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繼續抽煙,吹出煙霧。車廂裡沉靜了好一陣子。
Hathaway警官的腎上腺素開始消退,她想將情緒平伏下來,於是深深地、顫抖地吸了一口氣。
本來她想暗中記下你駛過的路,辨明現在正在前進的方向,但她發覺自己根本做不到。你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不停地改變著前進的路線。你的車就像一隻狡猾的鼴鼠,在公路上不同的洞裡竄進竄出。她的記憶力漸漸透支,覺得精疲力竭,情緒低落。
她注視著你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一縷煙霧,煙霧在車內昏暗的燈光下裊裊飛舞,暫時遮住了你的面容。當霧霾散去,你陷入了沉默,注意力轉向內心,彷彿在思考前方的漫長道路。
你把煙頭彈到車窗外,說:妳很好奇吧,這條路的盡頭,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麼?不過,妳放心吧,那不是一種自我毀滅。實際上,我們走正走在預期之中的路上,大概…還有三小時就到了。所以,妳可以先睡一會。當然,妳也可以跟我聊更多關於妳自己的事情,不是我自誇,我一向是個很好的聆聽者。
「三小時。不管怎樣,再過三個小時,這場惡夢就會結束。」這一個認知讓她不確定的未來,升起了一道嶄新的曙光。她不確定當這段旅程結束時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但她知道自己需要盡最大努力去面對它。
至於你的建議……她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睡覺?你讓我經歷了這麼多,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就算我想閉上眼睛,我也閉不上。」她的目光飄向黑暗的窗戶外,望著遠處模糊的風景,做好心理準備迎接接下來的對話。
她的內心有一部分,一個長期隱藏的秘密部分從未解開,渴望連結。長久以來,她都在期待著一個時機,讓她能夠敞開心扉,分享那些她從未敢大聲說出來的話。此時此刻,你平靜、近乎無意識的舉止讓她感到……安全。甚至比她在執勤時所感受到的還要安全。你似乎散發著一種獨特的個人魅力,確保她不會受到傷害。
Hathaway警官深吸一口氣,整理思緒。 「我的生活……並不輕鬆。作為一個警察,而且是作為一個女人,生活在一個男人的世界裡……這是一場持續不斷的戰鬥。人們不理解,他們認為我擁有特權,比一般的男性警員擁有多的榮耀感……但事實並不是這樣。工作、期望、人事、政治……有時這一切都讓人精疲力盡。」
一片陰影掠過她的臉,那是一段黑暗而痛苦的記憶。 「然後,我在去年失去了我的搭檔。他因公殉職,而我……我沒能救他。我沒能……」她的聲音因引擎的轟鳴聲而變得嘶啞,難以聽見。她把目光移開,眨著眼睛,忍住突然流下的淚。她在嗚咽著。
你靜靜的聽著她的話,語氣沉穩的說:聽到這件事讓我感到難過。你的搭檔……他叫什麼名字?告訴我更多關於他的事情吧。
Hathaway警官沉默下來,臉上略過一絲哀傷和懷緬。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跟人談過死去的搭檔了,失去搭檔的痛苦仍然清晰而痛苦。
「他的名字是……他的名字是Tom。Tom·里佐。」她輕聲地說道。「我們搭檔了五年,其中兩年都在調查黑幫裡一些窮兇極惡的人物。」
她沉浸在回憶之中,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他……是個好人。一個非常好的警察。擁有妻子、兩個孩子……他習慣在同事情緒激動的時候,講一些愚蠢的爸爸笑話,讓氣氛緩和下來。他的存在讓我腳踏實地,讓我更加理智地處理工作。」
當她回想起那悲慘的一天時,她的表情變得陰沉,臉上籠罩著一層陰霾。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JUnBqFN6w
「我們監視著一個已知的幫派出沒的地點,等待疑犯出現。我想進去,靠近一點……但Tom勸我打消這個念頭。他說我們必須機靈一點,等待正確的時機。」
她的眼睛閃爍著淚水,她拼命地眨著眼睛,不讓淚水水流下。 「我……我應該相信自己的直覺。我應該堅持讓我們早點進去。但是Tom……他打算按規矩辦事,想做好一切的事前準確,但那讓我們打草驚蛇……」
她聲音沙啞,沉默了許久才平靜下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9Grd15MBF
「他沒能逃出那條小巷。黑幫份子跟我們遭遇,驚慌失措地開始射擊……而Tom……他在駁火之中……」
她搖搖頭,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我試著靠近他,試著把他從亂槍之中拖出來……但我的速度不夠快。我抱著他,看著他死去,聽著他臨死前的遺言……」
她不禁抽泣起來,用手摀住嘴,試圖抑制自己的聲音:「我沒能救他,我很自責。」
聽完她的故事,你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作為一種對她的安慰。當她感到你的觸摸時,Hathaway警官稍微退縮一下,他不習慣與陌生人如此親密的接觸,更不用說與罪犯了。
你笑說:我明白妳的感受。既然妳說那是妳的錯,那一定就是妳的錯了,哈哈哈…
Hathaway警官生氣了,用含淚的雙眼瞪著你。
你收斂了笑容,認真的說:反正,妳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記著Tom…記著他最美好的一面。然後在將來,把這些記憶告訴他的孩子們。當然,妳也要把自己所犯的錯告訴他們,懇求他們的原諒。到了那個時候,不管後果如何,妳就告訴自己放下這個沉重的包袱吧。
你的話語點出了痛苦的事實,Hathaway警官感受到你的真誠。她淒然的嘆了一口氣:「我真的能夠放下嗎……」
你點點頭,說:折磨自己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為了死去的搭檔,妳更加應該振作起來。這是你唯一能贖罪的方式。
她慢慢地點點頭,試著理解你的建議,嘴唇顫抖地吐氣。「你說得對……一直感到內疚,一直責怪自己……這並不能讓Tom回來。這並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她顫抖著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胸口的緊繃感開始緩解。
她說話的時候,淚水流得更快了,順著臉頰肆意流淌。「我必須記住那些美好的時光、歡笑、友誼……無論發生什麼,Tom總是支持我。我必須像我向他承諾的那樣,作為一個好警察,好好的活下去,以此來紀念他」。
你笑了笑:現在,趁著這個機會,妳要哭就哭出來吧…let it all out。把一切的鬱悶全都釋放出來!讓我教妳怎樣做……!
