冷笑著看著他,那宛如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不禁令他不寒而慄。
但他是誰?是下任的天帝!
「我也倒是不知何時冥界何時消息這麼靈通?竟是讓冥王親自出馬攔我。」他笑,然後動手。
※
「呵!你忘了?我從來不是人啊!你僅是羨慕我這小妖怪可以四處在這世間遊走而已。」她笑了。在蕭洛要使力掐死她的瞬間她奮力的踹了蕭洛一腳,在蕭洛吃痛放開她時開啟了通道鑽了進去。
我就不信你想追到冥界!雖然這地方她能不去就不去,然而她卻也露出得逞的笑容接著在發現牛頭馬面的身影時消融在臉上。
「該死!怎麼這麼多眾生喜歡逃命都選冥界啊!這種聽了就不吉利的地方來了也是觸霉頭嘛!」牛頭不甘的嚷嚷著。
「我哪知道啊!最重要的是為什麼我們還得要負責捉拿這些莽撞鬼!」馬面也憤憤的抱怨。
「老大說的話你敢不聽嗎?咱們這個月的考績慘慘慘,不做這事我們甭想放年假!」牛頭一臉哀悽的拍拍馬面的肩膀,後者則是一臉悲憤。
兩者在看見她的時候皆是一愣。
「馬面啊?是不是俺該去檢查下眼睛?俺是不是看到一個花精?」
「啥?我才想對你說這句話欸!」
誰不知道由植物修煉而成的妖精最討厭來這瘴氣瀰漫的地方了!不見天日哪能吸收日月精華進行修煉!
然而,雖然有聽到牛頭馬面的竊竊私語,她仍是再看見他們打量的眼光對上她的視線時立馬轉身就跑!
「我們是長得有多恐怖啊!」馬面哀嚎著,一邊跩著牛頭追在她的後頭。
你們長得不恐怖!她在心裡暗道。
但是被你們抓到就完蛋大吉!
白建已從人間稍來訊息告訴她蕭洛憤怒的要把天地翻過來也要把她給抓出來,現在人已經快到冥界的入口。
然而她因為冥界本身的天然因素無法順暢的使用自身的力量,只能拚命的跑,牛頭馬面卻是快追上她身影。
「吼!俺的眼睛果然沒問題!果然是個花精!還是個有成仙資格的花精!該死!跑來這咱們不好辦了!」牛頭的聲音十分清晰,她卻不敢回頭只是努力提起力量拚命的跑。
「老兄你嚷這麼大聲做啥啦!她跑得更快啦!」馬面忿忿的聲音在她拚命的拉開距離下有些模糊。
以為可以甩掉他們時,她卻聽見她現在最不想聽見的聲音。
「華兒,你以為你跑得掉嗎?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來啊!」蕭洛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雖是溫柔的語調卻令她覺得頭皮發麻。
「大家都好期待你跟我的結合呢……我連你的嫁裳都準備好了喲……」
「要嫁作天帝的養子是何等榮幸呢……娘子,為夫會好好疼你的……」
「娘子……現在大家都在找你呢……」
接連不斷,蕭洛的話語一直在她耳畔徘徊。
「蕭洛你未免太囂張!你以為你是誰!天帝的養子就可這般為所欲為?」她憤恨的大嚷。
她倒底是造了什麼孽啊?
想用自身的能力封鎖蕭洛的聲音,然而在這本身就易限制住她力量甚至會不斷消弱她力量的冥界若是多用一分力量便是為未來可能在這出現的衝突幫她多少一分得勝的機會,即便是煩悶,甚至那聲音附加蠱惑的力量不斷的要催眠她的心智,她僅能讓其聲音小一些盡量減少法力的輸出幫自己保有靈智。
白建在人間傳給她消息的頻率越發的快,消息的內容也越加的緊急,蕭洛現在不僅已快至冥界入口,連帶的也恢復仙人真身,白建警告她最好趕緊找一處可安身藏匿的地方,不然蕭洛這次若是找到她可能會殺了她。
「不管是什麼,對眾生而言得不到的永遠是最美的。」她曾經對蕭洛如此說過,然而,她也記得蕭洛認真的回應:「華姊那你為何要這般的寬容這樣耀眼的存在?若是得不到那就乾脆毀了使其成為最美的永恆啊!」
蕭洛是一定會殺了她的。
然而,她放不下這世間她所愛的眾生哪!最重要的是,她區區一個已有成仙資格的花精是能躲去哪?法力是一定不如其他人,更何況是天帝的養子?她知道天帝一向事必躬親,天帝一定曾親自指導過蕭洛!
