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菲莉絲２－藍寶石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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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瑪那？」菲莉絲驚訝的摸了摸自己的手，支吾了一陣，才說：「嗯……唔……意思是說，我也有那種東西嗎？」

　　「當然，每個人都多少會擁有一些的。」黛拉庫說。

　　當然，菲莉絲想問的其實不外乎就是自己是不是也能噴噴火焰？或是讓東西飄起來之類的？所以聽見了這個答案之後立刻就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然而那並沒有持續得太久，菲莉絲追問道：「可是，黛拉庫小姐，妳說的是『大量』的瑪那……」

　　「是，不管是什麼，只要太多就很不尋常了，更何況是瑪那這種東西。」

　　「等一下，小黛是在拐著彎說小菲不正常嗎？」森夏瞇起了眼睛。

　　「不是……應該不是那樣吧？」菲莉絲雖然試著想辯駁，但還是遲疑了一陣。

　　「是可以那樣說沒錯。」黛拉庫點了點頭，說：「不過還是將它視為一種天賦比較好。」

　　「看吧？」

　　「所以呢？」森夏噘著嘴，把椅子轉了過來，摟著椅背搖來晃去。森夏一臉不耐的說：「小黛提這些事情做什麼？不是應該幫忙找出那個可惡的魔法師嗎？呼呼，居然想對小菲毛手毛腳……」

　　「這就得問到妳們旅行的目的了，魔女。」

　　「什麼？為什麼小菲被騷擾了，卻要質問森夏？」

　　「我不是那個意思。」黛拉庫晃了晃手中的書，說：「但是這本書上頭附的是追蹤魔法，我可以猜測是她想跟著妳們到某個地方，或是她想要知道菲莉絲小姐的行蹤。後者的理由我已經有了，然而前者的可能性我還不知道，預防總是勝於事後補救，多了解一點才有辦法幫助妳們，不是嗎？」

　　「唔。」

　　森夏愣了愣，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甚至還覺得有幾分道理，然而不想認輸的心情讓森夏就只能乾巴巴地瞪著眼。菲莉絲嘆了口氣，接過了話說：「我們是要去森夏姊姊的老家。」

　　「老家？」

　　「嗯，是的，是森夏姊姊在青丘──呃，我是說，在山上的老家。南八區實在算不上是一個適合居住的地方，所以森夏姊姊說想要帶我去個更好一點的地方生活……」

　　「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嗎？」黛拉庫問。

　　「布克先生知道，還有歐克利先生。」菲莉絲說：「其他人的話，布克先生認為沒有必要告訴他們，所以我想應該是沒有其他人知道我們是為了搬家才出來旅行的這件事情。」

　　「等等，換句話說，其他人知道些什麼？」

　　「唔？」菲莉絲忽然一愣，一股不妙的感覺湧了上來。菲莉絲謹慎地開口問道：「像是什麼？」

　　「好比說──森夏是魔女的這件事情？」

　　「哼！怎麼可能？森夏是身分可是很神秘──」

　　「我想應該每一個人都知道。」菲莉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儘管我們一開始是打算盡量低調的，但是──」

　　「哇啊！小菲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森夏？森夏又沒有到處嚷嚷著自己是魔女！」

　　「……沒有嗎？」

　　「哇啊啊！為什麼會這樣啦！」

　　黛拉庫看向了菲莉絲，只見菲莉絲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淺淺嘆了口氣，好像早就料到了這種事情。菲莉絲熟練地安撫著拼命扯著兜帽，掙扎亂叫著的森夏，黛拉庫用指頭敲了敲桌子，眼珠飛快地隨著她腦袋裡的思緒轉了一圈，才緩緩地說：

　　「這樣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了。」

　　「小黛是說小菲被跟蹤都是森夏的錯嗎？唔嗚──也許有那麼一點點啦！可是明明就是那些打著壞主意的人不對！怎麼都是森夏的錯？」

　　「……我的意思是，我大概整理出幾種可能性了，這能幫助我們擺脫那些追蹤者。」

　　「哼嗯，最好是這樣。」森夏忿忿地磨著牙說。

　　「好了。」黛拉庫長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既然知道有人盯上了，妳們在行動上就得要再多留意一些，畢竟對手再怎麼樣也說得上是個高明的魔法師，魔法師這種人總是不按牌理出牌，你不能奢望模擬出所有可能一一防堵，只能盡可能的小心。」

