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住著一隻怪物。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2DwNoIQG8
遠看像塊大土堆,近看像隻棕熊。牠的四肢是人類的兩倍粗,指尖藏有可伸縮的利爪,肚子上長著一張比澡盆還大的嘴。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GCcVXTsV6
很久以前,山裡還有其他怪物,但牠們戒不掉人類的味道,全都死在山下的城鎮裡。幸好山不怎麼喜歡人類,只有怪物不會在山裡迷路,人類再生氣也不敢進來,連山腳都不太靠近。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ZgKIleXah
怪物對傷害人類沒興趣,因為人類的世界有音樂。怪物之間只有暴力與爭奪,還要隨時小心被對方吃掉,沒有和音樂一樣能溫暖牠的東西。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x3hKEfxCM
怪物喜歡在新月下山,繞著人類的城鎮爬行,期待正好有人唱歌或彈奏樂器,即使只能貼著牆聽模糊的聲響,牠也覺得很滿足。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qb3EPEfvZ
一個夏日傍晚,怪物在山腳忙碌,尋覓這裡才有的水果時,突然聽見一陣微弱的歌聲。牠抱緊樹幹仔細聽,確認方位後在樹木間迅速擺盪,好奇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pr7X6OHlQ
怪物來到森林邊緣,躲在樹梢往下查看,在數不清的大樹之中,發現一間還沒長出苔蘚的小屋,牠越靠近那裡歌聲就越清楚。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EFzfP1fZN
換了幾棵樹之後,怪物終於看到室內,餐桌前坐著一個年輕男人,一邊將蘑菇撕成小塊,一邊肆意高歌。他的聲音明亮清澈,像隻快樂游動的小魚,在高低音符之間來去自如,為整片森林帶來生氣。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CHw75VVN8
一首接著一首,怪物聽到忘記眨眼,還差點鬆手摔到地面。即使小屋裡傳出鼾聲,月亮也早已變為太陽,沾滿露珠的怪物依舊不動,深怕錯過男人的下一首歌。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EKPyosXuI
從那之後,怪物也搬到小屋附近,只顧著觀察男人,恨不得不用吃飯和上廁所。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st9R508Se
幾個禮拜過去,怪物得出一些結論。男人就像用音樂做的,沒有一天不唱歌。每隔兩到三天,男人必定會去鎮上一趟,偶爾會在外頭過夜。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KI3B4s30F
男人擁有夕陽般的捲髮,和一張愛笑的小臉。他說話有力,氣色紅潤,身上還算有肉,雙眼卻如死魚白濁。雖然他能獨自往返小屋和城鎮,但怪物見過他在路上和動物談論天氣,而且不止一次。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XqSocxNli
一天晚上,男人帶著酒氣從鎮上回來,抱著一顆鼓,坐在屋外的枯木上吹風。沒多久便開始唱歌打鼓,唱到一半鼓還滑掉,滾到怪物藏身的大樹底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VbLlXqbCY
男人的興致沒有因此中斷,淡淡的月光和濃濃的酒精,怪物覺得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牠輕手輕腳地爬下來,抓起地面的鼓,配合男人的節奏輕輕敲打。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hMtEos4Rz
男人愣了一下,大笑幾聲後繼續唱,不但要求鼓聲更大一點,還抓起掃把跳舞。怪物奮力打鼓,心裡全是滿足和驚喜,從未想過夢境會有成真的一天。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GPYQoP5uR
狂歡過後,怪物得知男人叫湯瑪斯,不但擅長音樂還很善良,他一發現怪物拒絕開口,更不願意握手,立刻想出利用鼓聲溝通的辦法。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cpzrqQVUh
不出幾天,怪物學會用節奏和湯瑪斯道早安,湯瑪斯則學會靠鼓聲判斷牠的心情,兩人還一起給怪物選了「彼得」這個名字。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CvvAuFIQg