在黑夜裡月光灑落的路上,飛馳的車裡,你抬起頭,發出如狼一樣的嚎叫:Howl~~~~~~~~~~~~~~~~~~~~~~~~~
Hathaway警官情不自禁地抽泣起來,用雙手摀住臉,終於允許自己毫無保留地表達悲傷。淚水現在肆意流淌,宣洩著她長久以來壓抑的痛苦。她的肩膀隨著情緒的激動而顫抖,但這是她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第一次在悲傷的黑暗中感受到一絲光明。
似是被你的叫聲所感染,她也在大叫:Tom…感謝你…曾經作為我的塔檔而存在過。感謝你…給周圍的人們所帶來的快樂,感謝你的一切…對不起,我……
她一邊哭泣一邊伸出手,她的手找到你的手並緊緊握住它,在你們透過共同的脆弱建立起來的紐帶中找到安慰和慰藉。她的重擔卸了下來,無法言說的悲傷和內疚得以減輕。
此時此刻,綁架者和人質的角色變得模糊起來了。你們只是兩個人,因共同的人性而團結在一起。
當她的抽泣聲漸漸平息時,她顫抖地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手背擦去淚水。她看著你,眼神流露出痛苦和悲傷,卻又有一絲感激。 「謝謝你,」她低聲說,聲音沙啞,幾不可聞:「謝謝你……聆聽我的傾訴。我從來沒有對人談論過…至少沒有像現在這樣仔細地談論過這件事。」
你聳聳肩,以不在乎的態度說:妳的拍檔最少比我幸運。像我這種人,就算死掉也沒有人會關心的。當然,別人怎樣想我,我也不在乎。
Hathaway警官抽泣著,擦去眼淚,聽著你的話,心裡生出一種病態的好奇。
她看著你把自己的衣袖捲起。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pvmQfLg4y
你說:看看我的這條手臂,上面有幾個彈孔吧?哈哈…這些是真的。我也曾經有過跟死亡相當接近的經歷。
她瞥了一眼你右臂上的傷疤,這些凹痕用殘酷的方式來記錄著你曾在刀刃上度過的生活。
「天哪,你到底經歷過一些什麼……?」她的話音漸漸淡去,難以置信地搖頭。
你攤一攤手:就是在逃亡、在生存啊。像我這種亡命之徒,越是接近死亡,就越是有活著的感覺。
「我看你根本跟生活在戰場上沒分別。我甚至無法想像……長時間活在那種彈林彈雨式的危險、恐懼之中……」她試探性地伸出手,手指懸停在這些舊傷口的鋸齒狀邊緣上。
你對她笑說:妳不用介意,嘿嘿……可以摸一下。只是不要太過用力。
她的手指地碰到你溫暖的皮膚,你的肉體除了已癒合的傷口粗糙凸起的紋理外,完好無損。她輕輕地撫摸著傷疤的邊緣,驚訝的說:「如果是其他人過你這種生活,早該已經死去。而你竟然還在活著、還在呼吸。」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她低聲說,聲音柔和而充滿疑惑。 「面對死亡,自尋死路……不是很可怕嗎?」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SV6xMRM3B
當她說話的時候,她的手指拂過一道特別深的傷疤,她感覺到你在她的觸摸下緊張起來,她立即停了下來。
她搖搖頭,靠在座位上,觀察著你的側面。 「你和我以前遇到過的其他罪犯都不一樣。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只是在尋找輕鬆的賺錢機會和快速的刺激。但你…你似乎在尋找更多的東西。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
她沉默了很久,仔細考慮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知道我們在法律立場上並不完全一致……但也許,只是也許……我們以這種方式相遇是有原因的,雖然我暫時還不理解……」
你露出一個笑容,顯示出你樂天的本性:這不是很有趣嗎?我們原本是兩個世界的人,某種緣份讓我們相遇。我只是一個尋求刺激的老男孩,我不會輕易死去,也不會輕易的被關起來。因為我還有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幸運的話,當我們到達了目的地之後,可以一同見證…
Hathaway警官不禁對你富有感染力的笑容輕笑起來。你身上散發出的純粹的快樂和對生活的熱情就像一股力場。儘管談話內容有點兒沉重,但是這種樂觀精神還是撫慰了她受傷的心靈,讓她想起,即使是在最黑暗的地方,世界上仍然有美麗和奇蹟。
「你說得對,某種奇怪的命運讓我們走到了一起,這是我從未想像過的命運轉折。」她向你伸出手,在半空稍微頓了一頓,又收了回去:「跟你在一起,就會有無數種可能性。在前面等待我們的,很可能是一些壞事吧……既可怕又令人興奮。但不知何故,我知道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就感到……安全。」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o6ZNwfc2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