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並非渾然天成的,是經過千錘百鍊與付諸無數條生命堆積成的集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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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人類花了一半的族群努力獵殺了一頭巨獸,但這也讓人類的族群瀕臨毀滅。為了對抗巨獸,剩下的一半人類喝下了巨獸的血,其中一半第一天就因為無法適應而死,剩下的一半又在三個月內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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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過了三個月的人類成為了最古老的獵人,但是他們的血並沒有完全與巨獸融合,壽命大多剩下三十年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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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增加適應性,獵人們相互繁衍,近親的血脈相傳提高了對於巨獸血統的適應性,但是幾乎所有的後代獵人都沒能完全適應,最多活了六十年便是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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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兩個人完全適應了巨獸的血液,他們得到了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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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菈.海德拉、維菈.海德拉。這一對姐妹完全適應了巨獸的血,這也徹底改變了人類對巨獸的戰局,生來就是戰鬥天才的她們很快將巨獸掃出了人族的生活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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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龍族與妖精消失,他們更是把巨獸幾乎殲滅殆盡了,卻也因此令獵人逐漸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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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存在意義的妮菈與維菈曾經一起冒險,但是他們無家可歸,無處可去,無人能戰勝自己,甚至連受傷都顯得是一種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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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身為姐妹,他們也無法延續血脈,僅能四處遊走追獵殘存於世的渺小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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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妹妹維菈率先受不了這種生活,她厭惡無趣、嫌惡單調、無法接受這個沒有故鄉又沒有刺激的世界。於是維菈對自己的姊姊妮菈發起了生死決鬥,活下來的那位才是歷史中最強的獵人,死去的那一位則作為獵物去到另一個世界與眾人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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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菈始終想不明白,當年的自己為何會接受如此荒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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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還沒從曾經的偉大中甦醒,或是自己也已經瘋了,但是到了最後妮菈手刃了自己的妹妹,可悲的是——維菈在死去的時候滿足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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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菈很高興自己還能被殺死,還有存在能夠殺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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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卻也述說著妮菈必須獨自苟活於世,於是她四處遊走招收徒弟,想著把技術傳承下去也好,卻屢屢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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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妮菈困擾的是時代的變遷。人們渴望的是一些毫無作用的金屬片,而不是一把能切肉斬骨的刀刃,於是獵人的武器一一被拋棄沉入歷史的淵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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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拿著一袋又一袋的鐵幣便能綻放笑顏,妮菈懷疑過獵人們的奮戰要的是這些嗎?如今站在街道上,甚至許多人連她是獵人都不曉得,還會為了那些沒有意義鐵片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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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菈無法理解,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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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巨獸消失後,人們的紛爭依舊沒有停下,只是從人與巨獸變成了人與人之間的爭奪。但是不同於巨獸,人類切斬起來十分沒有手感,在妮菈眼底砍人本就是一件無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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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地,令妮菈感到害怕的是砍殺自己的妹妹竟是如此的有手感,那也是妮菈在近百年來唯一一次能夠認真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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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菈死前說過,妮菈,妳必將孤獨致死,這世上再無妳的敵手,再無能讓妳提起興致的存在,也再無能令妳激昂的獵物。妳太強了,強過頭了,妳將因此活得十分痛苦。所以妳需要家,讓妳放棄武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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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菈當年的感受還不夠深,但是如今的妮菈早已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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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強了,強過頭了……如今需要一大群人或是強力武器才能對付的魔獸群,她一人就能毫髮無傷的殺光魔獸。如今被視為不可能戰勝的巨獸,對妮菈來說也只能是一片培根,一片沒有反抗能力的「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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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當年,她將有活著的意義,可如今她沒有任何活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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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在今日,早已失去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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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的生活,了無希望的人生。」妮菈視線冰冷地盯著自己的手,紅眼中沒有絲毫喜悅,所處的洞穴就像是她的內心,了無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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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的神色卻顯得有些不解,強大有什麼壞處嗎?吉娜不管怎麼想都想不出一個壞處。為此吉娜反過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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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為什麼比妳弱這麼多?還傷不到妳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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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妳不會戰鬥。」妮菈回眸望著吉娜,她冷酷的模樣不像是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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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一句話令吉娜愣住,她以為自己上過戰場,至少會戰鬥,但她沒想到會得到妮菈的這般評價。在她驚嘆之際,妮菈輕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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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在被劍揮,不是在揮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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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揮劍的身體前搖幅度很大,任由一個經驗老道的人都知道妳要怎麼揮劍,耿直地讓人難以理解。並且妳揮劍時身體的軸與重心根本沒有平衡,頭到跨下根本沒能穩住身體。更離譜的是,為了揮劍妳的軀幹與會大幅度扭動,這令妳的平衡更糟了。因為平衡糟糕妳的劍總是沒能精準地打在要害上,且讓妳容易被擊倒與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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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給的劍本身就極度不平衡,因為獵人的武器從來不是平衡的。包括我的武器也是頭重腳輕,揮舞時一股巨大的力道會牽引自己的武器被甩開,造就極差的手感與極差的精準度,但是——妳必須克服這些,如此一來任何武器在妳手上都會精確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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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妳能克服平衡與軸心的問題,妳就有機會傷到我。