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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教會雖有階級制度之分,但是除了因應位階的高低而在款式上些微的不同外,教會人士不分男女,一律穿著統一的白色長袍。一身出塵不染的潔白衣袍,再加上聖職員通常都是手執法杖,不特別看臉的話,乍看還真的很像下凡的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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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知道這名死者屬於教會的哪一階,則得看他掛在頸上的神職證上的十字架是什麼顏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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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最低位階的,也就是偏鄉地區小教堂的祭司,十字架是米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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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上一階,規模稍大一點的城鎮,管理其教堂的祭司,以及留在聖教會本部的其他神職員,如書記官等職階的成員,皆是淺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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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上,中央大陸四個區的高級主教、各大城教堂管理者的地區主教,顏色皆為夕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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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人之上,是作為大神官候補的三神官,使用的是濃金色,整個聖教會最高階的大神官則是銀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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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這四人的職稱中才會帶有「神官」二字,他們是整個聖教會中最接近神的存在。另外,祭司長袍的滾邊顏色也會與十字架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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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一提,像薩芙特王國那樣獨立於聖教會的教會體系又有些不同,上到最高統領的大祭司,下到教堂的祭司,這兩種位階統一是白色長袍,滾邊則是海水藍色,唯獨服飾上會有所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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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人的十字架是什麼顏色、屬於哪一階,這些都不在緹菈的關注範圍,她更加在意的是,聖教會的人為什麼會以這種死法死在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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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經歷太多事情都跟聖教會的人有關……去年艾迪爾鎮襲擊她和同伴的凱丁,還有今年初在王宮地下宮殿操縱水龍的阿貝妮婆婆,他們都是聖教會的成員,雖說二人的位階並不同,但是並不妨礙她如今對跟「聖教會」這三個字有關的任何事情都變得非常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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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避開這個人的臉龐──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驚恐神情看過一遍就足夠──視線轉而在對方的身上緩慢游移,與他周遭那一小片真空地帶中不斷逡巡著,試圖尋找一點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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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巷口那側的人群開始無端騷動起來,似乎是城內的巡守隊來了,正在驅趕看熱鬧的閒雜人等,也沒能打斷她的這份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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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的目光凝住在某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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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後,猛第瞠圓一雙澄澈的琥珀色眼眸,猶如蜂蜜色晶瑩剔透的鏡面倒映出那人手中緊握的一樣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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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枚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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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藉著天生優秀的視力,她看見了,在昏暗不清的橘色燈光下,那枚十字架忽明忽暗,上一秒還是深沉的黑,隱沒於影子中,下一秒又紅得發亮,彷彿染上滾燙的鮮血,讓人看了直覺得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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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緊握著十字架的手指上有細小的傷口,而空著的另一隻手上也是髒兮兮又傷痕累累,看起來像是在什麼堅硬不平整的東西上狠狠磨擦一番以至於皮都破了,指頭上也是乾涸的鮮血,一旁的地上還有不怎麼明顯的暗紅痕跡,一條一條的,大概十條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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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都磨破的手,地上古怪的暗色痕跡,還有袍子上大片的髒污,以及膝下部分尤其嚴重的磨損,緹菈的心底突然躍出一個猜測:這個人生前肯定在地上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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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猜測剛冒出一個頭,一個畫面緊接著在她腦中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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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聖教會長袍的男子趴倒在地,因極度驚恐的緣故一時爬不起身,只能用十指死命地扒著堅硬的地面前進,扒到手指掌心皆是鮮血直流;在他的身後,一名手持鐮刀的黑衣人如鬼魅般緩緩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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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兜帽下,是純白色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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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額上直冒冷汗,這樣的表現放在人群中看著十分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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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來的這支城內巡守隊約十來人,俱是一身輕便的銀白甲胄,手執紅纓長槍;一部分的人面向人群,將長槍橫在身前圍成一道半圓充當警戒線,其餘成員則是負責驅趕無關人士,只留下最先發現屍體的目擊者以及幾位民眾,以便帶回去作個筆錄,卻仍有三三兩兩的人駐足旁觀,互相交頭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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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男子漫步至那名死者身前,佇立半晌後蹲下仔細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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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鎧甲樣式與其他人略有些不同,兩肩處各刻著五角星的圖騰,拄在一旁的那柄長槍也非銀白而是黑曜石色,那是巡守隊大隊長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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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具面色死白、雙目圓睜的屍體,他摸摸滿是鬍渣的下頷,再搔著一頭茶色短髮,濃眉緊緊蹙起,沈默半晌後先是誇張地發出一聲苦惱的沈吟,隨後小聲地咕噥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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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一臉苦大仇深地蹲在屍體面前,嘴裡還不斷念念有詞,這個好似某種邪教儀式的場面怎麼看怎麼的詭異,旁邊一名本有要事稟報的下屬見了,只覺這種畫面真是令人不忍繼續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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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憋了幾秒鐘,一腳不斷跺地,試圖引起對方注意;不過在發覺自家隊長仍在喃喃自語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後,他終於忍不住「嘖」了一聲,翻了個看不見眼珠的白眼,開口中斷儀式:「大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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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以這種很不客氣的方式打斷了思緒,男子也不惱,轉頭就看到自己這位屬下身邊還站著一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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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白皙圓潤的臉頰上是一對杏核狀的蜂蜜色眼眸,身材嬌小,判斷不出年紀,但長得相當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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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表情著實難看了點,讓人覺得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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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的臉色當然是無法好看到哪裡去,她努力睜大眼睛,瞪著身邊這位死命抓著自己不放的熊貓眼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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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是因為不小心想起了不好的噩夢,這回則是因為被人當成可疑份子,而且這個性子急躁的巡守隊員態度還非常之惡劣,完全不聽人說話就大力抓著她手臂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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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她剛才那副神情,放在一群圍觀屍體的群眾當中確實很可疑,也不怪人家巡守隊員把她當作可疑份子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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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覺得自己最近有點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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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在奧格登森林被偷襲,再來是上個街都能和同伴走散,最後還差點被人家當成嫌疑犯帶回巡守隊的崗亭,真是流年不利啊,早知道就不要去湊什麼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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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掌運勢的神祇一定是看不慣人過得太過舒適愜意,才要丟下一堆難關試煉。她一邊雙目無神地直視前方,一邊在心中狠狠腹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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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巡守隊的大隊長十分理智,在看了她一眼後,轉頭就先給那名不讓她離開的年輕隊員一個拳頭,大聲喝道:「小姑娘不過是臉色不佳而已,你這渾小子怎麼可以擅自把人家當成嫌疑人!這裡臉色難看的民眾又不只她一個!哈啊?你說她背著武器?你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個傢伙的死法!又不是被一箭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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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哩啪拉的把人罵得狗血淋頭後,這位留著落腮鬍和一頭寸板似茶色短髮的男人長吁一口氣,而後朝自己擠出一個算不上好看,但十分真誠的微笑,溫和地向她提出幾個如「是否是本地人?」、「在此處做什麼?」諸如此類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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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她「並非本地人,且還在逛街時與同伴走散,中間只是好奇這裡在圍著一群人不知在做什麼」這樣的回答後,他又把那名下屬罵了一頓,隨後好聲好氣地向她提出希望她也能隨他們回巡守崗亭做筆錄這樣的要求──當然是作為目擊者,也順便可以用崗亭的通訊器聯繫她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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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就演變成現在這種場面:緹菈坐在崗亭內區的等待室,手裡捧著一杯熱茶,雙目無神看著來來往往十分忙碌的巡守隊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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