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影逐風 - 第一章

鳶兒撞開菱花門時，我正陷在迷離的夢境中。

被夢中夙冠的九翟四夙金釵突然化作鎖鏈，將脖頸勒出青紫瘢痕，蓋頭下伸出的枯手纂著庚帖，紙面赫然浮現鳶兒的面容。

驚醒時喉間殘留著鐵鏽味，抬眼便見那張圓潤臉龐近在咫尺，鼻尖縈繞著玫瑰酥的甜膩－－這丫頭果然又偷吃了小廚房的貢品。

＂小姐，你可醒啦！＂她跺腳震得博古架上的霽藍梅瓶叮噹作響，＂老太爺請了白雲觀的道士，說要給您配...配...＂話尾卡在喉間，眼神閃躲著窗欞外妖冶的海棠。

我捏住她袖口沾著符紙灰燼，冰裂紋瓷枕下的合婚庚帖露出一角硃砂，墨色批命怵目驚心：戌寅庚申，陰煞沖鸞。

冷汗浸透寢衣的瞬間，現實中的鳶兒正將玫瑰酥碎屑噴濺至床帷。

我偏頭避開這混和唾沫的餅渣雨，她圓潤的身軀隨跺腳動作震顫床榻，幔帳金鈎撞出細碎清響。

＂再偷吃玫瑰酥，該把門框給擠破了！＂我肢肘嗅著空氣中殘留的糖霜氣息，眼見鳶兒肉呼呼的臉頰頓時漲成山楂高的顏色。

秋夜寒露洇濕了瓦檐石，我正被大師兄夾在屋脊上聽風。

鎏金螭吻的冷光刺得讓人脊骨發顫，偏那不識趣的穿堂風，裹著三姨娘得笑謔直往耳蝸裡鑽－－＂武狀元家送來的聘禮單子，統共八十八台呢！＂

鳶兒那張玫瑰酥餅似的圓臉忽而撞進視界，震得青磚都簌簌落灰。

她袖籠裡滲出胡麻香混著桂花蜜，到比那撈什子婚約更叫我喉頭發緊。

＂小姐屬犬的不成？＂她慌忙背手後退，緞面繡鞋在青石磚上碾出油漬的弧光。

我支頤望著樑間蛛網晃蕩，乎記起昨夜大師兄臨走時，劍穗在月光下劃出的冷弧。

他素日佩的羊脂玉禁步，篇換成簇新的玄色流蘇，倒像是專為斬斷甚麼似的。

江湖兒女的脾性，原比三伏天的霽雨雲更加難以揣測。

檐馬又叮咚響過了三巡，老太爺房裡的燭火明明滅滅，在窗紙上投出算盤珠子的暗影。

武狀元家的紅綢此刻怕是已浸透了庫房的樟腦味，卻不知大師兄新換的劍穗，可否還經得起霜降後的頭場寒露？

立於檐頂，我頹然欲泣。我輕功不濟，進退維谷。

直至三更半響，方尋得巡夜家僕相助，屆竹梯方得脫困。

雖府中上下慣見我離經叛道之舉，然此僕從容自若之態仍是令人側目。

欲詢其名諱又覺赧報，惟瞠目細辨恩公容貌，奈何夜霧如幕，難識廬山真面。

＂小姐！可曾聽見奴婢的話？＂鳶兒跌足嗔怪之態，儼然若蹴鞠躍動。我索性隻身椅欄：＂且複述。＂

侍女面色如土：＂姑爺乃王宰相長子，今科武狀元王天函。＂

＂此名凜若霜雪。＂我閑閑撥弄著指甲，＂倒是桩佳話。＂

鳶兒氣結，跺足旋身而去，轉身剎那，窺見其掌心緊纂著一塊玫瑰酥餅。

侍女甫離，廊外已聞沙啞輕喚：＂鳶兒..."雕花門扉微動，檀香暗浮。

這副沙啞的噪音，倒像是酒色無度所致。

家父在京城，倒也算是個奇人。

''少時以市井無賴聞名，專事偷摸勾當。''

