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回憶)

月藏雪隨著皇上來到一座廢棄的宮殿。

宮殿裡的殘破不堪，證明了年久失修的事實，更證明一朝的榮寵後來的下場大概就是這樣。

『淚盡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

月藏雪的心裡忽然想起這首詩，以前看後宮戲碼的時候，很多的妃，很多的嬪都是日夜盼著皇上來寵幸，等待等待，往往換來一場空，還真的由來只有新人笑，聽不見舊人哭吧。

後宮佳麗三千，這種爭鬥比男子們在戰場上過而不及，明槍易躲卻暗箭難防。

經過一翻的鬥爭，最後後宮只能留下僅僅的幾位，剩下的，早已香消玉殞化作輕煙。

『雲遙』匾額上雖清楚這樣寫著，但是也琢磨染上不少歲月斑駁紅塵土。

而離雲遙宮最近的就是儒園。

皇上背對著月藏雪，若有所思的看著這老舊的宮闈，這斑駁的宮殿。

其實，月藏雪這時候看著皇上的背影，只覺得，他很莫落。

雖然是九五之尊，貴為皇上，但是，到頭來誰都不能信，只有一杯黃土才是真，歷代皇帝都是如此。

月藏雪從髮髻裡抽出一片樹葉隨手讓樹葉飄落地上，身上的白色衣裙也染上一堆的小枯枝和樹葉，弄得可以說是像玩泥巴一樣髒兮兮。

南羽都皇轉身便看著一身灰頭土臉模樣的月藏雪，凌亂的髮髻上還插了幾片樹葉，她的手還不停的尋著樹葉，撥弄著。

其實，她很美，只是，她的活潑好動僅為少見，大部分的女子都是文靜優雅，端莊大方得體的，像她這般的，極少，而眾人都只注意她的活潑。

夜展離不禁莞爾一笑，走近她，伸手為她撥下幾片樹葉。

『謝謝皇上。』月藏雪不好意思說著。

這倒是讓夜展離覺得她這句道謝很有意思。

感覺，她很平易近人，沒有太多的禮教去束縛她，無論是皇子還是僕奴，她都能這樣說話。

『朕，可以喚妳阿雪嗎？』夜展離這突然的一問，讓月藏雪的心跳差點漏掉一拍。

『皇上，臣女可不想入宮啊！』月藏雪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瞬間，睜大了眼，遮住了嘴巴。

