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七年,上海。
雨後的霞飛路上,行人匆匆,黃包車的輪子碾過水窪,濺起細小的水花。林煥然撐著一把黑色油紙傘,漫步在古董市場的長廊下。他二十七歲,上海美專畢業,如今在一家西式畫廊任教,教授油畫技法。身材挺拔,眉目如畫,一雙藝術家的手修長有力,在上海灘小有名氣,不少名門閨秀都慕名前來拜師學畫。
「林先生今兒個又來尋寶啊?」老闆王伯笑呵呵地迎上來,手裡還拿著半截燒餅。
林煥然微笑點頭:「隨便看看。最近有什麼新到的好東西嗎?」
「還真有一件,」王伯神秘地壓低聲音,「前天一位老先生送來的,說是清末宮廷畫師的作品。我看那畫工,確實不一般。」他左右張望了一下,「那老先生渾身透著一股古怪勁兒,眼神深邃得像能看透人心,說這畫不是一般人能養得起的。」
林煥然來了興趣。他對古畫有著近乎痴迷的熱愛,尤其是那些能捕捉人物神韻的肖像畫。西洋油畫雖然寫實,卻少了東方畫作中那種「似與不似之間」的韻味。
王伯領著他穿過堆滿古董的狹窄過道,來到後間的一個小屋。屋內光線昏暗,只有一盞煤油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王伯小心翼翼地從一個檀木匣中取出一幅畫卷,緩緩展開。
「請林先生過目。」
畫紙展開的瞬間,林煥然的呼吸為之一滯。
那是一幅仕女圖,畫中女子著一襲銀紅色衫裙,半倚在窗前,手執一把團扇,微微側首,似在等待什麼人。她的容顏精緻得近乎不真實——柳眉如遠山含黛,眼角微微上挑,唇若點朱,肌膚如同上好的白瓷,在燈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
最令人驚異的是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彷彿有生命一般,即使只是平面的畫作,卻給人一種被注視的錯覺,眼波流轉間似有千言萬語。林煥然甚至恍惚間看到那雙眼睛眨了一下,隨即又恢復靜止。
「這...」林煥然一時語塞,「這畫的是何人?」
王伯搖頭:「賣畫的老先生也不知道。只說這畫在他家傳了三代,一直供在內室,從未示人。」他猶豫了一下,「還說每逢月圓之夜,畫中女子會微微轉頭,彷彿在尋找什麼。」
林煥然忍不住伸手,指尖輕輕撫過畫紙。奇怪的是,他竟感到一絲溫熱,而非紙張應有的冰涼。更奇異的是,當他的指尖觸碰到畫中女子的臉龐時,他彷彿聽到了一聲極輕的嘆息,如同春風拂過花瓣。
「多少錢?」他問,目光依然無法從畫中女子身上移開。
王伯報了個不算太高的價格,林煥然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知道這個價格遠低於這幅畫的實際價值,但王伯似乎也有些急於脫手。
「林先生真是識貨,」王伯將畫小心地捲起,重新裝入檀木匣中,「不過老朽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林煥然挑眉:「王伯但說無妨。」
王伯遲疑了一下,壓低聲音道:「那老先生臨走時說了句怪話,說這畫...有靈性。說養不好它,它便會養你。」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還說前一任主人半夜常夢見畫中女子,不久後就暴病而亡,臨死前口中念著'她來了'。」
林煥然失笑:「王伯也信這些?」
「老朽自然不信,」王伯尷尬地笑了笑,「不過還是告訴林先生一聲,免得日後說我賣畫不實話實說。」
林煥然接過檀木匣,付了錢,心中暗想:這大概是賣畫人故弄玄虛,為畫增添幾分神秘色彩罷了。
離開古董市場時,雨已經停了。夕陽從雲層間透出,將整條霞飛路染成金紅色。林煥然收起傘,抱著裝畫的檀木匣,走向電車站。
他沒有注意到,當他轉身的瞬間,匣中似有一絲極輕的嘆息聲,隨即消散在傍晚的微風中。而路過的行人中,一位身著藏青色改良旗袍的女子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望著林煥然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警覺。
林煥然住在靜安寺附近的一棟石庫門裡,二樓是他的畫室兼臥室。屋子不大,但採光極好,最適合作畫。牆上掛滿了他的作品,有西式油畫,也有中國傳統水墨,每一幅都顯示出非凡的才華。
回到家,他迫不及待地打開檀木匣,將畫小心地攤開在書桌上。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正好灑在畫上,為畫中女子鍍上一層金邊,更顯得她超凡脫俗。
林煥然取來畫架和素描本,想要臨摹這幅畫。作為一名畫家,他立刻認出這幅畫的技法極為高超——用筆細膩卻不失大氣,設色雅致而富有層次,尤其是人物的眼神,彷彿能看透觀畫者的心靈。
