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多啤梨味的愛情

在床上用品店。

「這個軟硬適中，」床墊行的老闆拍了拍展示品，「最適合長輩使用。」

陳瑞希看著父母小心翼翼地躺上去試用，忍不住笑了。

從小到大，他們總是捨不得為自己買任何貴重的東西，連換個床墊都要用壞到不能再用才願意考慮。

「媽，覺得怎麼樣？」

「太貴了······」媽媽正要起身。

「價格不是考慮的重點，」她按住母親的手，「舒不舒服才重要。」

就在這時，一陣風把店門口的廣告傳單吹了進來。

陳瑞希彎腰撿起，原來是一張房產廣告。

「新案件：清水里百年老農舍，帶三分農地，環境清幽······」

她正要將傳單丟進垃圾桶，突然想起前幾天收拾家裡時，在媽媽房間發現的園藝雜誌。

那些被反覆翻閱的紙頁，角落還貼著便利貼，記錄著各種蔬果的種植心得。

「老闆，」她叫住正在介紹床墊的店家，「請問這個房仲公司在哪裡？」

「就在前面左轉，走兩分鐘就到。」

買好床墊，安排好送貨時間，陳瑞希拉著還在心疼價錢的父母往房仲走去。

「小姐，要看房子嗎？」一位穿著整齊的女性迎了上來。

「這個農舍，」她遞上傳單，「能詳細介紹一下嗎？」

「喔，清水里那間啊，」房仲眼睛一亮，「位置其實很好，離市區不遠，但又足夠清靜。只是屋子有點老舊，需要整修······」

「可以去看看嗎？」

「瑞希，」媽媽拉了拉她的衣袖，「妳要買房子？」

「等下就知道了。」她神秘地笑笑。

二十分鐘後，一行人站在一棟日式風格的老農舍前。

屋頂有些斑駁，木頭結構也需要重新上漆，但整體骨架依然堅固。

最讓人驚喜的是後方連著的農地，雜草叢生中依稀可見一些老果樹。

「這些是芒果樹，」房仲指著說：「聽老屋主說，已經有五十年了。」

陳瑞希注意到媽媽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

「這裡······這裡真的可以種菜嗎？」媽媽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可以，」房仲熱情地說：「土質很好，水源也充足。」

媽媽走進農地，蹲下來捏了捏土壤，眼裡有著陳瑞希從未見過的光彩。

「這邊適合種茄子，」媽媽自言自語，「那邊可以搭棚架種絲瓜······」

爸爸也湊了過去：「這個向陽，種點九層塔應該不錯。」

陳瑞希站在後面，看著父母興致勃勃地規劃著，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這些年，他們總是為了她的未來而操心，卻從未追求過自己的夢想。

「房子需要整修，」房仲說：「所以價格比市價便宜很多······」

「我們要了。」她打斷對方。

「瑞希！」爸媽同時轉過頭。

「讓我說完，」她走到父母身邊，「這裡離市區只要二十分鐘，便利但不吵雜。房子雖然老舊，但可以請專業的人整修，保留日式的風味，又能有現代的設備。」

她指著農地：「最重要的是這裡。媽，我知道妳一直想種菜。以前在公寓的陽台，只能種些香草，現在有了這塊地，妳想種什麼都可以。」

「可是······可是這麼貴······」

「錢不是問題，」她堅定地說：「重要的是，這裡可以實現你們的夢想。」

「什麼夢想······」媽媽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想種點菜······」

「我看過妳房間的園藝雜誌，」陳瑞希拉著母親的手，「每一頁都做了筆記。爸，你不是一直說想有個自己的木工房嗎？這裡的倉庫可以改建。」

站在雜草叢生的農地上，春日的陽光溫暖地灑在他們身上。遠處傳來鳥鳴，風吹過芒果樹的葉子，發出沙沙的響聲。

「而且，」她環顧四周，「你們不覺得這裡很適合放鞦韆嗎？」

「鞦韆？」爸爸疑惑地問。

「對啊，」她笑了，「以後······以後要是有孫子來玩，不就有地方讓他跑了？」

這句話讓媽媽眼眶一紅。

「傻孩子，」媽媽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妳現在連對象都還沒有······」

「所以要先把家建好啊，」她半開玩笑地說：「這樣以後相親的時候，就可以說家裡有果園，有菜園······」

「去去去，」爸爸笑著推她，「淨說些沒臊沒臊的。」

房仲適時地咳了一聲：「那······要看看房子內部嗎？」

走進老房子，木頭地板發出吱呀聲，屋內瀰漫著淡淡的檜木香。

陽光從紙窗透進來，在地板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雖然處處都需要修繕，但陳瑞希已經能想像整修後的樣子：客廳鋪上新的榻榻米，廚房改建成開放式的設計，後院種滿媽媽最愛的蔬果，爸爸的木工房傳來陣陣木頭的香氣······

「這個房間朝南，」她指著最大的和室，「最適合做爸媽的房間。」

「那妳呢？」媽媽問。

「我啊，」她笑了，「就住隔壁那間啊。這樣就可以天天和你們一起吃飯了。」

「真的要買嗎？」爸爸還是有些猶豫。

「嗯，」她堅定地點頭，「這裡不只是房子，更是我們的新生活。」

站在老房子的廊道上，春風輕輕吹過，帶來遠處的花香。陳瑞希看著父母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的表情，心想：這才是錢最有價值的用處啊。