天下之大似乎已無她容身之處。
「拜託!放棄我行不行?」她現在也僅能在這悲哀的空間喃喃自語著,伴隨著她力量的耗竭。
即便如此,就算赤足在冥界這荒涼的大地上奔跑著,腳上皮膚開始出現斑斑血跡,她仍是堅持的繼續向前奔馳。
只是,腳下一絆,她不禁往前一倒便伏在路上。
她僅抿著唇,努力的想起身卻起不來不斷的跌坐在地。
抬起頭,她朝上怒吼。
「你們這些神仙都是混帳!」
而後,就是現在她──石蒜在判官手裡掙扎的景象。
被判官強硬的拖到冥王的面前,跪坐在地的石蒜依舊不馴的抬頭怒目與坐在椅子上的閻羅王對視。
「大膽!本王有容許你抬頭嗎?」面容嚴肅的冥王怒喝一聲,用力的一拍椅子上的扶手。
「那還真是失禮了。」石蒜冷笑著回應道,用力甩開判官的手。
「不好意思喔!冥王大叔!小妖我在貴地滯留太久腳沒力哪!」石蒜確定她無法站起,依舊維持跪坐姿勢仰著頭看著冥王眼裡擒著一股戲謔。
呵呵,冥王聽到她無禮的話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還頗有趣的。
不過她這般無禮的話等會大概會使自己吃點苦頭吧?石蒜暗暗的想,甚至直接擺出慷慨就義的模樣等著冥王的發落。
然而,等了好一段時間卻不見冥王下令把她拿下,石蒜反倒是疑惑的瞧著冥王的面容。
此時的冥王正扶著額頭露出懊惱的表情,細細一聽還可以聽見他不滿的抱怨:「這幾年威嚴漸失就算了連個小妖都可欺到我頭上。怎麼還讓我惹上這麼難解決的差事啊!」
看來這幾年神仙也不大好當,尤其是握著權力的神仙──就像冥王這種的!石蒜看著冥王懊惱的表情,明明是自身處境不樂觀卻不由得偏離常軌這般的想。
容不得氣氛繼續這麼僵持,沒多久有一鬼卒慌忙的衝進大殿。
「大人!不好了!」一鬼卒慌慌張張的衝進大殿大嚷著。
「本王知道,你下去吧!」冥王邊揉著眉心邊吩咐著。
「本王不想惹麻煩上身你知道吧?你這燙手山芋無論去哪本王想大概也不會有任何生靈想要收你。」
聞言,石蒜驚恐的瞠大眼。
「判官,帶她走吧!帶去我冥界的入口交與蕭洛。」
判官領首,抓著石蒜的手臂消失在大殿。
僅僅一瞬,石蒜與判官便出現在冥界的入口,遠遠的就可看見蕭洛的身影。
「請回吧!天帝養子的新娘。」拱拱手,判官作了個揖便消失。
茫然的望著前方,石蒜只是呆愣的望著蕭洛發現她的存在高興的衝過來。
明明她只是心慈而已,明明她從不犯下殺孽,明明她僅是想繼續遊走在這世間而已,為何要阻撓?已有成仙資格的她不上天界也僅僅是為了這樣簡單的原因,為何這小小的願望都不能達成?望著蕭洛逐漸清晰的身影,石蒜腦中思緒千迴百轉,至蕭洛在她面前站定時她仍然沉溺在自己的思維裡。
「白建那傢伙說你絕對不會從了我,你看!我就說嘛!最後華兒你還不是回到我身邊!」蕭洛笑的溫柔順勢擁住石蒜的身體,下巴抵在她的頸邊,喃喃的訴說他所謂的盛大婚禮。
「華兒,你知道嗎?等等我們回去會有一堆事要忙呢!不過你別擔心,你只要乖乖的當我漂亮的新娘就好!」
「華兒,我冀望著這一天不曉得多久了呢!從我第一次發現你就開始希望能與你在一起呢!」
「華兒,你知道我從什麼時候就喜歡你嗎?我從你一修成人身時就喜歡上妳了!我最喜歡你自由的笑容還有妳溫柔的對待眾生的表情!」
蕭洛不斷的訴說,而石蒜卻僅是沉默。
「華兒?你怎麼了嗎?怎麼不回我?」見沒有回應,蕭洛不禁疑惑道。
「白建呢?」好一會兒,石蒜才逐漸找回神智,她有些擔心白建,然而語氣和表情卻是清冷。
「幹麻提那臭道士?他哪會出什麼事情。」蕭洛語氣有些不滿卻也據實相告。
是嗎?這樣我就放心了。
「別提他!我們趕快回去吧!這地方對你不好!」蕭洛稍稍放開石蒜,面對她認真的說。
我不會走的,蕭洛。石蒜暗暗的下了決心。
「等等,我想再看看冥界一下,我很久沒來這了,晚一點走沒關係。」見蕭洛要拉她,石蒜出言阻止。