他試著臨摹了幾筆,卻總覺得差強人意。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捕捉到那女子眼中的神韻。那不僅是技法的問題,而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生命力。每當他專注於畫作時,總覺得畫中女子的眼神在變化,時而哀傷,時而期待,時而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誘惑。
「真是奇怪,」他自言自語,「明明只是一幅畫,為何給人如此強烈的存在感?」
夜漸深,林煥然點亮了一盞銅製檯燈。燈光昏黃,為室內增添了幾分溫暖。他放下畫筆,決定先去洗個澡,放鬆一下。
當他從浴室出來時,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發誓,剛才他將畫放在書桌上,畫中女子是側首望向窗外的。而現在,她的臉似乎微微轉向了前方,直視著觀畫者。不僅如此,她的衣裙顏色似乎更加鮮艷,如同剛染上的顏料,在燈光下泛著微光。
「一定是光線的錯覺,」林煥然揉了揉眼睛,「或者是我記錯了。」
他走近畫作,仔細端詳。畫中女子依然美得驚人,但現在她的眼睛似乎直直地看著他,嘴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更令人不安的是,她手中的團扇位置也略有變化,彷彿剛剛輕輕搖動過。
林煥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他伸手觸碰畫紙,卻又猛地縮回——畫紙竟是溫熱的,如同有生命的肌膚。而當他的指尖離開畫面時,他彷彿看到畫中女子的胸口微微起伏,如同在呼吸。
「我一定是太累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明天還要去畫廊上課,早點休息吧。」
他將畫小心地捲起,放回檀木匣中,然後熄燈上床。窗外,月光如水,靜靜地流淌在上海的夜色中。
不知過了多久,林煥然從一個淺眠中驚醒。他感覺房間裡有人。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警覺地坐起身,環顧四周。
畫室依然靜謐,沒有異常。唯一不同的是,那個裝畫的檀木匣不知何時已經打開,畫卷自行展開,靜靜地躺在月光下。
林煥然的心跳加速。他想起身去查看,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固定在床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幽香,既陌生又熟悉,如同久遠記憶中的夢境。
就在這時,畫中的女子動了。
起初只是一個微小的顫動,如同風吹過畫紙。然後,她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接著是手腕,手臂...最後,她的整個身影似乎從畫紙上浮了起來,如同一縷輕煙,在月光下凝聚成人形。
林煥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那女子現在就站在他的畫室中央,一襲銀紅衫裙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光。她的容顏比畫中更加精緻動人,肌膚如同上好的白玉,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絲妖異的美。她的唇如同剛沾了朱砂,紅得驚心動魄,一顰一笑間都帶著攝人心魄的魅力。
「林...煥然,」她開口,聲音如同山間清泉,帶著一絲古老的韻味,「終於見到你了。」她的聲音中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如同絲綢般纏繞在林煥然心頭,讓他無法抗拒。
林煥然的喉嚨發緊:「你...你是誰?這是夢嗎?」
女子輕笑一聲,聲音如同玉石相擊:「我叫蘇媚,至於這是不是夢...」她向前一步,纖細的手指輕觸林煥然的臉頰,「你覺得呢?」
她的手指冰涼,卻又帶著一絲不可思議的溫度,確實是實體,而非夢境中的幻象。當她的指尖劃過林煥然的臉頰時,一股奇異的電流似乎流遍全身,既令人戰慄又帶著難以言喻的愉悅。
「不可能,」林煥然喃喃道,「畫中人怎麼可能...」
「這世上有許多事,是你們讀書人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蘇媚微微一笑,在月光下,她的眼睛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淺琥珀色,深處似有星辰流轉,「我被困在那畫中已經很久了,久到...我都忘了時間的流逝。」