彼得從此養成挑水劈柴,和在小屋門口留下當季美食的習慣。湯瑪斯一推出新作品,彼得便烤整桌他最愛的野雞和蘑菇。湯瑪斯不得不出遠門時,彼得便用山裡最銳利的石頭,連夜磨成小巧的匕首送他。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OVMhv69CC
當樹葉逐漸轉黃,彼得知道了更多湯瑪斯的事。他從小就像生活在濃霧裡,只能勉強看見模糊的輪廓,但這不影響湯瑪斯對未知事物的熱情,他甚至還造訪過大海另一邊的城市。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4BqR0IGHw
來到這裡後,湯瑪斯原本住在領主的莊園,起初他的確因為音樂受到歡迎,卻因為實在靜不下來,遭到其他人的白眼。領主只好另外幫他找住處,最終選擇湯瑪斯喜歡的這片森林。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4Xuj5ap0X
湯瑪斯也想多了解自己,但彼得害怕這段關係太快結束,經常轉移話題或胡亂作答,導致湯瑪斯覺得更有趣,每天都在猜彼得到底長什麼樣子。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lMnSXnSAF
每當湯瑪斯去鎮上工作,彼得總是緊隨其後,確保他安全穿過森林。如果湯瑪斯缺乏靈感,彼得會用繩子引導他上山走動,或是玩玩水轉換心情。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mniZz30En
某天,湯瑪斯在山腰享受溫泉時,彼得在附近捕捉兩人的午餐,回來卻看到著裝完畢的湯瑪斯,正笑著對一隻棕熊招手。彼得的心臟突然狂跳,因為空氣中彌漫著公熊發情特有的狂躁與敵意。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dHxOU1aXJ
彼得奮力衝刺,在公熊撲向湯瑪斯的瞬間,用全力將牠撞飛。死命壓制公熊的結果,彼得的右手臂變得血肉模糊,連接肩膀的地方只剩一層皮,臉上和胸口都有見骨的爪痕,深紫色的體液撒了一地。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GatE85oPO
趁熊專心啃著自己的肩膀,彼得回頭看了一眼,湯瑪斯一根手指也沒少,待在原地抱頭發抖。彼得鬆了一口氣,張開腹部的大嘴,一口咬破公熊的肚子,再用雙手搗爛裡頭的所有東西,公熊便安靜下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TirHNGlJs
騷動平息後,湯瑪斯趴在地上,緩緩爬向剛剛慘叫的源頭,他不斷因公熊的餘溫與形狀感到噁心,但雙手仍執著地持續摸索。最終他在熊腳邊摸到一個圓形物體,認出是彼得的鼓後,湯瑪斯面對熊的屍體失聲痛哭。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VgZ3GORhx
疲憊虛弱的彼得,躺在血泊中不敢出聲,但又擔心湯瑪斯會哭壞嗓子。無奈之下,牠勉強抬起手指,在他的小腿肚上敲出熟悉的節奏,才讓湯瑪斯止住淚水。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CVoX3BrNO
獲得足夠休息後,彼得輕輕挪開睡在自己身上的湯瑪斯,坐起來拔掉自己的右手,開始咀嚼公熊的屍體。有記憶以來,每當身體少了什麼,彼得只要吃掉對應的部位,就能像植物發芽那樣再長出來,只是會伴隨又刺又麻的不適感。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8gzpodvA0
隨著吞下最後一口熊肉,彼得的右手幾乎已經完全恢復,像全新的一樣光滑有彈性,牠重新站起來活動身體,抱起湯瑪斯慢慢下山。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QZB8IaP5d
從溫泉回來後,湯瑪斯躲在小屋裡的時間增加了。彼得想過他斯可能會搬走,或是貴族會出動軍隊。彼得覺得被抓走也沒關係,因為沒人能奪走牠與湯瑪斯的回憶。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dwjCYAybQ
日子一天天過去,彼得擔心的事全都沒發生。漸漸地牠也變得大膽,不但用叫聲回答湯瑪斯的所有問題,還任由他摸遍全身上下,連肚子裡的牙齒都被湯瑪斯仔細數過。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xBO7es7bc
一天晚上,彼得坐在小屋前,聽湯瑪斯發表新歌。歌雖然好聽,但和往常的風格完全不同。彼得正覺得奇怪,湯瑪斯忽然再次開口,還笑著邀牠一起唱。彼得這才發現自己異常低沉的聲音,居然與湯瑪斯的高音完美融合在一起。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hM2rLh91m
得知這首歌只屬於彼此之後,彼得第一次感受到淚水的滾燙。湯瑪斯坐到牠的身旁,輕輕撫摸牠的背部,一邊哼著柔和的歌,耐心等待彼得恢復平靜。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6X0MA3Xil
