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祐緣坐在馬車裡,手指輕輕撫過車廂的木板,心神卻早已飄遠,馬車緩緩行駛在皇宮與林家府邸之間的街道上,這段距離並不算遠,此刻卻讓人覺得格外漫長,月光透過車窗照進來,映在他的膝上,拉出一條模糊的影子,夜風帶著微微的涼意,穿過縫隙撲在了身上,卻無法驅散心中的寒冷
無力地靠在車廂一側,林祐緣的腦海中回蕩著剛才的對峙,那冰冷語氣和絕情的眼神不斷在腦海中浮現…
揮之不去
很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可林祐緣自己卻清楚地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
:祐緣……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是啊,都太晚了
回到家中,革職的消息早已傳遍,一片的寂靜,大堂無人,廊間也沒有半點影子,全府上都像在無聲的抗議著他的無能,拖著疲憊的身軀,林祐緣站在書房的案前,神情木然,不自覺的,下意識就拿起了筆,可突然,手中的筆懸在半空,遲遲落不下去…..曾經,他在這裡書寫奏章、謀劃國家大事,但如今,這一切竟顯得那麼毫無意義
房內寂靜無聲,窗外的風聲帶著異常的沉重感,林祐緣望著手中剛剛褪下的官服,褶皺清晰可見,卻無脫線,也無破損,穿了近十年的衣服,他一直警慎的保存著,因為想永遠是完美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心存非分之想,實在不該,林祐緣的指尖驟然緊握,泛白,最終無奈的嘆息,心裡思緒萬千,不該..又如何,那份壓抑多年的情感,像一株纏繞在心底的藤蔓,越是掩蓋,越是牢牢捆住心,眼下,情已表,話已出,卻換來了她的嫌棄與逐走
:妳…就這麼討厭我嗎….
林祐緣低聲自語,手指因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
苦澀地笑了笑,曾經他能用忠臣的身分成為她身邊的人,但現在….他望著外面飄落的秋葉,林祐緣心中充滿著迷茫與痛楚,無法分辨是因為失去權力而心痛,還是因為被皇上冷漠拒絕而心碎,林祐緣走到窗邊,孤寂的眼眸看向遠處的宮牆
心之所向,無從去向
隨著他的喃喃自語,一聲微弱的叩門聲讓人回神,回頭,是小福子在緩步走進,帶著詔書而來,林祐緣的心瞬間緊繃,眼中閃過一絲不安,來了,還是來了,皇上最終還是捨得,林祐緣莫名的勾起嘴角,心底竟有一絲寬慰那個年輕的小女孩到底是長大了,成為了能漠然看待是非的君王,不再賭氣用情….他是應該要高興才對吧?
深吸一口氣,林祐緣在接過詔書前,腦中跑過了許多畫面,不知這上頭,那熟悉的字跡寫的,會是再一次的貶黜,還是徹底的流放….再深深的吸一口氣,卻怎麼都無法遏制內心的慌張,終於,修長的手指展開了卷軸,林祐緣的目光如刀般掃過字跡,當那兩個字映入眼簾時,他的心猛然一顫
:皇后?
瞬間的呆立,眼前的字彷彿在嘲弄一般,他下意識地輕聲重複了
:封我為……皇后?
