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宥義提着三匹布隨白少棠往回走,路過一條聚集了很多賣小吃及粥麵的攤子時,白少棠突然停下了腳步。
「白老闆?」好奇地看向比自己矮而顯得嬌小的人,顧宥義亦停下了腳步。
「家裡的饅頭沒了,得買一些回去。」語畢,便轉身朝一旁的小攤步去。
「哈?」聞言,顧宥義先是一驚,接着一臉複雜地看着自家老闆的背影。當看到白少棠朝小販開口時,顧宥義終於忍不住壓下內心的糾結,快步上前伸手搭上那單薄的肩膀。
「怎麼了?」回頭看到顧宥義一臉糾結,白少棠不由得感到奇怪。
難道是布匹太重?可剛剛他不是說沒問題的嗎?
「那個……白老闆,可以改吃別的嗎?」啃了那麼多天的白饅頭,雖說不上厭惡,卻也有點膩了。幾乎每天早點都是淡而無味的饅頭,他還真的不想接下來的幾天還是繼續啃饅頭呢!
「嗯?」聞言,白少棠眉角輕揚,儘管他還沒說出下一句,可那目光倒是讓顧宥義明白,那是表示他不要吃別後悔的意思。
「不,老闆,我是說,能不能把買饅頭的錢拿來買菜,讓我來掌廚可以嗎?」眼看對方要誤會自己的意思,顧宥義連忙開口解釋。
「你掌廚?」沒想到顧宥義會提出如此要求,白少棠不由得一愣,像是要確定對方的提議般,從上至下地把人給打量一遍。「你確定你會做菜,而不是燒掉我的廚房?」光是想到這巨熊般的身型窩在廚房做菜,那有趣的畫面便讓他忍俊不禁,可怎麼也無法想像這個一臉敦厚、得留在他布莊躲風頭的人竟會做菜。
他都要開始有點好奇,到底是犯了什麼事才會讓人把廚子給揍得滿身是血地逃跑。
「嗯,會一點點。」露出憨厚的笑容,雙眼更是充滿哀求。「雖然不及大酒樓的廚子般好手藝,但做點家常菜還是上得了檯面的。」至少他的手下都吃得很歡,也沒有人因此鬧過肚子,所以他對於自己的廚藝還是有點信心。
反正他做的菜不會像饅頭般淡而無味!
「一天的菜錢,五十文錢,行嗎?」雖然是疑問句,可語氣卻是不容反對般肯定。
「……我試試看。」一天五十文錢得做兩頓,而且還是二人的份量,雖然他有信心一定不會餓著食量那麼小的白老闆,卻有點擔心自己會吃不飽啊!
想想他這體型,光是一頓饅頭也得吃下十多個,現在換成飯菜,雖然可以買點肉來,卻也不一定足夠填飽肚子啊!
聞言,白少棠再次在內心感嘆,沒想到這個顧大熊懂得做菜。這令他忍不住偷偷再次打量他,同時也意識到,要這麼一個體型高大的人吃上那麼多天的白饅頭,好像也委屈了點。而且,這頭熊還真的跟那張敦厚的臉一樣,竟忍了那麼多天才提出來,這也太老實了吧?
「好!那就買菜去。」得到顧宥義的回覆,也不管對方臉上的猶豫,白少棠便轉身朝更熱鬧的街道步去。
要養一個長得像頭熊的人,好像應該得給點多點飯菜吃,不然人要是受不了跑走,他可不確定下一位長工有沒有這麼壯實的體型呢!
沒想到白少棠突然如此好說話,顧宥義一愣,在看到對方走到一個菜販的攤子前,連忙快步跟上。
「今天的小白菜很新鮮啊!公子要來一斤嗎?」儘管有點詫異前來買菜的人是位公子,可小販也飛快地反應過來,連忙開口推銷自己的產品。
「多少錢一斤?」拿起一顆小白菜細看,白少棠淡淡地問道。
「嘿,這麼新鮮的小白菜可便宜的緊呢!只要十二文錢一斤。」笑意盈盈地豎起兩根指頭,小販一副不買可惜的樣子。
聽到小販說出的價錢,走到白少棠身後的顧宥義不由得在心中咋舌。
十二文錢一斤菜,雖然量足夠吃兩頓,可要是買下便只餘三十八文錢,這樣足夠買鮮肉嗎?即使買到鮮肉,也應該讓他吃不飽吧!