林煥然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畫中?」
蘇媚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哀傷,那種哀傷如此真實,如此深刻,讓林煥然不由自主地想要安慰她:「這個故事很長...而我們的時間很短。天亮前,我必須回到畫中。」
她在林煥然床邊坐下,月光透過她的輪廓,彷彿她半透明一般。她身上散發的幽香更加濃郁,如同百花齊放,卻又不失清雅。「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並非普通人。你可以稱我為...畫中精靈。」
「畫中精靈?」林煥然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那麼,你為什麼選擇出現在我面前?」
蘇媚的眼中閃過一絲林煥然無法解讀的情緒,既像是期待,又像是某種古老的哀傷:「因為你是第一個真正欣賞這幅畫的人。前幾任主人,不是將我視為古董收藏,就是懼怕我的存在。而你...」她的手指輕輕描繪著林煥然的輪廓,每一次觸碰都帶來一陣微妙的顫慄,「你是個畫家,你理解藝術,理解美。你的眼神中有我等待了幾百年的東西。」
林煥然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蘇媚身上有一種超越凡塵的美,不僅是外表,更是一種氣質,彷彿她來自另一個世界,帶著那個世界的神秘與魅惑。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如同一幅流動的畫作,優雅而帶著一種超然的韻律。
「如果...」蘇媚靠近他,聲音低沉而誘人,唇瓣幾乎貼在他的耳畔,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肌膚,「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幫我離開那幅畫。」
「怎麼做?」林煥然問,幾乎是不假思索。
蘇媚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她的眼中似有火焰跳動:「很簡單。你只需要真心邀請我,說你願意讓我留在你身邊。」她的手指輕輕滑過林煥然的胸口,在他心臟的位置停留,「用你的心說出來。」
林煥然遲疑了。儘管眼前的一切如夢似幻,但他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警告他,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蘇媚的美麗太過不真實,她的出現太過神奇,一切都像是一個精心編織的夢。
「有什麼條件嗎?」他謹慎地問。
蘇媚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賞,甚至有些驚訝,彷彿沒想到他能在她的魅力下保持理智:「聰明的問題。是的,有條件。一旦我離開畫中,我們的命運就會綁在一起。你的生命將與我相連,而我...」她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而複雜,「我需要依靠你生存。」
「依靠我?」
「每個存在都需要能量,」蘇媚解釋道,她的聲音如同催眠曲,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魔力,「人需要食物,植物需要陽光。而我,需要人的...情感。」
林煥然皺眉:「情感?」
「欣賞、喜愛、思念...」蘇媚的聲音如同催眠曲,她的手指在林煥然的胸口畫著圈,每一次觸碰都帶來一陣奇異的溫暖,「這些對我而言,就如同空氣之於你。」她的眼神變得深邃,「當然,還有更深層次的情感...那是最強大的能量來源。」
窗外,一聲雞鳴打破了夜的寧靜。蘇媚的身影突然變得模糊,如同水中倒影被打散。她的表情變得驚慌,美麗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恐懼。
「天快亮了,」她的聲音變得急促,帶著一絲懇求,「我必須回去了。林煥然,考慮我的提議。如果你決定了,只需對著畫說出你的邀請。」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捨,「我會等你,無論多久。」
她的身影漸漸淡去,如同霧氣消散。最後,只剩下一縷輕煙飄回畫中,畫卷自動卷起,檀木匣也悄然合上。空氣中還殘留著她的幽香,如同夢的餘韻。
林煥然猛地坐起身,大汗淋漓。
「一場夢?」他喃喃自語,環顧四周。
晨光已經透過窗簾灑進來,為畫室鍍上一層金色。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檀木匣安靜地放在書桌上,緊緊閉合。
