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8 - 第三章

鄰近會考日，某天放學後，陳家荃在路上走著，碰到抱著籃球的林宸瑞。

到球場打了一輪球之後，林宸瑞才問陳家荃：「你不是應該在家複習嗎？」

陳家荃難得生氣：「我爸媽在吵架，他們一吵架就要開始念我。我又要練琴又要讀書，還要被他們波及，煩死了。」

林宸瑞想了兩秒，然後勾起嘴角：「喂，要不要去海邊？」

「怎麼去？」陳家荃沒有交通工具，他們那邊公車系統又不發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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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車啊，大偉和胖子他們有。」

陳家荃質疑：「無照？」

林宸瑞揮揮手：「他們長得那麼操老，誰看的出來？市場騎了八百遍也沒被抓過。」

林宸瑞一通電話就把人叫出來，四人騎著機車來到海邊。

「呦吼！去他媽的會考！老子5C也有學校念！」

胖子對著大海這麼一吼，另外三人笑翻在地。

林宸瑞也跟著大喊：「拎北不讀書都有5B！」

「幹！」胖子為自己發聲。

大偉笑著爬起來大喊：「拎北模擬考有2A啦！幹！」

「屁啦！」林宸瑞和胖子異口同聲，然後一個說著「怎麼可能？」一個補充「你根本沒考好不好！」

大偉得意的說：「我拿回家寫的，沒看課本！」

林宸瑞問：「我們考了四次，你拿哪一次的答案？」

大偉愣住，被林宸瑞的發問直擊靈魂。

另外三人哄堂大笑。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林宸瑞向陳家荃發出邀請：「欸，換你了。」

陳家荃想了想，朝著海大喊：「我要征服世界！我他媽絕對5A10+！Fuck!」

……

畢業典禮中午就結束了，當天下午，林宸瑞又跑去找陳家荃打球。

陳家荃的琴房成了林宸瑞的廚房一樣，他熟門熟路地走上樓，打開琴房的門：「今天不是中午就回家了？你怎麼還沒練完？」

「太早練會吵到鄰居午休。」

林宸瑞不情不願地找出漫畫，坐到鋼琴旁。

陳家荃認真地練琴，琴聲迴盪間，忽然多出了一聲「叮！」。

陳家荃嚇了一跳，但指尖依舊在琴鍵上跳躍，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高音停下。

他瞥了林宸瑞一眼。

林宸瑞右手搭在鋼琴上，食指懸在最靠邊的一個琴鍵上，左手拿著的漫畫遮住了他的臉。

他泰然自若，像是什麼都沒做一般。

陳家荃看著琴譜繼續彈奏，旋律漸快。

「叮──叮叮！」

林宸瑞右手食指敲擊著琴鍵，似是漫不經心，卻都恰到好處。

陳家荃默默記下了這些音符的落點，之後記在譜上。

「你喜歡鋼琴嗎？」陳家荃一邊記譜一邊問。

林宸瑞漫不經心地笑了下：「喜歡又怎樣？」

「我可以教你。」陳家荃認真地說。

林宸瑞歪嘴笑了下，帶著些不易察覺的無奈與落寞：「下輩子吧。」

後來，不論他彈哪首曲子，林宸瑞都沒再出手彈琴，只是依舊時不時提醒他該買新漫畫了。

……

「你填好志願了？」學測分數出來後，兩人坐在琴房地板上，陳家荃一邊翻著琴譜，一邊問林宸瑞。

他們讀同一所高中，剛好又被分到同一班，連續當了六年的同學。

「沒。」

「不是要截止了？」

林宸瑞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陳家荃抬頭看向林宸瑞，不確定道：「你不升學？」

林家瑞淡淡地「嗯」了一聲，他勾起一邊的嘴角：「你也知道我媽身體不好。」他們家是單親家庭，他底下還有一個弟弟。

言下之意，他要出去工作，賺錢養家，替母親分擔。

陳家荃向他確認：「想清楚了？」

林宸瑞笑了笑：「啊不然勒？」

過了一陣子，通過兩階段篩選後，陳家荃如願錄取音樂系。

陳家荃雖然在外地讀書，但幾乎每個星期都會回家。林宸瑞工作之餘，依舊時不時來找陳家荃打球。

20歲那年，林宸瑞一如往常地在鋼琴邊翻著漫畫，陳家荃則試著彈了自己寫的曲子。

曲中有悲傷，有激憤。

忽然，「叮──叮──叮！叮！」

在亂世一般的旋律中，格格不入的高音像一位潔白無瑕的天使，時而自顧自地起舞，時而為孤獨無助的靈魂引路，或隨機投下一些高深莫測的言語。

時隔五年，陳家荃才又聽到那聲畫龍點睛的「叮」。

他有點意外，又覺得好像本應如此。

曲畢，陳家荃一邊記譜，一邊和林宸瑞說：「你很有天賦，不彈琴可惜了。」

「呵。」林宸瑞不置可否。

「之後的發布會，你跟我一起彈？」

林宸瑞一笑：「彈什麼？」他又不會彈鋼琴。

陳家荃抬了抬下巴：「C8，最高那個音。」

林宸瑞失笑：「笑死，讓我上去在那邊叮叮叮？白癡喔。」

陳家荃指著琴譜問：「不然這個音誰彈？」

林宸瑞反問：「你自己寫的譜你問我？」

陳家荃看了林宸瑞一眼，繼續低頭記譜。

大概五分鐘後，陳家荃一面改著譜，問：「你媽媽最近還好嗎？」

林宸瑞翻了頁漫畫：「老樣子。」

陳家荃沒有抬頭，又道：「明天我跟你去醫院。」

林宸瑞也沒有放下漫畫：「嗯。」

後來，林宸瑞二十五歲那年，林媽媽看見孫子平安出生後，安心地合上雙眼，結束了這趟人間之旅。

那一天，小寶寶難得是哭得最含蓄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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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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