思及此,顧宥義便感到五十文錢一天的買菜錢好像太少了。
「五文錢。」把手中的小白菜放下,白少棠斬釘截鐵地還價。
「老天!這位公子,五文錢可不行呢!」沒想到眼前衣著乾淨的公子竟會跟他這個小販討價還價,這讓他連忙裝出一副慌張頭痛的樣子來。「十文錢!」
「六文錢。」面對小販的反應,白少棠不為所動地淡淡出價。
「九文錢,真的不能再便宜了!」搖搖頭,他可不能虧太多呢!
「九文錢,送一根白蘿蔔。」指尖指向一旁雪白飽滿的蘿蔔堆。
「呃……九文錢,再送你一顆馬鈴薯行了吧!」要是送一根白蘿蔔,他還是虧的!
「行!」雖然不是最想要的白蘿蔔,可看到小販拿起一顆碩大的馬鈴薯跟小白菜放到一起,白少棠便感到滿意。
掏出九個銅錢交給小販,接過那用草繩綁好的小白菜,白少棠十分理所當然地把小白菜丟給顧宥義,自己則拿着那顆馬鈴薯,避免馬鈴薯皮上的泥巴把布匹弄髒。
順從地接過小白菜,顧宥義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是知道這位老闆那摳門的性子,卻沒想到他在菜市集也能如此理所當然地討價還價,那淡然冷靜的樣子一點也不像鄰攤也正在殺價的婦人,既不激動,也不兇惡,反倒是溫和堅定地討價還價。如此特別的方式,竟讓他覺得白少棠有種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魅力!
「老闆,牛肉要多少錢一斤?」轉到賣肉的攤子,白少棠淡淡地問道。
「嘿,二十文錢一斤。」把厚重的肉刀擱在粘板上,男人咧嘴一笑。「不過,今天的豬肉很肥美,只要十五文錢一斤。」肥厚的手把鐵勾上的新鮮肥肉拿下,遞到白少棠面前好讓他看清楚那肉塊的肌理。「豬肉今天很受歡迎,就只剩下這一塊了,要買的話,可以算你便宜一點,就十四文錢。」
「是不錯,不過能湊個吉利數字更好。」唇角幾不可見地微彎,白少棠像是在考慮般摸了摸下頜。「算我十二文錢吧,再給我半斤牛肉,二十二文錢,這數字好多了。」
「哈哈,算你有道理。」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彷彿風起便能把人給吹走的瘦削公子竟會殺價,男人不禁哈哈大笑,卻也沒有拒絕。畢竟很多人也不愛四這個數字,所以便宜兩比數文錢給這位公子也沒差多少,他也希望早點賣完回家休息。「就二十二文錢吧!」語畢,男人俐落地拿起肉刀把那鮮紅的牛肉切了一一小塊下來。
「這些豬下水要算錢嗎?」看到那放在木桌下的一大盆內臟,白少棠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這堆嘛,你要便拿去吧,反正也賣不了多少錢。」男人豪氣地揮手,反正這些東西也沒多少人喜歡買來吃,要是這瘦公子喜歡便送他好了,他也樂得不用把這一大盆東西拿回家。說不定因為送了這東西,他便多一個回頭客呢!
「那就謝謝老闆了。」接過男人遞來的鮮肉,白少棠淺淺點頭表示感謝。
「公子客氣了。」不在意地笑笑,男人把那木盆從桌下拉出來。「不過你夠力氣搬回家嗎?」並不是他小看這位公子,而是怎麼看也怎麼覺得對方小胳膊小腿似的,一點也不像能提重東西的樣子啊!
「沒關係。」不在意地聳肩,白少棠指了指站在身後的顧宥義。「我讓他待會來跟你拿這些豬下水。」
聞言,男人把顧宥義打量了一遍。
「行!憑他這身型,想不記得也難啊!」咧嘴一笑,男人爽快地點頭。畢竟他們南方人的身材都偏修長,眼前這個壯得像頭熊的人來,怎可能不印象深刻呢!
很明顯就是外地人!
「謝謝老闆。」與男人道別,白少棠這才側首看向顧宥義。
「待會回到布莊把布匹放好後,我跟別人借個木頭車給你。」雖然那木盆不算大,可裝滿了豬下水便會變得沉重,饒是顧宥義再壯,得提着這麼重的東西回來,即使不累,也可能會讓傷口裂開吧!