林煥然下床,走到書桌前,小心翼翼地打開匣子,取出畫卷。當他展開畫卷時,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畫中的女子——蘇媚——姿勢已經完全改變。她不再是側首望向窗外,而是正面朝向觀畫者,嘴角帶著一絲神秘的微笑,眼神中充滿期待,彷彿在等待著什麼。她的衣裙更加鮮艷,髮絲彷彿被風輕輕吹動,整個畫面比昨天更加生動,更加立體。
更令人震驚的是,她手中的團扇上,不知何時多了幾個小字:「等你邀請」。字跡優美流暢,帶著古典的韻味,彷彿剛剛寫上去的墨跡還未完全乾透。
林煥然的手微微顫抖。這不是夢。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他的指尖輕輕撫過畫面,感受到一絲溫暖,彷彿蘇媚的體溫還殘留其上。
他將畫小心地放回桌上,退後幾步,心跳如雷。他該怎麼做?邀請一個畫中精靈進入現實世界?這聽起來太瘋狂了。但畫中的蘇媚如此美麗,如此神秘,如此...誘人。她的眼神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哀傷與渴望,讓人無法忽視。
作為一個畫家,林煥然一直追求能夠捕捉生命本質的藝術。而現在,藝術本身竟然活了過來,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如果他能與蘇媚相處,或許能創作出前所未有的傑作,捕捉到那種超越凡塵的美。
他想起蘇媚說過的話:「我需要依靠你生存。」這意味著什麼?她會從他身上索取什麼?是單純的欣賞和喜愛,還是更深層次的...情感?她的觸碰帶來的那種奇異感覺,既令人戰慄又令人沉醉,如同一種無法言喻的誘惑。
窗外,上海已經蘇醒,街道上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林煥然看了看掛鐘,還有一個小時他就要去畫廊上課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畫中的蘇媚,她的眼睛似乎在追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充滿期待。那雙眼睛深處,似乎還藏著某種更深的情感,既像是渴望,又像是某種古老的哀傷。
「我會回來的,」他對著畫輕聲說,「到時候再做決定。」
他發誓,畫中蘇媚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些,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彷彿在說:我會等你。
林煥然收拾好教學用具,最後將畫小心地捲起,放回檀木匣中。離開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匣子鎖進了書桌抽屜。
他不知道的是,當他關上家門的那一刻,書桌抽屜輕輕震動了一下,檀木匣的鎖扣無聲地彈開了。匣中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如同情人間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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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上午,林煥然都心不在焉。他在畫廊教授的是西洋油畫技法,今天的主題是人物肖像的光影處理。但他的思緒不斷飄回家中那幅神秘的畫作,以及畫中走出的女子——蘇媚。她的容顏、她的聲音、她的觸碰,一切都如此真實,如此鮮活,讓他無法集中精神。
「林老師,」一個女學生舉手,「您能來看看我的作品嗎?我覺得眼睛的部分畫得不太對。」
林煥然走過去,看著學生的畫布。那是一幅女性肖像,技法尚顯稚嫩,但已經有了幾分神韻。然而,當他看到畫中人物的眼睛時,不由得愣住了——那雙眼睛,竟與蘇媚的眼睛有幾分相似,帶著一種超越時空的神秘感。
「林老師?」學生疑惑地看著他。
林煥然回過神來:「抱歉,我在思考...」他拿起畫筆,在畫布上輕點幾下,「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要畫好眼睛,不僅要注意形狀和光影,更要捕捉神韻。」
他一邊示範,一邊想起蘇媚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那不是普通畫師能夠描繪出來的——那雙眼睛彷彿真的有靈魂居住其中,能夠傳達出千言萬語。