「冥界有啥好看的?」蕭洛嘟囊著,卻也從了她。
「但是難得來了何不多看個幾眼?我還想帶點紀念品呢!蕭洛,你有罐子嗎?我想裝裝黃泉路上的沙子以及三途川的河水。」石蒜笑著。
「要就給你吧!記得收好。」蕭洛變了兩個小罐子小心翼翼的交予她。
石蒜燦然一笑,接著用盡身上剛回復的一點法力變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鮮血噴濺,在黃泉路上飛濺出斑斕的紅點,宛如花精少女真身的鮮豔。
「華兒!你做什麼!」蕭洛驚愕的撲上去奪下石蒜手裡的刀子。
石蒜軟倒的身子攤在蕭洛的懷裡,鮮血不住從嘴裡流出順著臉頰流下。
「咳咳,與其讓我做你的新娘被我自身的良心無窮無盡的譴責,不如就讓我待在冥界吧!」
「你就這麼不甘嗎?」蕭洛望著石蒜,眼中承著悲傷。
「沒錯,反正我在眾生眼中也是不祥之花,這地方正適合我。」
石蒜的人身隨著她氣息的逐漸微弱漸漸透明,內丹也隨著其人身的逐漸消失越發的清明,即將消失之際,石蒜撐著最後的力氣一掌將內丹拍進地上與冥界的土地合而唯一。
「呵,這下冥王這傢伙要趕我走也沒輒了!」石蒜笑著說出最後一句話接著僅留下她的真身在蕭洛的手中逐漸灰飛煙滅。
「華兒,你真是仁慈的太殘忍。」蕭洛僅是痴痴的望著手裡的石蒜消失流著淚喃喃自語著。
「賠了夫人又折兵就是在說你!自作自受!」諷刺的聲音在冥界著空間回盪著,一人影逐漸清明。
「我不想跟你吵,白建。」蕭洛哽咽道。
白建不屑的瞪著蕭洛。
「走開啦!死者為大知不知道?小花不想看見你就滾開!」白建用力的踹蕭洛的身子嚷嚷著。
「是啊!死者為大。我這就走,我絕對不會回來。」蕭洛也不還手,僅是笑,望了冥界最後一眼便離去。
「小花你真夠愛替我找麻煩!還好你也不算死透!」看蕭洛走了白建才望著地上石蒜留下的血跡罵道,卻在血跡旁藉著沙子徒手畫著陣形。
忙活了一陣子,白建望著陣形呼了一口氣,從身上的暗袋拿出一朵石蒜。
「嘖,原本要祝賀你用的逃命武器竟然是用在這種時候。」白建邊把花插在陣形中間血跡的上方邊嘟嚷著。
接著再從另外一邊的暗袋拿出水瓶,白建在陣形的四周灑著水,見一切完備便退至陣後,嘴裡唸著咒,身子像是跳舞般的擺動,眼前的陣形逐漸發出光芒。
「喝!」白建大吼一聲,陣形的光芒更甚,人影在光裡閃動,隨著光的大盛至逐漸微弱消失越發明顯。
躺在陣中的人影不是之前自刎的石蒜是誰?
「小花!」白建歡呼一聲卻嘔出一口血。
剛甦醒的石蒜睜開眼就是看到白建嘔血的一幕。
「白建!」石蒜慌張的喊,顧不得身體還有些僵硬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咳咳,你緊張啥?我血多沒事吐一口出來會怎樣?」白建擦擦嘴角的血一臉不在乎的笑。
「你腦子撞壞了是不是!你居然離魂來這?你想死也不用這樣!」石蒜抓著白建的肩膀不住的搖晃。
「別再晃了!真是好心沒好報!把小花你弄活了還要被你罵!」白建拍掉石蒜的手掏掏耳朵。
石蒜這才發現她理應消失的事實卻沒成真。
「我、我不是死了嗎?」
「你就這麼想死嗎?那你做啥還把內丹硬塞進冥界的土裡?想要我滅掉我就幫你滅啊!」白建氣的暴跳著不滿的大嚷。
「我死了就死了,白建你做啥還特地離魂來這啦!」
「我見不得妖怪用人類的方法死可以沒?我見不得凡間植物品種少一種行了沒?我見不得以後找不到吵嘴兼蹭飯的對象好了沒?」白建依舊吼著,臉頰卻有一些的紅。
「白建你擔心我就明講嘛!」見白建的模樣,石蒜輕笑著拍拍白建的肩膀。
「誰跟妖怪是朋友啊!」
「呵呵。」
「笑什麼?笑什麼?你再笑我就滅了你!」
「咳咳。」一個耳熟的聲音響起。
一人一妖同時轉頭看著出聲者。
「做啥?笑面虎。」白建挑眉。
「冥王請兩位來一敘。」出聲者笑著。
