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在鋪子躺了一天,顧宥義便靠著意志力及恢復三分的力氣撐起身體,讓白少棠半撐著他,慢慢地移到了鋪子後面較偏遠的廂房去。
因為讓布莊一天多沒辦法開門賺錢,白少棠很理所當然地增加了顧宥義欠條上的金額。
「今天……仍是饅頭?」看到白少棠手上一整盤白花花的饅頭,顧宥義有點難以置信地開口,從他來到這家布莊開始到現在,少說也快五天了,可早點幾乎不曾出現白饅頭以外的食物,這讓人怎麼受得了?
再好吃的東西連著吃五天也會有點膩吧?
「你可以選擇不吃。」這樣他也樂得省下一人份的饅頭,多的部分還可以留下來當中午的餐點。
「我吃。」看到白少棠把手中的盤子縮了回去,顧宥義十分果斷地伸手抓了兩顆白饅頭。
「這麼不滿意,你真的可以不吃。」冷冷地看了眼被顧宥義啃了一口的白饅頭,白少棠把盤子放到桌上去。「不過先說好,我不會因此不算你的伙食費。」畢竟他是有提供食物,只是顧宥義選擇不吃,這樣的情況可不能說服他免去對方的伙食費。
「呃……」聞言,顧宥義看着手中的饅頭,突然有種這個看起來十分普通的饅頭,其實味道還不錯的感覺。
默默地把兩顆饅頭啃完,拍了拍手把碎屑弄掉,顧宥義還是沒有吃飽的感覺。這讓他忍不住伸手從盤子再抓兩顆饅頭,巴掌大的饅頭很快便再次被啃光,可肚子卻像是沒有被填飽似的,令他不自覺地再次看向桌上的饅頭。
彷彿察覺到顧宥義那覦覬的目光般,白少棠把手中的饅頭都吃光後,便伸手把還有數個饅頭的盤子往前推。
「吃吧。」淡淡地開口,人卻是站了起來微微回首看向顧宥義。「雖然天天都是饅頭,不過我也不會讓你吃不飽的。」要是這個免錢長工因為吃不飽而暈倒或是生病,那可得不償失呢!
「要是不夠,廚房還有。」輕輕把髮絲撩到肩後,白少棠便離開小廳,走到前堂準備打開大門開始營業。「我可不想被人說苛待夥計呢!」
眨了眨眼睛,顧宥義不自覺地盯着白少棠那因撩開髮絲而露出的頸背。如白玉般細膩的肌膚讓人想要伸手摸摸看,淡淡的粉色更添細嫩感,加上剎那的回首,竟莫名地讓他認為十分性感。
他竟然覺得一位男子性感?
明明那張臉看起來就是一張普通男子的臉容,或許可以算是長得不錯,卻也不至於俊美得令女性一見傾心,更不是那種雌雄莫辨的豔麗,可剛剛硬是一個轉身竟有種無分性別的性感味道,這是他的錯覺嗎?
雖然這位老闆身材有點偏瘦,看起來弱不禁風似的,腰部更因為纏上了布帶而更顯纖細,看起來都要比一般女子還要像柳枝,這是因為每天三餐都吃饅頭的關係嗎?
顧宥義幾乎把整盤將近十個的饅頭都吃光才有種飽肚的感覺,可這位老闆卻好像只吃了三顆饅頭便起身準備開店,吃這麼少真的能有力氣嗎?而且,說起來一直強只提供他這位新長工每天三餐只有饅頭可吃,雖然是不會餓肚子,卻也算是一種苛待了吧?
他就是不要工錢也不代表可以這麼「粗養」吧?
忍不住重新打量這位瘦削的年輕老闆,顧宥義再次確定他還是無法理解對方的思考與行為,怎麼會有人天天早點就只吃白饅頭及涼水便足夠?也不會膩嗎?
