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與雅尼斯
最近你都沒有更新社交平台，你的頭像依舊是黑色的。我不敢發訊息給你，哪怕只是簡單地問一句——「最近好嗎？」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klphuEkCT
自從你移民到加拿大，我的手機螢幕上就多了幾個時鐘，擺在最顯眼的位置，讓我隨時能瞥一眼，確認你那邊是早晨還是午後。每當看到手機，視線總會不自覺地掃過那些時鐘，哪怕沒有刻意去想你，身體卻已經比大腦先一步行動。你最近好嗎？這個問題總是在腦海裡盤旋不去。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8LaN2ILTh
兩年前，我對你的喜歡好像一直都是明目張膽，又小心翼翼。身邊的同事時常調侃我，說我是你的「觀音兵」，每天準時給你買早餐、送咖啡。你應該早就察覺到了些什麼，但我們之間，始終沒有人願意先開口。在我問你社交平台的帳號時，你說自己不喜歡和同事做朋友，語氣平淡，沉默了幾秒後，卻還是把帳號告訴了我。Andy 和 Mason 這些社交恐怖分子都沒有關注你，似乎你真的不願意和同事做朋友。而我，直到很久之後才明白，你之所以「破例」接受了我的關注，只是因為你那時已準備離開公司了。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0RLEdsbVl
你的頭像是一隻圓滾滾的奶油色小貓，牠叫 Lulu，你還特意為牠開了一個部落格。我是那四十二個粉絲中的其中一個。看你逗牠玩耍的樣子，我總覺得幸福——雖然你並不常更新。後來我才知道，牠是你和前度的愛情遺物。於是，我總是在你的動態下留言，總是忍不住想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卻從來不曾越過同事之間的那條底線。我就是這樣小心翼翼。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SLHrcdpg
直到那一天，你上傳了一張《Leon》的海報——那部我視為人生電影的作品。你在配文裡寫道：「我現在不會胃痛了。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ycZxQDsrr
我心頭一顫，忍不住私訊你——「這是我的人生電影。」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7KsCQXs9Z
「你也喜歡看電影嗎？」你傳來這句話時，我幾乎能想像你的表情，淡然之中帶著幾分敷衍。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9pdrPfY1F
「是啊，你呢？」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w9JeJwVJD
「要不要一起看電影？」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D2giWR4If
我的心臟在這一刻被重重撞擊了一下。我以為你會像往常一樣，隨口說句「我也是哈哈」來敷衍，然後讓對話就此結束。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JOpIqkRQW
「當然，想看哪部？」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5WD4LSI0
於是，我們真的約了出來。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dq7TUgoB
對其他女生，我可以篤定，願意單獨和我看電影的，多少是對我有些好感的。但對你，我卻不敢多想。說不定你只是熱愛電影，單純想找個人討論劇情呢？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HXS5XHpqB
後來，我們還一起吃了頓飯。吃了什麼、味道如何，我早已記不清，只記得你像是有話要說，嘴唇微微動了一下，眼神閃爍，最後卻只是垂下視線，繼續切著盤中的食物。你似乎總有話想說，卻始終沒有把話吐出來。於是整頓飯，我們都在聊電影，聊與你我無關的事。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0bI1gVqj
飯後，我以為你該回家了，天色也早已暗淡。我提醒自己要保持同事間的分寸，正想開口告別，卻還是不受控制地問了一句——「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家？」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t8dy2Z2iI
該死的大腦，該死的不受控的嘴。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6IKK2Mr6E
「還有時間嗎？陪我到海濱走走好嗎？」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1RdFBIbAV
於是，我們一路沉默，走完了整條海濱。你一直望向海面，夜色裡，你的眼睛依然閃亮。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cQR0WsQth
準備往地鐵站走時，你突然叫了我的名字——「Henry……」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BT3dP3udW
我愣了一下，轉頭看你。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3iJ20DaC0
你頓了頓，問：「你會想移民嗎？」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pil3NfKE
「我爸媽都老了。」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9Qy2PSOp8
「嗯……」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iLFfzl3Bl
沉默瀰漫在我們之間。我感覺得到，你還有話沒說完，可你沒有繼續，我也沒有追問。
於是，我試探性地問：「那你呢？」你遲疑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我遞了辭職信，三個月後就會離開公司，然後去加拿大。」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G6SSB2yE
你的語氣太過平靜，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好像你只是計畫去台灣旅行一樣。但自那天起，你不再問我對移民的看法，也對我說，你想戒掉咖啡，讓我別再幫你買了。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klHltO1G
「Yannis……」
「嗯？」
「沒什麼，下星期見。」
「嗯。」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PNHWfAkYf
那一晚，我想了很多事，在搜尋引擎裡輸入了無數次「加拿大」。即便到了今天，我仍會時不時這樣做，最常看的，是你那邊的天氣。我總是搞不懂，明明是夏天，你卻仍然穿著羊毛外套；到了冬天，我便開始想像你笨拙地鏟雪的模樣。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IqLSaiR8
你為什麼不多分享一些生活點滴？你唯一上傳的，只有你丈夫和你的合照。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MNv4fiHVa
是的，在你抵達加拿大的一年後，你便被求婚了。當時，同事們議論紛紛，猜測你是不是懷孕了，結果他們都猜錯了——只有我知道，其實你並不那麼喜歡小孩。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HKLqT7xJ
不過，人其實很善變。就像我一直以為，你並不是會閃婚的人。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xplbXkNad
你上傳了婚紗照，我也留言說「恭喜」。意外的是，我的內心並沒有太大的波瀾。或許是因為——加拿大的風，吹不動香港的湖面。我想，是時候該談戀愛了。於是，我找了個相貌平平、聲音輕柔的女生交往。她沒什麼缺點，只是——她不懂電影。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W9WK7UgY
我們一起看《Leon》時，她偷偷睡了好幾次。後來，我們又看了幾部不同類型的電影，她總是提不起興趣，像是在完成一項日常任務，只要看完就能領取獎勵，打卡——完成——成就解鎖。她不怎麼看書，只喜歡滑手機，躺在沙發上，因為一些無厘頭的短片咯咯地笑。
她不喜歡電影這回事本來沒什麼，但每次她問我：「這部電影是講什麼的？」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低頭開始滑手機，然後偶爾發出一兩聲敷衍的「嗯嗯」，或者突然抬頭問：「剛剛那個人為什麼這樣？」當她問第三次時，我終於放棄解釋，因為我知道她根本不在意劇情，只是想填補空白。
她很少問我喜歡什麼，或者說，她從來不主動問。我跟她聊電影，她會「哦」一聲，然後開始聊自己朋友的八卦；我跟她聊書，她會說：「這本書很有名嗎？哦懸疑啊，我不喜歡。」
但這並不是什麼缺點，她是很好的女朋友。和她相處起來也很輕鬆，不需要刻意討好或試探，不會有任何不確定感，也不會讓人患得患失。我只需要回訊息，記住她的生日，偶爾帶她去吃一家她想去的餐廳，就夠了。她不會讓我猶豫，不會讓我不安，也不會像你那樣，總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肯說出口。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ED2vKdJF
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麼缺點。
只是每當這時，我總會習慣性地看一眼加拿大的時間，然後想——你那邊，是早晨還是午後？你睡了嗎？你……在看什麼電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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