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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媽

不邪

Mar 10,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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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被確診患上腦退化症時，我還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那已經是多年之前的事了。

那一年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是我跟偉明結婚了，而第二件大事就是醫生告知我媽媽證實確診腦退化症。

將時間再推前兩年，那年剛好是中國北京奧運年，同年爸爸逝去，媽媽對此傷心不已，之後身體狀況漸差，縱使她年紀其實並非太大，都只是六十出頭吧。

但可以理解，一個跟自己相處相依相愛大半生的人突然走了，只剩下孤獨的自己，心疼與不捨，致使身體情況都變差，絕對是有跡可尋。

媽媽在確診患上腦退化之後，我們曾經有一個短暫的「蜜月期」。

我稱之為蜜月，是因為那時候媽媽身體與精神狀況未算太差，她仍然有認知能力，仍然認得我們，仍然懂得回家的路，仍然能夠照顧自己，只要按時吃藥，情況並沒有過度惡化。

那時候，我真心覺得腦退化症其實並非坊間所說，有如洪水猛獸般可怕。

直到某一天，我跟媽媽到超級市場買東西，轉過頭跟她走散了，我憂心如焚地找遍整個商場，最終在附近的公園找到她。

那時候，她目光呆滯，說話沒頭沒腦的，我知道自己大禍臨頭了。

由那天起，媽媽病情急轉直下，她開始慢慢地忘記了回家的路，不懂開電視，不認得字，連數目字也認不清，不能夠照顧自己，更經常失禁，最嚴重的是連我們也認不出來，還經常發我們脾氣和罵我們。

我和偉明原本打算生小孩，但為了照顧媽媽，我們打消了念頭，而我亦辭去了工作，全職照顧媽媽。

看著媽媽病情轉差，就像是返老還童一樣，變回一個天真爛漫的大孩子，令我感到心如刀割，任我如何努力，她也認不出我，給她責罵已是家常便飯，而且因病影響，原來溫婉的母親如今卻變成暴君一樣，大吵大嚷亂丟東西，我們已習以為常。

但容忍始終有限度，好幾次因為她的無理取鬧而害我跟偉明冷戰，當真是一人患病三人受罪。

正當心力交瘁的我都開始想放棄時。

某天，媽媽拖著我的手，跟我坐下來，對我說道：「女兒，你知道嗎？媽媽雖然病了，但不會忘記妳的，妳是我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小寶貝，我怎捨得忘記妳呢？妳知道我有多愛妳嗎？媽媽很愛妳啊，妳知道嗎？」

簡單一句，猶勝千言萬語。

我沒有回答，答不出來，眼眶裡像是無窮盡的淚水如崩堤般傾瀉，泣不成聲的我根本答不出來，只懂大力地摟抱住媽媽，大哭特哭起來，彷彿將一直走過來的壓力於母親懷中盡情釋放。

那一夜，在病床榻邊，我緊握住媽媽那蒼老但柔軟的手，直到天亮，直到她安詳地，平靜地，離我們而去。

媽媽臨別前的一席話，我仍然牢牢緊記，我最後跟她說的話是：「媽媽，我也很愛妳啊！」

人世間諸多繁瑣事物都會隨時間久遠而漸漸被我們遺忘，但唯獨親情之愛卻永生難忘。

愛是超脫生死地域，超越時間制限，超越疾病，沒有任何枷鎖，沒有任何解釋。

因為過去的愛成就今天的我們，因為愛令我們變得完整。

人生無常，喜怒哀樂之中唯獨愛能支撐住我們踏步向前。

這是我從媽媽身上學到最後，亦是最寶貴的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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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作者短篇故事無定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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