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結束後,溫予令滿身疲憊地回到客棧,卻沒閒著,將帶來的書籍翻了又翻,尋找自己是否答錯了什麼題目。關子騫和俞放舟看著他這般模樣,心中除了心疼,也有幾分佩服。
「予令,早些休息吧,夜晚看書傷眼。」關子騫勸道。
「是啊,既然試已經考了,一切塵埃落定,不必在這關頭上著急,靜待幾天後放榜就好了。」俞放舟也勸道。
「……你們說得也對。」溫予令從經書典籍中抬頭,輕嘆了一口氣,便洗漱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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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後,放榜之日。
城內一早便人聲鼎沸,考生和眷屬們擠滿了街道,關子騫和俞放舟一左一右地護著溫予令朝放榜處走去。溫予令緊抓著衣袖,手心微微發汗。走在他身邊的俞放舟有所察覺,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像是安撫一般。溫予令吐出一口氣,看了看身旁兩人,這才稍微莞爾。是嘛,他本就只是來試試看的,再怎麼樣還有身旁兩人和他的小城歸處。
調適了心態,好不容易擠進榜單前的人群,溫予令的目光迅速掃過琳琅滿目的考生姓名,視線逐行下移,看到某一個名姓時,整個人定住了。
「……溫予令!」關子騫也看見了那一個名字,驚喜地喊道:「予令,你中舉了!」
溫予令還在怔愣之中,來不及回過神,便被身旁的俞放舟拍了拍肩膀,「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能上的!」
聞此,溫予令不禁失笑,打趣道:「你怎麼就知道了?」
「當然,你的認真我們有目共睹,怎會不上?」俞放舟笑著道,看上去倒是比他自己中舉還要高興。
關子騫難得也同意了俞放舟的話,「是啊,予令,你真的太厲害了!」
「不至於不至於……還有那麼多人也都中了呢……」被兩個人捧著誇讚,溫予令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後髮,耳朵有些發燙,卻藏不住靦腆的笑。目光落回榜上自己的名字,感覺還有些不太真實,有如做夢一樣。緣起於老先生的勸說,本是無心,沒想到努力過後真的有了好結果,他歸咎於是自己運氣好的原因。
此時,一個人穿過人群走來,向他抱拳行禮,「請問這位可是溫予令溫公子?」
情緒被打斷的溫予令愣了愣,迅速打量了那人一眼,那人衣樣樸素,布料卻不俗,依神態推測,倒像是富貴人家的高等侍者。溫予令回應道:「正是在下。請問尋我做什麼?」
那人神色恭敬,刻意壓低聲量道:「巡撫上官大人請您過去一趟。」
「巡撫?!這……尋我是為何……」溫予令可是嚇了一大跳,他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秀才——現在是舉人了,巡撫召他做什麼?總不可能現在就和高官結下樑子了吧?
那人似是看出溫予令受驚,安撫地道:「溫公子不必過憂,這不是壞事,而是好事。」
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好事上門?一向運氣倒楣的溫予令和關、俞兩人交換了眼神,兩人主動道:「我們陪你去。」
溫予令見那人沒有意見的點了點頭,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卻也無法,只能跟著那人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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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撫府內,一名身著青袍,樣貌約莫四十來歲的官員坐於堂上,見溫予令被領著進門,竟是起身相迎,神色有幾分激動,「想必這位就是溫公子?快快請坐吧。」又看向溫予令身後兩人,「不知這兩位是……?」
「他們是草民十分要好的友人,因為擔心在下才跟著過來了,若是打擾了巡撫,草民在此請罪。」溫予令小心翼翼的解釋道。
那上官大人卻是揮了揮手笑言:「無礙、無礙。既然是溫公子的好友,兩位也請坐吧。」示意下人,「上茶。」
巡撫發話,關子騫和俞放舟不得不順其言坐下,明顯能感受到這位上官大人的友善,眼下更滿腹疑惑。
溫予令略帶緊張地行禮問道:「得大人召見,草民惶恐,不知所謂何事?」
