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對不好的回憶耿耿於懷的人,往往會因為某些行為觸發過去的經歷,而陷入內心的對話而無法從中解脫,這種難以放下的糾結好像一道看不見的枷鎖,你每一次向前走,這道枷鎖就會不停拉扯著,讓人受困其中,反覆打轉。
當然我不會告訴悶油瓶這些,往事他都知道,至於他怎麼知道的,那就是另話了。
今天喜來眠生意特別好,尖峰時段胖子忙開了,連炒好幾盤菜,連我都要下去幫忙洗碗,平時我是不怎麼注意人流的,店裡的人來來去去,每當有人結帳完離開,門再次打開,迎接新的顧客,形成一種不間斷的流動,但是現在收銀台前面卻排著長長的隊伍,我心中很是古怪,就放下碗筷過去了解情況。
我一靠過去,就看到幾個穿著奇怪衣服的女孩子圍著悶油瓶,吱吱喳喳地詢問附近的旅遊景點,語調中透露著興奮和期待,悶油瓶指向她們手上的旅遊手冊,平靜地用手勢比劃出方向。
這種場面我見多了,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後都以要微信號做為結局,我連忙堆起笑臉,過去勾住悶油瓶肩膀,一副憨厚的模樣對其中一個主事的女孩道:「這位姑娘,有什麼問題問我吧,後面大排長龍了呢。」
那幾個女孩子先是看著我和悶油瓶,接著面面相覷,有幾個偷笑笑起來,我不是很懂她們在笑什麼,好在她們沒有太多糾纏,前前後後問了我幾個問題便離去。
我送走她們後回到櫃台邊,正好瞄到悶油瓶放在桌上的手機停留在微信頁面,我可以篤定悶油瓶不可能給陌生人微信號,當下還是覺得有點不爽,以至於他過來捏了捏我的肩膀示好我都沒有理他。
下午舖子打烊後,我們回到雨村的村屋,胖子說要烤雞給我們配啤酒,叫我和悶油瓶到客廳等著,我拿了幾個剛剛在灶台邊烤完的板栗遞給悶油瓶,邊啃邊看電視重播「瞞天過海」。
我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屏幕,播到好笑的畫面我不禁哈哈大笑,回過頭看了一眼悶油瓶,才發現他一直在盯著手機看。
丫的手機有那麼好看嗎?眼睛都要黏到上面去了,我心裡有點不滿。
結合早上的事情累積的情緒,我一下有點惱怒,想要直接蹦到他後面看他到底在看什麼,那一瞬間又想說不行,情侶互看手機這種行為沒經過同意就是侵犯隱私,我隨即感到十分不安。這時悶油瓶突然放下手機起身,我從餘光看著他走進房間,內心大概掙扎了一兩秒,就抓起他的手機看他到底在瞎折騰什麼。
我一滑開他手機就看到螢幕上顯示微信聊天室,第一個是「張海客、張海杏……」的對話群組,我還來不及點開就聽到身後傳來聲響,只好趕緊把手機放回原位。
悶油瓶坐回沙發上,我眼睛緊盯著電視螢幕,腦子裡一片混亂,我知道悶油瓶對張家的擔子沒有完全卸下,但現在不同以往他連跑山幾天回家都會跟我報備一聲,難道張家人要逮悶油瓶回去傳宗接代振興張家不敢告訴我?
一想到悶油瓶不告而別,心裡一下子亂了,心想我根本打不過他,他想做的事沒有人能夠左右,他要走就走,我根本沒有辦法留住他,要是悶油瓶真的想恢復張家往昔光榮,我又有什麼資格說不行,這本來就是他的意願。
沒事,他只是和族人日常友好交流,我腦補過多了。
我想到這一下又冷靜下來,與其在這裡胡思亂想,不如和悶油瓶直接挑明。悶油瓶大概是忘記拿什麼東西又起身回去房間,我想也沒想就跟了上去,正要開口叫他,轉頭一看我32吋的行李箱就開開的攤在地上,我瞬間腦袋充血,一腳就把行李踹飛出去,猛地砸在牆上發出巨響,悶油瓶蹲在地上驚訝地看著我。
「他娘的!你要是敢離開我就把你綁在樹上!」我感覺事情脫離我的掌控,一下就怒了,人也有點失控,一手把他按住,叫道:「你不准走!」
悶油瓶一聽意外地看著我,兩人安靜地待了一會兒,他沉默地站起身,握住我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將我一把拉進懷裡,我下巴抵在他背上,微微顫抖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上衣。
悶油瓶輕輕拍著我的背,安撫我的情緒,過了半晌在我耳道:「吳邪,你跟我走。」
我放開他,面露不解,他從口袋掏出手機給我看一部台灣觀光宣傳影片,說是張海客傳給他的,他打算帶我去,慶祝我們交往三個月紀念。
他和我解釋之所以不告訴我,是因為他還不確定要不要採納張海客的提議,再加上想要給我一個驚喜才一直沒提起這件事。
我忽然感覺有些尷尬,不自在地抓了抓脖子:「啊,那我們什麼時候走?」
「明天。」悶油瓶淡淡地道。
突然意識到自己完全誤解了狀況,就想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對話嘎然而止,一時也想不到合適的詞句填補這突如其來的沉默。
悶油瓶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就彎腰撿起被我踢飛的行李箱,我趕緊收拾地面散落的衣物,過去和他一起整理行李。
整理到一半,我們的手碰在一起,悶油瓶突然叫喚我的名字。
「吳邪。」
我看著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麼,又想了想,最後決定湊到我的耳邊對我說了句話。
我聽了一笑,攬住他的手臂,在他臉上啄了一口道:
「我知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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