「林老師,您今天的示範真是太精彩了!」課後,一位穿著時髦的女學生走上前來,眼中帶著明顯的愛慕,「您能單獨指導我嗎?我願意付額外的學費。」
林煥然禮貌地婉拒:「抱歉,我最近有些私人研究,恐怕沒有額外的時間。」
女學生顯得有些失望,但仍不死心:「那麼,也許我可以請您喝杯咖啡?就當是感謝您的教導。」
林煥然再次婉拒,心中只想著盡快回家,再次見到蘇媚。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才見過一面,他卻已經開始思念那個神秘的女子,彷彿她已經在他心中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下課後,林煥然婉拒了同事的午餐邀請,獨自一人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館坐下。他需要時間思考。
咖啡的苦香在空氣中盤旋,窗外是熙熙攘攘的霞飛路。林煥然望著窗外的人流,思緒卻飄回了昨晚的奇遇。
蘇媚到底是什麼?真的如她所說,是「畫中精靈」嗎?還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的超自然存在?如果他邀請她離開畫作,會發生什麼?她說需要他的「情感」,這是否意味著某種危險?但她的眼神中的哀傷與渴望又是如此真實,讓人難以相信她有惡意。
「先生,需要續杯嗎?」侍者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林煥然點點頭,目光卻突然被侍者身後的一個人影吸引。那是一個身著藏青色旗袍的女子,正坐在角落的位置,低頭看書。她的側影在午後陽光中如同一幅剪影,優雅而安靜。
當那女子抬頭的瞬間,林煥然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張臉,與蘇媚有著驚人的相似!同樣的杏眼柳眉,同樣的瓷白肌膚,只是氣質截然不同——蘇媚妖異動人,而這位女子清冷如霜。
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站起身,向那女子走去。然而,當他走近時,卻發現自己錯了。這位女子雖然美麗,但與蘇媚相比,少了那種超凡脫俗的氣質,眼神也沒有那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先生,有事嗎?」女子疑惑地看著他,聲音清冷而警惕。
林煥然尷尬地道歉:「抱歉,我認錯人了。」
回到座位,林煥然意識到自己的精神狀態已經受到了影響。他必須弄清楚那幅畫的真相,否則他將無法安心。
下午的課程結束後,林煥然直接去了上海圖書館。他想查閱有關「畫中精靈」或類似超自然現象的資料。
圖書館的古籍區安靜而昏暗,空氣中飄散著陳舊紙張的氣息。林煥然翻閱了幾本關於中國民間傳說的書籍,終於在一本《清代怪談錄》中找到了一些線索。
書中記載了一個名為「畫皮」的故事,講述了一種能夠偽裝成人形的妖怪,它們通常以美女形象出現,吸取人類的精氣。這些妖怪有時會藏身於畫作中,等待合適的獵物。
林煥然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顫抖。「畫皮」...這個詞彷彿一把鑰匙,打開了某個塵封已久的記憶之門。他隱約記得小時候聽祖母講過類似的故事,那些能夠從畫中走出來的美麗女子,最終都是為了吞噬畫作主人的靈魂。
但蘇媚真的是這樣的存在嗎?她看起來並不像是惡意的妖怪。她的眼神中有哀傷,有期待,甚至有一絲...人性。
林煥然合上書,決定回家面對那幅畫,面對蘇媚。無論她是什麼,他都需要真相。
夕陽西下,林煥然踏上回家的路。街燈一盞盞亮起,為上海的暮色點綴上溫暖的光芒。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牽引著他。
推開家門的瞬間,一股異樣的氣息撲面而來。家中的燈沒有亮,卻有一種微弱的光芒從書房方向透出。林煥然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走向書房。
門縫中,一縷幽藍的光線如水般流淌而出。他的手放在門把上,遲疑了一秒,然後推開了門。
書房內,那幅畫懸浮在空中,散發著柔和的藍光。畫中的蘇媚不見了,只剩下空蕩蕩的亭台樓閣和那片寂靜的湖水。
而在畫前,一個身影背對著他,長髮如瀑,身著白衣。
「你終於回來了。」蘇媚轉過身,臉上帶著期待已久的微笑。她的手中捧著一朵發光的藍色蓮花,花瓣上滾動著晶瑩的露珠。
在她身後,畫面開始變化,湖水泛起漣漪,天空出現了一輪明月。
「我為你帶來了一個世界。」蘇媚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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