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令系列：立春【已完結】 - 立春（二）

雁落城是白澤楊氏領地，由許多小丘連綿，城外有座大湖，是大雁南飛北歸時中途棲息地，故取名為雁落。

　　在大湖不遠處，有座小木屋，是楊修母親留給楊修的屋邸，屋後種植一整片的黃花風鈴木，木屋遠離塵囂，只有鳥鳴及蟲叫聲，令人心曠神怡。

　　那日與黃衣姑娘分別後，楊修決定離開藍城返回能令他平靜的雁落小屋，大湖與木屋依舊離世獨立於此，像是迎接受傷的遊子返家。

　　湖中鳥群悠閒停於湖面，偶不時埋入湖中覓食，或三三兩兩繞著湖遊著。

　　木門被推開，屋內擺設簡樸乾淨，小屋內外定期會有下人前來打掃。

　　楊修入屋後稍微整理過後，提著魚簍、扛著釣竿、戴著斗笠走向湖邊，解開木棧橋頭的小船，划向湖心。

　　船停，魚線隨著魚竿揮動，劃出一道弧，沒入湖中，楊修架好竿子後，悠哉的半躺在船頭，將斗笠蓋在臉上，遮住刺眼的陽光，等著魚上鈎。

　　秋風吹撫，湖面激起了一圈圈漣漪，涼風舒爽，睏意也升上心頭，打起盹來。

　　也不知睡了多久，馬蹄輕踏聲從遠而近，接著是一個輕盈落地聲，步伐柔又緩，是姑娘的腳步。

　　楊修略掀開斗笠，朝湖邊望去，目光所到處是那位在藍城遇見的姑娘。

　　邊上的黃衣姑娘未發現楊修，只是自顧自的坐在湖邊，拿起地上小石子塗畫著。

　　一連好幾日，兩人都是如此相處著，一人在湖上，一人在湖畔，未交談、未相識，卻有著彼此相伴感覺。

　　楊修也習慣在固定時辰，那姑娘就會到來，睡夢中的楊修也不會因她的來到而醒來。

　　這日，一聲帶著無奈又些許哀怨的輕嘆聲，引起楊修的注意。

　　「唉。」

　　黃衣姑娘將手中那枚石子輕拋向一旁，成大字仰躺在草地上，這不太文雅的舉動令楊修有些意外，更好奇的將目光移向那姑娘所在處。

　　「太難了，怎麼畫都畫不成。」黃衣姑娘自言自語的說著，後又猛得坐起身，接著躍身站起，理了理被自己壓皺的衣裙，拍掉裙擺上的草碎。「算了，跑馬去。」

　　一個躍身，上了馬背，「駕！」輕踢馬腹，朝來處揚長而去。

　　姑娘突然離開令楊修心裡竟生出一絲失望，他坐直身看著空蕩蕩的湖邊，搖著小船回到岸上，來到剛黃衣姑娘所待之處。

　　這麼多日來，那姑娘不知在地面畫些什麼，楊修好奇看去，那竟是未完成的咒陣圖。

　　她是精衛羽氏？

　　自己早該想到，那一身黃衣，不就正是羽氏族色。

　　看著未完成的咒圖，又想起剛那姑娘的哀嘆聲，楊修臉上顯出無奈的笑容。

　　原來那姑娘與自己一樣，都遇到解不了的困境，一個破不了境，一個立不了陣。

　　翌日，楊修不像往常划船去湖心，反而站在湖邊，似在等著那人到來，一樣的時辰，黃衣姑娘準時來到。

　　本該在小船的人竟站在前方，黃衣姑娘心中不禁有些警覺，仔細打量著那身形，似曾相識。

　　感受到人來，楊修轉過身，與姑娘照了對面，黃衣姑娘驚詫。

　　「是你......？」

　　「白澤楊氏，楊修。」

　　相遇即是有緣，而他倆卻能在兩處不期而遇，更可說是妙不可言。

　　黃衣姑娘身形略為矯小，笑起來有兩個深深酒窩，更顯得可愛。

　　「精衛羽氏，羽月明。」

　　「羽姑娘，一同泛舟可好？」楊修誠心邀請者。

　　羽月明也不是忸怩的性子，欣然接受這個邀約。