機緣巧合得了橫財，倒騰絲綢發家，竟也躋身負富商之列。

寒微時本非善類，驟富後更是變本加厲，雖未至惡貫滿盈，卻也時常苛待員工，強佔民女。

說來可笑，諾大後宅姬妾成群，卻唯有先母誕下我這獨苗。

八歲失恃後，家父偏要將我塑造成名門淑媛。

琴棋書畫、禮樂詩書自幼修習，若在尋常人家，

或可稱之為知書達禮。

然，家父所求卻不止於此，而是定要我透出"深閨幽怨”之態，最好是效那捧心蹙眉、葬花垂淚之姿。

愚鈍如我，十八載春秋亦未能參透這般矯情。

故此百思不得其解，新科狀元怎會與我這商賈之女結親。賈者本非清流所喜，兼之家父昔年劣跡斑斑，縱有萬貫家財，亦難入士大夫法眼。

小女既無傾城之貌，又乏驚世之才，想來唯有這滿箱金銀勘作聘禮－－堂堂宰輔公子，竟也拮据如斯？

＂霜兒，為父進來了？霜兒？＂這般聒噪，倒似招魂引魄。

父親推開門，先探進半個腦袋，見我已在雕花床欄上斜睨他，便擠出個訕笑。那笑容裡分明是藏著算計，簡直像極了一個活脫脫賣女求榮的市儈商人！

他反覆搓著肥滋滋的手掌：＂霜兒，鳶兒該是傳過話了？為父替你尋了門頂好的親事。＂

我漫不經心地撥弄著幔帳流蘇：＂哦？＂

＂王大人可是簪纓世家的嫡子，相貌堂堂不說，更是有著滿腹經綸...＂他臉上的訕笑綻成油汪汪的肉褶，活似成了蒸過頭的破皮湯包。

見我仍垂眸不語，轉眼又換上副愁苦神色，倒像是被野狗撕咬過的癟包子：＂若真不情願，爹就去退了這門婚約吧！＂

明知這老狐狸慣會使苦肉計，偏生聽得我心尖發澀。望著他鬢角新添的霜色，終究是嘆道：＂罷了，全當我前世欠你的吧。＂

話音未落，那臃腫身軀便已靈巧地竄出門去張羅相看事宜了－－不愧是個奸商，骨子裏都寫滿了精打細算呀！本以為會有例外，結果奸商倒還是個奸商。

撫著腕間娘親遺留的翡翠鐲，眼前又浮現了他彌留的場景。

素白錦衣上綻著點點血梅，枯瘦的手緊攥著我：＂霜兒，定要活成自己的模樣......＂

彼時這薄情郎，正宿在五姨娘處顛彎倒夙。

自八歲那年，我便常來福客棧偷聽著江湖軼聞。說書先生摺扇開闔間，快意恩仇的俠女傳說，在心底悄然生根發芽⋯

那時便立誓：一要踏遍九州，做個瀟灑自在的俠客；二要尋個說書郎君，日日夜夜為我開講，直講到唇乾舌燥方肯罷休。

【緣起】

晨鐘暮鼓之間，我虔誠焚香祝禱，所求不過是得遇世外仙蹤。

許是精誠所至，那年春分時節，十一歲的我拉著哭哭啼啼的鳶兒偷偷溜出書齋，來到城郊那棵古老的檜樹下。恰在此時，天機乍現——鳶兒那紙上繪著朱雀的風箏，被她笨拙的雙手送上雲梢，卡在高高的枝頭。這丫頭急得抱住三人合抱的大樹嚎啕大哭，哭聲震天，直讓我頭皮發麻。

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時，忽見青枝翠葉間，一道身影翻落而下——竟是一位鬢髮皆白、身手矯健如靈猿的老者。他腳尖輕點枯枝，身形靈動如飛，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風箏取下。

