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PrqtUOHOC
「所以森夏就說了嘛！讓森夏自己來就搞定啦！森夏可是魔女耶？魔──女哦！」
「好、好啦！我知道了啦！」
菲莉絲一面抵擋森夏想方設法合理化的騷擾行為，一面向從布克商團趕來的隨隊醫關切仍然昏睡的老布莉的狀況。簡單來說，老布莉的身體狀況十分穩定，但一時半刻要醒來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說到這裡的時候，菲莉絲的雙眼向森夏飄了過去，不過森夏似乎誤會了那個眼神，氣急敗壞地解釋道：
「草藥才不是那種魔法那種邪門歪道！想想就知道了嘛！人怎麼可能會『噗』地一聲就好起來嘛！要用那種立即生效的東西，就一定要傷害身體，森夏才不幹這種事情──不、不過當然不是說森夏辦不到哦！只是森夏不想而已。」
「是、是，我知道啦。」
菲莉絲花上好一番力氣才安撫好森夏──雖然森夏姊姊總是這樣，菲莉絲也習慣了，但這並沒有讓她應付起來特別得心應手，只不過她總感覺精神比以往更加疲憊……
說起來，她才剛跑過半個城市再折返回來，如果精神飽滿的反而才比較奇怪吧？
菲莉絲搖了搖頭。
「我熱好了一些燉菜。」布莉太太的聲音從樓下傳了過來，「森夏說你們都還沒吃早飯，你們想吃的話就自己下來盛吧。大塊頭，你要不要來一點？」
「啊，這怎麼好意思呢？」
「你是女人嗎？這麼不乾脆？呿，好吧，這樣說好了，這麼晚才展開張大概也賣不出去多少，我也不可能拿過夜的菜來賣，你就當作幫我處裡廚餘，吃掉這些吧。」
「……好的。」
菲莉絲掩嘴笑了出來，儘管隔著一片地板，她還是可以想像得到被教訓的歐克利與和他高大的身型毫不相襯的窘迫模樣。就在菲莉絲隨著樓下飄來燉菜的香味和腳步聲而搖晃著腦袋時，森夏忽然湊了上來，頂著鼻子嗅了嗅，然後深吸了口菲莉絲身旁的空氣。
「哼嗯，小菲在笑呢？」
「唔？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哦。」
「一定有啦。」
「真──的沒有哦！」
森夏背著手，蹦蹦跳跳的跑了開來。她跑到了床邊親了一下老布莉的額頭道別後，便捉著繩梯垂了下去，嚷嚷著要吃光所有燉菜，只留下了正在收拾東西的商團隊醫，以及目送著她輕快離去的菲莉絲。
燉菜的香味再度飄來，菲莉絲的肚皮咕咕地叫著抗議，但她並不急著去填飽它，只是拉了張椅子坐下，靜靜地思索著那些讓她心煩的事情。
她的煩惱並不像是森夏姊姊的行為那樣無跡可尋，又完全捉摸不定，有時簡單易懂得甚至可說是膚淺，但就是因為太容易搞懂了，所以有時候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因為有人受傷了，有人感到痛苦，所以自己就去幫助他們，失敗了，當然也會感到難過無力，可是……
菲莉絲搖了搖頭。
她不是傻瓜，不擅長應付別人，不代表她不能讀懂別人拋過來的眼神。她也知道自己的堅持和衝勁，在別人的眼中很古怪──她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什麼她就是沒辦法忍受？明明就不是自己的錯，卻總覺得虧欠了別人什麼，急著想為自己的過錯贖罪──
罪？什麼罪？
「小──菲！再不下來森夏就要把整鍋吃光了喔！」
「來了啦。」
菲莉絲虛應了一聲，將椅子靠回原位。她低頭向床上的老布莉輕聲道別，便沿著繩梯溜了下去，捧著一整鍋燉菜的森夏舔了舔嘴邊的燉菜湯汁，開朗地露出了笑容，把整個鍋子遞了出去。
「給！」
「怎麼可能吃得下這麼多嘛……」菲莉絲面有難色地說。
「嗯？哼嗯？」森眼端詳著懷中的鍋子，再抬頭打量菲莉絲，這才把鍋子放了下來，拿了個碗盛滿了燉菜塞進了菲莉絲的懷裡。菲莉絲倉皇地接下，還來不及抱怨森夏的粗魯，森夏便對著自己拋出微笑，隨後就捧著鍋子跑到外頭去了。
別再煩惱了──森夏剛才的笑容彷彿這麼說著。
說的也是，或許只是肚子餓了，吃點東西就不會胡思亂想了吧？不只是她自己這麼想，森夏姊姊想要傳達的大概也是這個意思吧？
菲莉絲端起了碗口，深吸了口燉菜迎面撲來的濃郁香氣。
好香阿。
