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好想死喔。
一如往常的一天、一如往常的地方、一如往常的話,少年兩手緊握住欄杆,身體靠前傾斜著,他上半部都脫離大樓,站在高樓,離一步之差,就會從高達二十層樓的頂樓跌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準備踏出腳步,右腳在空中懸著一陣子,又放回原處,最後整個人癱軟坐下來。
又失敗了。 他嘆氣著,直到現在已經失敗一次又一次了,說不定下次就可以成功了。
「少年,是什麼讓你如此煩惱,怎麼沒跳下去呢?」低沉的聲音響起,回頭,是一個老人,穿著得體的西裝,手持拐杖,他的提問引起少年的注意,他的問題不同於其他人的『不要跳下去!』而是『怎麼沒跳下去呢?』
「我也……不知道呢。」他深入沉思,因為沒錢每天也可以心安理得地瞌睡著度過了一天,不知道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但還是一如往常在呼吸吐息著,在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眾人時,卻得到這樣的回應──
『你這麼年輕,不要輕易就說這種放棄人生的話啊。』
那我老了就可以了嗎?
『不要說想死這種話,你人生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可以走啊,你千萬不要放棄活下去!』
可是,我找不到任何一點存活於世的理由,我看不到那路,它早已斷裂了。
明明活著比死亡還要痛苦得多,為何人們總愛呼籲珍惜生命呢?
人總有一天會死亡也是不爭的事實,既然如此又為何要拚盡全力地活著呢?
總有一天我也會老去,如同枯葉般凋謝死亡,那提前死亡又與那時有何不同?
「是在……害怕什麼嗎?」老人又一次地開口,他走向少年旁,隔著欄杆,頭望向天空詢問。
──害怕什麼嗎? 我害怕每個早晨的到來,就像是提醒我痛苦到來般、我害怕每個夜晚的降臨、害怕時間快速流逝,但我依舊做不到一躍而下的自殺念頭,我沒有這勇氣親手斷截生命。
「也許是、害怕被討厭吧。 被生命討厭。」因為我們如此輕賤生命,總是說出「想死」這種話,不知道幸福的意義的我們,只會去憎恨與生俱來的環境,只會一味地詛咒過去,喜歡訴說分別的言語,卻根本不瞭解真正的生離死別。
──我們,被生命所厭惡著。
正因為如此,才遲遲跳不下去,才會每次都在這待到晚上,才默默回頭走下樓梯,才有人說自殺是不會到天堂,並不是因為上帝不喜愛你,而是這種作法早已被生命所厭惡的關係。
「怕被討厭的話,那就活下去吧,並不是因為你自己,而是為了不要被生命討厭,去讓它喜愛你,總有一天你也會喜愛它。」
就算明天可能會死去、就算總有一天會像枯葉一樣腐爛,但還是活下來吧,背負著生命,不要讓它討厭繼續活下來。
就算仍舊沒有夢想、就算仍舊有無法向人訴說的各種說不清的恐懼、就算仍舊對未來沒有方向極度不安,那就在這『總有一天』到來前試著去尋找、試著去創造一點生存的價值,只要活著就會死亡,但活著並不是為了死亡,而是為了活得精彩,為了,不要被生命所厭惡。
少年突然轉過身子,雙手鬆開欄杆,他抱著老人家,垂下頭,身上的重量都支撐在老人身上。
「老先生,謝謝你。」話語帶有點苦澀及放鬆,老人未語,只是輕輕拍著少年的背,肩膀感受到濕潤,他也沒說什麼,繼續溫柔地一下一下拍著,他摘下頭頂的帽子,待在少年的頭上,在他疑惑的眼神下開口道。
「我也,謝謝你,謝謝少年你能夠理解,期盼你總有一天不要被我討厭,期盼你能夠從今以後去喜愛著我,我也,謝謝你。」
「──欸?」少年發出疑問,他兩眼突然一黑,再次清醒時,才發現他自己一人坐在剛剛的底板上,手還是一樣反握著欄杆,旁邊空無一人,彷彿剛才的,就只是夢而已。
突然一陣強風,他習慣性左手護住頭髮不要讓它吹亂,卻摸到一個東西,是一頂帽子。
他摘下帽子,嘴角勾起笑容,轉過身子跳回頂樓,走下樓梯,繼續過他的日子。
與之前不同的是,他再也不自殺了。
因為他和老人家,和『生命』約定過了。
他不會再被,生命所厭惡著,也不會再厭惡生命。
連結: http://www.youtube.com/watch?v=2R3gYlt3N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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