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或牠們 - 白色的花束

千萬個風過荒野的生命，爬出堆砌的亡骸，吸氣一口大力騰空。

或貧脊的郊野，或翠綠的那片野林，我欲尋何去。

那滿天星，將那風雲變幻的八荒九垓，照了個通透，我欲踏誰鄉。

又是江滿紅片葉，又是碧春有幾深。把留春風又一季，只嘆花凋誰已去。

我欲至那高聳的山尖，與那嬉遊的白鶴高歌，與那煉丹的老仙論道，訴那誰又在搗蛋，說那誰又在添亂。

至那夜幕遮蔽之前，與祂在那兒胡言亂語，說誰的不好，說誰的至善，批評得頭頭是道。

我暢懷滿心的酒癮，與祂在那兒大飲烈酒，酒後拿誰當茶餘飯後，說的那叫一個大帝都為之著迷。

高亢的大聲說誰英勇的死在石階之前，或是咬牙切齒的說誰在絆腳，那樣的惡劣。

我有十萬個故事，與那如泉湧的萬年酒香，我欲永坐這三千世界的高峰，看盡那歡喜或那悲傷。

那仍以十字作徽的王國，它永不崩塌，死去的英雄作骨酒，泡個拈香有味，只是沉入終焉的懷裡。

它有花開萬頁的勇氣，不斷的敘寫，冬季沒有忘了它，只是暴風雪來臨的不夠猛烈，才沒有摧毀它。

我愛旖旎的你，我不愛病態後的王國，只是那王后與國王愈發貪婪。

這紛飛大雪的季節，我有燒熱的酒壺，我還以竹碗盛裝，只是再無誰與我相依。

這艦隊越發鐵血，將那萬戰之名，吊掛在海的布幕，滴落的是誰傷心的淚水，還是誰捧腹大笑的眼淚。

不是我的愈發不解，也不是誰的對與錯，只是見到越多，我就越想要，它就越氾濫。

我將純淨的蔚藍色沾染成五顏六色，我有紅色：那是魂歸大地的戰士

我還有白色：那不是最初的淨，那只是一塊很亮的頭骨。

暮色還為我平添一抹黃昏，我想禱念誰，誰還為我種下白色的花束。

黃梁一夢的今朝，我仍平鋪在梧桐樹下，我枕著白花，數著天上掉下的萬夢，作它的一萬個美夢成真。

它好濃郁，它好柔軟，只是四季還再轉，誰想停下祂，還是她會將這美滿的時刻停下。

風雨時分之前，悼念那些死在零刻的戰士，它們的魂，飄然至開在天空的缺口，飛出這片致死的地。

它們將作祂們，攜那不離身的兵戈，攜那心頭上永不退色的膠捲，登上回程的泛舟。

在那將歸根的落葉上，隨風飄到不知處，或是沉入地母的懷抱。

彼時的年間，祂們會作不經意間，於那潮汐間，馳出浪尖，披著深海澆鑄的布匹，探出蔚藍色的瞳孔，注目向紅塵萬象。

祂們會去看望那些前塵的眷戀，祂們會去感受紛紛擾擾的情慾，為它們有聲有色的描繪在肌膚的每一吋。

會穿梭在你的左右，用心的眼睛，去看見祂們，去聽祂們嘰嘰喳喳的話語。

祂會睜開腥紅色的瞳孔望向你，緋色的迷霧會包裹你，邀你坐在大雨洗淨後的牆頭，看城下的兵荒馬亂，或搭著你，看月色之下淬血的鋒矢。

我們僅是那樣靜靜地見著，如那罔顧後途的旅者，不願證那命定的必然，我只是一意孤行。

有一雙腳，在我懸吊的時空，踏碎世界，我有純淨的水滴，我會滴落四散的碎片。

只是還想見她，她仍有柔順的青絲，願她還如花季，非那睜著死去心神的眼。

祂暫停了時間，舉起鋒芒畢露的槍戟，不願那倩影被歲月奪去一絲一毫，祂並不明亮的虛影，在這些片段裡，是那樣的真實，就像那個永遠站在誰身後的影子。

祂不曾向天邊離去，我不曾誦黃昏遲暮，那堅定的刻度，將抹殺猶豫的時分。

那車水馬龍的日子，高矮相間的城樓酒棧、書萬卷詩的醉生夢死，我便愜意，叼著芒草臥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

