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星 - 楔子

「學姐，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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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場國中的開學典禮，窗外陰雨綿綿，空氣裡瀰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悶感，建築裡卻熱鬧非凡，音樂聲震耳欲聾，好像在向天氣宣示著要打破那低靡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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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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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的禮堂是剛蓋好的，學校砸重金去升級了所有燈光、音響設備，而現在伴隨著開學典禮正式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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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表演性質的社團皆迫不及待、滿心歡喜，就只差沒爭先恐後的上台去表演。也是、這麼好的舞台設備，又有哪個享受舞台的人能夠壓抑自己的情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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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壓軸登場的是——熱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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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昏暗的禮堂內頓時尖叫聲四起，有人喊自己班上的同學喊到破聲，有人鼓掌到手發紅，甚至有人恨不得從二樓一躍而下，搶到最前排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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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囉。」在後台準備的熱舞社成員們聽見主持人的呼喊，互相提醒著，邁步向前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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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抱歉、等等結束了再聽你說。」那人雙手合十，俏皮的做了個抱歉的姿勢，然後轉過身，隨著其他人步入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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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這樣光鮮亮麗的存在，每個動作、每個表情都充滿靈魂，總是能用無止盡的正能量去感染身旁所有人。她所在之處，大概枯樹都能重新開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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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臻紅著臉，神色未定的望向朝舞台跑去的那人，剛剛那句告白，其實在說出去後就後悔了，沒想到向來矜持的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因為一時意亂情迷而衝動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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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愛情是沖散理智的毒藥啊。她鬆了口氣，暗自竊喜沒有被學姐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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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布幕緩緩拉開，聚光燈順勢打在上面，五個人的舞台，站中間位正是那位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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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響起，台上眾人翩翩起舞，陳臻躲在舞台邊，靜靜的望著，她眼裡至始至終都只有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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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舞台、音樂、底下尖叫連連的群眾，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好像為了台上的她量身訂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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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位的動作，流暢的走位，表情及力道，落在那人手裡全都被簡單拿捏，她散發出的氣場是那麼充滿自信、那麼閃亮，簡直要將眾人的心給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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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在舞台側邊看，都能引起骨骼細細顫慄、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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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優秀的代名詞，是同學眼裡的閃亮之星，老師眼裡的資優生，是家長嘴裡的「別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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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完美到能讓人咋舌不已、心生嫉妒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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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曲舞畢，隨著台下的「安可」聲，他們換了一個隊形，表演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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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臻一直躲在一旁看著，她很想拿起手機錄下這時刻，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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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表演結束，被其他人喊去幫忙搬東西，她才將視線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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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幕拉下後，那群表演者快步離開，到了後台的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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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辛苦了！」休息室裡大家喝著水，擦著汗，討論起了慶功宴該去哪，陳臻手裡搬著道具，走進裡頭時漫不經心的聽了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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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著要去和學姐打聲招呼，可抬頭的一瞬間映入眼簾的是她和另一位男生談笑風生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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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一陣不安油然而生，她想追上去，但身體像堆滿了鉛塊，腳沉重的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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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路上，一直灰濛濛的雲終於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淅瀝瀝的下起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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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霉味充斥著各個角落，朵朵傘花撐起，紅紅綠綠的佈滿了整個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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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臻也混雜在其中，獨自一人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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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開學典禮結束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學姐，雖然這在平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不過今天，她是真的很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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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當那男的與學姐有說有笑的畫面出現在腦海裡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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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注意，她踩進了路邊的水窪裡，布鞋進了水，不得已停下來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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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臻！」也就一瞬，背後突然多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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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臻嚇了一跳，回頭看去是說到就到的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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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撐著深藍色雨傘，笑得燦爛，比雨中的任何事物都朝氣蓬勃；眼睛很美，像雨後的露水，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握著傘柄的芊芊玉手骨節分明，健康而白皙紅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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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穿著國中校服外套，是很傳統的那種款式，深藍色配深紅色，還有白邊繞著，土裡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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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臻在意的不是這些，對她來說學姐穿什麼都好看，她現在在意的是上面鑲著的名字，因為那是件不屬於她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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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你臉好臭。」學姐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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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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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問不出答案，她也沒打算繼續追問，換了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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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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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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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又加重了些，打在鐵皮上發出劇烈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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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臻突然覺得手上的雨傘好重，她有點脫力，傘順勢向前傾，遮住了她的面龐，水珠也沿著傘緣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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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低落到谷底。她喜歡的人有別的喜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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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笑了，這是什麼偶像劇劇情嗎？連告白都沒有就被狠狠拒絕，自己這段戀情會不會太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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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到如今還能說些什麼？早在自己決定將一切情感吞入腹中的那刻起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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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點陳臻還是知道的，她上下唇輕輕抿了抿，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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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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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學姐妳也喜歡他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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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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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妳，得到了妳愛的人和愛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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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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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出口……祝你們一直幸福這種話，對著喜歡的人說，好比拿刀子割自己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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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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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刀尖，還是劃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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