不要讓武器控制了身體,而是把武器當作手臂的延伸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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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妮菈的說詞,吉娜回首看著方才使用的大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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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劍的劍刃厚實且笨重,相較之下劍柄與平衡錘的重量根本無法讓劍刃達到平衡,揮舞時巨大的力道會推著手臂將大劍一掃而過,導致大劍的手感極差並換得了極強的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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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一望,吉娜看見了自己用劍刃砸出來的坑,地上的坑巨大如一個小殞星坑。而這正是只有兇魔族能夠使役的劍刃,笨重且不平衡,需要靠天生的怪力與超凡肉體駕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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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再次回首看了眼妮菈的武器,同樣地笨重且不平衡,仰仗著非凡肉體才得以駕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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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手中的武器不約而同地,在激烈地撞擊後依然毫髮無損,強韌的結構說明了吉娜該怎麼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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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備好開始第二回合了。」吉娜伸手握住了劍柄,她朝著妮菈露出微笑,心底急躁的想嘗試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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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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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菈輕聲答覆,她舉起武器後跳下了岩塊,兩人繼續著相同的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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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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鐮刃撞擊刀鋒的聲音迴盪在洞穴內,一陣陣清脆的聲響猶如琴聲般悅耳,刀鋒的刃光流過黑暗之中,一陣銳氣從妮菈的白髮前掃過。大幅揮舞的巨劍掃過了妮菈的雙眼之前,她邁開步伐鑽著吉娜揮劍的空檔一鐮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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鐮刃猶如無聲的月光般優美,吉娜的紅眼見到了刀刃正朝自己的咽喉逼來,她踏穩身子,讓腰桿與肩膀平衡一線,然後輕巧地向後閃開了攻擊。與此同時,吉娜單手握緊大劍,手臂施力時她的眉頭皺起神色特是兇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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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熄滅的油燈火光中,兩人的紅眼相互對視,非凡的力氣將笨重的武器猛力拉回身前砸落在妮菈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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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鳴巨響響起——碎冰飛散之時周遭已然滿是被敲出來的巨坑,在冰霧中吉娜滿面寒霜地喘著氣,她手持大劍且冷酷地盯著前方的妮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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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菈望著單手持握大劍的吉娜,大劍雖然垂在地上,但是妮菈看的出來吉娜還能再用那雙右手揮個幾百遍。滿地的坑洞不曉得被砸了多少次,牆面也盡是她用那把鈍劍砸出來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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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確實變強了一些,至少重心穩了一點,也能好好揮舞那把鈍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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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妮菈仍然皺著眉頭,因為像是吉娜這樣的戰士,她看了成千上萬位,但是這些人都不夠強最後同樣地死去。在他們之中,吉娜更不是什麼特別的存在,唯一能誇讚的是她不知何為倦怠,也能夠在戰鬥中忘記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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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妮菈陷入思考之際,吉娜再次用一開始的箭步直衝而上,然而這一次巨劍以上段直接砸落在妮菈的腦門前。妮菈的眼神飄向油燈,她舉起單手用折疊起來的鐮刃正面抵擋下巨劍的衝擊,粉碎岩石的重擊砸在她的手臂上她卻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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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的光芒早已散去,妮菈準備的油燈不是普通的東西,常理來說不補充獸血也能持續發亮四周左右。也就是說,吉娜與她已經纏鬥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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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吉娜的手臂還在不斷加大力道,她大聲嘶吼想要用力氣一鼓作氣壓倒妮菈,但是妮菈僅僅是冰冷地回眸撇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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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對方只是個普通的騎士,或是個精銳一些的騎士,也許這一劍就被妳劈成兩半了。若對手是個強大的騎士,也能壓制他吧……只可惜妳的對手沒有那麼簡單。」妮菈低聲開口答覆,她揮舞過武器,輕而易舉地將吉娜的劍刃彈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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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吉娜的身子向後倒去,她頓感乏力後摔倒在了地面上,劍刃落到了一旁,她則躺在冰面上喘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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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對手是妮菈.海德拉。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獵人,在古老的大地上與龍和巨獸相爭取勝的人,不是妳用常規手段能贏的,而妳今後也將遇到類似於我的敵人……縱使他們無法與我相提並論,但是他們仍然不是單靠簡單的技巧就能擊敗的對象。」妮菈邁步走到吉娜的面前,她低頭注視著吉娜,她看的出來吉娜已經感到了疲憊,她在戰場上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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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應該怎麼辦才好?」吉娜一邊喘氣一邊問著,她將手舉起遮住雙眼,藉此來掩飾自己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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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並非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只是她至今連傷到妮菈一次都辦不到,就算感覺到揮劍更加順利了,能戰鬥的時間更長了,依舊無法達到妮菈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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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不知道的是,妮菈若是一杯水,她還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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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爭,無論如何都要贏,那怕犧牲自己,這是必要的決心。」妮菈望著吉娜,她的眼中有幾分憂傷,但是吉娜卻無法看見她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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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妮菈有許多機會可以下死手,但那是因為她異於常人的能力,實際上妮菈看的出來吉娜都在給自己留手,確保自己不會被輕易反擊殺害。但是——這在妮菈眼底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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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令一位殺人魔害怕的,只能是一位比他更不要命的殺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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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在我所處的時代之中,許多人是沒有選擇的。那怕巨獸正在七邱城附近徘徊與潛伏,這在當年是每天都在發生的事情,只是對於如今的你們成為了一個天大的災難。」妮菈緊握著武器的柄,粗糙的手感遠自於古老的技術,她還記得這是維菈替自己研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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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菈一直都不是位擅長打造武器的獵人,這與妮菈絲毫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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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說什麼?」吉娜調整了呼吸,她語氣沉悶地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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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害怕死亡與危險,殺不死敵人才是最危險的,而非被刀刃貫穿胸膛,因為敵人不死——威脅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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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準我的腦袋,試著把這東西劈下來看看,不計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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