我與那慓悍的大馬相依，我與那從天竄入大地的蔚藍枝條相望，我與那風光無限的少年郎相酌。

明媚的天光，我欲久久不起身，與那萬物的美好，共鳴在這春暖花開的季節。

兇悍如那草莽的心啊，欲不死，欲要奮勇而起，如那蒼鷹搏空，湧入層層雲間。

如這綠意盎然的春秋，當詩興大起，與那駕馬向西域的少年郎、與那痛飲三千杯的壯漢，大夢一場吶～

『那是個萬物蘇生的年歲，我們隨那神木搖啊搖，祂們隨那祭祀晃啊晃。

　這風和日麗、這晴空碧海，是那樣交織在幾萬夢之上的盛年。

　卻道那域外邪魔蠢蠢欲動，欲亂這太平。

　飛砂走石啊～將心頭，置在生死間的天秤吶～

　誰能解我惆悵情？我欲悲飲相思釀；誰能瞭我長生苦？我欲戚飲萬古春～

　高歌那關隘的將軍吶～匹馬單刀，便向那萬軍去，不留名姓。

　我欲書他的萬卷，頌他征伐路上的永垂不朽啊～

　誰欲探他一抹傷？當奏煙雨最斷腸；誰欲尋他來生路？當念墳前三吋灰～』

這峰迴路轉的跌宕，欲將誰的隻影在故事裡活靈活現。

我乘那鯤鵬，游進那九萬里，看那萬山紅遍、聽那潮起潮落。

我有一滴淚，自那大鵬的懵懂眼裡落下，那是天地初開的難以置信。

我只欲接住它，我將那低垂的頭顱墊在山上，就像那仰天長嘯的怒吼，只是讓它的意志活了下去。

在相連的鴻溝，神定罪的後裔，張開那明亮如晨光的雙翼，振起它，將那打亂萬物布局的狂風暴雨，肆意的暴露。

我欲提槍上馬，率那萬兵響鐘鼓、領那千將舞干戈，喚那兇殘的雷獅，去噬咬那幻成饕餮的颶風。

我欲大吼一聲，鐵蹄震出黃沙暴、刀劍揮砍兩軍陣，與那上天的雷龍，戰祂個天崩地裂。

我欲高昂顱首，作祂的威名，與那鮮血餵養的梟雄，決出個勝負。

銳利的眼，刺穿於我的瞳孔，我欲訴我受何罪。

有一雙腳，踏碎了陣前軍令狀，祂停下了時空，祂轉動指尖。

那青金石粼粼閃耀的海上，便那樣在祂的指上停止流動。

祂有一滴透亮的血，隨那風起雲湧，便那樣落入她的掌心。

我只是站在血肉，靜靜看著，我剝去它們又柴又澀的肉，我拉開次元的布幕，提著那樣多的禮物。

就像那教會的狂信徒，獻上那樣多的異教徒鮮血去餵養祂。

我走向她，贈了她最晶瑩剔透的一顆顱骨。

我走向祂，我將那樣多的禮物，投進那止息的海河。

我們見那海河與血，如那陰狠的毒蛇，轉眼間的速度，噬咬向海上那停下的浮陸。

那有海天一色的禮物，是那暮色與潮汐的交會，預想的那樣，祂的牙崩裂那大地，注入的毒素將那生機勃勃的大地染成慘綠。

欲要說萬般悲愴的黯淡，只是祂淡漠、只是我寡言，這世上，再無那敢怒敢言的誰，我只欲等待。

奇蹟欲言又止，她仍風華絕代、牠仍昂首而立，只是再沒有去對誰百般安慰，我欲滴落滿盈眼眶的淚。

將它大肆的撒下，贈與這千秋後仍寂寥的大地，只是誰已紛飛而去，我欲言又止，我欲言卻止。

這仲夏夜的堤岸，我再沒見誰赤裸腳足奔跑，梧桐花謝，蕭條的就像冬季的你。

我不知道誰還望眼欲穿，我只是墮入塵泥，與那地母再相擁，與那茂盛的古木再相會，誰仍獻上白花束，為我墳前再添一抹色彩。

那樣的忠誠，是我三生有幸的追隨；那樣的沉默，是我三步回頭的不捨。

就那樣像祂，還想要與她步上時空的殿堂。

片片雪花又為我覆上一層冬，來年又是一春秋，那雪要融，那身影也仍駐停，只是我還未醒來。

虔誠的像狂信徒，只是他沒有予我血肉，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我見那花束不日便凋零，我見那花束不日便開出新芽。

生命的堅韌，只是我仍未死灰復燃。

這樣當年事，舊故事，我有十萬個故事，誰還坐我墳前，聽我嘮叨十萬年。

幾影幾像是我憶，酒後還知怯寒意。還把白花盛幾季，今夏春秋又一去。

將妳比作這四季，只是這還未盛開，我還滿心歡喜，因這蒹葭還旺盛到滿天去。

這瘋癲的執妄，是我的頑固，我只是還未成長，我還想抱著赤子給我的心，繼續童言童語。

祂只是這樣，我也不去與祂說，祂還沉默，我只是背道而馳，她還坐立難安。

就像那提線的，我欲使它能訴萬事，我欲使它能走那萬道。

不悲憤，不長嘯，我欲靜觀這三千世界的輪迴；不見祂，不祀祂，我欲任祂流亡在這三千世界。

不感慨，不哀悵，我欲靜默這三千世界的凋零；不見他，不亡他，我欲任他屠戮在這三千世界。

不讚嘆，不念愁，我欲靜享這三千世界的繁華；不見她，不離她，我欲任她絕代在這三千世界。

不高歌，不奏樂，我欲靜聽這三千世界的弦音；不見它，不訴它，我欲任它毀滅在這三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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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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