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是個「浪漫的理想主義者」。所謂的「浪漫」不是指「愛情」而是對大自然和生命的熱愛;所以我選擇了當一位醫生,去拯救世上遇到危難的人類,在頻死的邊緣扶持那些脆弱的心靈,竭盡所能地挽回每一個可以保留的生命。
一直以來,我的夢想都是當一位好醫生。可是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我自己其實也不清楚。我從來沒有去考慮過醫生是不是偉大的職業,即使身邊的好友常常仰慕我,我仍然是無動於衷,因為我經歷過絕望,面對過死亡,明白到自己的無知和無能。
我常常告訴自己的夥伴:「醫生不是神,他也是人。只是他懂得做一些事情,可以拯救生命罷了。」話雖如此,我又常常被自己的話所打壓,尤其是當我面對死者家屬的時候,我總是無言以對,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的無能去辯解。
能力越高,責任越大。但如今我仍然被這個道理所困擾。雖然我一直在自己的領域上努力,追求突破和不斷進步,但到了今天,我仍然是一個普通人;我無法控制生死,我無法改變世界,我無法突破自己的極限。
很多朋友都覺得我是個「自負」的人,也許是因為我的出身和家境的緣故,令我習慣了精英主義式的教育和文化,才會覺得自己需要承擔一切的責任。
「你是不是忽略了團隊的重要性?」我的直屬上司曾經問我,他並沒有指責我的意思,只是身為我的導師和朋友,他認為他有責任告訴我團隊的重要。「是的。」我坦言回答,我的確是忽略了團隊的重要性,因為在我的成長中,一直以來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被那些無能之人「扯後腿」。
有一次我去喝酒,另一位外科醫生朋友跟我說:「再厲害的醫生,一次也只能做一台手術,就算你再出色,也不可能一個人把整個醫院的病人都救回來吧?醫生不是一個人,醫生是一個團隊;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你永遠都需要團隊的力量去支持你。」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改變了我的工作態度,我不再一個人幹活,而是依靠團隊的力量。
後來,我漸漸明白了所謂的「好醫生」包含了兩個意義,一種是物理的意義,另一種是精神的意義。現在的我只是完成了一半,但還有一半其實並不由我。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每個人的定義都不一樣;我決定不再為此而煩惱,把責任拋給歷史,由歷史來決定。
人何為要有成就?是要讓別人認同自己,還是讓自己認同自己?其實只要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標,我又何須煩惱?正如我爸常說:「夢想是做夢所想,理想是理性所想,夢想可以永遠是夢,但理想必須實踐。」這是多麼理性的分析,我縱然不想認同,但又無力反駁。「夢想」,也許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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