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幾時閒？隨筆 - 相知亦相惜，只嘆天公不作美

曙光透過那破爛不堪的窗子，叫醒還在夢鄉中的異客。

楊越坐起身，卻沒見著墨冉，此時他應該坐在書案前讀《春秋》才是。

若是楊越醒了，他就會說「阿越醒啦，桌上有我買的燒餅，快去吃吧。」

楊越看了看桌子，上邊沒有燒餅，楊越自己也懷疑，難道這一直是個夢？

但看到書案上那本《春秋》，就知道不是夢。

楊越也沒多想，走出屋子，見荷花池中綻放，又聞鳥兒枝上啁啾。

蟬兒更是歌頌著盛夏的好。

一切看似太平，卻不知前些日子，這縣中發生了一起滅門案......

「阿越...阿越...」

聽見有人喊自己，楊越轉身尋找聲音來處，便看見住在隔壁的王嬸慌慌張張的跑來，他不曾見過王嬸如此緊張的模樣，連忙上前攙扶她。

「王嬸早啊，何事讓您如此緊張？」

「墨冉他...他...」

「莫急，慢慢說。」

「...他殺人了？」

「殺人？」

見他瞪大雙眼，顯然是不信的，道「其實俺也不信，但鐵證如山，百口也難辯啊！」

又道「現在應該還在升堂，你要不去縣衙看看吧。」

殺人之罪，按律當誅啊！

這回換楊越急了。

二人情同手足，不，比手足更親，如膠似漆。

此時的縣衙已人滿為患，楊越用盡力氣，在人群中穿梭，總算是來到最前面。

知縣坐在案前，牆上有「明鏡高懸」四個大字，墨冉跪在下。

「縣人墨冉殺害朱氏一家七人，其罪不容誅，判，秋後問斬。」衙役高聲朗讀剛寫下的判決書。

「他不是兇手，他不會殺人的！他不是兇手...」楊越喊道，他想衝上去，但被衙役攔住了。

聽到楊越的聲音，墨冉回頭看了看，想要尋找熟悉的身影，臉上藏不住欣喜。

「人證物證聚在，他不是兇手，誰是兇手？我看你是幫兇吧？大夥說是不是？」一旁有人調侃道，引起不少人附和。

「就是就是。」

「嘖，一看就是同夥。」

「肅靜！」知縣一聲令下，堂下立刻鴉雀無聲。

「退堂！」

「威.....武......」

眾人逐漸散去，楊越依舊杵在那歇斯底里喊著，喊破了喉嚨卻沒半個人願意多看一眼。

「大人！墨冉不可能是兇手！他......」衙役見他還是不死心，沒好氣的道「快走開，別在這擋路！」

沒辦法，楊越只好回到了居處，整理些書籍，又去酒樓買了些酒，便去到監獄，想見見墨冉。

「最多只有三刻鐘的時間。」

「好，多謝大人。」

天牢中，墨冉身著囚衣，手腳皆上了鐐銬，蓬頭垢面，身上血跡斑斑，定是經歷了嚴刑拷打。

「墨兄，我相信你不是...」

墨冉搖了搖頭，示意他別說了「沒用的，沒人會信你的。」

「難道...真的是你？」

「自然不是，我什麼為人你還不清楚？」

「那為何......」

「清者自清。」

「那也不該拿性命開玩笑啊！」

「呵呵，我自小是個孤兒，辛苦生活了二十年，死根本沒什麼。」

「墨兄，你可還記得，你我初見時？」

「自然記得，那是五年前的事了，你初來乍到......」

即便在獄中，二人依舊相談甚歡。

此後二人每日都會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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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知了聲變少，荷花逐日枯萎，樹葉漸轉黃。

今日，便是墨冉問斬之日。

眼見墨冉被押上前，楊越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浸濕衣襟，視線已模糊，當他止住了淚水，才發現，墨冉正看著他，即將死去的他眼中沒有半點驚恐，更多的反而是溫柔，他似乎打算用眼神來安慰楊越。

墨冉又動了動雙唇，用唇語說著「不要難過，來世在做兄弟。」

這一切楊越都看在眼裏，他便又想起了那日......

「鄭某自小是個孤兒，也不知道怎麼長大的，呵。」

「在下自小由母親扶養，但她也不在人世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要不咱們結拜，以後墨兄照你！」

「今日楊越，」

「墨冉，」

「結為異姓兄弟。此後禍福與共，吉凶相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天地為證，日月為鑑。」語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自此，二人相互扶持，相互依靠......

「午時已到，即刻問斬！」聲音響徹雲霄，將楊越的思緒拉回現實，此刻，墨冉仍是溫柔的看著楊越。

劊子手手起刀落，鮮血噴濺，頭顱滾地，畫面慘不忍睹。

墨冉就此離開人世，享年二十二。

待眾人散去，楊越替他收了屍，更是在他墓前絮絮叨叨了一夜，把自己喝的爛醉如泥。

此後，楊越沒日沒夜的讀書，就為了替墨冉沉冤昭雪。

其實在刀落下那一刻，墨冉的眸中，早已黯然無光，哀怨恐懼。

即便只那麼一瞬，楊越也看得一清二楚。

原以為生活的苦沖淡了墨冉對於死亡的恐懼，但最後的眼神告訴楊越，他只是放棄掙扎了，到了最後一刻，再也藏不住了......

知音難尋，楊越總算知道伯牙為何絕弦了。

十年後，楊越如往常一樣，來到墨冉墓前，祭拜完後，飲下鴆酒，安然躺在墓旁，臉上垂了一滴淚，掛著一抹不甚明顯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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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知亦相惜，只嘆天公不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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