不過,從白少棠願意冒險雇下重傷的他,還叫上大夫來救人,至少可以確定他的心腸其實不壞,就只是真的有點摳門罷。
真不知道他是怎麼長成這種性子的。
「飽了?」才剛把店門打開,轉身便看到踏進前堂的顧宥義,白少棠不由得挑眉。
這傢伙身材高大,恢復應該也算不錯,沒想到吃東西的速度也很快。
「飽了。」咧嘴一笑,顧宥義快步上前。「白老闆都來把布莊的門給打開了,我這個當夥計的也不好還待在後面吃吧。」
「沒關係,這麼早還不會有多少客人。」走到一個櫃子前,從袖口裡拿出一把鑰匙,白少棠把抽屜打開後拿出一本藍皮帳本。「倒是你要是因為沒吃飽,而沒有力氣工作會讓造成困擾。」
「白老闆放心,我力氣很足的,就是餓一、兩頓也不會有影響。」露出自信的笑容,顧宥義抬手彎了彎手臂以顯示他的肌肉是「真材實料」的結實有力。
搬布匹這種小事,他就是身體沒有全好也是小菜一碟,即使今天吃不飽,明天還是搬的動。
看着顧宥義自信地擺弄幾個能顯露肌肉的姿勢,白少棠只覺眼前的男人像一頭大黑熊般高大。之前對方倒下也只是覺得他長得十分壯實,但在他可以站起來後,才意識到顧宥義長得可不是一般的壯,那身高與寬肩讓人不自覺地聯想到森林中的巨熊。
明明大家都是男人,怎麼這人硬是長得比自己高兩顆頭,那壯碩的身材光站在面前便能把白少棠整個身影都給擋去,真不知道這人是吃什麼長大的。
不過能有這麼高壯的人當布莊長工,儘管現在他的傷還沒全好,卻已經能夠開始工作搬運布匹,那積極的態度正好解決了布莊臨時缺人的窘境。
「嗯,那今天先帶你去熟悉一下提供布匹的布坊,先幫忙搬兩、三匹布回來吧。」反正現在還不是春、秋這兩個忙碌時節,即使他臨時要離開一會,只要拜託鄰店幫忙照看一下還是能離開片刻。而且,愈快讓顧宥義熟悉布坊的路線,往後便可以讓他獨自來回,自己則留在店中招呼客人,這樣便不用考慮再雇一個伙計,正好省下一筆人事開銷。「還有,只要你一天當我家的伙計,便不會有一頓給餓著。」雖然他開的不是什麼大布莊,不過買饅頭的錢還是能賺到的。「所以不要把能餓一、兩頓的話掛在嘴邊。」
沒想到白少棠特地說這麼一句,顧宥義不由得一怔,看着那瘦削得幾乎風起便會被吹走似的背影,竟發現對方彆扭得有點可愛!
明明就是個摳門兒的鐵公雞,卻又堅持不會餓著伙計而只給白饅頭吃,這老闆真的矛盾得令人無法生出討厭的感覺來呢!
「好。」點點頭,顧宥義笑笑地點頭答應。
「要是待會搬布匹會扯到傷口便不用勉強,下次再搬就好。」雖然顧宥義主動表示身體已經恢復到可以搬東西的程度,但白少棠卻不確定對方會否是逞強。而且布莊這幾天也沒有急單子或特別要求的布匹,並不急著要搬多少布匹回去。「走吧。」
點頭收下白少棠這種不願明說的體貼,顧宥義便跟對方踏出布莊大門。
只見白少棠先跟旁邊的雜貨鋪老闆打過招呼,便回頭確認顧宥義是否有跟上,接著一起踏上鋪上片片方正石板的大街。
這可說是顧宥義來到浚泓城這麼多天以來,初次看清這座城市的面貌。早晨的陽光灑落在石板地上,布莊的位置看起來像是位於一般民宅區內,因此即使位置不是在浚泓城的中心,卻別有一番溫馨的熱鬧。
四周都是販賣各式各樣商品的小舖子,鋪子外的每一顆大樹下也被各種早點小吃的攤子佔據,更有不少人坐在攤販提供的桌椅上喝粥吃包點。要是遇到認識的人更會熱烈的打起招呼、閒聊起來,若是不認識彼此,也會親切地淺笑着道聲早安。
不過在顧宥義不著痕跡的觀察下,可看出這裡大部分的人幾乎都認識對方,就像自成一角的小村子般融洽。當然,對於他這個生臉孔的人更是明明白白地露出好奇,更有不少跟白少棠認識的人打聽起他的來歷。
「早安,白老闆。」這幾乎是從布莊出來後,每個看到白少棠的人也會說出的第一句話。
「早。」露出似有若無的淺笑,白少棠對每一個人也會禮貌地點頭回應。
「咦?你身後這位好像是生臉孔呢!」雖然不同的人會用不同的詢問方式,不過最終目的還是一樣——想知道這位陌生男子是什麼來歷。
「他是我家布莊新雇的伙計。」毫不避諱地開口,白少棠更是微微側身讓別人更清楚地看到顧宥義。
