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教授趕進度的關係,在上完學校的課後已經晚上九點多了,跟同學告完別後我趕緊地衝向等客運的巴士站。
從學校搭客運回到家大概要花四十分鐘。末班車是晚上九點半,等衝到巴士站後看了一下手錶，幸好還有7分鐘。
我看了看，整個公車站只剩我一個人在等，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還要冷，看著路上的車川流不息，七彩的車燈跟路邊的招牌和整個黯淡的公車站只有一個人的我形成非常鮮明的對比。
不斷經過的路人牽手的牽手，像是害怕鬆開就會被冷風吹散的擁抱，甚至在路旁故意想讓別人聽到似地大聲宣示自己會對愛情如何忠貞。對於單身的人來說真的太恐怖且尷尬了。我戴上耳機，把音樂開大到足以阻擋路旁的喧囂跟內心莫名而起的躁動。想脫離這個需要兩個人的環境。想當然的，那是不可能的。
經過不知道聽到了幾次的｢我愛你｣和看到了幾次不顧一切地擁抱和熱吻。客運終於來了。
不意外地，最後的末班車上只有我一個人。我刷完卡後便上了車。從窗外透進來的黑暗和車上孱弱且帶有點微藍的光增添了幾分慘澹詭異的感覺。但我並沒有理會，可能真的太累了。我找了方便按下車鈴的位置很快地就坐下了。
車緩緩的開動，窗外的人匆忙地來來去去的，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目的地以及為了某人或某物努力的目標。窗外經過了公園，人行道，夜市。我臉上的光從紅變黃再變綠。整個街上都充斥著準備迎接聖誕節的氣氛。
我聽著音樂，客運司機依舊是那個不怕死、永遠只踩著油門的瘋狂司機。這也算是對這種周圍都是粉紅泡泡的氣氛發出一種無言的狂怒吧。我頭倚著窗。忍守著劇烈的震動跟老舊引擎的怒吼。
｢這次大概二十幾分鐘就到家了吧。｣我心想著。
｢亞林醫院，到了。｣
這站的左邊是一家大醫院，右邊則是充斥著各種店家的商店街。可能因為今天是小周末的關係，可以看到非常多人。
車罕見地突然急煞，我的頭被慣性往前一拉。我在心裡咒罵了一頓司機，停在窗外的是一家古物店。
｢普通卡，上車。｣
刷卡機器傳出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朵，吸引我的目光。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
她慢慢地走上車，她的個子並不高，那是個黑到可以吞噬一切的長髮。從窗戶外頭折射進來的光就像灑落在黑布上的鑽石，在如同宇宙般漆黑的車內變成其閃閃發亮的髮飾。看起來有點散亂的劉海應該是因為剛剛趕車被風吹亂的，但那絲毫不減她全身散發出文靜內斂的姿色。
為了不讓她發現我在看她，我是把頭面向窗外，像是假裝不在意地、近乎用那眼角狹小到可憐的餘光在偷瞄的。
她看起來像是怕冷圍著非常大的圍巾，把圍巾攤開來的話大概可以完全蓋住她小巧的臉吧，身上的衣服看起來也包的非常厚重。
但是她露出來的手卻非常纖細，像是羽毛般。如果外頭有下雪，那我想她的手應該是把外頭的純白吸收得一乾二淨。那看起來非常柔弱的小手，隔著對視距離的小手，為什麼我覺得我好像曾經觸碰過。
好想要觸碰到。
正當我這樣想的同時，我完全沒有注意到此時我目不轉睛地直盯著她，只差沒有拿著放大鏡貼在她的身上慢慢觀察。她突然往我這邊看，我們四目相對。
那瞪大的眼睛把外頭的光融合成一種新的顏色，閃耀而燦爛。
｢完了，我不想被當成是變態!｣
我嚇得心裡倒抽出一口氣，趕緊把頭別像別處。那一瞬間，她看起來像是微微地笑了。接著就在我前三排的位置坐了下來。那個笑容是如此迷人，處處動人，世界上所有的男生大概沒有一個不會為此迷戀。
但為甚麼我卻覺得那笑容流露出一種欣慰，甚至是一種眼淚就快奪眶而出的感覺。
像是棉花糖碰到水就會瞬間消融，某種必然不該相遇的存在再遇。是那麼地，令人可憐。而想做甚麼卻又無能為力。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又把頭靠在窗上，儘管劇烈震動及陸上吵雜的喇叭聲依舊繼續，但依然阻止不了向我襲來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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