「醫生！醫生！艾切羅醫生在嗎？」
盛滿燉菜的碗在菲莉絲的手中一滑，差點溜了出去。菲莉絲胡亂抓了一把，才在湯碗翻覆之前重新抓穩在手中，不過燉菜也已經撒出了大半碗出去。
菲莉絲還沒來得及為燉菜感到婉惜，那一陣慌張的人聲已經衝入了布莉家的門口，難以抑制的嗓音清楚地傳了過來，大聲嚷嚷著一些因倉促而難以理解的字句。
雖然那聽起來並不像是爭吵，但菲莉絲還是緊張地朝門外探出了頭，只見有一個穿著盔甲，上頭罩著藍色外袍的士兵正氣喘吁吁地與歐克利交談著。菲莉絲認了出來，那是洛賽凡爾城的士兵。
「歐克利總管！太好了，您在這裡的話，那──」
「艾切羅醫生是在這裡沒錯，不過你找他幹嘛？」歐克利捧著湯碗說：「有人受傷了嗎？他才剛出完外診──」
「沒有人受──不，不是受傷，是生病了。」
「生病？」
「是的──是的。」士兵氣喘吁吁地說著。然而本來應該解釋一切的他，看起來卻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士兵喘了半晌，才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總之，好像發生了一些事情，洛賽凡爾市政府發布了緊急命令，要徵集全城擁有醫師執照的醫生，或是在醫學院修學過三年以上的在學學生，這些人通通要到城東區集合，其餘願意幫忙的市民，則要到洛賽凡爾市政廳去等待發配，您在這裡的話，能代我轉告嗎？情況太混亂了，任何能幫得上手的人我們都需要。」
歐克利點了點頭，說：「我了解了，我來轉達吧，謝謝你。」
士兵匆促地點頭回禮，便朝著下一個目的地跑去了。
歐克利端起湯碗，掐指盤算著要不要赴這趟渾水，這時候艾切羅醫生也正好收拾完了東西，從繩梯上笨拙地溜了下來，向歐克利問道：「歐克利先生，我們要去嗎？」
「不。」歐克利搖搖頭，端著手搓了搓下巴，說：「先去找布克先生，他一定知道發生什麼事，到時候再決定吧。」
「說得也是，呵，我可不想擅自行動。」艾切羅醫生別有意味地瞥了歐克利一眼，才說：「那我就先回去了，你馬上就來的對吧？歐克利先生？」
歐克利點了點頭作為回應。艾切羅醫生提起了隨身的提包，走向布莉太太，交給她幾個小瓶子後囑咐了幾句，便匆匆離去。歐克利喃喃自語著，他無意間回頭一望，才和在門邊聽著一切，若有所思的菲莉絲對上了眼。歐克利歪著頭想了一陣，沒有猶豫多久，便朝菲莉絲走了過去。
「菲莉絲？」
菲莉絲從分神中驚醒，匆促回應道：「嗯？歐克利先生？有什麼事嗎？」
「妳在擔心吧？」
「什麼？嗯……當然吧，聽到這種消息，多多少少──」
歐克利聽著菲莉絲的話，忽然板起了臉來，嚴肅地說道：「我知道妳掛心那些發生的事情，我也同樣擔心著。可是，我要提前提醒妳，在妳幹出傻事之前得先想想，布克先生這一路上已經為妳們的魯莽犧牲太多了；我不知道魔女是怎麼說的，如果只是這樣自顧自地讓同理心氾濫，讓別人來善後，這樣的憐憫不會顯得有點太過自私了？」
「不是這樣的！那是因為布莉婆婆她──」
菲莉絲匆促的辯解反倒讓她遲疑了。因為布莉婆婆是和自己有著某種聯繫的人，所以不能放下她不管，那麼反過來說，那些她不認得，甚至沒有見過的人是不是就沒那麼重要了？並不是！但為什麼她可以這麼快就捨棄想要幫助那些人的念頭？只因為有一個好的理由說服自己嗎？所以她想幫助布莉婆婆的心情，也只不過是因為沒有個好的理由說服自己放棄？
在經過一陣掙扎後，菲莉絲終究還是把話給吞了回去。菲莉絲低下了頭，默默地說：「嗯，我知道了……」
「喂喂！大個子幹嘛？把小菲弄得不開心了！去、去，走開！不要欺負小菲！害小菲胡思亂想！」
森夏猛地撲了上來，摟住了菲莉絲的肩，像是在驅趕害蟲一樣地對歐克利揮舞著拳頭；歐克利高舉著雙手向後退了開來，菲莉絲匆忙地解釋道：「沒有啦，歐克利先生只是在提醒我不要造成布克先生的麻煩而已……」
「什麼？哼，小矮子愛操心就讓他操心去吧！小菲不要理大個子！大個子最愛騙人了。」
歐克利苦笑了一下，但倒也沒有否認，只是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說，假如我們想做些什麼，至少──至少這次，要先過問一下布克先生的意見，不論有沒有達成共識，都先讓布克先生有些準備比較好，不是嗎？至少要尊重妳身邊的人，而且，通常亂來的人都是魔女吧？」