上官大人開門見山的道:「實不相瞞,本官在此之前已經派人打聽過你的出身,知道你原生於晴州,後來家道中落,輾轉才至暄州。此番請你來是想一問,你家中可有祖輩名喚沏石,字玉?」
溫予令睜大雙眼,意外地道:「大人如何得知草民祖父名字?」
上官大人欣喜之色已經洋溢於表,再度確認道:「你祖父是否曾在朝為官,但是後繼並無其他溫家子弟進入朝廷?」
溫予令點了點頭道:「是。不過後來因為年邁體衰而告老還鄉,家中父輩們未能考取功名,後又遭逢變故接連去世,家族因此沒落,如今惟餘草民一人而已。」
聞得此言,上官大人露出惋惜的表情,「溫家後來竟然如此嗎……抱歉,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大人不必掛懷,草民已經習慣了。」溫予令搖了搖頭,溫聲道。「大人特意召來草民,又有此一問,不知可是認識草民祖父嗎?」
「不必草民草民地自喚,你在本官面前正常自稱即可。」上官大人擺擺手,語氣感慨地娓娓道來。
「說來本官與你溫家淵源不淺。當年我剛入仕途,遭小人陷害,是你祖父溫大人公義開明,出手相助,為我主持公道。這些年我打滾官場,好不容易當上一方巡撫,回想當初,若無溫大人相助還是一名末流小官的我,我的仕途恐怕要曲折許多。我一直想要報答溫大人當年恩情,故而尋覓溫家後人許久,卻一直杳無音訊,不曾想這些年溫家竟然沒落至此。今日終於讓我遇見了溫公子,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那!」
溫予令聽得微微一愣,祖父為人清正嚴明他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還有這等舊事。「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在下未曾聽祖父說起過。」
上官大人目光熱切地道:「溫大人光風霽月,想來是將此視作份內之事,才並未刻意提起。我本以為報恩無望了,沒想到老天還是待我不薄!我一直想要報答溫家,溫公子,如今溫家僅存你一人,如今你又中舉,不知是否有意參加明年會試?你若有意參加,上京的路費和吃喝盤纏便包在我身上,助你進京,也算是讓我能小小報答當年溫大人恩情!」
溫予令聞言大吃一驚,連忙婉拒道:「可是在下還未決定明年是否參加會試,而且怎好意思勞煩大人?這件事情,不如就……」
哪知上官大人卻是一拍桌,堅決地道:「怎會不好意思!我如今所報,不過九牛一毛!我知道溫公子這些年過的是尋常百姓的日子,難免清苦,進京趕考並然是一筆負擔,你的才華不該被家境埋沒,你又年輕,若有機會,又何不試試看拚一個前途!我看此事就這麼定了吧!」
「這、這……」溫予令慌忙擺手,見他還想拒絕,上官大人搖了搖頭,「溫公子莫要與我客氣。你只答我一句,是否有意參加明年會試?」
「這……」溫予令不得不凝神思考了一瞬,「在下才剛得知自己中舉,在此之前並未考慮過更進一步,所以眼下實在沒有答案……」
「可是有什麼顧慮?」上官大人問道。
見溫予令支支吾吾難以啟齒的模樣,上官大人思索片刻,才了然的道:「我明白了。溫公子此番準備應考舉人,家中應是入不敷出了吧?若明年要應考會試,還要花費許多時間苦讀,即便有儲蓄也是大開銷,何況會試難度更要比鄉試難上許多,多考幾年也是有的。」
完全被上官大人說中心事的溫予令只好微微點頭,而且這上官大人也太捧他了,什麼叫會試多考幾年也是有的,那考到窮困潦倒的、有錢卻考一輩子都沒上的也大有人在呢,他完全不覺得自己是特別出挑的那一個。
見溫予令的反應,上官大人一個拍手,笑著道:「那這樣吧,我贊助你一筆資金,供你這幾年考會試的開銷。你也不必和我客氣,若是數年都不上,我也不至於養你一輩子。我這一生最大遺憾啊,就是不能報溫大人當初的恩,如今你就當成全我吧,溫公子!」
這下溫予令更慌了,「怎麼可以?!上官大人就別折煞草民了,草民實在不敢受此等恩惠!」
上官大人話鋒一轉,「如果本官今天一定要你答應一樣,退而求其次,接受進京趕考的盤纏費用,溫公子是否就可以接受了?」
「上官大人!」溫予令懊惱地喚道,見上官大人笑瞇瞇的模樣,便知自己今天不接受是走不出這扇門了。盛情難卻,思來想去,上官大人這筆資助確實能給予自己很大的幫助,於是才不好意思的接受了現實,行了個大禮,「大人今日之恩,草民沒齒難忘……」
上官大人連忙將他扶正,「溫公子言重了,比起當年溫大人之恩,如今我所助真的稱不上什麼。這恩還沒報完呢,日後溫公子若是有什麼麻煩,儘管來尋本官。」
「草民多謝上官大人。」溫予令又誠心一拜,上官大人笑得開懷,「不必言謝!祝你前途似錦,溫公子!」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HWl29Wes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