　　兩人共遊湖上，小船划過湖面，春風撫面，水鳥驚嚇展翅而飛，化為一幅天地共色，佳偶天成的山水畫。

　　羽月明慵懶的趴在船沿，纖長細嫩的手指沒入湖水中，隨著移動劃出長長水痕，船槳跟隨著細長水痕，划出更寬的水波。

　　「我見羽姑娘這些日子都在湖畔邊畫咒圖，可是在研習新咒陣？」

　　羽月明未先回答這個問題，枕著手臂，側頭看著眼前這溫文儒雅的公子，今日的他沒有那日那樣哀傷。

　　「喚我月明就好，我與你先在藍城初識，後又在此相遇，是天意亦是緣份，故無需如此生疏。」

　　楊修同意，頷首。「好。」

　　他打量著眼前這姑娘，雖外表看似嬌小柔弱，可內心有著與平常女子更灑脫的個性。

　　「羽氏在十四歲生辰那日，需畫出獨屬於自己的咒陣。」羽月明回答著楊修先前的提問。「可太難了，雖我已有想法，但真做起來卻沒那麼容易，總會遇到許多衝突點和困難。」

　　「我記得妳說過，如現下遇到困境，心煩意亂時，不如將其放下，去做自己想做之事，不久總會得到答案。」

　　沒料到眼前之人竟記得自己所說，羽月明笑得如含苞綻放的花朵，賞心悅目。「可我沒時間了，中秋快到，無法丟著不理。」

　　原來她生辰在八月十五。

　　楊修在心中默默記下這個日子。

　　羽月明抵著下頷問著。「那你呢？困境解決了嗎？」

　　想起自身困境，楊修不免深嘆了口氣，他的困難沒比她小。

　　「沒呢！所以逃到這偷懶，不去想。」

　　還真是同病相憐。

　　羽月明輕聲笑了，明白的點點頭。

　　「既然今日月明也想不到辦法，不如今日就放過自己，何事都別做，好好透口氣，別去想，如何？」

　　「好。」羽月明爽快答應。

　　原先就有此打算，打算在湖畔發呆一日，讓混沌的腦子清醒放鬆，現下有人作伴何不美哉。

　　想起那些甜美回憶，此景如同以往，只是時節不同，湖面中是一對對準備北返的大雁。

　　楊修看著趴在船沿的羽月明，心中甜蜜著，她那修長的手指划過湖面，拖出長長水痕，看著這良辰美景，楊修更加珍惜這天賜緣份。

　　楊氏與羽氏一直有聯姻，身為楊氏族長獨子，勢必在未來需遵從祖上約定，娶羽氏之女為妻，為此他曾經是厭惡，是抗拒的。

　　可當紅線另一端所繫是自己心悅之人，他感謝上天讓他身為楊氏，讓他相識心中唯一。

　　楊修望著眼前美好，從袖袋中取出那對鴻雁珍珠同心扣，將其中一塊遞給自己所愛的姑娘。

　　「月明，天下眾多美好都不及妳，只願與妳一生一世一雙人。」

　　接過那定情同心扣，羽月明如獲珍寶似的輕柔撫摸著，愛不釋手。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羽月白看著那只同心扣，想起在這湖邊的過往，甚是想念，那時兩人無憂無慮，無比開心，雖如今兩人能時刻相見，可肩上擔子比那時重了許多。

　　「你還記得在這共渡的時光嗎？」

　　「當然，那段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時日。」

　　不知想到何事，羽月明微噘著嘴，表示著委屈。

　　「我那時還在想，是我表示的不夠明顯嗎？為何你遲遲感受不到我的心意，一度還以為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想起那時的遲頓，楊修尷尬的搔了搔頭，難為情的說。「我那時太笨了。」