「難不成你們還要把我交予蕭洛?判官你要是有這麼打算我寧可再死一次。」石蒜怒道。
判官也不答,只是做了請的手勢催促一人一妖該啟程。
「笑面虎就是笑面虎。」白建伸個懶腰就直接前行。
「喂!白建!這麼魯莽不好吧?」石蒜看白建毫不猶豫就跟了判官走擔憂的追上去。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順便打了個哈欠,白建看向石蒜努努嘴又道:「小花,用走的好累,你開通道啦!笑面虎這個懶惰蟲根本就是吃定你!」
點點頭,石蒜開了通道。
又回到屬於冥界之王的大殿,冥王坐在他的座位上,睥睨的望著底下。
「少裝神氣了!老大!你知道抬著頭看你很累嗎?」白建不耐的揮揮手。
冥王竟是苦笑一聲,瞬間移到白建眼前。
「白小子,就不能幫本王留點顏面嗎?」
「不行!我脖子會酸。」
「以下犯上你不怕死了以後來我這我把你打下十八層地獄嗎?」
「你要是不怕我找天帝老頭告狀或是鬧你冥界天翻地覆你就試試看沒關係。」
望著冥王與白建的互動,石蒜只能瞠目結舌。
「他們是舊識。咳。」判官無奈的笑,隨後咳了一聲示意該回到正題。
「不跟你拌嘴了!」冥王瞪了一眼笑的欠扁的白建望向石蒜,神色一凜。
「你讓天界之人動情又讓其自貶下凡,不僅讓其殺了眾多生靈還想攻我冥界,你該當何罪?」看白建想插嘴,冥王示意判官捂住白建的嘴,白建僅能憤怒的嗚嗚叫手腳四處亂踢。
「這些事皆非我所願,我唯一愧疚的即是因為我而被蕭洛所殺的無辜生靈。」
「那補償是應該的吧?」
「如有辦法,那是當然。」
「既然如此,你就待我冥界指引亡靈走上其應走之道路直至永遠。反正你內丹也早已與我冥界土地合而唯一。」
「沒問題。」
「雖蕭洛承諾不會再回到冥界,為難保他破其誓言,須將你真身交予我冥界保管,若是蕭洛尋來這,你立刻自盡。」
「沒問題。」
石蒜隨即將真身交與冥王。
「你若要修練現在也不需吸收日月精華,僅需不斷的轉化冥界的瘴氣便可自成功力。」
「多謝大人指點。」石蒜慎重的作揖。
「呸呸呸!老頭你真夠陰險想找免費勞工還用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白建一掙脫判官的箝制便指著冥王的鼻子罵道。
「算了吧!白建,我看這結果也挺好的不是?」石蒜拉住白建安撫道。
「哪裡好!這樣你就要被綁在這裡欸!要是又不小心遇到蕭洛這渾蛋你又要再死一次!」
「總比到時被蕭洛發現我還活著又把世間鬧的天翻地覆好不是?」
白建被堵的無話可說。
「白小子,接下來就剩你!你也真莽撞,隨便離了魂就跑來我這,還在這作法,出了點差池你就真掛了!」把石蒜的真身交與判官拿去保存,冥王回頭開始對著白建訓話。
「又沒關係!反正人總是要死的。」白建聳肩,一臉無所謂。
「你、你!」冥王氣的說不上話,一甩袖子便逕自離去。
判官對剩下的一人一妖抱歉的笑笑便也向冥王追過去。
「白建,有時候我也挺懷疑你這性子是怎麼讓你活到今天。」看著冥王的背影石蒜無奈的笑。
「我福大命大喲!不過現在我也該回去了,我可不想看到我肉身被討厭我的眾生弄爛,我還想多活幾年咧!」白建露出得意的笑。
「不用擔心,反正也沒有眾生敢對你做什麼,又不是想找事做。」
「呸!我最好有這麼壞心,我只是教育他們沒事別惡作劇而已。好了!我真的要走了,有緣再會。」白建對著石蒜吐吐舌頭嘻笑著到別後便也離去。
「看來,我該上工了。」石蒜見大家都走了,隨手開啟了通道。
過了不久,冥界黃泉路旁開滿了豔紅的花朵指引著各路亡魂走向其應走的道路。
有時,在水氣瀰漫的三途川畔及忘川彼岸隱約可以看見一抹艷紅的身影晃盪著,伴隨著香風的吹送帶領亡靈進入下一個來世。(完)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