　　「哼嗯，聽起來很卑劣呢……」

　　「咦？這樣的話，黛拉庫小姐不能施些魔法保護我們嗎？」菲莉絲問道。

　　黛拉庫笑了笑，說：「妳忘記這裡是被禁止使用魔法的地方嗎？菲莉絲？」

　　「啊……」

　　「不過──」

　　黛拉庫忽然揮了揮手，一些細小的光線從黛拉庫的指尖閃過，隨著她指尖的擺動劃出了軌跡。一陣若有似無的清風在這塔頂密閉的空間裡吹起，雖然那感覺像風，但菲莉絲知道那只是像風而已，並不是真正的風。

　　是魔法。

　　「這樣……沒關係嗎？」菲莉絲試著伸手去撫摸那些已經消散的風，但就像她預想的一樣，她什麼也沒摸到。

　　「我們可是不按牌理出牌的魔法師，更何況，這裡的反制結界壓根從來就沒啟動過，或該說是壞掉很久了──不過我今天晚上會試著修好它就是了。」黛拉庫收起了手，滿意的說道：「我施加的是一個簡單的防護，妳可以把它想像成一種中和劑，可以消彌掉以非自然方式被重新編列的瑪那──也就是魔法，然後在陣式觸發的時候給予一個反饋信號，觸發後面的警報陣式，依據反饋信號的層級來決定要使用何種程度的反擊──」

　　「呃……聽起來很可靠的樣子。」菲莉絲皺著眉頭。

　　「那裡可靠？小菲啊，用魔法的都沒一個是好東西！要謹慎戒備！戒備！」

　　「今天也夠折騰了，妳們先去休息吧。」黛拉庫說著，一點也沒把森夏的話給放在心上，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那黛拉庫小姐呢？」

　　「我還要去找一下布克先生，有些事情讓我很在意。」

　　「是那個奇怪的魔法物品？」

　　「嗯，是啊。」黛拉庫說：「畢竟我是魔法師嘛。」

　　森夏用力地扯了扯菲莉絲的手，就像是在提醒著菲莉絲挪動腳步。菲莉絲回神，這才緩緩地拖著被滿腹的疑惑所拖曳的步伐，走到早已敞開等待著她的門前。

　　「晚安，黛拉庫小姐。」

　　「晚安，菲莉絲；晚安，森夏。」

　　「哼。」

－．－．－

　　「小菲為什麼這麼關心那個魔法師啊？森夏吃醋。」

　　在洛賽凡爾塔裡一間叫做海洋之心的餐廳打理完晚餐後，菲莉絲和森夏捧著肚皮並肩而行，慢悠悠地沿著巨大的旋轉梯旋繞而上。

　　這裡雖然沒有夠大的窗戶能眺望，好好欣賞洛賽凡爾的夜景，但徐徐沁涼的夜風還是能彌補那一點小小的遺憾──至少菲莉絲現在的心是很滿足的。

　　菲莉絲嘆了口氣。

　　「我有嗎？」

　　「有！有！魔法就這麼有趣嗎？是不是森夏的煉金術不好玩了？嗚嗚，小菲從來都沒有這樣抓著森夏問問題！從來沒有！可是草藥明明就比魔法還有趣！曬乾了切斷和磨成粉都會有不同的效果，磨成泥和磨成粉漿也有很大的不同！顆粒大小不同混合的程度也有很大的不同！重點是，全都是天然的！天然！魔法那種拿活體實驗惡質的邪魔歪道才比不上──」

　　「是是是……」

　　菲莉絲摸了摸口袋，拿出了布克先生不久前托人帶來的新房門的鑰匙，鐵製的房牌甚至還能感覺到被磨去的銳利邊緣。一進了房門，菲莉絲便拖著帶點倦意的身軀來到了床前，看見了鬆軟的床鋪便想也不想的躺了下去，好似意識也融化在被褥柔軟的波濤裡，直到森夏抓了一下她的肩膀。

　　「唉唷，森夏姊姊，我是真的知──」

　　「小菲！」

　　森夏的呼喊聲是從更遠一些的地方傳過來的──大概是在門口吧？菲莉絲是這麼猜的。

　　那麼這隻手是？

　　「Ｔｅｌｅｐｏｒｔ！（傳送術）」

　　「是誰──」

　　幾乎有一瞬間，菲莉絲感覺到時間停止了下來──並不是真的停止了，而是一秒鐘被無限地抽長，近乎沒有盡頭，然而下一秒撲面而來的冷風立刻就提醒了她這只不過是個錯覺。菲莉絲睜開了眼，卻發現本來在她身下的被鋪變成了隨風搖曳的柔軟草皮。

