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記 - 瀟灑一

「就因為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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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靜靜地聽完櫻夏麟說的故事，不由得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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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表情悲傷，語氣怪異道：「師弟怎麼能這麼說，我家被血洗了欸，還不能生氣嗎？還是在師弟眼中，我的脾氣真好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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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道：「不是……但這也不能全怪大師兄吧？他固然有錯，但也不到翻臉不認人的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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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拿起酒罈一飲而盡，擦嘴道：「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要是遇到同樣的狀況，我看你恨不恨，氣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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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年過去，櫻夏麟的稜角早已被磨平，已經不想再與人起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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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單手撐頭微笑道：「夢繚宮就這樣賠給他了，我的爹娘，我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我的未婚妻，全沒了。我還護他出來，真他媽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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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道：「那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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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把酒罈放下，夾起一塊肉放到嘴裡，反問道：「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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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在聽故事時，已經猜到了師父一定和夢繚宮或日濟府有所關聯，可是又不敢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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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去猜想，不想毀掉自己對師父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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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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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道：「我想也是，師父是很好的師父啊，我想一下要怎麼斟酌用詞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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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考一會兒，道：「他是日濟府掌門的心腹，就這樣。我不想多談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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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雙手撐頭，頭低低的不再回應，表情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不願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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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道：「那日濟府稱王時期，手刃羅掌門，殘殺日濟府修士的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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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無所謂道：「是我，我不是早說過我比誰都擅長殺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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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在名草派時，確實用類似玩笑的方式說過這句話，但因為他語氣太過輕佻，所以除了冬徒兒外沒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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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下子告訴師弟太多事了，櫻夏麟有點後悔。他起身扭扭腰，道：「咱們找間客棧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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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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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道：「要唄，你徒弟多命賤啊？個個都累得要死，還不能休息，得徹夜翻山越嶺回去，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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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蹙眉道：「你真的少說兩句話會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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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想了想，笑道：「還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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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起身喊道：「走，去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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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又開始陰陽怪氣：「哎呦，師弟啊，這你就不對了，應該要等人吃完啊。沒事沒事！你們慢慢吃，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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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這兩天在名草山，真的不時就有想把櫻夏麟的嘴縫起來的衝動。他本來就話多，幾十年不見，這傢伙的嘴變得比以前更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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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在此時跑到櫻夏麟旁邊，道：「弟子想陪師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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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敵不過方漣張大眼睛渴求的攻勢，只能把酒罈給他，叮嚀道：「別喝太多，這酒很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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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方漣捧起酒罈喝了一大口，之後就沒有動作，一直拿著酒罈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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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在他面前揮揮手：「方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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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方漣一把抱住櫻夏麟，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櫻夏麟差點往後跌倒在地，幸虧即時穩住，才免於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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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是喝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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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灌醉的人不少，當然也見過不少酒醉醜態，比起到處搞破壞發瘋的，這種喝醉了就開始撒嬌的，更讓他感到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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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發瘋的他只要一掌灌在對方腦門，就能把人拖回去了，但見對這種撒嬌的，他狠不下心打，只能順著毛摸，慢慢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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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抱到你滿意喔。」櫻夏麟無奈的望向楊秋識，後者故意轉頭假裝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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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去客棧時，方漣還是掛在櫻夏麟身上，櫻夏麟道：「師弟啊，你多笑笑吧，你長得也挺俊的，成天一個披麻戴孝臉多浪費啊，難怪沒個仙子敢接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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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有些不悅道：「像你這樣成天嬉皮笑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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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聲音軟糯：「師父，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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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一邊拍了拍方漣的後背，一邊道：「別生氣嘛，那和孩兒們說說故事啊，名草派的故事可多了，咱們以前打魅妖的故事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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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道：「打水鬼也很精彩啊，某個人一路被從山頂沖到山腳，何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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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鼓掌道：「師弟進步了，那故事請隨便用，師兄不介意。好啦好啦，嘿咻！你真的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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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唔……師父討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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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輕柔的順著他的背脊一下一下的往下摸：「不討厭啊，我怎麼會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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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聞言，「呼嘻嘻」的傻笑起來，道：「師父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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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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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比誰都要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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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比誰都要喜歡啊。」廢話，我是你師父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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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靠在櫻夏麟肩膀，頭埋在他的頸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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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看旁邊看著，無言到了極點，心中暗自竊喜自己的徒弟沒這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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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點難過，如果自己的徒弟也這樣麻煩的話，是不是就代表，他們很喜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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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未察覺楊秋識的情緒，頭也不回對後方的小輩們高喊：「你們回去後，可別告訴你們師父見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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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央愕然道：「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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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小輩道：「那我們要怎麼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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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世未深的少年們，並不會對櫻夏麟的所作所為有什麼印象，只能從長輩口中聽到，時間長了，大多都有些加油添醋的成分。比如說他殺了師父後將他的屍體剁碎了餵狗啊，他逃離名草山後終日殘殺善良百姓只為使劍浴血煉成邪劍啊，他把名草山上其他求入門的弟子給殺了啊……諸如此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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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們見到了一個成日在笑，還有點不正經，面對喝醉弟子還會溫柔哄的櫻夏麟，那些既定印象自然就被輕易打破了，他們知曉了傳聞中的無毒仙君，並不是那麼的十惡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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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長輩們並不會那麼想。對他們來說，無毒仙君殘殺日濟府修士，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他殺害照顧自己的師父，更是沒有狡辯的餘地。無論他做了再多的好事，救了再多的人，也改變不了他是個喪心病狂的白眼狼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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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目光，櫻夏麟筆直的看著前方，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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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楊秋識喝道：「就說遇到寒月仙君，不準說出半點他的訊息，知道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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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原本走得筆直的腳步，有那麼一瞬間歪了，他懷疑自己聽錯了，轉頭看向楊秋識，表情像是在說「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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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嫌棄道：「別那麼看我，怪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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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依言不再看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方漣的背，慢悠悠的到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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