【拜師】

老丈落地時，袍角竟絲毫未揚，這踏雪無痕的功夫讓我瞬間雙眼發亮，心生敬仰。

我纏著他追問了三日，方才得聞真言：''老道乃武當紫霄宮執劍長老。小娃兒若是真想入門……''

話音未落，我便抓準時機，當即叩首三響，隨即一把拎起仍在抽噎的鳶兒，作勢威脅：''道長若不收我，明日便讓這丫頭揣著二十斤硝石上金頂，誦《長恨歌》不歇！''

他望著鳶兒那張沾滿糖渣的圓臉，撫須長嘆，神情真是活像見了個瘟神。

【學藝】

自此，我便成了懸掛在武當山門外的記名弟子。

頭一年，師尊興致來時，便傳授些「流雲手」「迴風步」的皮毛，奈何我習武根骨如頑石，氣得他拂塵一甩，乾脆將我扔給座下弟子調教。

大師兄名喚凌寒，劍眉星目，卻終日寒著一張臉。初時授劍，他總是冷聲斥道：「腕力虛浮，像閨閣繡花！」

直至那年臘月，鳶兒抱著頓了三日三夜的鮑參翅肚，翻過七重山門來尋我。

自那以後，每回比劃完招式，師兄總會「順道」從懷裡摸出一包桂花酥，隨手擱在青石上。

【後話】

如今想來，當年能將驚鴻照影的劍招與糖醋排骨的火侯同時修得圓滿，倒要多謝師尊這般放羊吃草的教。

只是近來爹地頻頻相看人家，與其將來困在繡樓裡數算綾羅匹數，倒不如－－我望著正在庭院裡給鳶兒演事太極推手的師兄，腕間銀鈴隨劍風輕顫－－是該讓凌雲劍法第二十七代傳人知曉，當年那罈埋在梅樹下的女兒紅，原該是配龍鳳帖飲的。

