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醒醒!」
我隔著吧台,皺着眉頭拍了拍伏在長桌上一動不動的男生的肩膀,努力想把他叫醒。過了一會,男生才像是聽到了攘人清夢的鬧鐘一樣,悠悠轉醒,微微張開了眼睛。可他沒有理會我,反而皺皺眉頭,又再閉上眼,伸岀軟綿綿的手一下子就拍上了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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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吵⋯⋯」他長長嘆了口氣,說完又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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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倒是沒多痛,可是!我瞇起眼看著酒吧裏知道我出醜而輕笑出聲的人,好吧,看著知名調酒師出醜很好笑吧?我咬咬牙,惱羞成怒,努力沉住氣,手上加快了調酒的速度。伏特加混著蘇打水一下子嗶啦嗶啦的倒了半個高腳杯子,又把各種水果切粒放進杯子,最後把半片檸檬插在杯邊上,伸手便把酒推了岀去,手上也伸到背後解開了圍裙的蝴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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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給剛剛笑得最大聲的人。」我招來了小侍應,皮肉不笑的說。然後走岀了吧枱,看著那個伏在桌上睡得半死的人嘆了口氣,又向著欲走的小侍應交代了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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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老闆,我先走了,要『盡責任地』把他帶過來的屁孩送回家。」我說完,就著小侍應的手把喝醉後更沉的男生一下子攬到懷裏,讓他沉甸甸的手臂攬著我的肩膀,跌跌撞撞的走岀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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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小女生抱不動這麼大隻的男生,還沒有找到車就已經氣喘吁吁的。走了好一會後,抬頭看到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想要休息的我,一下子把男生掉到店外的長椅上,就小跑進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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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珠轉了轉,我又倒後跑回去外面,把一件外套塞到男生懷中,好讓迷迷糊糊的他從椅子上摔下來也不會太痛。
我可真是個天才!鼻子哼出驕傲的哼聲,又跑進便利店翻找一輪。最終買了一支蜂蜜水、最後一條熱香腸,還有一包煙。把東西塞進膠袋跑回長椅的時候,男生早已橫躺在椅子上,眉頭緊皺著,哼哼唧唧的,手裏的外套緊緊地往自己的肚子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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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沒好氣,嘆口氣又過去用力把男生扶起,男生坐好的瞬間,我馬上坐在男生旁邊。他再次倒下的時候,腦袋剛剛好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應該會舒服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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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上至下的角度看到他痛苦的咬著牙,不用猜,喝這麼多肯定會胃痛,我想著,把暖烘烘的手心往他肚子裏塞,一下一下打著圈揉著,直到男生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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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眉頭放鬆,迷糊的眼睛也漸漸找回了焦點,便把香腸和蜂蜜水塞在他手裏。他說了聲「謝謝」,便安靜地吃了起來。我低頭看著他一副與平日不同的乖巧聽話模樣,還是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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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喝成這樣?平常不是早早就回家睡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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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戀了。你怎麼會不知道,明知故問。」男生邊吃邊罵了我一句,我壓下唇邊的笑意,想起酒吧老闆也是我們倆的好朋友,已經一早向我報備他分手的事,只好故作鎮定的咳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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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聽見,把手上的外套披在我光溜溜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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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冷又不穿衣服。」他依舊是這麼嘴賤,喝醉了就變得更兇巴巴的,手上的動作卻依舊溫柔。我有點受寵若驚,卻又不想讓他知道我心裏暗爽,只好摸摸有點熱的臉頰,賤賤的回話:「我一個人照顧你多辛苦,你沒感謝還罵我,衣服趕緊還給我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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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彈了他的腦榖一下,慢慢的穿起外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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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間的沉默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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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穿好外套,他才打破沉默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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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這樣說。她也是這樣說我不好的。」他的聲音因為喝醉而變得沙啞,低低的、細細的,在我的頸窩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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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想到他會跟我訴苦,也不知道他傷心程度這麼高。我只好垂下了眼,輕輕摸著他被我彈了一下的腦榖,似是安慰一樣,不自覺地放輕聲線跟他說起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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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你之前不是說只是玩玩而已嗎?動起真格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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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我本來是玩玩的,沒想到我居然會愈來愈喜歡她。」他說著笑了起來,似乎變得更醉了。「喜歡她笑,喜歡她跟我細細說話,喜歡她溫柔體貼,喜歡她鬧脾氣,也喜歡她讓我慢慢變得更好,學會如何愛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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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一邊聽著,一邊繼續輕輕撫摸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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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還是做得不夠好。她不要我了。」他蹭了蹭我的頸窩,聲線又低了下來,我有點癢,耳廓紅了一片,卻斷斷續續聽見他抽鼻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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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靜任他發洩,抬頭看著黑夜,暗嘆一口長氣,終究還是伸手把他抱住。
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把一直想跟他說的話說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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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要你,那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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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完沒有說話,但我能感覺到他在我的耳邊噴了幾遍熱氣,似乎是被我哄笑了。我有點害羞,就著抱著他的姿勢狠狠的拍了下他的背,他笑得更歡,在我耳邊「唉唷」一聲,弄得我的耳廓變得更紅更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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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笑!我是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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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話未說完,他就抓緊我的肩膀把我拉開,低下頭笑笑,大聲開口:「我酒還沒醒,醉了,幫我召車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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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拒絕了,我看著他的髮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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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響,我把手機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來,一包煙也同時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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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把它撿起來,只是安靜的幫他召了車,然後輕輕推開他抓著我肩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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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所謂了,就算被他知道我吸煙,我是不良的女生也沒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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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這樣在長椅上各坐一側,默契的沉默著,直到車子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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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狀,有點搖晃的站起身,也想拉我起來。我看著他伸出的手心,沒有把手接過去,只是笑笑站了起來,揚揚手讓他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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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了,危險。」他皺起眉頭,語言中帶點不易被察覺的擔心。我聽著,笑笑搖了搖頭:「我每天晚上在酒吧下班都是自己回家,那用得著你來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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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塞,有點尷尬的抓了抓頭。我沒有理會他,只是向他揮了揮手:「你回去吧,記得把蜂蜜水給喝了。想吐的時候把膠袋拿好,我可不會幫你付清潔費。」他聽我說話時賤賤的語氣,也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似的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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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門要閉上的時候,他又像想起甚麼似的,重新把半個身體從沒關上的車門伸出來朝我喊著:「你不要吸這麼多喔,會早死!」他說完又揚起了笑,把門「呯」一下關上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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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望著空蕩蕩的街道,像慢慢失去所有力氣似的,緩緩攤坐回長椅上。我看著夜空發了一會呆,腦袋一片空白。
我最後還是彎下腰把掉到地上的煙檢了起來,然後拿出一根,點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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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火苗很快就因為燃燒煙外面的丁烷而變成了一縷細細的煙,我看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吸起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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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只是喝得比較多了,我呼出一口煙霧,閉上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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