「木頭車?」愣愣地看向白少棠,敦厚的臉容充滿了不解。「給我做什麼?」不是要他待會回去拿一下豬下水嗎?怎麼要去找木頭車來了?難道還有什麼東西得一併拿回來嗎?
「讓你去拿豬下水啊。」秀眉輕揚,看到顧宥義那一臉呆愣的樣子,害白少棠都要懷疑對方的腦袋是不是真有把他跟老闆的對話給聽進耳裡去。
「提那麼一盆豬下水,為什麼要用上木頭車?」才那麼一盆東西,他輕輕鬆鬆便提回來布莊了,哪需要借木頭車來了。要不是擔心一手拿豬下水可能會弄髒另一手上拿著布匹,他剛才一併帶走也不是問題。
「那東西重得很呢!」過去也曾要過一盆豬下水回布莊讓人做點吃的,可那時的他光是跟一名夥計合力把東西抬上木頭車去,已令他雙臂發麻,怎可能不用木頭車呢!
「就那麼一盆,對我來說小意思了。」理所當然地笑道,看向白少棠的目光不自覺地帶上幾分寵溺。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擔心他提不動東西呢!
畢竟從他長得像頭熊開始,身邊的人也認為他力大無窮,搬任何大物件也理所當然地拜託他。既不會詢問那些物品會否太重,更不會擔心他會否因為搬東西而受傷,卻沒想到這位摳門老闆竟是第一個關心他氣力問題的人來。
即使他受傷,過去也沒有人會懷疑他的力氣,被關心的感覺原來還不差。
「……先說好,要是待會你因為提東西回來時受傷,我可不會給你錢去看大夫的。」顧宥義帶著點點寵溺眼神,倒讓白少棠莫名地感到胸口一緊,下意識地別過頭去。「是你自己說不用木頭車的。」他倒已經主動提起去借木頭車,可對方卻不領情,儘管顧宥義算是婉拒了他的好意,卻還是讓他感到一絲不快。
「放心吧,傷口才不會因為提這點東西便裂開的。」沒想到真正的原因是擔心他的傷口會裂開,這答案頓時讓顧宥義失笑,有時候他都不確定白少棠是刀子嘴豆腐心,還是用鐵公雞的性格掩蓋他的彆扭。
這位年輕老闆的言行舉止,還真有幾分讓他捉摸不定。儘管他們只認識數天,可白少棠那摳門的性格卻讓他大開眼界,更別說剛剛那跟小販討價還價的震撼。明明瘦得彷彿風起便會被吹走般,可跟金錢扯上關係便頓時多了幾分氣勢。
原以為他就只是個鐵公雞,卻因為擔心他的傷口會裂開而只讓他拿三匹布回去,還有現在說要幫忙借木頭車給他把豬下水帶回去,嘴上雖然沒有明說,卻都是暗自擔心他的傷口會受影響。
特別白少棠總愛強調傷口要是因為什麼事情而裂開也不會給他錢找大夫,這句話怎麼聽,也怎麼沒有威脅的味道;反倒是有種心口不一的關心味道,就像是要他多注意身體狀況才會這樣說。
所以,他雖然沒辦法完全確定,卻隱隱認為這位看似摳門的老闆,或許只是個面冷心善或不懂坦率表達的人?
若真是這樣,那這位白老闆還挺有趣可愛的。
「這是你自己說的,傷口要真是裂開了,我絕對不會管的。」有點不自然地撇撇嘴,白少棠快步走進布莊,把人給丟在身後。
「嗯嗯,我要真傷口裂開,一定不會找你。」忍不住低笑,對方的反應更讓他確定自己的猜測沒錯。或許,他該考慮找些事情多試試看,看看他的老闆真的是面冷心善,還是一毛不拔的冷血性子?
「哼,你趕快放下布匹便去把豬下水拿回來。」瞄了一眼把布匹放到木架上去的顧宥義,白少棠快步走到長廊去。「不然攤販都要打烊了,待會飯菜不夠吃便得自己想辦法了!」
「等現在便去。」聽到那帶著彆扭的語氣,再看着白少棠的背影,顧宥義忍不住低笑。
在確定布匹都不會從木架子上掉下來後,顧宥義便轉身走出布莊,朝肉攤的方向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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