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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藍寶石之城
「停!停!」
泛著微藍的晨光照耀在打磨光亮的盔甲上,洛賽凡爾的士兵們打著呵欠,稀疏地橫成一列,閃閃發亮的金屬之牆隨著他們因倦意而搖擺的腳步而有些黯淡;但數十把在高聳城牆下閃爍的斬矛,以及被盔甲遮住了臉龐,無面而寡言的士兵們,這仍是一副會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的景象──至少對菲莉絲來說是。
一位特別高瘦的士兵往前站了出來,他胸前的盔甲蒙上了一層絲綢,上頭繡有著一頭蜷伏的藍龍,這讓他除了身高以外,又有了另一個特別顯眼的特徵,也就是如果你想要和這群穿著鐵衣的士兵們的誰說上一句話,頭一個一定是找上這個高瘦的男人,而這個高瘦的男人伸出了手,用沙啞得好似幾千年都不曾開口的嗓子說道:
「你們現在踏上的是古老光榮的──」
「好啦,閉嘴,我們知道這裡是北方王國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而且享有一切治權,我們會乖乖遵守所有法律然後不搞走私影響治安與市民的人身安全,呵,現在可以省去這些廢話,讓我們進去了嗎?」
「咦?布克?是你啊?」那個高瘦男人沙啞的嗓音忽然在瞬間就變回正常,「啊,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剛才沒有看見你──畢竟你個子太小了嘛。」
「去死吧,高德。」
那個叫高德的士兵被布克痛罵了一番後,反而開心地哈哈大笑。菲莉絲愣愣地望著兩人,在那沒有意義的對罵與反諷之間似乎一點也沒有先前囑咐的緊張凝重。菲莉絲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太緊張所以大驚小怪了,但就在她這麼想的同時,邊境警備隊整齊劃一的矛尖忽然向前一抖,直指了過來,嚇得菲莉絲直往車裡縮了回去。
「喂,搞什麼?」布克大喊著。
「我們私交不錯,我不否認,但該走的程序還是得走一遍。」男人聳了聳肩,露出了一副事不關己的笑容,說:「麻煩貿易證件。」
「你她媽的,不過才幾年的時間,你就變成奉公守法的好國民了?」
「話別這麼說啊,布克,如果有能夠正大光明在陽光下生活的機會,我們這種人不就該感激涕零地把握嗎?這裡已經不是共和國了──所以,證件。」
只見布克撇了撇嘴,嘖了一聲,咕噥了幾聲後就只是揮了揮手別過了頭去,在一旁等待了許久的歐克利這才終於有開口的餘裕。
他掏出了一份早就捧在懷裡的文件,翻身下車,用那絲毫不遜色的大塊頭逼了過去,重重地把那份文件給塞入了士兵高德的手裡。
「呵,有必要嗎?歐克利?洛賽凡爾的警備隊長會把這視作威脅哦。」
「隨便你怎麼想,高德。」
「哼嗯……」
高德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彈了下手指,一位士兵立刻提起了油燈跑了過來,高德在油燈補足的光亮下,靜靜地翻弄起了歐克利交給他的文件,並不仔細,只是隨意地翻弄。
「嗯,正常的貿易通行證,正常提報的商業行為──嘿,當然,又是那些草藥,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