　　發生什麼事了？

　　一切都來得太快，所以菲莉絲遲疑了好一陣子，才感到要慌張。菲莉絲慌忙地從草坪上爬了起來，環顧四週，閃耀的星空、深沉的夜幕、隨著風而徐徐擺動的草坪，雖然每一個夜晚的大草原都應該是這幅模樣，但菲莉絲此刻卻很肯定她在什麼地方……

　　這裡是塞莫達斯平原，是駿馬的樂園，孕育自由之風的家鄉──同時，也是草原的巨龍翻騰掠食的翠綠之海。

　　比起被帶到了陌生的地方，這種隨時可能被吃掉的危機感要來得真實得多。菲莉絲慌張地張望著四周，將那僅有的一塊鐵製的房牌緊握在手中。

　　聽說那些在與盜賊城的劫掠團追逐時摔落馬車的人們，沒有一個是活著回來的，通通無一例外地落入了塞莫達斯的巨龍的肚裡……說起來，假如是龍的話，那體積應該很龐大才是？雖然常常半夜看書，但菲莉絲對自己的視力還算是挺有自信的，那麼，在她發現這個龐然大物之前，她有多久的時間能夠逃跑？或趕在那之前，想出一個比裝死更好的計策？

　　不行啊……

　　「那個囚人在那？」

　　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傳來，菲莉絲轉頭張望，卻沒有看見任何人。

　　霎那間，她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忽然扭動了起來，就像是正在被風給吹動著，不過菲莉絲再仔細地一瞧，才發現並不是影子在扭動，而是眼前有某種東西正在現形。

　　在稀薄的月光下，一個女人的身形顯露了出來，大衣遮蓋住了她的身體，夜晚為她披帶著面紗，然而菲莉絲卻覺得自己好像認得這個人。

　　「那個囚人在那裡？」

　　女人凌厲地質問著，一面低頭朝著菲莉絲逼近，語氣中有股不容置喙的威嚴，就如她的腳步那樣堅定。一股巨大的壓迫感逼迫著菲莉絲，讓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菲莉絲在一陣慌亂之中差點跌了跤，但女人的步伐始終沒有停下，就像是老練的戰士，不用一招一式就將菲莉絲這個稚嫩的對手給逼上了絕路。

　　菲莉絲混亂的腦袋中閃過了許多的念頭，有些現實得可怕，有些樂觀得荒唐，錯綜複雜的思緒就像是織布機上飛舞的梭針，也像是遍布鏡子上的龜裂，然而，在那些紛亂的碎片之中，有些小東西特別地閃亮，菲莉絲凝神一看，這才終於想起那似曾相識的聲音是在那裡聽見的。

　　「我說那個囚人在那？」

　　「是妳？」

　　女人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彷彿有一陣細小的風隨著她急停的腳步而徘徊。

　　菲莉絲望著女人，害怕的眼神之中多出了點疑惑。她站穩了腳步，提了提下巴，試著從乾渴的喉嚨中擠出聲音。

　　「妳給了我那本書……」

　　女人的動作完全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妳在找什麼，但為什麼要這樣？我本來以為──至少，我們不是朋友嗎？」

　　女人的腳步停佇了好一會，才頭一次選擇向後挪動腳步。她緩緩地站定，將兜帽摘了下來，一頭銀白如絲的長髮從帽裡撒出，好似傾洩而出的星光。

　　「那個狐狼族的女人，她身邊的囚人去那了？」

　　狐狼族？

　　「什麼？等等，為什麼妳知道森夏姐姐──」

　　「嘖，浪費時間。」

　　女人忽然向前一跨，逼了上來，菲莉絲想跑，但還來不及跨出步伐，就被女人給一手攔腰攬住，菲莉絲連想要掙扎的念頭都還未能萌芽，女人便挽住了菲莉絲的後頸，深深地一吻。

　　回憶。

　　許多回憶的片段湧入了腦海，就像是溫柔地拍打著海岸的潮湧，又或是穿梭在森林間，彼此逗弄嘻笑的陣陣微風；難以捉摸，卻又在轉瞬間深刻地烙印著，一瞬間彷彿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幾天、幾月、幾年，好像是個短暫又漫長的白日夢。