夜展離見她的模樣不禁大笑了。

在雲遙宮外候著的一行人是摸不著頭緒的面面相覷，今天的皇上很不一樣啊！

『阿雪，月藏府的女子是注定要入皇室的，但是，不是朕的後宮。』夜展離一手撫著額頭笑意還沒停。

『為什麼?難道是月藏府欠皇室的?』月藏雪不服氣的說著，又忘記這裡是皇宮，他是皇上了。

夜展離聽見這問題，收起了笑意，半玩笑的模樣回答道:『算是，也不算是，總之，這是皇室和月藏府的先祖訂下的無人可改。』

什麼嘛，祖先們亂訂的規矩，就得由她來遵守?才不要咧。月藏雪不服氣的鼓著腮子，不發一語。

夜展離若有所思的望著月藏雪，在她的身上彷彿看見了另一個影子，不禁說道:『妳很像她。』

這句話引起了月藏雪的好奇了。『她是誰啊？』

夜展離推開雲遙宮內殿的門，雖說年久失修，但是，內殿裡還保持乾淨明亮，並沒有變得陰暗潮濕暗無天日。只是簡單的床榻和桌椅，並沒有多餘的傢俱和飾品。

『皇上，你還真有心，裡面挺乾淨的。』月藏雪欣賞了起來。

『阿雪，坐吧，朕跟你說個故事。』夜展離選了個位置坐下來。

『嗯。』月藏雪就知道，她是來聽故事的，皇上的故事。

點點頭也挑了個位置坐下來聽故事。

夜展離，在南羽都皇朝裡是第九皇子，即使皇位順序排下來也輪不到他。

可惜，先皇的一票皇子裡，爭奪皇位上是條血腥之路，明爭暗鬥下先後引發了一些政變，皇子和國戚們的勾結，結黨營私，先皇不得已下令格殺，導致一場血腥血洗皇室。

其中一位最無辜的皇子還未出生就遭受連累，下落不明，讓先皇懊悔。

幾位皇子被處刑流放，包含他們的生母妃嬪，及家族成員一併流放處刑。

爭鬥過程中，還未出世的一位皇子目前也下落不明，因此先皇有預留一道聖旨，除非找到那名皇子，否則不能打開。

九皇子夜展離在這場皇子的爭位之路，並未參與，只因為他沒有強大的家族作為後盾，更別說他的生母只是個無名的常在，在他三歲那年便死了，什麼封號也沒有。

因此，先皇便這樣將皇位傳給了他，以南羽都皇朝來說，他是個很幸運的皇子，也有人說他是漁翁得利，別人爭奪殺戮的皇位之爭就這麼到他手裡。

而在那一年，他也遇見了她，雲遙。

她天真活潑，沒有心機，單純善良，夜展離完全被她深深吸引。

她如銀鈴般的笑聲，是夜展離的最愛。

即使有再多的煩憂，再多的俱疲勞累，只要見到她的笑容和聽見她的笑聲便可化解這些煩憂，因此雲遙宮是他最常來的地方，而儒園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但是，後宮的鬥爭，讓她的善良沒有防備，讓她的笑容漸漸枯萎，她不再笑了，面對後宮爭寵用盡心機，她無力招架，皇后雖然母儀天下有皇后之德，但是，對於暗箭卻難防，因此其他妃子對雲遙變本加厲，讓雲遙的精神保受折磨，皇后見後宮竟成如此，將雲遙送到皇室紫寰園，讓她遠離皇宮。

而這舉動，卻是惹怒了皇上夜展離，在半路上將人接回來。

雲遙央求著夜展離放過她，讓她遠離皇宮，她無法在這金絲牢籠裡生存，面對的是毒蛇蠍蠱般的眾嬪妃，這哀求，並沒有讓夜展離心軟，而是將後宮的一些女人打入冷宮或是殺雞儆猴，後宮一夜之間變色，即使，皇后求情也沒有用。

之後，皇后為這些枉死的妃嬪念經祈福，只願皇宮後院能再度安寧。

這些陰霾，一直到雲遙有孕，才得以安息。

雲遙不像以前歡笑自在，反而鬱鬱寡歡，雖說有孕，但臉色極差，太醫怕掉腦袋的心驚，各個是想盡辦法讓雲遙能恢復，直到雲遙難產而死當天，她的嘴角卻泛起笑意。

而看到這一幕的夜展離也痛徹，知道自己真的錯了……

夜展離失魂落魄的一陣子，絕望了一陣子，心愛之人這般離世，他居然沒有一滴淚。

原來哀莫大於心死是這樣，不是不流淚就不代表不傷心。

直到雲遙的兒子大哭的哭聲，讓他恢復意識，想起了雲遙。

從此後，雲遙宮封鎖，儒園他也任由荒廢，彷彿，雲遙就活在這裡，在儒園裡自由嬉戲。

夜展離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描述這故事。

月藏雪望著他，兩手拖著腮幫子撐在桌上，若有所思的說道:

『皇上，你真的愛過雲遙嗎？還是愛你自己?』

這問題，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問他，他有興趣了。『阿雪妳覺得呢？』

『我覺得，你應該沒遇過像她這樣的女子吧，所以物以稀為貴，你捨不得吧，如果你真的愛她，你會放她離開，讓她快樂，而不是囚禁著她。』

月藏雪歪了角度又繼續看著夜展離，又說道:『你不放她離開，是因為你怕她離開你笑聲會更快樂，你會嫉妒，所以你佔有她，直到她真的死了，真的離開你了，你才真的後悔了。』

夜展離的臉色難看，沒想到這一針見血的說中他的心，也說中他當時所想。

他起身，轉身離開了雲遙宮，步出宮門說道:『顧德全，回宮。』他怒斥的低吼，顧德全已經匆匆跟在夜展離身邊安排了。

月藏雪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看著皇上就這麼氣沖沖的走了。

難怪菀辰會說皇宮是個步步驚心的地方，皇族們的脾氣真是風又是雨，月藏雪輕嘆。

『小白。』一句突然的小白，讓月藏雪有些驚嚇。

她回頭看見夜墨璟和夜修寒佇立在雲遙殿的角落一處。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月藏雪和皇上居然都沒看見他們，太神奇了。

夜修寒不發一語的急速向她走來，忽然的一個滿懷的將她的上半身抱緊。

這舉動不但嚇著了月藏雪，夜墨璟夜很是驚訝。

現在又是什麼情形?月藏雪被這些突然的情緒給弄的頭好疼，她輕蹙眉。

夜墨璟有意的看著平時淡然處之的三皇子，月藏雪無心無意的幾句話，讓父皇的臉色有所變化，讓夜修寒無慾無求的他也有了激動，看起來，月藏府的第一個女子有點不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