那雙一向沉穩的手微微顫抖,強行按捺住內心的波瀾,心中既有狂喜又有難以名狀的困惑,心緒如同狂風大作,亂成一片,他既感到受寵若驚,又覺得這份「榮譽」極度沉重,如此的複雜,林祐緣頓時大笑出聲,笑聲中夾雜著幾分癫狂與無措,詔書上的每一個字彷彿都像針一樣刺入他的內心,痛苦與喜悅交織,令他無法平靜
忽然,林祐緣站起身,大步走向書桌,猛地掃開案上的文書,那張桌子,他曾在上面書寫過無數奏章,為國家鞠躬盡瘁,為皇上分憂解難,但現在,這一道詔書,將他徹底拉回了權力的中心,甚至將他推上了一個無數人奢望的位置
林祐緣看著自己顫抖的手,雙手捧著那道詔書,仿佛這是一個無法醒來的夢,她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難道,這不過是一場另類的懲罰?想到這裡,男人的笑聲逐漸低沉,化作一聲長嘆
就在他深陷思緒之時,小福子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這片刻的沉默
:請林大人全家跪接聖旨
對了…..她說過,要林府全部的人都知道他做了什麼好事…..林祐緣僵在了原地,心口翻江倒海,作為平時都沈著冷靜的人,他此刻內心的澎湃實在無法如常壓抑…
爾後,兩人轉身走出了書房,林祐緣看到父親與弟弟已經在堂前正襟危坐,仆人們都低著頭,不敢直視,對視間,父親的眼中閃過的一絲擔憂,讓林祐緣明白,他不會理解這份詔書背後的真正含義,或許,整個林府,都無人會了解
隨著眾人拂手而跪,小福子的宣讀聲音朗朗響起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林祐緣罪責已除,特封為皇后,位同天地,母儀天下,欽此~
所有人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整個堂前再次陷入死寂
皇后
這個有著女子象徵的封號竟然會落在他們林家一位男兒的頭上,林祐緣父親的眉頭深皺,表情複雜,想說什麼卻最終選擇了沉默,一旁的弟弟更是茫然,完全無法理解這封詔書意味著什麼,他只知道..兄長的臉龐,有一抹許久未見的幸福
:跪接聖旨!
小福子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也代表著皇上言已既出,駟馬難追,所以就算再五味雜陳,但也無人敢出聲怨懟,而林祐緣跪在正中,手中握著詔書,心情激盪無比,對他來說,這是榮耀,也很沉重,不過,林祐緣如今更渴望接近皇上,渴望她的認可,所以,他欣然接受這所謂的「皇后」
:臣,謝主隆恩
另一邊,一直躲在暗處的孫錫久在林祐緣離開後,重新回到殿內,屏風後的芷葳也收拾了心情,用指尖端著茶杯仔細品茗,思緒平靜了下來,回想著今日,一切都照著計畫進行,林祐緣自己求著上位,而我也遂了他的心意,皆大歡喜,可這玉珮怎麼還沒碎….看著手中,靈霄法師給的玉璞,他說等劫已過,法器就會碎裂,難道說度劫度的不是因果?可是還有什麼…是比結為連理更圓滿的結果?
:恭賀陛下,得償所願
孫錫久在外看不見皇上深鎖的眉頭,只是覺得目的確實達成,她應該會開心,可當人走出來時,臉色摀著一層陰霾,心裡咯噔了一下,孫將軍未料到的勾了一下嘴角,如今這陛下的心思,可真夠難猜的
:是啊,我是得願了…
順著將軍的話,我繼續端詳著墨玉,隨後冷冷笑了
:就是不知林祐緣對此,作何感想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k23UNdLmv
:林大人自然是感激
孫錫久認為對方做夢都想成為皇上的枕邊人,用情至深,能成為正主當然最好,可是孫錫久到底沒有和林祐緣深交過,自然不知道,成為後宮的人,也等同斷了仕途,斷了他為家族謀取榮光的使命,我不相信這對林祐緣來說不是硬傷,這根本就是他的命
:朕命你找的人選可有著落了?