況且，與武狀元締結姻緣，恰能讓我離江湖夢更近幾分。

若潛心焚香禮佛，偶遇過路仙靈垂憐，或能庇佑我與夫君執劍共遊江湖。

所謂才子佳人的戲本情緣，終究需絕世容色相配，既非傾城之姿，又何須貪求生死相契的虛妄？何況這等盟誓本就荒誕－－若誓言當真，家父豈能九次輪迴與諸位姨娘續情緣？

提起家中九位姨娘，倒是各個都身懷絕技。

據鳶兒繪聲繪色地講述，諸位各有獨門秘術：或聲若鶯啼，或柔弱無骨，或招式奇巧......這些閨中軼事，向來是丫鬟們茶餘的談資。

如今她們向來是慇懃示好，晨起三銀娘呈上銀兒蓮子羹，午膳時分六姨娘奉當歸藥膳，暮色初臨時九姨娘遣人送來蔘雞湯，就連夜闌將寢，二姨娘的燕窩甜湯仍準時叩門。

這些心意我淺嚐輒止，餘下皆由鳶兒代勞－－這丫頭胸懷若骨，倒真不負＂海納百湯＂之名。

廚師阿刀笑談，當年她們亦這般討好主母呢！如此說來，這群姨娘們倒也是個深諳持家之道。

唯願我那狀元郎莫仿家父廣納妻妾，鳶兒的襦裙腰封，恐再也經不起這般滋補了。

***

提起家中九位姨娘，倒是各個都身懷絕技。

據鳶兒繪聲繪色地講述，諸位各有獨門秘術：或聲若鶯啼，或柔弱無骨，或招式奇巧......這些閨中軼事，向來是丫鬟們茶餘的談資。

這些心意我淺嚐輒止，餘下皆由鳶兒代勞－－這丫頭胸懷若骨，倒真不負＂海納百湯＂之名。

廚師阿刀笑談，當年她們亦這般討好主母呢！如此說來，這群姨娘們倒也是個深諳持家之道。

唯願我那狀元郎莫仿家父廣納妻妾，鳶兒的襦裙腰封，恐再也經不起這般滋補了。

***

晨光熹微之際，父親攜著四姨娘並四五個僕婢湧入閨閣，自雲鬢至繡履皆施以香膏脂粉。

待妝成之時，周身隱現處皆染沉水龍涎，竟似行走的博山爐，移步間暗香浮動侵衣透骨。

四姨娘执素鋤引我至庭中，肅然叮囑：＂王家郎君申時將謁汝父，此園乃通正廳要道。汝當效瀟湘子泣殘紅，若遇其人...＂她以紈扇半掩朱唇，眼波流轉間補道：＂眼風須似春山含霧，七分愁緒三分怯，切忌顧盼不過三。＂

這位曾以＂京城雙絕＂聞名的官家千金，本不該淪作商賈妾室。猶記當年其兄豪賭累及滿門，恰逢家父作價收抵債務，她便成了最體面的抵押。我素來畏她，非但疑心當年債主乃家父所遣，更音她總似捧心西子，稍拂意便作咳血狀。

