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瞬間,我終於察覺到「異常」。我想先岔開稍微提一下,我成為拔除師是因為我自行戰勝了妄翔蟲。我能在我的夢境中殺了妄翔蟲,靠著就是我對於「異常」的敏銳度,自己這樣說好像很好笑,可我認為這是因為我是個固執的人,我對於「現實」、「真實」該怎樣運轉有一套自己的邏輯,如果有違背這套方式的地方我會很迅速地察覺,而當時我就是在夢境中發現了這樣的地方,進而發現我正在作夢,最後殺掉妄翔蟲醒來,成為拔除師。
這天賦再次拯救了我。
我不知道我怎麼陷入這隻妄翔蟲的陷阱中,為什麼會突然相信我是帶著女兒來這裡補習,這讓我汗流夾背。以前我以為一股寒意爬上背脊是一種很誇張的形容說法,但在那個當下那個瞬間,我真的感覺到那種站在懸崖旁邊突然清醒後的寒意。
我盡力說服自己那個口中噴出鮮血,正在悲鳴的小女孩不是我的女兒只是個怪物,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我能感覺到我的手正在不停的顫抖,所有的孩子依舊盯著我,他們瞪大著雙眼好像不需要眨眼一樣,張大的嘴中一片漆黑連牙齒都看不到,舌頭當然也是不存在的。
這時候,那名老師將我女兒放下來,隨手從口袋中掏出一條手帕直接塞進她嘴裡,然後轉頭對我說:「請相信我們補習班,我們不只讓你的孩子成績變好,我們還盡力讓他們品學兼優,懂得規矩、有耐心,只要給我們時間必然會看到成效,我們是最好的選擇。」
一名補習班老師,當著家長的面把女兒抓起來,拔掉舌頭後用一塊不知道乾不乾淨的布塞進去然後說這種話,這種事情讓我的理智與邏輯順利運作起來,也讓我想起我現在到底在做什麼,我把正在顫抖的手插進口袋裡,牢牢握住那把刀,然後盡量忽視正在喀喀喀打架的牙齒聲,對著那女人說:「老師你慢慢忙,我在外面隨便看一下環境。」
「歡迎參觀,請不要隨意進入正在上課中的教室,其他地方請隨意。」女人從口袋中掏出了繃帶及大剪刀,以及針線,我馬上轉頭離開教室,但聽到那跟幀欣那麼像的哀號我還是忍不住不停發抖。
我幾乎是用摔得把門關上,巨大的聲響在走廊中迴盪,剛才走來時覺得明亮整潔的走廊又變得陰暗冰冷,牆壁斑駁而帶著腐朽的溼氣。
反而讓人安心。我有些猶豫,我想撤退了,但我覺得我還可以再看一下,再多帶點資料出去,好找其他拔除師討論,感覺自己還可以。
教室隨著門關上就像另一個世界,一點聲音也沒漏出來,我走到一旁的窗戶,巨大而透明的玻璃透出教室中明亮的光線,看進去每個孩子都長得一模一樣,同樣的沒有特色,也同樣的難以辨識。
那裡面已經沒有我的女兒,我不禁想起那些同時看著我的臉龐,眼中透著渴望,沒有舌頭的嘴巴無聲而極力的張大著,我感覺到呼吸急促了起來。
「這女孩的夢境真是詭異。」我直接在夢境中說了出來,當下我真的很需要一些聲音來提醒我自己,告訴自己我對這一切還有一些主控權。我又將手放進了口袋。
我離開了窗戶,這種補習班理論上格局會是一樣的,所以下一個房間應該也是如此,教室、門、巨大可以在外面觀察情況的大片玻璃,讓教師與家長可以輕易地觀察裡面的情況。
我往後走,繼續深入走廊,看著兩邊的情形,教室中坐滿了學童,台上站著一名同樣看不清楚容貌的老師正在上課,我刻意停下來等待,但沒有任何學生轉頭與其他學生交流,講台上的老師也沒有停下來的打算,課程不斷進行下去好像沒有盡頭,沒有停下來詢問學生學會了沒有。
因為他們都沒有舌頭可以回答,所以直接省略這步驟嗎?我不由得閃過這個想法,我搞不懂這個夢境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名病患的想法與喜好我一點也不了解,我只能站在外面看著。
走廊好像無窮盡一樣,我走過一間又一間教室,裡頭都是大同小異的畫面,這條長廊好像沒有盡頭,我靜靜的前進,走廊上沒有出現過其他人,只有牆壁越來越骯髒,地板越來越黑,好像卡著什麼汙穢一樣,某種東西一層又一層的覆蓋在大理石地板上,最終變成我眼前這片怪異的深黑色,踩起來腳下的觸感是說不上來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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