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自動門,一陣濕暖的風迎來,才知道剛才冷氣開得多強。震宇深深吸了一口,覺得這樣濕悶的空氣意外地讓人舒坦。
他抬眼望了夜空,心底琢磨著過了中秋節的星空該是怎樣的全貌,然而再怎麼看,泛著紫紅色的天能見到的光點實在太過微弱。
『嘎搭』一聲,身後的自動門開啟,震宇本以為是被大學生沒完沒了的聊天聲逼出來的其他客人,不經意地回頭一瞥,卻見到本該是眾人注意焦點的睦秋走了出來。
『我隨便編了個理由就跑出來了。』睦秋對他眨眨眼,他臉上的表情儼然不把在這種小事上撒謊當一回事,『你真的很喜歡看星星耶。』
『不多和大家聊聊嗎?』
『該聊的聊過一輪後他們自然會傳開的,也不用再一直重複回答,比較省事。』睦秋擺擺手揮開店內的話題,問,『今天的星空如何?』
『糟透了,雖然有一部份是天氣的關係,不過這裡的各種人為影響真的很誇張。』
想著剛才學長姐們到處問話裝熟的模樣,他刻意模糊了詞句,也不知睦秋聽出來與否,逕自接下去說:『有時會覺得自己當初幹嘛那麼認真拚學測。』
『哈哈,我有時候也會這樣想,當初要好的幾個高中朋友都留在了離家近的學校,距離至少沒那麼遠,有時候聊即時通還會覺得自己和他們都接不太上了。』
震宇端詳著他側臉的陰影,心底訝異於看起來到哪都吃得開、隨遇而安的睦秋也有這樣的一面。
『這樣說,好像很對不起現在在我身邊的你們耶,哈哈……』見震宇一時沒動靜,睦秋乾笑了幾聲。同樣的尷尬情況明明光是開學至今就發生過很多次了,不曉得為什麼睦秋給他的感覺卻是種體貼。
『不會啦,我也是啊,』他猶豫了一陣,還是把手搭上了睦秋的背,輕輕拍拍他,『到外地念書的人應該都有類似的心情吧。』
『外地啊……有種理解古人「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的心情了。』睦秋仰望著夜空靜靜說道,他的嗓音讓震宇覺得店內的嘈雜聲似乎變得很遠很遠。
他仿效這突然詩興大發的同學看上了天,心中其實有點疑惑他為何想起這詩句,明明今天晚上的月亮要直到將近午夜才會升起,但震宇索性讓他陷入沉默的想念。
良久,睦秋開口道:『果然看不太到星星耶。』
『嗯,』仰著頭極目凝望一段時間害震宇脖子有些不太舒服,他一面按著後頸肌肉說,『雲層有點厚了,認不太出什麼星星,而且只靠肉眼還是有點困難。』
『嗯,我記得你說你有一個雙筒的望遠鏡吧?』
『是啊,不過怕壞掉暫時還放在家裡,沒敢把它帶來。雖然開學到現在也沒怎麼時間好好觀星就是了。』
『哈哈,都被練啦啦隊占掉大半時間了吧。』睦秋笑了笑,啦啦隊是他們學校運動會的一個項目,習慣上都是由各系大一生參與,剛入學對校園環境還懵懵懂懂時,就已聽過學長姐不少次強調跳啦啦隊的重要,什麼創造共同回憶啦、爭取系上榮譽等等,結果實際上卻是花了好幾個夜晚在聽學長姐訓話或是看一些興致沖沖的人討論這個那個的直到深夜才能回宿舍,真正的練習恐怕佔不到三分之一的時間。
『對啊,要是多往上看幾眼,八成還會被副召罵。』想起那個說話起來聲音扁得像鴨子的副召企鵝高聲訓話的樣子,震宇就想發笑。
『企鵝的確有點太大驚小怪了,要那麼多人同時專注在只有少部分人真的在乎的事情上,實在有點困難。』
『真的!』震宇轉向他,很認真地點點頭,『他們還一直說什麼討論非得要民主公開化程序……唉,民主還真困難啊,真的要一一細問每個人的意見,就得要浪費很多時間,但是略過太多細節,有些人又會有意見了,明明某些細節在我看來沒什麼差別。』
睦秋輕笑出聲,看著夜空的眼睛在路燈照射下映著光彩,『這也大概是民主奮鬥到現在,政局卻還是一團亂的原因之一吧!大家關注的重點都不同,有時候又會表現得對事情毫無意見,讓統整各方的領導者傷透腦筋,或許只有神才能讓大家都滿意了!』
他看著這個才在聚會上展現八面玲瓏的一面的同學,明知人非聖賢,震宇依然覺得這句話由睦秋說出口,有那麼一點不可思議,雖然轉念一想,這些想法也許是得自他居中協調經驗的肺腑之言。
『怎麼了?』注意到震宇的視線,睦秋給了他一個嘆息般的微笑,『欸,我沒有那麼神好不好,如果我那麼厲害,早就讓大家協定好啦啦要怎麼跳了,哪還要像這樣參加家聚,卻只能在人群中說一些違心之論、維持個良好形象來塑造影響力啊?』
『啊哈哈……抱歉,』震宇難得開懷地笑了一會後正色道,『我只是沒想到像你這樣的人還是有很多想法真的和我很像。』
『你這什麼意思啊!雖然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其實是個怪咖就是了。』皺著眉的睦秋用肘頂頂震宇,眼底倒沒有語氣的那麼嫌惡,反而帶了笑意,『好啦,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要回去「虛應故事」了,你要來嗎?』
睦秋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朝他伸出一隻手,對此,震宇以擊掌之勢、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露出犬齒地笑了出來:『當然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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