「咦咦咦？大個子怎麼這樣！小菲！」
「好像也是呢。」
「哇啊！怎麼連小菲也──小菲幹嘛特別幫大個子說話！」
「也沒有特別……嗯，要說為什麼的話？是因為森夏姊姊本來就是個很亂來的人吧？」
「唔，什麼嘛！」
森夏噘起了嘴，忿忿地鬧著脾氣，菲莉絲和歐克利交換了一個眼神，無奈的相視一笑。
「妳們要走了吧？」布利太太說。
「嘿嘿，是啊，記得幫森夏和小布莉說聲再見哦。」
布莉太太將那些藥瓶收進了懷裡，然後走向了她們。她的眼裡有著一些緬懷，一些無所適從的感激，就像是發現了自己堅持的某些事情只不過是個可笑的誤會而已。菲莉絲不知道該怎麼解讀才好，不過看起來就像是那樣。歐克利點了點頭代為回答之後，布莉太太低頭看了一陣子自己的手，搖了搖頭揮去了些什麼，好像才從中找到了自己想說的話。
布莉太太的喉嚨猶豫地抽動。
「我一直以為，媽媽的故事只不過是老人家的癡人說夢而已，就像是偶爾掉進回憶裡頭，忘了這只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活在過去的當下那樣子……」 布莉太太停頓了一會，才繼續說道：「我想，媽媽她一定會很想念妳的。」
「嘿嘿。」森夏笑著，「只要小布莉想，隨時都能來找森夏呀？雖然森夏正在搬家就是了，是搬回森夏的老家去哦。」
「嗯？森夏姊姊？」菲莉絲緊張地望向了森夏，畢竟至今為止，森夏都還沒在外頭提到過青丘之谷的事情；儘管菲莉絲是相信歐克利和布莉太太的，但會感到不安卻也是在所難免。不過，森夏只是搖了搖頭，做勢要菲莉絲安心。
布莉太太似乎是看出了菲莉絲的顧忌，只好嘆了口氣，改口說道：「看她的樣子，我想我還是勸媽媽她打消這個念頭好一點──假如她有的話。就算她有，她大概也不知道要上那去找妳們吧？老人家很快就忘了，我想她不會難過太久的。」
「哼嗯嗯──可是小布莉不是早就知道森夏的老家在那了嗎？」
布莉太太一陣驚訝地問道：「妳和媽媽說過了？」
「是啊。」森夏噘了噘嘴，漫不經心地說：「森夏和小布莉說過的故事裡頭，不就有找到森夏的方法嗎？小布莉說很喜歡那個故事，去問問小布莉，小布莉應該不會忘記的才對……」
「什麼？故事……等等！這麼說來，那些都是真──」
森夏神祕地一笑，沒等一臉震驚的布莉太太把話說完，便牽起了菲莉絲的手，將她的背包硬是塞給了歐克利，一邊向大街跑去。森夏一面輕快地跑著，一面說道：「走吧，小菲，該回去找那討人厭的小矮子了！大個子，記得把背包帶好哦！」
雖然有些唐突，但歐克利倒也沒忘了把握這個好機會把森夏帶回去。歐克利點了點頭，向布莉太太禮貌地道別，便挑起了背包走向了大街；菲莉絲雖然被森夏硬著拽著跑，但在小心地不讓自己跌倒之餘，還是沒忘了要回頭向布莉太太道別。
「再見！布莉太太。」
布莉太太朝著她們揮了揮手，臉上的情緒已經平和了些許，但仍然能看出她眼神間流露出的訝異，還有一些遲來的緬懷。和剛才不同的是。菲莉絲還來不及思索那代表著什麼，她們就已經走遠得看不見彼此的臉了。
走過了一段路後，似乎是手痠了，所以森夏也不再靠著一股蠻勁拽著菲莉絲到處跑，變成了踩著小步，挽著菲莉絲的的手慢行的樣子。
拎著背包的歐克利一直靜靜地跟在兩人身旁，適時地放慢腳步，不讓兩人離開自己的視線一刻，不過森夏的心情比想像中要好的樣子，所以對歐克利這樣緊迫的視線一點抱怨也沒有，就只是挽著菲莉絲的手，偶而竊喜地嘻笑著向前走。
「森夏姊姊。」
「嗯？」
「妳和布莉婆婆究竟是什麼關係啊？妳好像完全沒說過呢？」
「說過什麼啊？」
「就是布莉婆婆的事情啊。」菲莉絲好奇地問道：「仔細想想，我好像完全沒有聽過森夏姊姊提起布莉婆婆的事──對了，就連森夏姊姊妳離開家裡之後的事情也沒聽過呢？」
「哦哦，畢竟因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嘛。」
「很久以前？」
「是啊，很──久很久以前哦。」
ns 15.158.61.20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