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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埃詩在往基地的路途中想著,事情究竟是如何變成這樣的?
他們的世界曾經也那樣平穩,就是個無比尋常的世界;有合作、有混亂、有交流、有人際,並沒有戰爭。血靈間的衝突總是存在,但有社會的地方就有立場,相悖的立場引起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紛爭,最後可以收場,或是改變模式,畢竟他們有得是時間。
世界很小,相較於人類生活的異界,真的很小。他們沒有國家的概念,只有階級的差距,所有的民眾、領土,一層層向上,最終都從屬於絕對領主──他們的「執鞭主」。
在擁有凌駕於所有血靈之上能力的執鞭主統轄下,紅血、藍血、紫之血,由下而上穩定地構成了社會。
與生俱來的能力久長地傳承,很少的時候會有回歸紅血的藍血,也會有成為藍血的紅血;但紫之血是從來不會改變的,唯有瑰勒堤利亞家門的血靈們擁有紫之血的身份,每經過不知多長的一個時代,他們之中會有一名成為至深之血,成為執鞭主。
其實帷爾萊塔是非常優秀的紫之血,當然是。埃詩了解自己曾從侍的小姐,但她也不可以,埃詩再如何喜愛帷爾萊塔,也無法承認她為自己的執鞭主。
所以他成立了茗蒴,帶領一群理由各異的血靈們與「執鞭主帷爾萊塔」展開了真正的戰爭,將上一個時代,那個穩固非常的時代,切裂得支離而紛亂,僵持於茗蒴軍與正規軍各自佔地割據的情況,局勢時刻變化,血靈維艱於日常。
即使整個世界都忘了上一個時代,埃詩也不能忘,他要將那個時代切得破碎、燃出狼煙,他要讓所有的碎片和煙霧無所不在。
他不能讓他唯一的時代真正地消亡。
埃詩到了隱蔽之至的基地,裡頭成員們忙碌地投身工作,此次的戰線將首度推向作為藍血重地的唯寂謳領,不可有絲毫輕忽。
他到了最底層的辦公區域,幾名待在那裡的幹部向他抬起手,簡單地指部挽花作為招呼,他只大概地頷首回應,示意全員回歸公事,自己則踏入最內側的個人辦公室區塊。
緋枒玫塔注意到動靜,知道是他來了,從自己的辦公室出來喊住他。「埃詩。」
「夜安,緋枒瑪。」埃詩禮貌地問候。「這時間你怎麼還在?」
身為他副手的緋枒玫塔及大多數人員都不需要留守基地,基地裡有嚴明的輪值班表,確保每個成員能有足夠的休息時間,何況緋枒玫塔擁有自己的宅邸,與那些無處可歸的紅血成員不同。
「因為這次的作戰。」她簡明地回覆:「我攔截到了不怎麼好的消息,浮蕾兒很可能會親自上戰場,問題是我們不知道她會守在第幾道防線。」
「浮蕾兒不擅長近身戰,應該至少會留守在第二城牆,她主動進攻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埃詩眨了兩下眼睛,瞬間就得出結論。「按照計劃先攻下第一城牆駐紮,你繼續追蹤她的情況,我也會建立更多備案。」
緋枒玫塔以手勢表達收到埃詩的指示,隨即放鬆了姿態,閒談一般開口:「你又被雅歷趕出家門了?」
正在喝水的埃詩好不容易壓抑住自己的驚疑,避免了被水嗆死的命運:「我就不能來辦公嗎?」
緋枒玫塔回以一聲短促的冷笑。
埃詩眨眨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她看。「你真的很失禮耶!」
「怎麼說呢,一般來講我們的日子分成暗日和白夜,但你每天清醒的時間加起通常來不及夏季中最短的那個白夜,當然也不到冬季裡最短的一個暗日。」
埃詩啞口無言,雖想,卻不能反駁,連他都無法不承認自己長得離譜的睡眠時數,以及遠遠高出他人的懶散天賦。
「反正我才沒有被趕出宅邸……應該說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那種事好嗎!」他悲痛地發出抗議的聲音,緋枒玫塔露出一個非常慈悲而憐憫的笑容。
「你……你笑個……我就說沒那種事!」
「嗯,你說沒有就沒有。」緋枒玫塔湊近他,溫柔地摸摸他的頭,就轉身走開了,他傻眼得失去了伶牙俐齒,甚至沒來得及反唇相譏。
埃詩最終徒勞地對著已經關上的緋枒玫塔辦公室大門吶喊:「不要一副同情我的樣子!你這老棄灰!我真的是主動來辦公的啊!呀!棄灰傢伙!」
他真的想不透自己這一生到底是怎麼活得如此失敗,為甚麼難得認真工作一回下屬卻可憐他?
