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靈魂寄賣店》｜靈魂若變賣了，命運真的能被改變嗎？ - 第五章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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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空的藍

Dec 2, 2024

20

6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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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踏出寄賣店後，便立即往家的方向趕去。

回家的路上和以往別無二致，不過正值黃昏時分，是下班時間的前夕，橙黃色的斜陽不往遠離，金黃色的光茫悄然滲透了地鐵車廂，城市的景色在窗外流逝，電燈柱不時掠過，窗外風景如菲林底片一幀一幀地播放。

她看著日復如是的景象，心中不真實感越發強烈——我真的死了嗎——她不敢相信，但靈魂出竅的經歷過於真實，自己慘死的模樣如今仍歷歷在目，沒法抵賴。

她只得目送窗外的斜陽逐漸離去，在無垠的天空劃上漣漪。

明明這幾十年來早已看過無數遍的落霞，就算再美亦早已生厭，為何到了彌留之際，此刻回望，方發現她的日常是這般美麗？

望著對面無人的座位，婦人回想起小時候的自己也曾轉身伏在窗前，欣賞這個被夕陽吻過的城市。

眼前的景象與往事重疊，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旁人見到如此情況，連忙挪開一步。

＼

「媽？」甫應門，看見是母親，女兒錯諤地問，「妳唔係同朋友去澳門旅行咩？做咩咁快返咗嚟？」

婦人咬唇忍淚，把女兒深抱入懷，令女兒一臉諤然，不知所措。

「媽咪，係咪發生咗啲咩事？」女兒抱著母親，擔憂地問。

婦人只搖了搖頭，說句：「冇事」

她在回家的那一程車想了很久很久，決定把時間好好分配，大部分交給女兒，餘下的零碎，則留給自己用來享受呼吸的起伏。

只因她到了死後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曾活過。

幸而，有了這偷回來的時間，她總算能不顧後果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反正七日過後，她如今所做的一切也將不復存在。

終於，她能夠不理後果，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

她喜歡編織，這是她自十歲起便知道的事。

以針頭穿過線與線之間的縫，一切都是多麼的有條不紊，在重覆的工序中，不知不覺間，一個下午就過去了。

說是浪費時間嗎？她倒也不這麼認為。

畢竟時間放著不用也是會走的，橫豎會過，倒不如用來做自己享受的事，又何來浪費一說？

她以前總覺得時間很少，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咻一聲就過去了。家人可以常常見面，工作卻等不了，因此她一直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家庭、朋友緊隨其後，但自從幾年前她大病初癒後，她便從此改觀了。

女兒和丈夫從此成了她最重要的事。

她想回憶起從前的某一段日子，頭殼卻突然劇痛，畫面模模糊糊，像是不經意落在了甚麼地方似的。

只記得那是一段快樂的時光，十分快樂，快樂得閃閃發亮，以至於往後的日子跟它一比，頓時變得灰暗極了。

後來不知怎的，向來腳踏實地的丈夫竟迷上了炒股票。

他享受股票市場大起大落的不確定性，對炒股的熱愛已近乎癲狂的程度，飯也不吃，每日只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以顫抖的指尖操控着他們的未來。

他賭的數目之大，每每都令婦人膽戰心驚，直呼「不要賭了」，他卻充耳不聞。

奇怪的是，每次他快要把錢輸光時，總會贏一把大的，如此反覆，竟收入了大筆大筆的財富。

然而，這已不是金錢的問題，她已厭倦了每日擔驚受怕的生活，怕不知哪天會有人上門討債，更厭倦了早已沉迷賭博得歇斯底里的丈夫。

於是婦人帶著剛升上初中的女兒，只收拾些許必需品，連夜逃離那個早已散掉的「家」。

她銀行裏只有唯數不多的積蓄，要養起自己和女兒確實不太容易。

於是她加倍努力地工作，本就嫌少的時間又少了些，當生活都成困難時，又何來心力談甚麼夢想？

她的生命只剩下兩件事：工作以及女兒。

她現在唯一的夢想就是把女兒健康地養大，看着她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一百呎不到的地方，兩母女就這麼渡過了不喜亦不悲的十年。

婦人還清𥇦記得，當女兒將無名指上的鑽戒向她展露時，女兒臉上的每一吋都寫滿了幸福。

在那刻，她便知道，女兒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了。

然而，就在女兒婚禮舉行前一個星期，死亡竟毫無預兆地降臨在自己身上。

想到這，婦人早已停頓的心臟揪成一團。

＼

翌日，婦人久違地提出要和女兒逛街。

女兒雖然諤然，但仍欣喜地答應下來。

不知從何時開始，香港的街道在週末也乏人問津，在街上並肩走著，見得最多的不是公公婆婆就是遊客，說流利粵語的人比蝴蝶罕見。

她倆在寂寥的街道左逛右逛，沿途經過許多以前常去的地方，有些老字號仍屹立不倒，有些卻早已敵不過時代的洗禮。

舊日的霓虹被柝下，換上廉價的贗品。

最近她常想起從前。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bn1naY0zH

不論是悲是喜，往日的畫面常在腦海掠過。

她懷念女兒小時候和逛街時會緊握着她的手心不放，她懷念女兒以稚嫩的童聲呼喊自己，懷念在生時的一點一滴。

逛着逛着，她們走到一所售賣木製品的店舖，她嚷着想買一根不求人，女兒卻反對。

「妳痕我幫妳𢱑咪得囉。」她說。

「妳大個女喇，」婦人含淚說，「妳嫁出去之後，阿媽要學識自己一個生活。」

「傻啦，而家咩年代，結婚唔代表我唔會返屋企㗎嘛。」女兒如此說，但仍不禁泛淚。

只是她大抵不知道，婦人的話中別有含意。

對啊，要學習自己一個人生活。

婦人如此想著。

她們走在街上，女兒的手緊緊握着母親的手，就像十幾年前害怕跟丟的那個小屁孩，那時的她腳短，常常跟不上母親的步伐，於是婦人便讓她放鬆地跑，自己則小心翼翼地遷就女兒的腳步。只是，如今，她們的角色竟互相調轉。

昔日的畫面與現實重疊，斜陽無限，將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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