:回稟皇上,臣已尋得合適人選,乃是陳家之子,陳棠,此人自幼博學多才,出使邊疆數次,與外邦交涉甚為得力,而陳家世代忠良,在朝中根基深厚,陳棠更是備受大臣們敬重,朝中無人敢輕視,以其才幹接替左尚書之位,定能令朝堂穩定,也能平息各方議論
說到此處,孫將軍微頓,斟酌了一下語氣,繼續道
:不過,陳棠性情圓滑,處事更講求權衡之道,與林大人相比,恐怕…少了幾分鋒芒直言
眼眸轉動,孫錫久舉薦的陳棠我並非不熟悉,確實在朝廷之上是個有發言權的人,只是往日總在林祐緣的光芒之下顯得薄弱,舉無輕重
:和他不一樣..甚好
我的人生,有一個林祐緣就夠了
抬眼,芷葳注視著孫錫久,清了清喉嚨,她收起心眼,拿起桌上另一封詔書遞給了小福子,當初說好要補償將軍的,眼下諸事已定,他的,自然不能少
於是,小福子雙手恭敬接過,展開卷軸,開始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孫將軍立下赫赫戰功,皇上念其忠心,特封為右諫議大夫,輔佐朝政,位僅次於右尚書,仍可效力朝廷,且賜婚於楚國公之女,以結兩家之好,令將軍重振門楣,光耀後代,欽此~
楚家乃世家大族,在大正甚是尊貴,而國公之女正當年華,聞其美貌國色,為人良善,與將軍結親,既能鞏固孫錫久在朝中之勢,亦為將軍府綿延子嗣,這個安排,已是上中之策,我放下手中的玉珮,走到了孫錫久的面前,口吻沈著,帶著一絲愧疚
:我知道你不願娶妻是因為覺得自己一把歲數,不願糟蹋別人家的女兒,覺得自己沒什麼可給的
頓了頓,我眼眸淡然,這還是我們君臣,第一次說上心裡話
:…..但你該知道,這不是糟蹋,而是她的福氣,你為大正朝的功臣,朝中上下無人不知孫將軍為這江山流血流汗…….你這樣的人,不該孤獨終老
聞言,孫錫久的眼神微微一變,他向來忠誠,對於功名利祿並無過多的貪求,但卻從不肯讓自己陷入權勢的泥沼,更不願以自己的命運去牽連旁人,可是陛下的決定接像是在告訴他,他不能止於此
:楚國公之女,知書達理,既能成為你身邊的伴侶,又能助你在朝中立穩腳跟,如今,你受傷不能再上戰場,這份詔書也是給你在朝中一個新的身份,讓你不至於被時局所捨棄
說到這裡,芷葳拉起了一直跪著的孫將軍,眼神堅定,輕輕搭上他的肩膀,給予寬慰,許下承諾
:往後,你就好好待在京城,孝敬父母,於朝廷之上助我一臂之力
話語如磐石,孫錫久的心情複雜,親耳聽見皇上明明白白說出的承諾,心有感慨,前半生,他都在沙場度過,回過神已覺錯過太多,現在….陛下賜予的,也許是一次過上新生的機會,再次跪下,孫錫久的聲音洪亮,他的效忠不為回報,可就是如此,才令人感動
:臣,謝主隆恩!
………..
夜深如水,半夜三更,芷葳還睜著眼,遲遲無法入睡,也許是今日變動的太多,她還緩不過來,想起剛剛命小福子去通知禮部,準備封后儀式,看著眾人微微異樣的眼神,我也清楚自己做的這個決定不得體,不合祖宗的規矩,與臣子私通,實在是不該,可後來想想,我們…孩子都有了,不結親..才不合規矩的吧…….愣了神,我突然想起了我和林祐緣那在狂風暴雨之下誕生的孩子,冷笑了,還真是生不逢時,如果是晚一些再來,現下就是嫡公主…
:…..真是的
夜長夢實在多,該想的不該想的,眼下都被我塞在腦裡了,勉強地閉上眼,我逼迫自己,沈入夢鄉…..
芷葳十年十月初五,乃封后大典,亦為帝后大婚,滿宮張燈結彩,朱紅宮門兩側掛滿了象徵吉祥的紅絹,禮樂聲從清晨便響徹宮廷,佈置間,金絲纏繞的宮帷緩緩垂下,細節無一不完美,真可謂空前盛大,同樣對大典用心的,還有林府,自古以來,迎娶這個習俗,便是要皇后從自家府邸一步步的走進宮,走進大殿,走到…她的身邊
林祐緣站在窗前,天剛黎明,林府的庭院裡,數十名侍從忙碌地裝點著,紅綢、金飾、花環遍布每一個角落,而他身著一襲深紅色的官袍,服裝上的金線閃爍著光輝,鳳凰栩栩如生,也如他,從高處俯瞰著一切
陽光初照,林祐緣的婚禮隊伍已經整裝待發,林府的大門敞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長長的紅地毯,兩旁是隊伍中的官員和侍從,整齊排列,恭候迎接,林祐緣被安排在首輦中,輦上華麗的龍紋帳幔垂下,為他的容顏添上一層神秘的面紗,馬車緩緩駛出林府,沿途經過的街道早已被裝飾一新,兩旁的百姓舉著燈籠,興奮地觀看著這一莊重的場面,鼓樂齊鳴,彷彿整個城池都在為大正終於有皇后而高興
當車隊行至皇宮外,林祐緣走下輦車,緩步踏上宮中鋪設的紅地毯,宮門前,宮廷儀仗隊在威武的軍樂聲中,整齊地列隊迎接,而他在宮門前停下腳步,抬頭仰望那高耸的宮牆,心中的激動和不安交織,今日不同以往,此次踏進,便很難再出來,望著裡頭,燈火輝煌,金碧輝煌的裝飾映照出一片祥和的光景,宛如華麗的的牢籠,放在從前,自己是絕不會踏入的,可現在….牢籠裡,有她,好像就足以….