「我才沒有被趕出來……那是……我的宅邸耶……」埃詩嘟囔著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他想起雅歷斯特爾站在他床邊的表情,發現自己竟數不清被同住的學生趕出家門的次數。
可惡,連我都覺得緋枒瑪說得好像有點道理了,那個小棄灰。埃詩眨了兩下眼睛,一張漂亮臉上組成無辜至極的表情。只是叫不醒而已,居然把老師整個人從陽台上丟出去,我怎麼會收這種逆徒。
3.
宅邸分明各方面都沒有異常,但他踏入結界範圍的時候就有一種直覺。
埃詩繞過通往建築的道路進到後方的庭園,一道絲毫不掩飾的存在氣息顯示對方正身處植物園中,他遁影過去,看見睿音站在距離深潭不遠不近的所在,明明對他的到來知情,依然出神地凝望潭水的方向。
「我感受不到我的契族,他在哪裡?」
睿音聽見質問冰寒,轉身面對埃詩;也許人們會一眼看見那雙絕麗掩蓋內裡霜雪的眼眸,一面足令觀者失魂的笑靨,兩彎勾勒眩惑的媚眼,兩道無害近乎脆弱的平眉。
但他只看見了埃詩雙手落在身側,耳墜形貌完整,戒指維持原貌,站姿重心不偏不倚並無指向。
就像他來到此處手無寸鐵,眼前的埃詩氣質如刺,卻一如年少,仍如年少,他們將彼此劃歸信守的對象。
「我只是不想讓他發現我的存在,用結界隔離了這座植物園,我甚至都沒接近宅邸。」睿音溫聲回覆:「你其實也知道我不會加害他,雖然你不喜歡別人拆穿你,但你問了,我也必須解釋,還有向你保證這點。」
埃詩的舉止默認了一切。同時只傳達了唯有睿音明白的真實:勾到耳後的長髮顯出耳墜是沒有發動的環痕武器、原貌的戒指是未展開的戒刃、垂落的雙手是面對強敵時全不作防備的姿態、站姿無指向性的重心代表沒有進攻的打算。
所有的血靈與能力極其強大的埃詩面對面之時都會警惕他的一切,因為差距,因為恐懼,因為掉以輕心就會喪命;而睿音並不。他們對彼此過深的理解早已刻入骨血,真正對峙與否在打照面的剎那就一清二楚了。
倘若他們與對方為敵,也許並沒有多少空間能夠不全面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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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做甚麼?」
「確認你的理由。」
埃詩淡淡地再問一句:確認好了?
睿音笑了笑,最後看了一眼面積並不怎麼大的那汪深潭,他說:你卻沒有打算問我甚麼?
埃詩俐落地將刺劍一挑,幾乎是無法捕捉的瞬間或是不存在的一片時間,睿音的肩章被那一挑的巧勁挑起短短地翻飛半空後落地無聲。
雪色的植被微微掩著那枚肩章,上頭有瑰勒堤利亞的家徽,垂掛碧綠的流蘇,編織的樣式一如睿音左側的髪辮。
「你戴著這個。」埃詩解除了環痕的召喚,刺劍化作光芒消散,耳墜凝鑄回到他的左耳。「在此之下,我確認了再多其他的東西都沒有意義,代執主閣下。」
睿音垂下目光,並未拾取肩章,也並不回覆埃詩,抬起手,對他挽花行道別禮,就轉身離開了埃詩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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