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領著兩姐妹來到陽太屍體所在的病房,由於這次災難的傷亡者實在太多,醫院騰出了好幾間病房來暫存屍體,方便家屬識别親人。冰冷的空氣中彌漫着莫名的壓迫感,眾多存放屍體的臨時病床被排成一列,毫無遮掩。整個空間安靜得可怕,除了家屬們微弱的啜泣聲,以及空調傳出的風聲,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看到爸爸安祥的躺角落裡的在病牀上,仍穿著那天上班的西裝,彷彿只是睡去了一般,心音馬上趨前抱住爸爸。
「爸爸,你醒醒!我是心音呀!」心音伏在陽太冰冷的屍體身上,雙手捧著那張早已僵硬的臉頰。即便到了這一刻,她依然心存微弱的希望,就和她奮力救爸爸那天一樣—她多麼希望眼前這一切都只是個夢,只要夢醒了,爸爸就會回來,將心音擁入懷抱中,就像以前一樣。
「以前」⋯⋯
是啊,那些都只能存在於過去了。
惠子和小櫻站在一旁,默默地抹著眼淚。三天前的她們也幻想過這一切都只是個惡作劇,但殘酷的事實就赤裸裸地擺在眼前,任誰都沒有改變的能力。
「你答應過我的,你說永遠都會陪著我,不管是在地上還是在天堂,都要永遠在一起的!」心音越哭越激動,惠子、小櫻也按捺不住悲痛,撲倒在陽太的屍體旁,抱在一團放聲痛哭起來。
誰也想不到,這竟是渡橋一家四口的最後一個擁抱。
「要不是為了我的生日禮物,爸爸就不會回公司,就不會被壓住雙腳,然後⋯⋯」心音不忍再說下去。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感湧上心頭,為本就難以承受的悲傷蒙上一層穿心般的刺痛。「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心音以後一定會好好聽話的⋯⋯爸爸不要走,好不好?」心音枕在陽太的胸口放聲痛哭。
「不⋯⋯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那怪物⋯⋯」惠子雙眼通紅,沙啞的哭腔中帶著一絲憤怒,「好幾千人在這災難中受傷,甚至死去⋯⋯牠不知奪走了多少無辜的生命,這又怎麼能怪到你身上呢⋯⋯」
心音頓了一頓,略有些疑惑地念了一遍那兩個字—
「怪物⋯⋯在哪裡?」
三天前發生的那一切,一下子鉅細無遺地從腦海深處浮現出來。那隻怪物在東京市四處破壞、蹂躪生命、最後一腳踩下來的畫面在心音腦海中快速閃現著,她猛然間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蜷縮起來。但這就是心音最後的記憶了,在那之後的事,她毫無印象。
「是我不好,全都是我的錯⋯⋯我以後都會乖乖的,好好聽爸爸的話⋯⋯爸爸不要走⋯⋯」她躭在爸爸的胸口不停地自責。
惠子嘆了口氣,「那天你失去意識之後,『大機械人』出現了,牠和怪物戰鬥,最後兩敗俱傷,一起消失了。沒有人知道牠們去了哪裡。」
過了一會心音突想到了什麼似的。
「奇怪⋯⋯當時我明明跟爸爸在一起,爲什麽我會活下來,爸爸卻被壓死了⋯⋯」心音愈想愈覺得不對勁。
「那麽大的腳板踩下來,我們都應該通通被壓扁才對呀⋯⋯」心音看著陽太只是被輕微擦傷的臉龐,不禁心生疑惑。
心音在一片内疚,困惑,混亂的思緒中,由痛哭到啜泣,也不知過了多久後,醫護人員進來跟惠子打了招呼,要把陽太的屍體移走。
縱使母女三人不願意與陽太離開,但也只好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傷患休息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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