在大殿內,我身穿玄黑色的禮服,絲線繡的九龍盤旋若隱若現,端坐在龍椅上,我的脖頸僵硬,都怪頭頂上的冕冠太沈重,紫金色的珠簾遮住了我黯淡的眸光,看著台下一個個恭敬的臣子,氣氛肅穆,沒有半點喜慶的氛圍,大婚…和我幼時所想的,好像完全不同
此時,外面的樂聲漸漸傳入內殿,文武百官早已齊列,宮中上下屏息凝神,等待著皇后到來,而她繼續靜默地坐著,手心微微有些冰涼,儘管從不輕易表露情緒,但內心深處的思緒卻早已翻騰
我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過去的時光,曾幾何時,我就滿懷期待,期望著林祐緣成為她身邊唯一的人
燭火燃燒一半,外面的宮人腳步聲逐漸靠近,心跳的鼓動取代了所有聲音,我的嘴角微微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我們終於到了這一步
儀式開始,林祐緣立於大殿之外,他身著的吉服,袍身飄逸,頭戴嵌滿明珠的玉冠,象徵皇后的尊貴,伴隨著引導的樂聲,他一步一步走向那條通往皇后之位的百階台階,陽光普照,象牙所製的階梯白的發亮,閃著眼,林祐緣的呼吸漸漸沈重,腦海浮現了芷葳的身影,當初,他也這麼親眼看著人一步步的踏上,抬眼,林祐緣看向那熟悉的,宏偉的大殿,陛下現在…是否也像當初的自己,注視著…
身披紅衣,玉冠正襟
芷葳站在殿堂門邊,腦海浮現了這麼句話
林祐緣…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這烈日當空的爬上百梯,他倒是一點都不狼狽,微垂單眸,眼波卻似水,流轉間自帶深情,容貌如此俊逸,又不失溫潤,尤添一縷清雅之韻…….在我發現不妙之時為時已晚,心潮翻湧,目光如繫,她再難從他身上移開,喉間滾動,為何,我的一顆心,總能為他如此的蕩漾…
禮儀莊重且繁複,走完百階台階後,林祐緣首先需接受加冕儀式,展開卷軸,禮部官員深深吸了一口氣,宣讀聲隨即傳入大殿,極其洪亮
:今奉天承運,皇上隆恩,冊封林祐緣為皇后,位正中宮,母儀天下,保國安邦,福澤綿長….
這時,其中一位官員手裡端著一個由錦緞包裹的木盒湊近,待儀官喊道
:請皇后上前受冊!
林祐緣雙手接過了象徵皇后的冊寶,指尖因緊張發麻,冊寶裡頭裝的明明是同樣的詔書,可現下拿起來卻彷彿有千斤重,如同后位
:今,依照祖制,恭奉皇后金冊與鳳冠霞帔,願皇后承此盛恩,謹守德行,母儀萬方,永保大正國祚安康
不知何時,陛下已經來到了眼前,伸出手,親自將他牽起,心神一愣,林祐緣頓時恍惚,卻在看清人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後立刻恢復神智
他還是不清楚陛下為何遂了自己的心願
可是不管,牽著的手不顧禮節的收緊,反客為主,這一次,他是不會再鬆開了
接下來,便是眾人最期待的帝后大婚,按規矩,封后大典之後不必再多此一舉的大辦婚宴,可這是芷葳的意思,誰又敢多嘴
隨著婚禮儀式在殿堂中進行,金光閃爍,彩帛飄揚,芷葳和林祐緣並肩站立,儀式的莊嚴與盛大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在儀官的指引下,兩人一同跪地,深深叩首,恭敬地向天、地和高祖致以最深的敬意,而隨著群臣的齊聲祝賀,典禮進入高潮,莊重而熱烈,爾後的宴席,也延續這氣氛,長桌上是擺滿了珍饈佳餚、美酒佳釀,好不樂乎,眾人之間的熱絡,好像也在表達他們對於后位不再空無,非常滿意,此時,有個身影脫離人群,站到了中間,靖妤拂手,屈膝而跪
:恭賀陛下,恭賀皇后
安平親王久違的出現在宮中,引得臣子議論紛紛,更讓人注意的,是她身旁的一介女童,看著年紀不大,臉龐甚是稚嫩,依樣畫葫蘆的照著靖妤的舉止,撲通一聲的跪下,聲音軟糯,但勝在擲地有聲,讓全宮殿的人都能聽清
:皇上、皇后…大喜!