　　那時與羽月明熟識後，兩人一起泛舟、跑馬、垂釣、修練，好不快活。

　　偶爾羽月明會宿在小木屋，一身君子骨的楊修也十分守禮有風度，睡在外間守著羽月明的安全。

　　這愉快的日子，讓楊修揮別心中那股鬱悶，佳人相伴，修練起來也更加心平氣和，順心如意。

　　與平日相同，一人盤坐修練，一人努力鑽研咒陣，和別日較不同的是，一直混亂的心緒及靈力，今日竟十分順暢。

　　運氣之中，靈力如獲新生，源源不斷，流竄在全身經脈各處，原本那些窒礙之處，今日只需稍加運氣就勢如破竹的衝破，靈力循繞全身，將楊修整個人籠罩住，隨著靈氣不停提升，身子也隨地而起，盤浮在半空中。

　　一旁的羽月明見白光將楊修層層包裹住，在光內的他專注結印，凝結來自四面八方的靈氣，將其收歸所有，一頭雪白毛髮的白澤虛影，在楊修身後映象出來，她知道這是即將破境的徵兆。

　　羽月明屏氣凝神的注視著，心中是既緊張又期待，無數白光從四周聚攏，在楊修身上形成一大光圈，隨後光芒萬丈，散成無數光點，如白日流星墜落。

　　楊修立直身緩緩落回地面，臉上盡是喜悅又難以置信，呆愣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全身興奮的微微顫抖著。

　　我......我破境了！

　　正當楊修還在自我懷疑和震撼中未緩過神時，後背突得一重，柔軟之感從身後傳來，有人撲掛在他的背上。

　　「楊修！你破境了！恭喜你！」羽月明高興之情與楊修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她清楚楊修為破境一事苦悶許久，雖然表面總擺出一臉不在乎、無所謂的樣子，可她知道他有多著急。

　　背上突然被姑娘趴著，楊修一時慌了心神，那軟軟棉棉、似有若無的觸感，讓那張斯文溫雅的容顏顯得十分羞怯，耳廓都紅了一圈。

　　「破境是件大事，要好好慶祝一下。」

　　為防羽月明從自己背上摔落，楊修將人向上提了一下，憨憨問道。「要如何慶祝？」

　　「跑雁落湖一圈。」羽月明輕拍楊修的肩，催著。「快！跑起來。」

　　楊修傻住，這雁落湖算是十分廣大，跑起來沒半個時辰是跑不完，而且這是哪門子慶祝？

　　「跑湖？妳確定這是慶祝？是獎勵？不是處罰？我還揹著妳。」

　　「當然是慶祝，你破境了，不該讓這四周的生靈都知曉？」羽月明揚了揚那對柳眉問著。「你是嫌我重嗎？那我下去。」

　　說著就掙扎的想下背，可楊修不肯，這親暱的接觸他還想留戀一會。

　　「不重，不重，我跑，我跑。」

　　楊修揹著這嬌小可人的姑娘沿著湖畔邊開心奔跑著，四周迴盪著羽月明如銀鈴般清新甜美的笑聲和喚喊聲。

　　「楊修破境了！感謝雁落湖眾多生靈，感謝給予楊修信心與勇氣，賜給楊修天地靈氣，讓其破境，楊修會帶著眾生靈的恩賜守護玄都大地，守護萬物蒼生。」

　　聽到羽月明一遍遍謝蒼天，敬萬物的言語，心中感觸萬分。

　　一直以來他的修練和破境只是為了交差，為了不讓族內失望，更為了強大，為了權力，從未想過破境這事是對使命，對天授有如此重大的意義。

　　霎時，楊修恍然明白，神獸族存在這玄都大地，擁有高深靈力，有著長生的壽命，為的就是替上天守護弱小及天下蒼生。

　　自己身為白澤後人，最純正血脈，對這萬物有更加重大的責任，也更需敬畏於天地，上天所賜予的能力與使命，給的機緣與苦難，都是為了讓自己強大茁壯，讓在未知將來和危險中能有應對實力。

　　他感謝上天讓他受到挫折，也感謝上天讓他遇見生命中的最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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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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