「都寫在這上面了。」
「那──好吧。」
高德把文件拋回給了歐克利,輕挑地像是要故意激怒什麼人一樣,就連菲莉絲也能從中感到一陣惡意;但高德對自己的行為一點也不感失禮,只是回頭朝著那一排閃亮的槍頭招手,那些槍頭便向上豎了起來,橫成一列的士兵們也左右退去,讓開了一條路。
「放行!」
高德身旁的士兵宏亮地高喊了一聲,布克商隊的馬車們便動了起來,在洛賽凡爾警備兵的指引下魚貫地駛進了城。歐克利回頭,拉著馬車來到了高德的身旁,高德目送著布克商團進了城,每當一輛被風暴給摧殘得破敗的馬車經過,高德就會摸摸下巴,讓舌頭嘖嘖地彈出聲音。
「你們好像經歷了一陣相當舒適的旅途呢?嗯?甚至還帶著女人啊?」
「別說傻話了,女──什麼?」
歐克利驚訝地回頭,只見低掩的窗簾縫隙間,有兩對眼睛露了出來,一對是黑色的,一對是綠色的,一對眼睛充滿了惶恐不安,一對眼睛則是興致勃勃地左移右晃,好像有著永遠宣洩不完的精力。
歐克利嘆了口氣,用手拍了下腦袋,高德則是湊了上去,說:「怎麼?有什麼我應該知道的嗎?」
「雖然不是你想的那樣,但──還是這樣吧。」
歐克利從懷裡掏出了一小袋錢幣,用拍了拍高德肩膀的動作,順勢塞入了他盔甲的縫隙裡。高德滿意地笑了笑,揮了揮手便哼著小調轉身而去,歐克利拍了拍窗框,兩對眼睛立刻嚇得縮了回去,歐克利這才抽起了馬韁,驅策著馬車開始前進,穿越了巨石堆砌而成的洛賽凡爾城門。
-.-.-
「大個子剛才幹嘛!嚇到森夏就算了,可是嚇到小菲了呀!」
「布克先生不是說了嗎?在靠近警備隊的時候別把頭探出來……」
「誰要理那噁心、無恥、下流、卑鄙、齷齪、陽痿的小矮──」
「喂,夠了吧。」布克忍不住大喊。
布克商團的一行人選擇下榻在沙蟲之歌的洛賽凡爾加盟分店。加盟店,這個新穎的商業詞彙是菲莉絲第一次聽見,在布克簡單的解釋後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明明就是不同的一家店,卻要掛著同樣的名字,就像是如果在日出之國的海灘上開了一間芮恩森林草藥店,那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在沙灘上的芮恩森林,又或者是在無盡群山裡的沙蟲之歌,那怎麼想都很奇怪。
「高德那傢伙,給他知道了我們帶著兩個陌生女孩的事情,他肯定會到處去打聽,結果就是他會知道魔女跟我們一起同行的事情,天曉得他還會傳去誰的耳裡?這話販子!」布克忿忿地哼了一聲,「雖然接下來這種事情應該會比較少了,但如果我真的說了什麼,拜託妳們乖乖聽話別搞岔子!聽見了沒有啊?喂!」
菲莉絲捧著懷裡的碗,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碗裡頭有一種混濁的半透明點心,充滿彈力,看起來很可愛,更重要的是它非常好吃。
菲莉絲小心翼翼地鏟起了一小塊果凍,像是平常森夏看著自己那樣地低下了頭,晃了晃湯匙,盯著果凍揚起的波浪,放任自己沉醉在那充滿彈力的魔性抖動之中。
「可是森夏本來就是去旅行而已,幹嘛還要躲躲藏藏的?森夏要走之前可是和鄰居們都打了招呼的哦!就連那個奇怪的書店老闆也是!」
森夏埋首在另一碗五顏六色的果凍堆裡,上頭還淋了雪白的煉乳與自榨的楓糖漿。森夏把那些堆成一座小山的果凍們,用湯匙胡亂地絞得破碎,然後往嘴裡大大地送了一口,吃得嘖嘖作響。森夏還顧不得嘴唇上還掛著煉乳與糖漿抹成的白鬍子,便用滴著口水的湯匙作為令杖直指著布克的鼻頭,質疑道:
「是不是小矮子拿森夏的名義作幌子,私下偷偷幹著什麼招搖撞騙的事情?所以才要躲躲藏藏的?啊!小矮子是不是有拐賣少女的前科?所以那個瘦竹竿才會看到兩個純潔可愛的少女就開始懷疑了呢?」
「小妞就算了,妳這口毒心黑的傢伙也配叫純潔少女?老鴇是不是都能改叫聖女了啊?那妓院就是白神的教堂囉?」
「哇啊啊!小矮子的嘴好髒!呸呸呸!」
「妳、妳!給我好好吃東西啊!」
正當布克與森夏隔空陷入另一陣大戰的同時,菲莉絲轉頭望向了窗外。
與洛蘇比的沙蟲之歌不同的是,在洛賽凡爾的沙蟲之歌,那份隱密的部份並不在地底,而是在天上。在天上或許不是一個準確的說詞,因為那會讓人誤以為漂浮在空中,但或許這座塔再高一些就搆得到雲了吧?所以說是在天上也沒有錯。
宏偉的洛賽凡爾城在眼下延展了開來,石砌的街巷與城鎮好像樹木的根鬚,從塔底下繁密地生長,直到與淺灰色的石牆接壤,而外頭就是廣闊的塞莫達斯大平原,一條條通往城市的道路,就這無盡地延伸了出去,
沙蟲之歌在洛賽凡爾的特別招待所,是在市中心巨塔裡,也就是她們還在塞莫達斯平原上飛馳時菲莉絲所看見的那座塔的塔頂,聽說一年的租金足以租下一座大型賽馬場整整一個星期──這是布克的說法,所以菲莉絲一開始也沒有什麼概念,但歐克利說那足以給南八區所有的人都吃飽喝足整整三年,菲莉絲就非常驚訝了。
不過,如果是為了每天都能佐以這幅宜人的風景迎來早晨,那眾人競相爭嚷而造就了這麼高昂的價格,好像也不是不能夠理解的事情。
菲莉絲端著茶匙,她彷彿能看見風的流動。
在勉強平安地用完了早餐後的甜點,歐克利一臉疲倦地帶著兩人到了寬闊的低層去領了房間鑰匙,順便交代了如果碰上了這幾種麻煩──也就是住宿和食物,以及人身安全的這幾種問題,分別可以去那幾個地方找到能夠幫助自己的人。
「凱羅茲隊長雖然看起來不好相處,但基本上還是會對妳們有求必應的──只要妳們不要要求太奇怪的事情。」
「那麼……逛街可以嗎?」森夏笑嘻嘻地推了推菲莉絲的腰際,菲莉絲才繼續說道:「我、我很想要參觀這座城市。」
「啊?逛街?」歐克利大大地打了個呵欠,一臉興趣缺缺的樣子,「也不是不行,但是最近的話──我不建議就是了。」
「是會有危險嗎?」
「也不算是那樣,但畢竟這裡還算是半片共和國的土地,如果妳真的想出去走走什麼的,就去找凱羅茲隊長吧,可是別說妳要逛街,就找他要幾個人來保護妳們就好。就這樣,我先去休息了,如果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去把布克先生或我給挖起來吧。」
「啊,好……」
歐克利簡單地道了聲再見後,就草草地帶上了門。菲莉絲按下了門把,小心地將雕飾樸實的木門緊緊地推上,生怕那厚實華貴的雕花門板會被她給弄壞。菲莉絲轉頭,望向了早就一臉賊兮兮地望著自己的森夏,兩人對望了好一陣子,菲莉絲才開口:
「嗯……既然這樣,那我等等想要先去拜訪一下凱羅茲先生──」
「哈?不用啦不用啦!」森夏拎了拎才剛放下的背包說。
「咦?可是──」
「放心啦!如果真的有危險,小菲覺得大個子會隨便讓森夏叫一個人來保護森夏嗎?肯定是自己出馬囉?」森夏說。
「但是,那是因為歐克利先生已經很疲憊了的關係,不是嗎?」
「藉口啦!都是藉口!」森夏揮了揮手,嫌惡地噘了噘嘴,說:「大個子和小矮子一樣!只想省麻煩而已!既然已經收了這麼多錢,不就該低聲下氣,好好地聽從偉大的魔女的指示,卑躬屈膝地做好自己的工作解決麻煩才是!才一點點的麻煩居然就想偷懶?呣呼呼!森夏早就看透了啦!」
