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初夏的暖陽,依舊停留在那待了三年的學校。刺眼,但我喜歡。
最後一年,我留在那間因潮濕所造成的霉味的教室中,被早上的陽光照耀,猶如剛洗好的濕漉漉的棉被在紫外線的呵護下,重新獲得新生命一般。可現在,我再也見不到了。
「該走了,這裡已經不屬於你了。」細紋刻在那黝黑的臉龐上,白髮斑斑卻嶄露出堅強而脆弱的一面。這位是這三年中,比我的父母還常陪伴在我身邊的班導師,老徐。
一千多個日子裡,不少與他隔空口水交錯,更多的是看見他在課堂上無限的嘆息。桌子已經被外套給溫暖,唾液卻不自覺蔓延至桌腳處。課桌上放置的全新課本上只有用螢光筆畫出的皮卡丘,看不出來是已經被老徐講了三年,說不定還已經講了兩回了。
「畢業典禮結束了啊……」我將那凌亂不堪的頭髮整理,但也沒有多整齊,頂多是能讓視線清楚罷了。我見到對方緩慢地頷首,才得以放心,拿起椅背上的斜背包,準備離開這只有我和老徐兩人的空蕩教室。
「連最後一天都睡好睡滿,算你厲害。」伴隨著老徐的長嘆,不禁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回眸一望,那蹣跚的背影卻消失在那無盡的走廊遠方。伴隨著暖風的吹徐,高大的木棉樹飄落一片片嫩綠新葉,還有一球一球包裹著黑色種子的鬆軟白棉花。
這所謂夏日的雪景,好不感傷。
無比寧靜的校園,參加完畢業典禮後的歷屆畢業生和親朋好友皆不再滯留於這帶給他們歡笑、痛苦、壓力、悲傷的聚集地,不曾留戀,或許是解脫,也或許是少了一個避風港。
「老徐,真的放棄我了。」這是我心中唯一的想法,事隔三年了,我也未嘗向其他人說出口,也從來沒有想過如何去聯繫當年那位上課要我不睡覺,放學要我趕緊離開學校的班導師。
剛入學的那段期間,是我最難熬的,或許也是老徐最難熬的時光。
上課睡覺的人多的是,可凡是老徐在教室,就不准我闔上眼睛,就連手肘也不可以貼近課桌。而且,就只有我被他這麼限制。一年、兩年過去,老徐也是維持一貫的作風,只不過到最後一年,他才允許我可以閉目養神,但不要呈現趴睡姿勢,其他的都不管。
當時,我還以為他就只是看我不怎麼順眼,想要刁難一個學生罷了,也沒有想要與他計較,更不想要因此而占上風。三年是很快的,但這是經歷三年後的自己回憶起過往後,才會這麼想的。若是活在三年的當下,這三年是挺漫長的,只能以「活過一天是一天」的想法來支撐自己還願意來學校的念頭。
回過神來,手機上所顯示的公車來臨時間僅剩下五分鐘,我也被強制離開這間學校了呢!
以後,我還會再見到老徐嗎?以後,我還要用什麼理由回到這間學校?老徐……他還會記得我嗎?
我這種學生,他還是趕緊忘記好了。
伴隨著橘紅的剛烈花朵,柔軟的眼淚卻成了青春的敗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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