日昳時分，秋陽炙烤青石地磚，幸得香膏遇熱愈熾，倒成就了真正的香汗淋漓。

惟那愁緒縈繞卻無哀戚之態的眼神委實難摹，更兼不識王郎形貌，凡有男子經行，只得強作婉轉暮色－－此刻眼臉以抽蓄難制。

＂霜妹妹？＂忽聞清聲越兒的男聲穿林而來，驚得手中素鋤鑑然墜地。抬首但見柳家公子执折扇立於荼蘼架下，忙扯出個生硬笑靨：＂柳兄，別來無恙？＂

柳曉季，作為家父最重要商業盟友的次子，與我自幼便相識於襁褓之中。

幼年時期，他與鳶兒屢次對我施加欺凌，即便後來我拜師習得武藝，礙於師門不得外傳禁令，始終隱忍不發。

直至某日，他搶奪鳶兒的糖葫蘆並推搡倒地，我以師門絕學細砂掌兩式將其制伏。

未曾想此舉竟激發其特殊癖好，自此他化作狂熱追隨者，不僅對拳腳相向甘之若飴，更是妄圖以婚約相緮。

「霜兒，妳何必如此見外？」柳曉季逼近數步。我緊握農具後撤，維持著疏離笑意：「既已與人締結婚約，自應當謹言慎行。」

他面容驟凜：「我正欲與令尊理論，分明早已許婚於我，何來狀元之說？」我強抑怒氣，將鋤頭背於身後，避免失手釀禍。

「賈小姐？」這清冽男聲適時阻斷僵局。

抬眼所見之人眉目如畫，似曾相識。「王天函。」他躬身執禮。

本應回禮的我忽憶起四姨娘的叮囑，眼眸不受控地流轉出欲說還休的秋意。

對方身形微滯，遲疑道：「可是沙塵迷眼？」

我勉強牽動唇角：「王公子倒是有幾分面善。」

「去歲元宵燈會，曾與小姐您有一面之緣，不知您是否還記得呢？」

他淡然應答，恍然間記憶如潮湧現。

並非我記憶超群，實乃其容貌令人見之難忘。

眉如劍裁，目若寒星，鼻樑挺括，唇形修美，五官組合出恰到好處的俊朗，更是難得眉與間蘊藏著股開天闢地般的英銳之氣。

去歲上元夜攜鳶兒逛燈會，這丫頭仗著隨我讀過幾年私塾，自詡才高八斗，竟跑去猜燈謎，未料陪蓳半年餉銀後，哭喪著臉央我翻本。

我正色回絕，非是吝嗇相助，實因猜謎非我所長，與其曝其短再添虧損，不若藏拙。

自然未將實情相告－－在她眼中，我向來無所不能，這完美形象總需維繫。

歸途間鳶兒始終撅嘴不語，將出燈市時又驚覺荷包失竊，餘下半載餉銀亦付諸東流。

此姝確屬曠世奇才，其”才情"便在於隨時隨地任性妄為－－當街便嚎啕如喪考妣。

我強忍羞赧，買來糖葫蘆哄勸，許以增餉、裁新衣、往來福客棧嚐蟹粉小籠等諸般承諾。

王天函便在此際現身，按鳶兒所言，宛若天神臨凡，攜其荷包飄然而至。

歸還失物後即告辭離去，不過片刻光景，我尚在錯愕間，鳶兒以攪亂春水，接連三日魂不守舍，始終來福客棧的小籠包方得喚回神魂。

這丫頭的嚎哭，倒為我喚來為師父兼夫君。

鳶兒啊鳶兒，若無妳，我當如何自處？

“霜兒，此君便是那位狀元？"柳曉季將我從回憶中截斷。

正待斟酌詞句，王天函以自報家門："不才正是，敢問公子尊諱？”

「柳曉季，霜兒的意中人。」

天可憐見，我險些昏厥。待我將師父的「拂雲手」練成，定要取你首級當蹴鞠踢。

我餘光掃過王天函，見她眉峰微挑似在觀戲，只得強作鎮定笑道：「柳公子慣愛說笑，王公子切莫當真。」「霜兒...」柳曉季急欲辯白。

我暗運內力轉動手中鐵鋤，地面霎時現出吋深凹痕。

這廝倒識時務，立時改口：「此事還需語令尊商榷。」

秋風忽捲庭前落英，玄色衣袂與緋色花雨交織翻飛，將精心堆砌的花冢吹得四散。

兩片殘瓣栖落她肩頭，竟與墨色錦紋渾然相映。

「清霜，起風了。」這聲輕喚令我微征。

自滿月時術士批我五行缺水，父親便擇了這清冽之名，十八年來鮮少有人直喚。

方才還客套著賈小姐，此刻這般親暱稱謂倒教我手足無措。

王天函拂去襟前落英，溫聲詢道："不知可否喚姑娘清霜？"

我目隨他指間飄墜的花瓣垂落青磚，淡然應道："公子隨意，只是平常眾人皆喚我霜兒。"

他神色疏朗如常：”時日久了自會適應。"

適應你個鬼，酸腐書生。

庭中霜風漸緊。

我暗自吶喊此人為何仍駐步廊外，偏要與我同立階前受這冷意。

僵持不下只得復执銀鋤掘土，他卻閑倚朱欄，好整以暇地彈著不斷飄墜的棠瓣，左肩方竟又染又衽。

忽聞還配叮噹，鳶兒踩著細碎股點風風火火闖來："小姐怎的還在種樹？這北風刮得人臉生疼！"

這菩薩怕是目力不濟。我咬牙低語："我在葬花。"

鳶兒端詳著滿地狼藉，正色道：”這坑深得能埋個大活人。"

餘光撇見王天函唇角微揚，那抹促狹笑意分名昭然。

我笑靨如花轉向鳶兒：”可還記得你的救命恩人？" 言罷目光直指樹影深處。

鳶兒自幼痴纏師父習武，師父迫於其執念獨創「黑熊上樹」一武。

此招精準契合鳶兒體型特徵：急衝近身、環抱鉗制、順勢壓制，將其力量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然則鳶兒天性純真，竟將這殺伐招式化為示好之舉，每逢心悅之人或歡欣之事便縱情施展，渾然不覺招式本意。

其師曾嘆此女根股絕佳，奈何武道悟性如頑石難開，終是明珠蒙塵。

此刻場景頗具諧趣－－鳶兒征征凝視樹下的王天函，忽而眸光靈動，提著裙裾急奔數步，脆生生高呼「恩公！」。

但見她身型如離弦之箭，眨眼間已完成衝越、環抱、壓制三式連擊，竟將新晉武狀元牢牢釘於樹幹。

這般憨態可掬的攻勢，恰似幼獸嬉戲卻又暗合武理，看的旁觀的我不禁拄鋤莞爾，滿目盡是這赤子武姿帶來的純粹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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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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