「呃,森夏姊姊,妳確定妳只是『一點點』的麻煩嗎?」
「嘻嘻,這是當然的囉!森夏可是森林的魔──」
「這不是稱讚啦!」
菲莉絲大喊了一聲,才想起一旁還有其他的房客。雖然歐克利在離開前有說過,說混有泥土的石牆隔音很好,但菲莉絲還是摀住了嘴,擔心地左右望了望,確認了門外沒有什麼氣沖沖地衝著她們而來的腳步聲或是叫罵,才繼續說道:
「可是,為什麼這裡會比較安全?難道是到了早上之後,路上都沒有人嗎?」
「人?哈,別開玩笑了,洛賽凡爾城的人可多了!洛賽凡爾城就像是洛蘇比那樣,無時無刻都很熱鬧呢。」
「我剛才看見的也是這樣。唔,但那不就很危險了嗎?我們不找凱羅茲先生……可以嗎?」
「什麼話?當然可以啊!」森夏故作生氣地扠起了腰,節節逼近了菲莉絲,說:「小菲是說森夏沒辦法保護小菲嗎?呿呿!沒想到讓小菲見識了這麼多森夏的本領之後,小菲還是體認不到森夏厲害的地方?看來得好好地再教育了呢!」
「我、我不是說森夏姊姊妳不好,那個等──等等啊!」
菲莉絲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直到背後發出撞上了門板。菲莉絲舉起了雙手作為最後一層薄弱的阻擋,討好地露出了乾尬的笑容。
「我、我知道!」菲莉絲閉上了眼睛,試著在那雙漆黑的影子撲上自己前做出最後一搏,「有很多人會保護森夏姊姊,森夏姊姊也能夠找很多人來保護我,但……只有我們?我不認為森夏姊姊看起來像是隨身護衛之類的人。」
「哦?這倒是。」森夏歪了歪頭,停下了手。菲莉絲這才鬆了口氣。
「所以我說,如果外頭有這麼多人的話,不管是我或是森夏姊姊,都很難保護對方吧?」菲莉絲說。
森夏捧著胸口,好像要把下巴給埋到胸部裡一樣用力地皺著眉頭。森夏想了想之後,才恍然大悟地開口道:「啊!什麼嘛?原來小菲是在擔心人的問題啊?」
「是啊,這麼多人在大街上──」
「哈哈哈,小菲就是小菲啊。」森夏沒等菲莉絲把話說完,只是捧著肚子大笑了一陣,讓菲莉絲一陣語塞。森夏大笑了一陣子後,才噙著眼角的淚珠說:「呼嗚嗚,真是的,森夏問小菲一個問題:假如有個人擁有一顆珍貴的寶石,卻還冒著風險去偷拿路邊的孩子們忘在地上的石頭,小菲會稱這種人為什麼樣的人呢?」
「唔?」
雖然話被打斷了,但菲莉絲也很習慣森夏這樣跳躍的說話方式,只是搖了搖頭忘了剛才想說的話,想了想後接著說道:「大概是貪心或者是……笨蛋?嗯,但是有可能會有這樣的人嗎?」
「是啊,既然知道這種人不存在,可是小菲卻還是在害怕著這種人,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菲莉絲愣愣地看著森夏,森夏也笑嘻嘻地回望著菲莉絲,凝視之間彷彿有什麼不言而喻的默契在蔓延著,誰也不開口,就像是害怕打破了某種平衡。
森夏的眼神就好像好像看穿了菲莉絲,而菲莉絲也在森夏的凝視之中看清了一些什麼,兩位少女就這樣對視了好一會兒,菲莉絲遲了一會,才怯怯地開口:
「我、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太──」
「走了啦!」5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IUCppaj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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