孩子還不大會說話,只記得媽媽説進了宮就要守規矩,所以她才會照著自己的理解說了這麼番話,合不合禮數不曉得,但一旁的大人都哈哈大笑了,想來…無事吧?
童言無忌讓這些滿肚心眼的臣腹少了戒備,只覺得孩子可愛,可高臺之上的兩人不盡然,林祐緣一看見眼前的女童便紅了眼眶,可是再多的衝動也只能忍住,他剛上任后位,儀態不得有半點差池,反觀芷葳,看著昔日懷胎數月生下的孩子只是淡淡一笑,撇開眼,對著靖妤柔聲說道
:妹妹還真是許久未見姐姐了
也不管對方是否開口回應,她繼續說
:看來是忙著照顧朕的姪兒啊….
此話一出,坐實了安平親王消失的這些年來,確實是生兒育女去了,而親王向來低調不暗世事,兩年前有了駙馬爺後更是鮮少再入宮,眼下這個孩子的身世不再是謎團,大夥兒也不再糾結,可靖妤心裡卻不怎麼開心,她原來僥倖想著,芷葳都原諒了那個男人,說不定也能原諒自己,她也不是沒受到懲罰,都被逼著與他人結親了,還不夠嗎?
再來,雖然養育之恩是重要,但說到底,月兒終歸是皇上的孩子,她今日帶來一是希望能喚醒妹妹心中的母愛,二便是期許孩子能名正言順地認祖歸宗,成為嫡公主,不過…事與願違,人一句話便與月兒劃清界線,還在眾多耳目之前說道
:今日是朕大喜之日,就封姊姊的女兒為長公主,可好?
對此,塵埃已定,林祐緣飲盡杯中果酒,再也不看眼前的女孩,就算他想認回孩子,也不敵最想,他現在最想的…是重得她的心
台上兩人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倒也真讓安平親王徹底的寒了心,果然..妹妹不再是從前的妹妹,謝恩拂手過後,靖妤牽著女孩退下,卻再也不抬起頭看看上方的金碧輝煌
插曲過後,賓客漸漸散去,林祐緣也跟著太監來到了後宮最是繁華的宮殿,東華宮,裡頭的擺設以及配飾都極具奢華,一看便知能住在此處的人定是不凡,可這些林祐緣都不在乎,新婚之夜,按照宮中禮俗,皇后與皇帝需在吉時入洞房,以象徵天地合一,陰陽和諧,所以林祐緣徑直走向臥鋪,金絲綢縵垂掛四周,象牙雕刻的床榻上鋪滿了象徵富貴的紅錦,被褥上繡的是琴瑟和鳴,他沒有絲毫猶豫的坐下,任人為自己蓋上紅蓋頭,耐心等待著陛下的到來………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耳邊時不時響起宮人進出的腳步聲,但每次腳步聲靠近,又迅速遠去,林祐緣的心跳如鼓般急促,既期待著陛下的到來,也不安於她的沈默,明明今日,他終於成了陛下名正言順的伴侶,距離不能再近,為何…卻像越來越遠
床前,木桌上擺放著精美的茶盞、點心,象徵婚姻圓滿的合卺酒也早已準備妥當,按照習俗,二人將共飲合卺酒,象徵夫妻同心,可林祐緣靜坐在床榻邊,衣袖輕垂,胸口微微起伏,蓋頭輕薄,透著紅紅絲線,他的眼神不斷投向房門口,始終未見半點人影,房內的寂靜越來越壓迫。燭火微微搖曳,可房門依舊空洞,男人眼中的焦灼開始蔓延,他甚至起身往前走了幾步,猶豫著是否該詢問宮女陛下的動向,但終究沒有開口,內心深處依然保留著最後一絲希望,也許…….她只是在忙於政務,遲一點總會來的……
終於,在不知何時,有個穩重的腳步聲傳來,是她!林祐緣趕緊端正坐姿,眼眸閃鑠著光芒,緊緊盯著即將出現的人…..