要如何讓湯瑪斯變得更幸福呢?彼得在湖裡抓魚時在想,幫湯瑪斯修屋頂時也在想,直到牠開始打自己身體的主意。從那天起,彼得偷偷抓來許多動物,餵牠們吃下特製的食物,仔細觀察牠們的變化。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ddyC8fe56
三個多月後,在湯瑪斯生日的當天,彼得把自己的眼球當成水果,餵湯瑪斯吞了下去。牠躲在附近的樹上等待,緊張到快把樹幹折斷,一陣短暫卻劇烈的哀嚎之後,湯瑪斯和那些動物一樣,眼眶裡也長出彼得的眼球。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rVAtDR3ca
湯瑪斯的眼睛睜得又大又圓,不但抱著水桶確認自己的倒影,還興奮地四處呼喚彼得。牠卻躲在樹後不敢出來,縱使肚皮已用床單遮好,還別上湯瑪斯送的迷你披風,彼得依然沒有勇氣。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yl0nsckdr
太陽下山後,湯瑪斯遲遲等不到想要的回應,他氣到丟下火把,獨自快步往山裡走去。彼得只能趕緊跟過去,並在黑暗中擋住他的去路。回小屋的路上,湯瑪斯緊緊握住彼得的手指,到了營火旁也不肯放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ozEadbwaa
彼得又哭了,但這次沒人安慰牠,因為湯瑪斯也滿臉淚水,兩個人抱在一起,哭得像孩子一樣。當晚沒人睡得著,湯瑪斯和彼得一起喝酒歌唱,在星空下玩玩鬧鬧,狂歡到天亮。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IhwKlVE3i
隔天起,湯瑪斯只要有空,彼得就背著他往山裡跑。無論是山頂的白雪、清晨的雲海、雨後的彩虹或是參天的古樹,只要湯瑪斯有興趣,幾百次彼得都願意帶他去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SxRzJcTVK
在豐富的視覺刺激下,湯瑪斯的雙手幾乎停不下來,光是歌頌夜空的曲子,短短幾天就做了十幾首,還因為彈琴彈到流血,被彼得沒收了紙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cWRC1CxT9
一個月後,湯瑪斯恢復視力的奇蹟傳遍當地,甚至驚動遠在首都的貴族。收到邀請的湯瑪斯,不得不入宮一趟,臨別時他承諾兩個月就會回來,還要彼得盡情期待首都的特產。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Wwr8HyuaE
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小屋依舊空蕩蕩的,彷彿湯瑪斯把彼得和森林全忘了。受不了等待的煎熬,彼得每晚偷偷溜到鎮上打聽,卻聽見令牠心碎的消息。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8WJqRIlkU
服侍完貴族後,湯瑪斯帶上滿滿的賞賜,準備告別首都時,眼睛突然感到不適,並開始看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wHg8NUohu
即使貴族找來所有的御醫,也沒人能治好湯瑪斯。日夜受到折磨的他,最終將自己弄瞎,被貴族送進瘋人院。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XhTo8ICAW
由於只能在夜間行動,加上只聽說大概位置,彼得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被層層金屬和石頭包圍的瘋人院。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IhvINoiXT
彼得毫不猶豫地衝破瘋人院的高牆,一路撕裂所有妨礙牠的人類,最終在一個沒有光線,而且無法躺下的小房間裡,將差點被老鼠啃光的湯瑪斯接回山裡。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08GbgNUf0
經過彼得長年的悉心照料,湯瑪斯的臉頰漸漸恢復豐潤,也重新學會走路和控制大小便。然而他完全認不出彼得,耳朵和嘴巴都出了問題,曾經豐富的表情,也只剩下偶爾的傻笑。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vgqRAbOfw
從此,彼得日夜守在湯瑪斯的身邊,兩人共度漫長又寂靜的歲月,直到湯瑪斯的臉爬滿皺紋,在一個夏日傍晚悄悄停止呼吸。彼得將他輕輕抱進小屋,用匕首刺穿自己的心臟後,與湯瑪斯一同陷入永恆的長眠。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WlOJqfTm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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