　　這種感覺讓菲莉絲不免得吃驚──但並不是出於接觸新鮮事物的驚訝，而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碰上了熟悉之物的驚訝。

　　這是？

　　菲莉絲眨了眨眼，才忽然想起了應該要掙扎，然而在她的手推開女人之前，女人就已經先退到了遠處，只是任由臉頰泛紅，卻又同時冒著冷汗的菲莉絲驚愕地望著自己。

　　「怎、怎麼會？妳是──為什麼──」

　　女人微啟的唇瓣像是想說些什麼，她熱切卻朦朧的目光直視著菲莉絲。菲莉絲不知道她從自己那裡看見了什麼，然而，那令她既震驚又困惑的東西，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她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妳是誰？」

　　女人忽然望向了遠方，進入了警戒，那幾乎就湧上了嘴邊的話語也跟著收了回去。女人的表情從震驚轉為了嚴肅，冷漠得有如灰石。菲莉絲不死心地追問道：「妳是森夏姊姊的親戚嗎？還是家人？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為什麼要──那本書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種事情交給我的嗎？請告訴我！米娜小姐！」

　　米娜──儘管菲莉絲不確定那是不是她真正的名字，那只是她從無數記憶片段中，唯一能夠攫取的清晰片段，但她還是試圖呼喚著，但女人所回應的卻只有再陌生不過了的冷淡。

　　是她錯了嗎？

　　女人的嘴唇蠕動了一陣，低語著些什麼，她的手指也隨著嘴裡流出的隻字片語而泛起了微光。女人用手比劃了幾下，憑空抹出了個像是黛拉庫那樣精巧的魔法陣式，接著，那以複雜光絲織成的圖案忽然倏地一閃，讓菲莉絲不得不閉上了眼，而再睜開眼睛時，女人便已經和那個魔法陣一同消失了。

　　「小菲！」

　　森夏的呼喊聲突然在大草原上傳了過來，就像先前那個女人一樣的出奇不意。菲莉絲還沒能回過神來，森夏和黛拉庫的身影就忽然倏地出現在不遠處的草原上頭，她能從森夏的眼裡看見淚光。

　　「森夏姐──」

　　「沒時間了！」黛拉庫硬是摟住了拼命想飛撲上來的森夏，伸手向菲莉絲說道：「先過來，否則沙蟲們就要來了。」

　　沙蟲？

　　菲莉絲沒有再多想，只是放空了腦袋，拚了命地跑了過去。黛拉庫喃喃地吟唱著符文，在觸碰到黛拉庫的手的瞬間，菲莉絲再度感覺到時間抽長，回過神來，她人就已經在洛賽凡爾塔的藍寶石大廳了。

　　菲莉絲感覺到一陣反胃。

　　「小菲！」

　　森夏終於掙脫了黛拉庫的手，用力撲倒在菲莉絲的懷裡，那毫不保留的擁抱把菲莉絲也給弄得跌了出去，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風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人的氣息。藍寶石大廳擠滿了布克商團和合夥的凱羅茲傭兵團的人們，所有人都為著同一件事而鼓譟不安──一位魔法師在上百人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溜了進來，綁走了她們身為委託人的貴客，而他們直到一個少女慌張地大喊大叫之前，都還把自己浸潤在冒泡的酒杯裡頭。

　　「喂！找到了？是那小妞對吧！」

　　布克的聲音從人牆後傳了過來，在兩個魁梧的大漢開路下，布克很快就越過了人群，來到了被簇擁著的菲莉絲一行人身邊。

　　經過剛才的一撲和兩次魔法的折騰，菲莉絲的腦袋還是一陣恍惚。她看了看腳下，好像有些燒焦的痕跡，而那些燒焦的痕跡又組成了一些彎曲的圖案──是魔法陣吧？

　　是魔法陣嗎？那怎麼看就像是一團髒兮兮的灰塵，就像是森夏姊姊的聲音一樣，雖然離得很近，卻只像是一團嗡嗡作響的噪音，不清不楚的，像隔著一片朦朧的霧水。

　　說到底，那究竟是不是森夏姊姊的聲音，菲莉絲也不是很確定，還是說那是布克先生的聲音？或者是歐克利先生的聲音？是凱羅茲先生的聲音？又或者是黛拉庫小姐的聲音？

　　誰？是誰？

　　是妳嗎？米娜？我的愛。

　　菲莉絲放鬆了身體，任由沉重的眼皮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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