:啟稟皇后,皇上特命奴婢傳話,今日朝中事務繁忙,諸事未盡,耽擱了不少政務,恐無暇前往東華宮伴駕,皇上吩咐大人勿需等候,早些安歇,勿再勞神
鈺兒低著頭,平靜的稟告著,內心是多有感慨,從前,她是陛下和林大人傳話的橋樑,如今還是,卻哪都不一樣了
聞言,林祐緣就這麼靜靜地坐著,從出現的人不是她心就涼了一半,再聽鈺兒一字一句都像鋒利的刀,割開了他本已不平靜的心時,眼皮輕抬,睫毛被淚水沾濕,輕輕顫抖著,修長的指尖緩緩握緊膝上的衣襬,蓋頭下的視線失焦,眼前的紅色逐漸變得刺目,無一不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林祐緣緩緩地伸手,指尖輕觸那覆蓋在臉上的紅蓋頭,掀開它本應是她的責任,象徵著兩人正式結為夫妻,然而,陛下沒有來,冷漠與遠離的意味不能再明顯
他…竟還一廂情願的相信,他們會有洞房花燭….
勿需等候,早些安歇
這句話彷彿將他從高峰推入深淵,林祐緣終於明白,原來即使坐上這個位置,真的無法縮短那看不見的距離….悲痛之餘,林祐緣回過神,看見鈺兒依然站在不遠處,低著頭,等待他的回應
:本宮…知道了
男人的聲音沙啞,聲音低沉而壓抑,他緩緩站起來,手指一頓,輕輕一拂,將蓋頭掀起,紅布飄然落下,仿佛一片無聲的火焰,點燃了他內心深處那些未曾熄滅,卻也煙消雲散的感情,林祐緣抬頭,望向殿中門口,眼神逐漸黯淡,面容蒼白疲憊
:告訴陛下,我會按她的意思去做
鈺兒也不多言,微微躬身退下,讓東華宮重新回歸靜謐,林祐緣站在那裡,凝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心中五味雜陳,宮殿的華麗與盛景彷彿成了一種諷刺,苦笑了一下,自己曾經以為的「皇后」,如今變成她拿來折磨自己的牢籠,走向桌旁,望著那兩盞合卺酒,觸手可及的酒盞與觸手難及的人之間,像是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林祐緣握住了其中一盞,細細打量著杯中的酒液,透明中透著一絲淡淡的紅色,映照著燈火,像極了他心中的期盼與痛苦交織的模樣
:我們…終究錯過了
還是,我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
林祐緣喃喃自語,指尖輕輕劃過酒盞的邊緣,微涼的觸感讓人更加清醒,記憶是鋪天蓋地,他還記得,她苦惱時也會有這麼一個小動作…不知過了多久,林祐緣終於將手中的合卺酒一飲而盡,苦澀的滋味在喉間蔓延開來,彷彿將所有的情緒都壓入心底…….
午夜時分,宮內一片寧靜,彷彿世界都在睡眠中沈寂,唯獨我剛批好所有積累的奏摺,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了小憩之處的臥榻,我抬頭,望向窗外的夜空,漆黑的天幕中只有幾顆孤星在閃爍,不經讓人想到了那永遠都是鋒芒畢露的林祐緣,經過這一夜的等待、苦守,會不會煎熬…..
這樣的折騰,很壞心嗎
嘆息著,我拿起桌柩上的合卺酒,那是我命人在收拾東華宮時特意留下的,一盞空一盞餘,時空錯位,她也悶頭一飲而盡
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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