「早安,您好!我是顧宥義。那個,我是因為家裡出了點事情,所以只好跑來投靠大堂哥,並當個長工報答他收留之恩。」抓了抓頭,顧宥義露出敦厚的笑容。「初來乍到,今後也請各位多多照顧呢!」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會在這座城市待多久,不過先跟附近的居民打好關係準沒錯,而且對於來歷不明的人,一般也會比較排斥,因此他便隨意找個借口裝成白少棠的遠房親戚,這樣比較快能獲得大家的接納。
所幸他從第一個人開始解釋時,這位老闆便沒有拆穿他的意思,這讓他接下來跟其他人說起來歷時,也愈來愈流暢。面對每一個聽完他的解釋也露出同情的目光,顧宥義幾乎連自己也快要相信他是真的來投靠親戚,而不是因為躲避才在這裡當長工了。
「反正就是很遠房的遠房親戚,他要是做錯了什麼,大家也不用客氣,儘管罵他好了。」淡淡一笑,白少棠十分沒有同情心地開口。
「哈哈,你這個當堂哥的,也太嚴厲了吧!」聞言,男人忍不住笑着拍了拍白少棠的肩膀。「小顧啊,白老闆就是嘴巴壞了點,人其實挺好的。你跑來投靠他可得好好幹!別到時候砸了他的招牌呢!」大手一勾,環上那瘦削的肩膀,男人一副熟稔地笑道。
「嗯,我會的!」點點頭,那敦厚認真的表情讓男人似是很滿意地豎起了姆指。
「放手!」一臉厭煩地推開勾肩搭膀的男人,白少棠快步往前。「總是跑出來閒聊,小心客人都不付錢溜掉,讓你一分進帳也沒有。」回頭瞟了眼嬉皮笑臉的男人,冷冷地把話給丟下便再次快步往前。
「安啦,知道白老闆你會擔心,我早已命夥計把客人都給看緊緊呢!」對於白少棠的冷言冷語,男人倒是笑得更歡地揮手。
「誰擔心你。」發出輕哼,白少棠頭也不回地步出熱鬧的大街。
「他是誰?」緊隨對方身後離開了大街,轉進一條小巷。
剛剛那男子看起來好像跟白少棠很熟稔,也是唯一一個讓這位摳門老闆難得臉上表情有明顯變化的人來,雖然露出厭煩的神情,可卻沒有在男人湊近及勾住肩膀時立刻推開,可見二人的關係並不如對話般被單方面的厭棄。
或許跟那人交好,可以更了解這位白老闆?
「同一大街上的小酒館老闆,不用理他。」步出窄巷,轉到一條小街去。
「名字?」好奇地開口,只見對方突然停下腳步回頭。「都在同一條街上,見了面卻叫不出名字多尷尬,我可是要當長工的人啊!」要是白少棠不說,他早晚也總有辦法知道對方的名字,不過直接詢問老闆倒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就是。
「沒想到你想得挺多。」雖然知道這個撿來的長工有事隱瞞,卻沒想到長相那麼敦厚的人,心思倒是意外地細密。
或許這個長工的身世並不如自己猜想般,就只是某家鏢局的落難鏢師?
「陳二,陳老闆。」沒有藉此打探顧宥義的來歷,白少棠丟下答案便繼續往前。
「陳二?」就這麼普通的名字?怎麼看,剛剛那男人也不像是取了這麼一個隨便的名字呢!
「他是陳家的二公子,陳家老頭懶的想名字便叫他陳二。」反正陳家那麼多個兒子,名字卻是意外地好記,不過他家兒子們好像也對自己的名字沒有意見就是。
會當酒館老闆,想來他家也是經商,就沒想到經商之人會這麼隨意地給兒子取名字,顧宥義不禁失笑。
這個浚泓城的人,好像都意外地有趣?
而且這個老闆除了那天的詢問外,便不曾明裡暗裡再打聽他的來歷,這一點真的讓他感到十分滿意。不追問太多便不容易惹禍上身,卻不知道會不會也是有著不信任他的成份就是。
只是,讓他這個把身世都給含糊過去的人當店裡的長工,白少棠真的不好奇他的來歷嗎?真能安心地讓他一直待在店裡工作?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dPXFMPdq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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