不是堆在銀行裡的數字，不是市中心的豪宅，而是能夠實現摯愛之人夢想的一方天地。

「那······」房仲拿出文件，「要進入簽約程序嗎？」

「等等，」她突然說：「我們得先問問附近，哪裡可以買到好的菜苗。」

媽媽破涕為笑：「傻丫頭，種菜也要看季節的。」

「那就慢慢學囉，」她攬住母親的肩，「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

「老房子加三分農地，開價一千二百萬。」房仲帶著標準的微笑說。

陳瑞希沒有立即回應，而是仔細打量著屋內的狀況。

三年的職場生涯，至少教會了她一件事：任何交易都該建立在充分了解的基礎上。

「可以讓我們自己先看看嗎？」她問。

「當然可以。」

確認房仲走到外面後，陳瑞希拿出手機的手電筒功能，開始仔細檢查。

「爸，您在工地那麼多年，幫我看看這屋子的結構怎麼樣？」

爸爸點點頭，專業地敲了敲牆壁和橫樑：「地基還不錯，主要結構也算穩固。但是······」

他指著天花板：「防水層都毀了，整個屋頂都要重做。木頭也有白蟻的痕跡，至少有三分之一需要更換。」

陳瑞希仔細記下，繼續檢查。

廚房的流理台已經鏽蝕，水管也都該換。

浴室的磁磚剝落嚴重，到處都是霉斑。

最糟的是電路系統，看起來至少有二十年沒更新了。

「媽，您去看看後面那片地。」

媽媽在農地間走了一圈回來：「雜草太深了，得花很多時間清理。有些老樹也該修剪，不然會影響其他作物生長。圍牆也倒了一大片······」

正說著，一陣風吹過，塵土飛揚，還伴隨著碎紙片和塑膠袋。原來堆在角落的是一堆廢棄物，看來是附近居民隨意丟棄的垃圾。

「我數了數，」爸爸說：「至少要清運三台大貨車的垃圾。」

陳瑞希默默在手機備忘錄上記下：

- 屋頂整修

- 白蟻防治

- 更換木料

- 水電全面更新

- 廚浴重做

- 垃圾清運

- 雜草清理

- 老樹修剪

- 圍牆重建

粗略估算了一下整修費用，她走出屋外。

「這房子荒廢很久了吧？」她問房仲。

「呃······大概三年多······」

「不只吧？」她直視對方，「從垃圾堆積的情況來看，至少有五年了。」

房仲的笑容有些僵硬：「您懂行啊······」

「我剛做了初步勘查，」她拿出記下的清單，「要讓這房子和農地恢復可居住的狀態，保守估計要花五百萬。」

「這個······」

「而且，」她繼續說：「現在的狀況，等於是在買一個大型整修工程。清運垃圾就要找專業的環保公司，光是人工費就不便宜。」

她看了眼不遠處：「這條路也太窄，大型機具要進來施工會很困難，這些都會增加整修成本。」

房仲的表情開始動搖：「但是這個位置······」

「位置確實不錯，」她點頭，「但現在的情況，與其說是在賣房子，不如說是在賣一個麻煩。」

她打開手機地圖：「而且這邊是農業區，就算整修好也不能作商業使用。老實說，願意接手這麼大工程的買家很少。」

房仲猶豫了一下：「那您的預算是······」

「七百萬，」陳瑞希認真的說：「考慮到後續還要投入大筆整修費用，這是合理的價格。」

「這······太低了······」

「不會啊，」她語氣平和但堅定，「您也說這裡已經荒廢三年多了，對賣家來說，與其繼續繳稅和管理費，不如儘快脫手。況且······」

她環顧四周：「您看這些垃圾，如果環保局來稽查，會有麻煩的。」

房仲抹了抹額頭的汗：「讓我打個電話······」

幾分鐘後，房仲回來了：「老闆說······最低八百五十萬······」

「七百五十萬，」她回應，「包含所有的仲介費用。而且我可以立刻下斡旋金，三天內辦好所有過戶手續。」

又是一陣電話溝通。

「老闆同意了，」房仲說：「不過希望能簽一份附帶條件······」

「不用了，」她打斷對方，「就按照一般房屋買賣契約來。這樣對大家都好。」

簽約的過程很順利，陳瑞希把所有文件都仔細看過，確認沒有任何問題才簽字。

「我們運氣真好，」回程的路上，媽媽握著她的手說：「碰到這麼好的房子。」

陳瑞希笑而不語。

她知道，這不是運氣，而是機會。

那些在職場上學到的談判技巧、成本分析，在這一刻都派上了用場。

「接下來要找工班來整修，」爸爸已經開始規劃，「我認識幾個老師傅，手藝很好的。」

「好，」她點頭，「我相信爸爸的眼光。」

夕陽西下，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陳瑞希看著父母興奮討論著未來的計劃，心裡充滿溫暖。

這筆交易，她用了最理性的方式來處理，但目的卻是最感性的——為摯愛的人，打造一個夢想中的家。

「對了，」媽媽突然說：「明天我去買些園藝書來看看。」

「好啊，」她笑著說：「順便去五金行看看工具。」

「那麼快？」

「當然，」她眨眨眼，「夢想，當然是要趕快實現啊。」

夜幕低垂，街燈漸次亮起。

遠處，那棟即將重獲新生的老房子靜靜佇立，等待著嶄新的篇章。

而陳瑞希知道，這不僅是一筆成功的交易，更是她送給父母最好的禮物——一個可以盛裝夢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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