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寒霜刺骨的冬天,我去城鎮買貨時,中途遇到了她——不,應該說,是「它」。
它是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女,一個人坐在雪地中。深黑長髮飄散,微睜的碧眼格外清晰,和服飄呀飄的,像是在招呼我的到來。
不要過去!危機意識驟然升起,內心警鈴大作,然而已經太遲了。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ZGLQSoHkE
在我眼神掃過的一瞬,它突然睜大的雙眼閃過一抹血紅光芒,閃爍如同玉珮讓人不捨得撇過視線。嘴角上揚的弧度也是如此完美,風拂亂髮絲的時候看起來瘋狂,梳理回髮型後又特別動人。它一揮手,從振袖中拋出一朵花,正好擊中我的臉。
我的腿不受控制地朝它走去,而它像是早已料到我的行動,往旁挪動空出一個位子給我。
「你好呀,旅客。」它的聲音很輕,宛如隨時能被風吹散,卻在我耳邊縈繞不去。
「你……你好。」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BOXVx8NI8
我的手臂僵在半空,只堅持一秒就不受控制向他伸出,它也緊緊握住我的手。它的手很冷,不誇張地說,比冰塊都還要冷,我卻抽不出自己的手。
「剛才送你的花,很美對吧?」它發出格格的笑:「那是罌粟花,聽說代表死亡之戀,美麗到極致的愛喔。你會願意跟我結下這般美好的,對吧?」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lxmSVjp4n
我正要反駁什麼,它空下來的手掏出一朵一樣的花,放到我手心上。鮮紅色的花瓣嬌豔欲滴,花蕊的棕黑色猶如它的頭髮,枝葉深綠顯得更為成熟。再看眼前的少女,有那麼一刻,兩個影像重疊在一起。
「我跟你已經認識五年了欸,你怎麼,都不打算跟我在一起?」
它這次的笑不再那麼陰森森,而顯得陽光許多,像正常孩子所擁有的燦爛笑聲。但是……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ZWVei8yEr
「我們剛遇見不是嗎?」我最後一根理智線還在運作。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dqKNXpawj
「你居然就這麼忘記了嗎?真是失望。早在五年前,我們就第一次相遇了啊。」它垂下頭,眼神失去光芒,淡漠的語氣對我敘述道:「當時,一樣下著大雪,一樣是從山莊前往城鎮的路上。一陣雪崩襲來,是我耗盡魔力救下你的。」
「所以,你現在已經不是人了?」
「是啊,不過當時用的魔法,能讓我們從今往後永遠、永遠在一起。」它拿出一朵罌粟花,在我耳邊輕聲說:「Papaver somniferum。」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8oQTgDMF8
一瞬間,過往的回憶都串在一起了。
當時,它倒下的那一刻,說出的話正是「Papaver somniferum」,罌粟花的學名。
之後,我總是不自主地走向它。我們偶爾聊天,偶爾一起玩,偶爾只是注視著彼此,但有一件事不會改變——在那場雪崩之前,我總會因為各種原因去世,然後再次回到雪崩前的時間線,再次跟它互動,永遠如此。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KEvbZjIJ6
被凍死,被刺客從背後捅一刀,被車輾過去……無數過去自己死亡的痛楚,此刻都疊加在我的身上。承受著椎心刺骨的痛,掙扎著感覺撕心裂肺,嘶吼著不想被四分五裂。恐懼、不安、壓抑……情緒瘋狂傳來,擊打著我的心理防線,它幽幽的聲音是壓垮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Q1bERrWa4
然而,為什麼,自己沒有一點想逃的慾望?
一次次的重生,它就引領著我走向死亡,而我也心甘情願。直到現在,這已然成為一種癮,我難以戒除它。
「你知道的。」它的手指點過我的鼻尖,冰冷冷的痛感傳來:「我比你更痛苦,你的這些根本不算什麼喔。」
是的……當初救下我的是它,因此我的痛在它面前也不值一提。
可是,隨著雪崩的時間愈來愈近,痛苦也愈發強烈。我喊不出一句聲音,只能求助的眼神望著它。
但那朵死亡誘惑的罌粟花,又怎麼可能救我。
「你的痛不值一提,你沒有我就毫無價值,但這個還是給你。」它向我遞來一把小刀:「了結掉吧,將剩的痛苦交到我肩上扛著就好。」
我不想死,我想試著活到雪崩之後,我不想讓它背負一切,我想繼續陪它。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腦中全是亂麻,但我真的不想死。
但我也不想活,幾千個我的痛疊加在一起,令人靈魂逝去無數次,而我仍然苟延殘喘。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腦中全是亂麻,但我真的不想活。
最後,我將刀刃狠狠割向自己。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RS52aCr3t
下一場罌粟花的輪迴,已然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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