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靜靜地坐在一塊兒，姚自春嚼著美味的炸豬排，麵衣酥脆、肉汁鮮香，雖然美味，但被對面那雙彷彿自帶聚光燈的帥臉緊盯，再好吃也食不下嚥了……他勉強吞下食物，試著轉移注意力，只得盯著碗裡的咖喱發愣。
「你還是不吃青豆。」李南風忽然開口。
「……什麼？」姚自春不禁懵了。
「我記得以前同寢室的時候，總看你在挑炒飯裡的青豆。」李南風慢悠悠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隨即托腮笑著。
──他、他全看見了嗎？！
被對方這麼一說，姚自春才意識到碗裡的青豆跟胡蘿蔔正楚河漢界，不禁板起面孔，因為害羞！
看似相談甚歡的氛氛讓周圍竊竊私語不斷，大概是不明白中文系的系草為什麼會跟他這個小透明走在一塊兒。向來低調的姚自春快被周圍的眼光燒死，再也忍不住，餐具往餐盤一擱：「那個、學長，錢我會再還你的，我先回家了……」
「啊？你才吃一半呀。」
從不浪費食物的姚自春也很心痛這半份咖哩，但眼下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他紅著臉不管不顧地起身，豈料又被李南風叫住。
「小春，我能不能去你家？」
李南風笑得很無奈很溫柔，但姚自春徹底傻住。
「……什麼？」
「呃，因為一些因素，我沒法回家……」李南風輕聲說道，將手圈在唇邊像在說悄悄話：「他們還死盯著我呢，拜託了。」
順著李南風的暗示，姚自春看向後方那桌仍死盯著他們看的紈褲子弟，染了招搖粉紅長髮的漂亮學姐抱臂看他，貓似的大眼睛裡射出雷射死光，將他從頭頂巡視到鞋尖，紅唇噙著一抹玩味的笑，一副老鴇驗貨的模樣。
雖然李南風主動示好讓他受寵若驚，但個性低調的姚自春根本不想引人注目，看著學長露出狗狗討食的可憐樣，他左思右想，還是不想淌渾水！
「我……」他咬牙狠心拒絕，用力甩開李南風的手，豈料他因為緊張而施力過猛，掛在肩側的提袋勾到餐盤邊緣，一個轉身，那碗沒吃完的咖喱徑直翻倒在李南風身上。
空啷一聲，陶瓷餐盤砸在地面的巨響迴盪在喧鬧的餐廳，姚自春回眸瞧見黃澄澄的濃醬潑了李南風一身，眼前倏地一白。
「啊。」李南風垂眸看著自己一身髒，下意識悶哼一聲。雖然不帶情緒，卻讓小窮鬼姚自春瞬間頭皮發麻！
──完了！
看著李南風腕上的rolex，衣服雖然簡單也沒有明顯logo，但剪裁合身，質料看上去也很高級，肯定要價不斐！連吃飯都成問題的他絕對賠不起的……咖哩醬再難洗，死馬也要當活馬醫！
姚自春心裡有了定見，眼神一凝，想都沒想就拽起李南風。
「走，回我家。」
「咦？真的？」雖然這莫名其妙的要求是自己先開口的，但李南風沒料到總一臉漠然的小學弟會乾脆答應。
姚自春拉了他幾下，見他傻愣不免惱怒，回頭低吼：「你知道咖哩醬漬有多難清理嗎，還不快點！」
「……喔。」
學弟向來平靜無波的白臉十分強勢，鏡片後射出銳利的目光，李南風被吼得一臉懵，任憑難得霸道的姚自春拽著他離開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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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自春的租賃處離學校只有兩條街、位於狹窄小巷內的頂樓加蓋，樓梯間陰暗潮濕，還有個長年空氣不流通的奇怪黴味。
「……屋子很小。」姚自春站在有些斑駁的鐵門前，正要推門的手停在空中，悶聲道。
李南風聳肩，表示不介意，溫柔依舊的眉眼讓姚自春臉更紅了，他緩了一口氣才推門而入。
一廳一室的小小蝸居收拾得十分整潔，沒有多餘的擺飾，但書卻滿到地板上，高低錯落。姚自春一進屋就立刻翻箱倒櫃，翻出一件寬大的帽ｔ遞給他。
「把髒衣服脫下來。」姚自春的聲音壓得很平板，聽不出情緒。
「謝謝。」
李南風順從地脫掉，鼓突突的胸肌跟溝壑縱深的腹肌，屋裡沒開燈，就著窗外的晦暗光線，毫無瑕疵的肌膚透著天鵝絨般的細緻光暈，精實的好身材讓姚自春紅了臉，連忙別過視線，一把搶過髒衣服就走到浴室。
李南風套上衣服，雖然不新，但洗得很乾淨，這種樸素的洗衣精香氣他已經很久沒聞過了，可惜衣服對他而言有點小，袖口尷尬地卡在腕部，但也不到侷促難伸。
他拉拉過短的衣襬，開始打量這個小小的房間：坪數很小但五臟俱全，甚至還有一扇頗大的對外窗，放眼望去是翠綠的河堤，寬敞的視野令人身心舒暢，但缺點就是冷風直接撲面而來，單薄的木板隔間，彷彿他一拳就能打穿。
看著這幾乎身無長物的小小房間，以及身上領口有些起毛、衣襬處有多塊褪色的帽ｔ，不難知道這小子平時的生活過得極其簡樸，甚至能用拮据形容。
他想起以前同寢室的時候，其他室友相約要出去玩，小春從來不加入，聽到邀約只是搖頭，又繼續埋頭讀書。大家嘲弄他是書呆子，這小子不答腔不反駁，默默拿出筆記本開始用功。
當時他以為這小子真的是一心撲在課業上，但某天他在宿舍外遇到小春，只見他步伐輕快，紅唇一開一合看似喃喃自語，他好奇地湊近，才聽出小春唱的是當紅歌手的暢銷金曲。
李南風對偶像沒研究，但不論到哪兒都能聽到這首歌，而從這個看似一塵不染的小學弟口中聽到充滿人間煙火味的歌，有些違和、但又可愛得讓他忍俊不已。
……也是，才多大年紀的人，怎麼可能沒有玩心？他知道小春是公費生，雖然學雜費全免，但基本的生活開銷還是有的；他們學校的獎學金是出名的難拿，全勤是基本，還要維持全學年前三名，所以李南風住宿那會兒，姚自春早出晚歸，不是在教授那兒當教學助理就是打工。睡覺的時間都不夠了，還連年拿獎學金，得費多大的勁啊。
在李南風思緒飄到不算久遠的回憶時，突然聽見浴室裡傳來低呼，不算小的音量把他拉回現實，他眉心微擰便往浴室去。
「怎麼了？」
李南風探頭一看，姚自春高舉著他的襯衫，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那塊沾有咖喱醬漬的地方因為用力過猛的關係破了個大洞。
聽到門邊的動靜，小春偏頭見是他，瞬間臉色大變，濕潤的大眼睛不住眨著，可憐兮兮彷彿是做錯事的小狗狗。
「……我、我會賠你的。」姚自春輕聲說道，可看著衣服上的名牌標籤，心又涼了半截，眼睛垂得更低。
我得不吃不喝多久才賠得起這件啊……
「為什麼要賠我？你洗掉汙漬了，不是嗎。」雖然破了……李南風沒有把下一句說出來，畢竟他不太在意一件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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